蝕靈玄途 第663章 歸圃茶香,新苗初綻
離開京城的馬車剛過護城河,沈硯就把劍扔在車板上,往草堆裡一躺,四肢攤開像隻曬太陽的貓。“還是外麵自在。”他扯掉束發的布帶,頭發散下來擋在眼前,“京城裡的人說話繞三圈,累得慌。”
李雪正低頭整理藥箱,聞言忍不住笑:“等你以後見了更複雜的場麵,就知道京城這點彎彎繞不算什麼了。”她把從大理寺帶回的卷宗塞進箱底——那是王侍郎案的卷宗,裡麵記載著無影閣在江南的分舵位置,林辰說留著遲早有用。
林辰坐在車夫旁,竹杖斜靠在腿上,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先回藥圃歇歇吧,蘇氏怕是把蘭草都澆死了。”他這話半是玩笑,眼底卻藏著暖意——從青溪鎮到京城,輾轉數月,最唸的還是藥圃的晨露和竹屋的炊煙。
馬車駛進熟悉的山穀時,夕陽正把藥圃染成金紅色。蘇氏站在竹屋門口,手裡還攥著澆水的瓢,看見他們,瓢“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眼圈瞬間紅了:“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京城當大官呢!”
“當啥大官。”沈硯跳下車,跑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抹布,“還是師娘做的桂花糕好吃,京城的點心甜得發膩。”
竹屋的院子裡,那盆李雪親手栽的蘭草長得比之前高出半尺,葉片間抽出根細細的花莖,頂著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李雪蹲在花盆前,指尖輕輕碰了碰花骨朵,冰涼的觸感讓一路的疲憊都散了:“它要開花了。”
“天天盼著你們回來,它哪敢不開。”蘇氏端來剛燉好的蓮子羹,“快趁熱喝,林先生的肩膀,沈硯的腰,都得好好補補。”
晚飯時,月光透過竹窗灑在桌上,照亮了蘇氏做的一桌子菜:清炒馬齒莧、紫蘇煎魚、還有沈硯最愛的桂花糕。沈硯捧著碗蓮子羹,喝得呼嚕作響,額頭上還沾著顆蓮子,逗得蘇氏直笑。
“接下來去哪?”李雪剝著毛豆,隨口問道。
林辰剛要說話,院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一個背著竹簍的少年探進頭來,是幽靈村的丫丫,隻是比之前高了些,辮子也長了:“李姐姐!沈哥哥!村長爺爺讓我送三葉草種子來,說你們要的話,明年就能種滿藥圃啦!”
“丫丫怎麼來了?”李雪拉她進屋,給她盛了碗羹,“幽靈村還好嗎?”
“好著呢!”丫丫捧著碗,眼睛亮晶晶的,“自從種了三葉草,再也沒鬨過鬼,村裡還開了家藥鋪,是陸先生派來的醫官,說要教大家認草藥呢。”她忽然壓低聲音,“我偷偷跟醫官學了兩招,能治拉肚子!”
沈硯被她逗笑了:“那下次我拉肚子,就找你治?”
“纔不要!”丫丫撅著嘴,“沈哥哥那麼厲害,纔不會生病呢。”
送走丫丫時,月亮已經爬到竹梢。李雪看著丫丫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幽靈村的井水,想起斷魂崖的血祭,想起邊關的風沙——那些曾經以為跨不過去的坎,如今都成了過眼雲煙。
“江南的事,不急。”林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竹杖在地上敲了敲,“先把藥圃打理好,教附近的村民認認草藥,也算沒白費這一身本事。”
接下來的日子,藥圃漸漸熱鬨起來。附近村子的村民聽說李雪能治病,紛紛來求醫,有頭疼腦熱的,有跌打損傷的,李雪都耐心診治,還教他們用艾草熏屋子,用馬齒莧泡水喝,預防小病。
沈硯成了她的“藥童”,每天背著藥簍去山裡采藥,回來就蹲在院子裡搗藥,雖然偶爾會把黃連當成黃芪,但手腳麻利,倒也幫了不少忙。林辰則在竹屋前開了片空地,教孩子們讀書寫字,竹杖成了教鞭,敲在石板上“篤篤”響,驚飛了簷下的燕子。
這天,沈硯從山裡回來,背簍裡除了草藥,還多了隻受傷的小狼崽,腿上被獵人的箭劃傷了,正嗚嗚地叫。“在山澗邊撿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狼崽放在地上,“李姐姐,快救救它。”
李雪拿出金瘡藥,剛要給狼崽包紮,小狼崽卻齜著牙凶她,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沈硯趕緊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聞聞,是我的味,我們不害你。”
小狼崽嗅了嗅手帕,果然安靜下來,任由李雪給它包紮。蘇氏端來碗米湯,用小勺喂給它,小狼崽舔了兩口,忽然蹭了蹭蘇氏的手,把大家都逗笑了。
“就叫它‘阿灰’吧。”沈硯給小狼崽起了個名,“等它傷好了,就讓它在藥圃裡看門,比狗厲害。”
阿灰像是聽懂了,搖了搖尾巴,叼著沈硯的手帕跑到竹椅下,蜷縮成一團睡著了。
秋分時,李雪窗台下的蘭草開花了,淡紫色的花瓣,像極了她銀簪上的花紋,清香彌漫了整個院子。林辰說這是吉兆,預示著往後的路會平順些。
這天午後,陸衍突然來了,還帶來個穿官服的中年人,是江南巡撫的幕僚。“江南出了怪事,”陸衍的臉色凝重,“好幾戶人家的孩子突然失蹤,現場隻留下些黑色的羽毛,像是某種鳥類的。巡撫查了半個月沒頭緒,想請你們去看看。”
幕僚趕緊補充:“那些孩子都是七八歲,失蹤前都去過鎮上的城隍廟,廟裡的道士說,是被‘鴉神’叼走了,嚇得百姓們都不敢讓孩子出門。”
“鴉神?”李雪皺起眉,“哪有什麼鴉神,怕是人販子搞的鬼。”
沈硯摸了摸腰間的短劍:“人販子敢裝神弄鬼,看我不把他們的窩點端了!”
林辰的竹杖在地上畫了個圈:“黑色羽毛……有點像無影閣的標記。”他想起京城卷宗裡的記載,無影閣在江南的分舵,就以烏鴉為記,“怕是和無影閣脫不了乾係。”
蘇氏已經開始收拾行李,往藥箱裡塞了不少傷藥和驅蟲粉:“早去早回,我給你們烙了些乾糧,路上吃。”她又把阿灰抱起來,往它脖子上係了個紅繩結,“讓阿灰跟著去吧,山裡的事,它比人靈。”
阿灰似懂非懂地蹭了蹭蘇氏的手,跳上馬車,蹲在沈硯腳邊。
馬車駛離藥圃時,蘭草的清香還在鼻尖縈繞。李雪回頭望了眼竹屋,夕陽下,林辰的竹杖,沈硯的笑,還有阿灰搖尾巴的樣子,都成了最溫暖的牽掛。
“走吧。”沈硯拍了拍她的肩,“等解決了江南的事,我們就回來種三葉草,丫丫說要種滿整個山穀呢。”
李雪點頭,摸了摸銀簪,簪頭的蘭草紋在夕陽下閃著微光。她知道,新的旅程又開始了,前路或許有迷霧,有凶險,但隻要身邊有他們,有這滿箱的藥草,有阿灰的陪伴,就無所畏懼。
就像這藥圃的蘭草,曆經風雨,卻總能在該開花的時候,綻放出最堅韌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