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707章 歸圃話秋,脈連九州
終南山的秋陽透過楓香樹的縫隙,在藥圃的青石板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李雪站在寒玉石槽前,看著沈硯小心翼翼地將從西南帶回的青蒿籽埋進土裡,動作輕得像在嗬護易碎的珍寶。槽裡的冰魄草已近成熟,帶水紋的葉片邊緣染上了淺紅,帶雪紋的則泛著瑩白,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歡迎歸來的旅人。
“師姐,您看這青蒿籽能長出什麼樣?”沈硯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鼻尖沾著點灰,看著倒比去西南前沉穩了些,“阿蠻師兄說,西南的青蒿帶著股野勁,混著咱們的冰魄草種,說不定能長出‘抗瘴冰魄’。”
李雪笑著幫他擦掉鼻尖的灰:“等明年開春就知道了。草木的性子,總要試過才曉得。”她轉身看向學舍,裡麵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夾雜著西域的語調——是烏蘭在教舉子們說西域話,為來年去雪域交流做準備。
小石頭抱著個陶罐跑出來,罐口飄出烤栗子的香氣:“先生,沈師兄,巴特爾烤的栗子熟了!他說這是漠北的法子,用沙土埋著烤,比水煮的甜!”
陶罐剛放在石桌上,舉子們就圍了過來。巴特爾用小刀熟練地劃開栗子殼,露出金黃的果仁;阿禾則拿出江南帶來的桂花糖,說沾著吃更可口;烏蘭從懷裡掏出西域的葡萄乾,撒在栗子堆裡,五顏六色的,像堆起了個小花園。
李雪看著他們說說笑笑,忽然覺得,藥圃的秋天比往年更熱鬨了。江南的細膩,漠北的爽朗,西域的熱情,雪域的純淨,都融在這一方天地裡,像不同的藥材配伍在一起,生出奇妙的暖意。
“先生,青禾師兄從京城寄來的《天下藥庫典藏錄》到了!”墨硯的徒弟捧著一卷書跑進來,書頁上蓋著太醫院的朱紅大印,“他說咱們藥圃的冰魄草被列為‘天下第一靈草’,還配了圖,是文淵師兄畫的呢!”
舉子們立刻湊過去看,畫中的冰魄草生長在終南的藥田裡,根係卻向四麵八方延伸,紮進江南的水、漠北的土、西域的沙、雪域的冰,每處根係旁都長著當地的草藥,像一群手拉手的夥伴。
“文淵師兄題的字真好。”阿禾指著畫旁的題跋,“‘一脈相承,萬藥共生’,說得不就是咱們藥圃嗎?”
林辰拄著竹杖走來,看著畫軸捋著胡須:“說得好。醫道不是閉門造車,是博采眾長。你們看這畫,終南是根,五域是葉,根紮得深,葉才能長得茂。”他看向李雪,“陸衍派人送了封信來,說皇上想在終南設‘天下醫館’,讓各地的醫者都來研習,以藥圃為宗,傳五域之法。”
李雪接過陸衍的信,字跡依舊剛勁有力。信裡說,西南瘴瘧平息後,百姓感念藥圃的恩德,各地都上書請求推廣“五域醫道”,皇上便有了設“天下醫館”的念頭,還說要親自來終南看看這方孕育了無數靈草與醫者的土地。
“皇上要來?”沈硯眼睛一亮,“那咱們得把藥圃收拾得更像樣些!我去後山砍些竹子,把學舍的籬笆再編得密些!”
“我去把《五域醫方彙錄》再抄幾份,供皇上禦覽。”阿禾也跟著道。
李雪笑著點頭:“不用太張揚,皇上想看的,是藥圃本來的樣子。”她指著正在給海藻澆水的小石頭,“就像這些孩子,像這些草木,自然生長,便是最好的景緻。”
秋日的集市上,藥圃的冰魄草乾粉成了“硬通貨”。王掌櫃帶來個從湖廣來的藥商,說是要大批進貨,運去長江沿岸防備瘴瘧。“李先生,您這藥真是神了。”藥商豎著大拇指,“湖廣的老郎中都說,用冰魄草配青蒿,治瘴瘧比百年老方還管用!”
李雪讓舉子們按他要的數量裝貨,又附贈了些青蒿籽:“讓百姓們種些青蒿,以備不時之需。這草不挑地,好養活。”
藥商千恩萬謝地走了,王掌櫃卻不走,搓著手笑道:“李先生,鎮上想請您去開堂授課,教教咱們鎮上的郎中認藥配藥。您看……”
“明日我去鎮上。”李雪點頭,“不光教認藥,還要把《五域醫方彙錄》裡的常見病方子抄給他們,讓尋常百姓也能照著調理。”
王掌櫃喜出望外,連忙去通知鎮上的郎中。李雪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外婆曾說:“醫道的最高境界,不是治好了多少疑難雜症,是讓尋常人都懂些醫理,少生病,不生病。”如今看來,這願景正在一點點實現。
開堂授課那天,鎮上的藥鋪擠滿了人,有郎中,有藥農,甚至還有些尋常百姓,手裡捧著紙筆,想記下些實用的方子。李雪站在櫃台後的小台上,從最基礎的“風寒感冒”講起,教他們用終南的生薑配江南的紫蘇,煮水喝就能驅寒;又講“濕熱黃疸”,說漠北的茵陳配嶺南的梔子,效果最好。
“李先生,女子產後總腰疼,有什麼法子?”一個穿布裙的婦人怯生生地問。
李雪笑著回答:“用西域的鎖陽燉羊肉,再加點終南的杜仲,補肝腎,強筋骨,比喝紅糖水管用。”她從藥囊裡取出些鎖陽和杜仲,遞給婦人,“回去試試,若是管用,就告訴街坊們。”
婦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周圍的人也紛紛提問,從孩童的積食到老人的咳喘,李雪都一一解答,聲音溫和,道理淺顯,聽得眾人頻頻點頭。
回到藥圃時,夕陽已染紅了半邊天。舉子們正在曬藥場分揀新收的冰魄草籽,帶水紋的放一個陶罐,帶雪紋的放另一個,還有些青黑相間的,被小石頭單獨放在個小瓷碗裡,說是“留著給皇上看的”。
“先生,您看這籽!”巴特爾舉著一粒籽實跑過來,這籽比尋常的大了一圈,一半青黑,一半瑩白,像揉在了一起,“是從西南帶回的青蒿旁長出來的冰魄草結的籽,是不是‘抗瘴冰魄’?”
李雪接過籽實,對著光看,裡麵的紋路果然既有水波,又有雪痕。“是個好兆頭。”她笑著說,“明年春天種上,說不定真能長出能抗瘴氣的靈草。”
夜幕降臨時,藥圃燃起了篝火。舉子們圍著篝火唱歌,巴特爾唱著漠北的牧歌,烏蘭哼著雪域的調子,阿禾則教大家唱江南的民謠。李雪坐在火堆旁,看著白狐蹲在蘭草圃邊,小鹿青芽依偎在它身旁,忽然覺得,這藥圃早已不是一方孤立的天地。
它像一顆明珠,被五域的靈脈串起,江南的水是它的溫潤,漠北的土是它的厚重,西域的沙是它的堅韌,雪域的冰是它的純淨,而終南的根,深深紮在這一切的中央,汲取著養分,也滋養著四方。
“先生,您說明年春天,皇上會喜歡咱們的藥圃嗎?”小石頭靠在李雪身邊,眼裡滿是期待。
李雪望著夜空中的星辰,腕間的靈紋泛著淡淡的青光,與冰魄草的藍光交相輝映:“會的。因為這裡沒有奇花異草,隻有用心種下的希望;沒有驚天動地的傳奇,隻有踏踏實實的日子。”
她知道,無論皇上是否到來,藥圃的故事都會繼續。冰魄草的籽會撒向更遠的地方,舉子們會帶著五域的醫道走向九州,而終南山的藥圃,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著這片土地,看著新苗破土,看著遠方歸來,在歲月裡,靜靜書寫著“一脈相承,萬藥共生”的傳奇。
秋風吹過,藥圃的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應和著這無聲的承諾。而那些飽滿的籽實,在陶罐裡沉睡著,等待著春天的召喚,等待著在新的土地上,長出新的希望,將這醫道的根脈,連向更廣闊的九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