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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757章 薪火承草木,春聲動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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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南的冬來得靜,卻藏著暗湧。藥圃裡的“隨土草”變種們都裹上了“冬裝”——沙漠來的“沙固草”葉片縮成了細針,海邊的“潮間草”根須在陶盆裡盤成緊實的團,南極的“冰絨草”最是特彆,葉片上凝結著層冰晶似的薄膜,在陽光下泛著虹彩,像穿了件水晶衣裳。

“林伯,您看這‘冰絨草’的膜!”小陳舉著溫度計在暖房裡轉悠,鏡片上結著層薄霜,“昨晚溫度降到零下五度,它居然自己結了層‘冰殼’,把嫩芽護在裡麵,太神了!”

林辰正蹲在“百草堂”的木架旁,給沈硯的手稿換防潮紙。紙頁間夾著的那片黑石城草葉已經泛黃發脆,卻依舊能看清青赤白三色的脈絡,像條凝固的河。“草木比人更懂‘藏’,”他指尖撫過草葉,聲音輕得怕驚動了時光,“冬天把力氣藏在根裡,春天才能攢著勁兒冒頭。”

暖房外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是村裡的學堂放了年假,小家夥們又挎著竹籃來藥圃幫忙了。領頭的還是那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這次她帶來個新夥伴——個梳著小辮的藏族男孩,是青禾從高原送來看護“接雲草”的,懷裡抱著個銅壺,裡麵盛著酥油茶,壺身上刻著草葉圖案。

“卓瑪說,這茶要給‘接雲草’澆點,它就不會想家了。”男孩的漢語帶著高原的調子,像風吹過經幡的顫音。他小心翼翼地往“接雲草”的盆裡倒了點茶,茶湯滲進土裡,草葉竟輕輕晃了晃,像在點頭。

李雪端著剛蒸好的青稞饃走出廚房,蒸籠掀開時冒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霧,混著草香飄向暖房。“卓瑪阿爸托人帶了信,說高原的‘接雲草’已經長成了林帶,護住了三條融水溝,開春要種到更遠的牧場去。”她把饃遞到孩子們手裡,指尖觸到男孩凍得發紅的耳朵,又往他兜裡塞了個暖手爐,“這爐子是用‘沙固草’的莖稈填的,耐燒,能暖一整天。”

“百草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從黑石城來的牧民,趕著馱隊送新采的“沙固草”根——據說這根泡在酒裡能治風濕;有南海來的漁戶,扛著捆“潮間草”編的纜繩,說是比麻繩耐海水泡三倍;最讓人驚喜的是北極圈的勘察隊,托科考船捎來個冰盒,裡麵是“冰原綠”草籽在極夜下結的籽,外殼泛著幽幽的藍光,像淬了星子的光。

“這籽得在暖房裡捂三個月,”林辰開啟冰盒時,寒氣順著指縫往外冒,“等開春化凍了,混上終南的腐葉土,準能長出帶星光的草。”

小陳舉著相機追著孩子們拍,鏡頭裡,藏族男孩正教大家唱高原的“草歌”,小姑娘們則用終南的調子應和,歌聲混著暖房裡的草木氣息,像鍋熬了很久的甜粥,稠得化不開。“您看他們,”他舉著相機給林辰看,“比咱們還懂怎麼跟草說話呢。”

林辰望著照片裡孩子們沾著泥土的笑臉,忽然想起沈硯臨終前的樣子。那天也是個冬日,老人躺在藤椅上,看著窗外的雪說:“草木的事,最終要交給孩子。他們的腳輕,不會踩疼剛冒頭的芽。”當時隻當是老人的絮語,如今看著孩子們蹲在草旁輕聲細語,才懂那是最熨帖的囑托。

臘月二十三那天,終南下了場小雪。藥圃裡的竹架上積著層白,像給草木披了層紗。“百草堂”裡卻暖融融的,村民們聚在這裡寫春聯,墨汁裡摻了“隨土草”的汁液,寫出來的字帶著淡淡的綠,晾乾後不易褪色。

老周頭的孫子握著毛筆,在紅紙上畫了株大大的草,根須上纏著“黑石城”“南海”“南極”的字樣,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天下草一家”。李雪笑著把它貼在“百草堂”的門楣上,風一吹,紅紙獵獵作響,倒像是草葉在招手。

夜裡,林辰在暖房的角落裡發現個小秘密。藏族男孩和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蹲在“冰絨草”旁,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是幅草葉地圖,高原的“接雲草”連著終南的“隨土草”,南海的“潮間草”牽著北極的“冰原綠”,最後都彙向中間的“百草堂”,像條綠色的河。

“等我長大了,要把草種到珠峰上。”男孩用樹枝戳了戳地圖上的雪山,眼睛亮得像星。

“我要種到海溝裡!”小姑娘搶過樹枝,在海邊畫了個大大的圈,“讓草在最深的地方也能發芽!”

林辰沒有驚動他們,悄悄退了出去。暖房的玻璃上,孩子們的影子和草木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幅會生長的畫。他忽然覺得,沈硯當年畫在筆記本上的那株草,從來都不是靜止的——它借著孩子們的手,正往更遼闊的地方蔓延,根須纏著夢想,葉片托著星光。

除夕那天,“百草堂”裡擺開了長桌,村民們帶著自家的菜來守歲。卓瑪帶來的高原風乾肉,老周頭燉的終南野菌,還有南海漁戶寄來的魚乾,擺了滿滿一桌,中間放著個大陶盆,裡麵是用各地草籽煮的雜糧粥,綠瑩瑩的,像盛著一整個春天。

守歲時,李雪給孩子們講沈硯種第一株草的故事。說當年先生在黑石城的風沙裡,用體溫焐化凍土,才讓草籽發了芽;說他在斷碑灘的冰原上,把自己的棉袍撕了裹住幼苗,才保住了那點綠。孩子們聽得眼睛發亮,藏族男孩忽然站起來,捧著銅壺給大家倒酥油茶:“阿爸說,草記著人的好,就像經幡記著風的話。”

零點的鐘聲敲響時,藥圃裡忽然傳來“噗”的輕響。小陳舉著燈籠跑出去看,隻見暖房的“冰絨草”竟在除夕夜綻開了花!花瓣是半透明的白,裡麵嵌著的冰晶在燈光下閃著光,像捧著顆星星。

“是春信!”李雪的聲音帶著顫,“沈先生說過,草在除夕開花,是要告訴人,冬天快過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終南的雪化了些,露出的泥土裡冒出點點新綠——是去年飛散的草籽,借著雪水的潤勁兒,悄悄發了芽。孩子們舉著小鏟子在藥圃裡轉悠,把這些“意外之喜”移到暖房,嘴裡唸叨著“這顆是漠北的,那顆是南海的”,像在給草籽們認親。

林辰站在“百草堂”的木架前,給新收的草籽寫標簽。筆尖劃過紙頁時,忽然覺得那些地名不再是冰冷的字——黑石城的沙裡有沈硯的體溫,南海的浪裡有漁民的號子,高原的風裡有卓瑪的歌聲,而終南的土裡,正藏著無數個這樣的故事,等著在春天發芽。

小陳舉著相機,拍下了這一幕:晨光透過窗欞,照在林辰的白發上,也照在那些寫滿地名的標簽上,草籽在竹匾裡輕輕晃動,像在應和著遠方的召喚。照片洗出來後,他在背麵寫了行字:“草木的春天,也是人的春天。”

開春後,藥圃裡的草籽們開始“搬家”。第一批要去的是漠北,孩子們把“沙固草”籽和草莓籽混在一起,裝在塗了酥油的布袋裡,說這樣能抗風沙;第二批去南海的“潮間草”籽,裹著終南的腐葉土,卓瑪說要讓它們記得“老家的味道”;最特彆的是去南極的“冰絨草”籽,藏族男孩往袋裡塞了把高原的泥炭,說“讓它知道,不管多遠,都有土地等著它”。

送草籽的那天,終南的溪水解凍了,嘩啦啦地流,像在唱送行的歌。林辰望著孩子們把草籽袋掛上郵車,忽然想起沈硯筆記本裡的最後一幅畫——那株草的根須在土裡蔓延,葉片卻伸向天空,根須上寫滿地名,葉片上站著無數小人,像在朝著遠方揮手。

“林伯,您看!”小陳指著暖房的方向,“‘接雲草’開花了!”

果然,那株從高原歸來的草,抽出了細長的花莖,開著淡紫色的小花,花瓣上的絨毛沾著晨露,像撒了層碎鑽。而花莖旁,新的嫩芽正破土而出,帶著終南的綠,也帶著高原的韌。

林辰站在“百草堂”的門楣下,望著滿圃的草木,望著孩子們奔跑的身影,望著遠方連綿的終南山影,忽然覺得,所謂“薪火”,從來不是燒完就滅的——它會變成草籽裡的養分,變成泥土裡的溫度,變成孩子們眼裡的光,在歲月裡流轉,在大地上生長。

風穿過藥圃,吹得草葉沙沙響,像無數細小的聲音在說:春天來了。而那些帶著期盼的草籽,正乘著風,順著水,跟著腳步,去往所有需要綠意的地方,帶著終南的春聲,帶著人的牽掛,在新的土地上,寫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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