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75章 京城風雲,舊案新疑
藥圃的晨露還掛在雪茶新苗上時,三輛青篷馬車已駛出山穀。沈硯坐在最前麵的馬車裡,手裡轉著根剛削好的竹哨,哨音清亮,驚飛了簷下築巢的燕子。李雪正將最後一包解毒丹塞進藥箱,聽見哨音,忍不住掀簾笑道:“再吹,蘇師娘就要追出來罵你了。”
“師娘早被我哄好了。”沈硯晃了晃手裡的油紙包,“我把雪域帶回來的奶渣糕給她留了一大塊,說回來給她帶京城的茯苓餅。”他忽然壓低聲音,“師姐,你說京城的太醫院,是不是跟藥鋪似的,架子上擺滿了金瘡藥?”
李雪被他逗笑:“太醫院可比藥鋪講究多了,聽說那裡的藥材都是貢品,連切藥的刀都是銀的。”她從行囊裡拿出本泛黃的小冊子,“這是林先生給的《太醫院秘錄》,裡麵記著不少太醫的派係,我們得先摸清路數。”
林辰坐在中間的馬車裡,正翻閱陸衍派人送來的密信。信上字跡潦草,顯然是倉促寫就,隻說太醫院院判張啟明最近頻繁出入靖王府,而靖王正是當年力保王侍郎的人。“牽絲扳藤,倒比雪域的蠱蟲還纏人。”他將密信湊到燭火上,看著紙頁蜷曲成灰燼,竹杖在車板上輕輕敲著,“看來這次京城之行,少不了要見些不想見的人。”
馬車駛入京城時,正值暮春。朱雀大街上的海棠開得正盛,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馬蹄碾成淡淡的粉色。沈硯扒著車窗,看著來往的官轎和商鋪,眼睛都看直了:“師姐你看,那個糖畫攤捏的龍,比沈家村廟會上的還威風!”
李雪笑著拉住他:“彆探頭探腦的,我們是來辦事的,不是逛集市。”話雖如此,她的目光還是被街角的藥鋪吸引——“回春堂”三個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門口掛著的藥葫蘆晃悠著,和藥圃的竹籬莫名有些相似。
陸衍早已在驛館等候,見他們進來,連忙起身作揖:“林先生,李姑娘,沈小哥,一路辛苦了。”他眼下帶著青黑,顯然是熬了好幾夜,“張啟明那邊盯得緊,我派去的人昨天被他的管家打了一頓,扔出了太醫院。”
“打了?”沈硯立刻瞪眼,“他敢動陸先生的人?”
“他現在有靖王撐腰,自然有恃無恐。”陸衍歎了口氣,遞過一個卷宗,“這是張啟明的底細,他早年是王侍郎的門生,後來靠獻媚靖王才爬上院判的位置,據說他手裡的《毒經》,就是從王侍郎府裡搜出來的。”
李雪翻開卷宗,裡麵夾著張啟明的畫像,是個麵容清瘦的中年男子,眼神卻透著股陰鷙。“他既然有《毒經》,為何還要勾結羅刹國使者?”
“《毒經》雖全,卻缺了最後一頁的‘解蠱總綱’。”林辰接過卷宗,指尖劃過“羅刹國”三個字,“我猜,他是想從羅刹國的巫蠱師那裡找到補全總綱的法子。”
沈硯一拳砸在桌上:“這等賣國求榮的東西,直接抓起來審就是了!”
“沒那麼容易。”陸衍搖頭,“靖王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沒有確鑿證據,動不了張啟明。而且……”他壓低聲音,“我查到,下個月的祭天大典,張啟明要給皇上獻‘長生蠱’,說是能延年益壽。”
“長生蠱?”李雪臉色驟變,“那是噬心教的邪蠱!中蠱者看似精力充沛,實則魂魄會被蠱蟲慢慢吞噬,不出三年就會變成行屍走肉!”
林辰的竹杖重重一頓:“好個狼子野心!他是想借祭天之名,控製皇上!”
驛館外忽然傳來喧嘩,一個驛卒匆匆跑進來:“陸大人,太醫院的張院判來了,說要見您!”
眾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警惕。陸衍沉聲道:“請他進來。”
張啟明穿著件月白錦袍,手裡搖著把檀香扇,身後跟著兩個精壯的管家,一臉笑意地走進來:“陸大人,聽說您的朋友到了京城,老夫特來看看。”他的目光掃過林辰三人,在李雪的銀簪上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張院判客氣了。”陸衍不動聲色地擋在李雪身前,“不知院判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也沒什麼大事。”張啟明扇了扇扇子,“隻是聽聞李姑娘醫術高明,尤其擅長解蠱,老夫最近得了些疑難雜症,想請李姑娘去太醫院坐坐,指點一二。”
李雪心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院判謬讚了,晚輩隻是略懂些草藥,哪敢在太醫院班門弄斧。”
“李姑娘太謙虛了。”張啟明的笑容越發虛假,“聽說姑娘有支祖傳的銀簪,能解百蠱?不如借老夫一觀,也算開了眼界。”
沈硯按捺不住怒火,剛要發作,被林辰按住。林辰淡淡開口:“張院判若想探討醫術,改日我等自會登門拜訪。隻是今日剛到京城,風塵仆仆,怕是要辜負院判的美意了。”
張啟明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又恢複如常:“既然如此,那老夫改日再叨擾。”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雪一眼,帶著管家轉身離去,檀香扇搖出的風裡,竟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是‘腐心香’!”李雪立刻捂住口鼻,“他想迷暈我們!”她趕緊從藥箱裡拿出艾草團,點燃後讓眾人嗅了嗅,“這香無色無味,卻能讓人四肢發軟,幸好我早有準備。”
沈硯氣得拔劍就想追出去,被陸衍拉住:“彆衝動!他就是故意激怒我們,好抓把柄!”
林辰看著張啟明離去的方向,竹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他盯上雪丫頭的銀簪了。那簪子不僅能解蠱,簪頭的蘭草紋裡,還藏著你外婆留下的解蠱總綱,對不對?”
李雪一驚,下意識摸了摸銀簪:“林先生怎麼知道?”
“你外婆當年和我論醫時,曾提過她在銀簪裡藏了後手。”林辰的眼神凝重,“張啟明手裡的《毒經》缺了總綱,他肯定是聽說了銀簪的秘密,才故意來試探。”
眾人的心都沉了下來。張啟明有靖王撐腰,又覬覦銀簪裡的解蠱總綱,顯然不會善罷甘休。而祭天大典在即,若真讓他獻上長生蠱,後果不堪設想。
暮色漸濃,驛館的燈次第亮起。李雪坐在燈下,細細擦拭著銀簪,簪頭的蘭草紋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她忽然想起外婆的話:“醫道如棋,既要守得住本心,也要算得準棋局。”
沈硯端著碗蓮子羹走進來,見她對著銀簪出神,笑道:“彆愁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是敢搶,我就用劍劈了他的檀香扇!”
李雪接過蓮子羹,暖意從指尖傳到心底:“我不是愁,是在想,外婆當年把總綱藏在簪子裡,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窗外的海棠花被風吹落,飄進窗欞,落在銀簪旁。李雪看著花瓣上的露珠,忽然笑了:“不管他有多少算計,我們隻要守住這簪子,守住心裡的醫道,就不怕他。”
沈硯重重點頭,伸手替她拂去落在發間的花瓣:“對,我們一起守。”
林辰和陸衍站在廊下,看著窗內的身影,都沒有說話。夜風帶著海棠的香氣,也帶著京城潛藏的危機,悄然漫過驛館的飛簷。他們都知道,一場圍繞著《毒經》、銀簪和祭天大典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但隻要這兩個年輕人眼裡的光不滅,隻要他們手中的藥與劍還在,就總有破局的希望。就像這暮春的海棠,縱然風雨將至,也依舊開得熱烈而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