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797章 落霞鎮詭事,劍辨畫皮
離開嶺南村落的路,鋪在晨霧與霞光裡。阿木背著柴刀,亦步亦趨跟在林辰身側,少年的眼睛裡滿是對前路的好奇,偶爾問起鐵劍穗子上的“守心符”,或是“連脈草”為何能克邪祟,林辰便撿些淺顯的道理講給他聽,馬蹄聲與問答聲混在一起,倒讓這孤旅少了幾分寂寥。
行至第三日午後,遠遠望見一片青瓦鎮落,鎮口的牌坊上題著“落霞鎮”三個金字,陽光斜照在牌坊上,金輝與遠處的晚霞相融,美得像幅畫。可走近了才發現,這鎮子雖看著熱鬨,街上的人卻都麵色沉鬱,尤其年輕女子,大多用頭巾遮著臉,眼神裡帶著警惕,彷彿怕被什麼東西盯上。
“大俠,您看,”阿木扯了扯林辰的衣袖,指著街邊一個賣花姑娘,“她用帕子遮著臉呢,跟村裡的嬸嬸說的一樣。”
林辰勒住馬,目光掃過鎮中。鎮子的格局倒也尋常,酒肆、布莊、藥鋪一應俱全,隻是空氣中除了飯菜香,還隱約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脂粉氣,甜得有些發膩,不像正經胭脂的味道,倒像是……腐物上裹了層蜜糖。
兩人找了家客棧住下,剛放下行囊,就聽見隔壁桌的客人在低聲議論:
“聽說了嗎?昨晚王裁縫家的二姑娘,又不見了!”
“唉,這是這個月第三個了……前兩個到現在連屍首都沒找著,隻在她們房裡發現些撕碎的衣裳,還有一縷頭發。”
“肯定是那‘畫皮鬼’乾的!聽說那鬼能變作俊俏公子,專騙年輕姑娘跟他走,到了沒人的地方,就把姑孃的臉皮剝下來,貼在自己臉上……”
“噓!小聲點!彆被那鬼聽見了!聽說有人前陣子議論這事,轉天就被發現死在亂葬崗,臉上的皮也沒了……”
阿木聽得臉色發白,悄悄往林辰身邊湊了湊:“大俠,他們說的是真的?真有剝人臉皮的鬼?”
林辰端起茶杯,指尖沾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個簡單的“守心符”:“真假暫且不論,這鎮子的邪氣,比**林的瘴氣更陰毒——瘴氣傷身,這邪氣傷魂,專挑心誌不堅的年輕女子下手。”他看向窗外,一個穿著白衣的俊俏公子正站在布莊門口,對著裡麵的女掌櫃笑,那笑容看著溫和,眼底卻沒有半分暖意。
“你看那人。”林辰對阿木道。
阿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白衣公子生得麵如冠玉,衣袂飄飄,確實俊朗,可看久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的麵板白得像紙,沒有一絲血色,而且不管他怎麼笑,眼角都沒有細紋,像是戴了張假臉。
“他、他不會就是畫皮鬼吧?”阿木的聲音發顫。
林辰沒說話,隻是從行囊裡取出一粒“連脈草”種子,用指尖彈向那白衣公子。種子落在他的衣角,竟像遇到了烈火般,瞬間蜷縮起來,冒出一縷黑煙,化作灰燼——尋常人觸到“連脈草”的種子,隻會覺得微涼,唯有邪祟,才會讓草種產生這般反應。
“**不離十。”林辰放下茶杯,“這鬼倒也狡猾,知道用俊俏皮囊做掩護,專在人多的地方勾引人,讓人放鬆警惕。”
正說著,那白衣公子轉身走進了布莊,布莊的女掌櫃是個三十多歲的寡婦,平日裡總愛對著鏡子描眉畫眼,此刻見公子進來,頓時眉開眼笑,忙不迭地迎上去,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幾句話,女掌櫃的臉竟紅了,像是動了春心。
“不好!”林辰起身,“這掌櫃的怕是要遭殃!”
兩人快步走到布莊門口,就聽見白衣公子笑著說:“掌櫃的這般貌美,若是換上我這匹雲錦做的衣裳,定能豔壓群芳。我家就在鎮外的‘月涼穀’,那裡種了滿穀的牡丹,明日我采些來送你,再給你量量尺寸,如何?”
女掌櫃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多謝公子厚愛,明日我一定去!”
白衣公子又說了幾句情話,才轉身離開,路過林辰身邊時,他微微頷首,笑容依舊溫和,可林辰分明看見,他衣領下露出的脖頸處,有一道淡淡的紅線,像是貼在麵板上的接縫。
“掌櫃的,”林辰走進布莊,“那公子不是好人,你莫要信他。”
女掌櫃臉色一沉,顯然以為他是來搗亂的:“你這人胡說什麼!張公子溫文爾雅,怎麼會是壞人?我看你是見不得彆人好!”
林辰沒再多勸,有些事,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他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小包“連脈草”的粉末,悄悄撒在布莊的門檻上——這粉末遇邪祟會發出綠光,若是女掌櫃真要跟那畫皮鬼走,至少能讓她提前察覺不對勁。
回到客棧,林辰翻出一張從終南帶的“草經”,上麵記載著各種邪祟的習性。翻到“畫皮鬼”那一頁,上麵寫著:“此鬼原是枉死的戲子,因生前愛美,死後執念不散,專剝女子麵皮貼於自身,每換一張麵皮,功力便增一分,最怕陽氣盛者與蘊含生機的草木……”
“看來‘連脈草’能克它。”林辰指著書上的記載,“明日我們去月涼穀看看,那鬼既然約了女掌櫃,定會在那裡現身。”
阿木點點頭,卻又有些擔心:“可那穀裡會不會有陷阱?萬一他不止一個鬼呢?”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在,彆怕。你明日就待在客棧,若是天黑我還沒回來,就去鎮上的土地廟,那裡有尊百年的老槐樹,你把這草種埋在樹下,自然會有人來幫你。”他塞給阿木一小包草種,裡麵混了些“守心符”的粉末。
第二天一早,林辰便往鎮外的月涼穀去。穀口果然種滿了牡丹,隻是這季節的牡丹本該凋零,這裡的卻開得正豔,花瓣紅得像血,連葉子都是暗紅色的,透著股詭異的妖異。
穀中霧氣彌漫,隱約能聽見女子的笑聲,卻分不清是真是假。林辰順著笑聲往裡走,腳下的泥土鬆軟得像腐葉,踩上去悄無聲息。走了約莫半裡地,看見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門口站著那個白衣公子,也就是畫皮鬼,他正背對著門口,似乎在等著什麼。
林辰沒有貿然上前,隻是將“連脈草”的種子撒在廟周圍的地上。草種落地即長,很快,廟門口就圍了一圈綠色的草莖,“守心符”的紋路在草莖上亮起,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不多時,女掌櫃果然來了,她穿著新做的衣裳,臉上化了濃妝,一路哼著小曲,顯然對那畫皮鬼深信不疑。“張公子,我來了!”她笑著喊道。
畫皮鬼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比昨日更“溫柔”了:“掌櫃的來了?快進來,我給你準備了上好的胭脂。”
兩人走進山神廟,林辰悄悄跟了上去,躲在廟門後的柱子旁。隻見畫皮鬼從懷裡掏出個精緻的胭脂盒,遞給女掌櫃:“這是我特意從京城帶來的‘醉春紅’,你試試?”
女掌櫃喜滋滋地開啟盒子,剛要往臉上塗,林辰突然喊道:“彆碰!那胭脂裡摻了屍油,塗了會被他控製心神!”
畫皮鬼臉色驟變,猛地轉頭看向林辰:“又是你這多管閒事的!”他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原本白皙的麵板開始褶皺,像是一張被水泡過的紙。
女掌櫃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胭脂盒掉在地上,露出裡麵暗紅色的膏體,果然散發著淡淡的屍臭味。“你、你不是人!”她指著畫皮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現在知道,晚了!”畫皮鬼冷笑一聲,猛地伸手抓向女掌櫃,他的指甲突然變得又尖又長,閃著寒光。林辰拔劍出鞘,鐵劍的寒光劈向他的手臂,畫皮鬼慘叫一聲,手臂上的麵板被劍氣劃開,露出下麵黑乎乎的肉,竟沒有一絲血色。
“你的臉皮,我要定了!”畫皮鬼怒吼著,轉身撲向林辰。他身上的白衣裂開,露出裡麵無數張褶皺的人皮,像是穿了件用臉皮做的衣裳,每張臉上都帶著痛苦的表情,看得人頭皮發麻。
林辰將女掌櫃護在身後,鐵劍挽出劍花,“破風式”的劍氣逼退畫皮鬼:“這些年被你害死的女子,都在這人皮裡吧?你可知她們的冤魂有多痛苦?”
“痛苦?”畫皮鬼狂笑,“我生前被戲班班主毀了容,死在亂葬崗,連張完整的皮都沒有,我痛苦的時候,誰管過我?我就是要讓所有比我美的人,都嘗嘗沒皮的滋味!”他猛地撕開自己的臉,露出下麵一張布滿疤痕的真容,醜陋而扭曲。
“冤有頭,債有主,你報複害你的人便是,為何要濫殺無辜?”林辰的劍勢更猛,劍氣中帶著“連脈草”的生機,每劈中畫皮鬼一次,他身上的人皮就脫落幾張,露出下麵的黑氣。
畫皮鬼被劍氣逼得連連後退,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淡:“我不管!誰讓她們生得美!誰讓她們能笑!我就是要毀掉!”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朝著女掌櫃扔去——他打不過林辰,竟想先殺了無辜的人泄憤。
林辰眼疾手快,用劍鞘打飛匕首,同時將“連脈草”的種子撒向畫皮鬼。草種落在他身上,像是遇到了剋星,瞬間生根發芽,綠色的莖稈穿透人皮,纏住他的身體,“守心符”的光芒順著草莖蔓延,將他身上的黑氣一點點驅散。
“不!我的皮!我的皮!”畫皮鬼在草莖中掙紮,身上的人皮紛紛脫落,露出下麵漸漸透明的魂魄。那些脫落的人皮在地上化作點點熒光,像是無數冤魂得到瞭解脫,朝著天空飛去。
最終,畫皮鬼的魂魄在“連脈草”的光芒中漸漸消散,隻留下一聲不甘的歎息。山神廟裡的霧氣散去,陽光照進來,落在地上的草莖上,草葉上的露珠閃著金光,像是在安撫那些被解救的冤魂。
女掌櫃癱坐在地上,早已嚇得說不出話,隻是一個勁地哭。林辰扶起她:“沒事了,那鬼已經被除了。”
回到落霞鎮,女掌櫃將自己的經曆一說,鎮上的人才知道林辰救了大家。那些失蹤女子的家人紛紛趕來道謝,鎮長更是帶著鄉紳們送來牌匾,上麵寫著“劍斬妖邪,恩護蒼生”。
林辰婉拒了牌匾,隻是教鎮上的人在鎮口種上“連脈草”:“這草能驅散邪祟,也能提醒大家,莫要被表麵的美好迷惑,人心、妖鬼,都要看內裡。”
離開落霞鎮的那天,阿木背著新做的行囊,非要跟林辰一起走。“大俠,我跟您學本事吧,”少年的眼睛裡閃著光,“我也想像您一樣,走到哪裡,就把邪祟趕到哪裡,保護那些好人。”
林辰看著他,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想起了蕭野,想起了終南的孩子們。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手抄的“草武基礎”,遞給阿木:“學本事可以,但要記住,草武的根本不是斬妖除魔,是守護——守護生靈,守護本心,守護那些值得守護的東西。”
阿木鄭重地接過手抄本,像接過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兩人再次上路,前方的路依舊蜿蜒,或許還會有畫皮鬼般的邪祟,或許還會有需要解救的生靈,但林辰的鐵劍依舊鋒利,“連脈草”的種子依舊帶著生機,而身邊,多了個願意同行的少年。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鐵劍的寒光與草種的綠意,在霞光中交織成一道溫暖的光,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那些等待被守護的角落。林辰知道,隻要這道光不滅,這護生的路,就永遠不會走到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