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801章 寒月穀冰劫,劍融冰封
往北的路,越走越寒。枯黃的草葉上結著細碎的冰碴,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像針紮似的疼。寒月穀就在這片連綿的雪山深處,穀口掛著厚厚的冰瀑,晶瑩剔透的冰棱垂下來,像無數把倒懸的利劍,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大俠,你看那冰瀑!”阿木裹緊了身上的棉襖,指著穀口的冰瀑。冰瀑裡隱約能看到人影,有的站著,有的坐著,甚至還有人保持著奔跑的姿勢,像是被瞬間凍住的,連臉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見——有驚恐,有絕望,還有一絲詭異的平靜。
林辰勒住馬,嗬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霧。他望著冰瀑裡的人影,眉頭擰成了疙瘩:“這些人……怕是都成了‘冰屍’。”《草經》裡記載,冰屍妖最喜將活人凍在冰中,讓他們永遠保持死前的模樣,供自己“觀賞”,被凍住的人魂魄不散,困在冰裡,日夜承受苦寒,比死更難受。
“那我們怎麼辦?”阿木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不怕妖魔鬼怪的凶戾,卻怕這種無聲的死寂——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被永遠封在冰裡,連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進去看看。”林辰握緊了鐵劍,劍鞘上凝了層薄冰,“總不能讓他們永遠困在裡麵。”
兩人牽著馬,小心翼翼地繞過冰瀑。穀裡比外麵更冷,撥出的氣瞬間就能變成白霜,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冰層,走在上麵,腳下打滑,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在這死寂的穀裡顯得格外刺耳。
穀道兩旁的岩壁上,掛滿了冰雕似的人影。有穿著官服的中年人,像是趕路的官員;有背著行囊的書生,手裡還攥著半卷書;還有抱著孩子的婦人,孩子的臉埋在她懷裡,看不清表情。這些冰屍都保持著生前的姿態,冰層晶瑩剔透,連衣服的紋路、頭發的絲縷都看得一清二楚,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這妖也太殘忍了……”阿木的聲音哽咽。他走到一個冰屍前,那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手裡握著一把柴刀,臉上帶著倔強,顯然是想反抗,卻被瞬間凍住。
林辰伸手按在冰屍上,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冰層下似乎有微弱的波動,像是魂魄在掙紮。他從懷裡掏出“連脈草”的種子,撒在冰上。草種落在冰麵,竟沒有被凍住,反而冒出一點綠意,像顆小小的火苗,在冰上燒出個細小的洞。
“還有救。”林辰鬆了口氣,“他們的魂魄還沒散,隻是被冰封住了。”
往穀裡走了約莫半裡地,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冰湖。湖中央的冰麵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她披著雪白的狐裘,長發及腰,膚色白得像冰,容貌極美,隻是眼神冷得像萬年寒冰,沒有一絲溫度。她麵前的冰桌上,擺著用冰雕成的茶具,正慢條斯理地“喝茶”,而她身後的冰壁上,凍著更多的人影,密密麻麻,像幅詭異的畫。
“來了客人,怎麼不通報一聲?”女子抬起頭,聲音清脆,卻帶著冰碴子似的寒意。她的目光落在林辰和阿木身上,像在打量兩件待凍的“藏品”。
“你就是冰屍妖?”林辰拔劍出鞘,鐵劍的寒光與周圍的冰色相融,“這些人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將他們凍在冰裡?”
女子輕笑一聲,笑聲在穀裡回蕩,激起一陣冰屑:“無冤無仇?這世間的人,為了取暖,砍伐山林;為了飽腹,獵殺走獸;為了名利,互相殘殺……他們的熱血那麼肮臟,不如凍在冰裡,永遠保持乾淨,不好嗎?”
“乾淨?”林辰怒喝一聲,“他們有父母妻兒,有未竟的心願,有鮮活的生命!你憑什麼用你的‘乾淨’,剝奪他們的一切?”
“憑什麼?”女子站起身,狐裘飄動,帶起一陣寒風,“就憑我是這寒月穀的主人!就憑我能讓他們永遠‘活著’,不像那些腐爛在泥土裡的螻蟻!”她抬手一揮,冰湖突然裂開,無數冰錐從湖裡鑽出,朝著兩人射來,冰錐上閃爍著幽藍的光,顯然帶著劇毒。
林辰將阿木護在身後,鐵劍挽出劍花,“破風式”的劍氣劈開冰錐。冰錐被斬碎,化作無數冰碴,落在地上,發出劈裡啪啦的響。“阿木,撒草種!”他大喊,同時將內勁運至掌心,按在冰麵上。
阿木立刻掏出“連脈草”種子,用力撒向冰湖。草種落在冰上,瞬間生根發芽,嫩綠色的莖稈在冰麵上蔓延,像無數條綠色的小蛇,朝著白衣女子遊去。“連脈草”的“守心符”紋路亮起,所過之處,冰層竟開始融化,冒出絲絲白汽。
“這是什麼草?”白衣女子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她後退幾步,看著那些綠色的草莖,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它們……它們在融我的冰!”
“這是能帶來生機的草,是能驅散苦寒的草!”林辰的聲音透過劍氣傳出,“它告訴你,生命不是用來冰封的,是用來燃燒的!哪怕隻有一瞬的溫暖,也比永恒的死寂更有意義!”
他縱身躍起,鐵劍帶著“合璧式”的剛柔之力,朝著白衣女子刺去。女子衣袖一揮,身後的冰壁突然炸開,無數冰屍從冰裡飛出,像被操控的傀儡,朝著林辰撲來。這些冰屍的眼睛裡閃爍著幽藍的光,顯然被妖力控製了。
“小心!這些冰屍被她控製了!”林辰提醒道,劍勢卻絲毫不減。他知道,這些冰屍裡困著無辜的魂魄,不能下死手,隻能用劍氣震碎他們身上的冰層,解救裡麵的魂魄。
鐵劍的劍氣落在冰屍上,冰層紛紛碎裂,露出下麵早已凍僵的身體。每當一具冰屍的冰層被震碎,就有一道淡金色的魂魄從裡麵飛出,朝著穀外飛去,像是得到瞭解脫,在空中盤旋片刻,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了。
“我的藏品!我的藏品!”白衣女子發出一聲尖叫,她沒想到林辰竟能在不傷害魂魄的情況下震碎冰層。她猛地撲向林辰,雙手化作冰爪,抓向他的咽喉,指甲上的幽藍光芒愈發濃鬱。
林辰側身躲過,鐵劍反手削向她的手腕。劍刃與冰爪碰撞,發出“鐺”的一聲,火星四濺。白衣女子的手腕被劍氣震得發麻,她後退幾步,看著自己手腕上出現的一道淺淺的血痕——那是被“連脈草”的生機所傷,傷口處竟泛著淡淡的綠意,正在緩慢癒合。
“你……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裡帶著顫抖。她修行了千年,從未遇到過能傷她的人,更沒見過能融化她寒冰的草。
林辰沒有回答,隻是繼續揮劍。鐵劍的寒光與“連脈草”的綠光交織,在冰湖上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白衣女子困在中間。草莖越纏越緊,“守心符”的光芒越來越亮,女子身上的白衣開始融化,露出下麵蒼白的麵板,麵板上漸漸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傷痕——那是她生前被凍傷的痕跡。
“我好冷……”女子突然喃喃道,眼神裡的冰冷褪去,露出一絲脆弱,“那年冬天,雪下得好大,我和爹孃走散了,凍倒在這穀裡……我以為隻要把所有人都凍起來,就不會再有人像我一樣冷了……”
林辰的劍停在半空。他終於明白,這冰屍妖並非天生邪惡,她隻是個被寒冷困住的可憐人,用冰封彆人的方式,來填補自己內心的恐懼。
“冷,是因為心裡沒有光。”林辰的聲音放柔了些,“把他們的魂魄放了,也放了自己,好不好?”
白衣女子看著那些從冰屍裡飛出的魂魄,又看了看身上纏繞的“連脈草”,草莖上的綠光溫暖而柔和,竟讓她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抬手一揮,剩下的冰屍身上的冰層瞬間融化,無數道魂魄飛出,朝著穀外飛去。
隨著魂魄的離去,白衣女子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原來……溫暖是這種感覺……”她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連脈草”的綠光裡,穀裡的寒氣瞬間消散了許多。
冰湖開始融化,露出下麵清澈的湖水,陽光透過冰層照下來,在湖底投下細碎的光斑。穀道兩旁的冰屍也漸漸融化,化作一灘灘清水,滲入泥土裡,彷彿從未存在過。
“結束了……”阿木望著穀外,那裡的天空放晴了,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林辰點點頭,將“連脈草”的種子撒在冰湖周圍。草種落在濕潤的泥土裡,迅速長出嫩綠的葉片,在陽光下舒展,像無數隻溫暖的手,撫摸著這片曾經被冰封的土地。
離開寒月穀時,穀口的冰瀑已經融化,化作一道溪流,潺潺地流下山去。那些被解救的魂魄早已消散,想必是去轉世投胎了,開始新的生命。
“大俠,你說那冰屍妖,最後是不是也得到瞭解脫?”阿木問,他心裡還是有些可憐那個女子。
“嗯。”林辰望著遠方的雪山,“她隻是被寒冷和恐懼困住了,當她感受到溫暖,放下執唸的那一刻,就已經解脫了。”
阿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林辰從懷裡掏出地圖,上麵的標記又多了一個。“往東北走,”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聽說‘迷霧沼澤’裡有個‘腐骨毒蠅’,專叮活人的骨頭,被叮過的人,骨頭會慢慢腐爛,最後變成一灘膿水……”
“那我們快走吧!”阿木催馬前行,少年的臉上又燃起了鬥誌。
林辰笑了笑,策馬跟上。風雪已經停了,陽光灑在雪地上,暖洋洋的。他知道,前路依舊有險惡,有需要解救的生靈,但隻要鐵劍還在,“連脈草”的種子還在,這護生的路,就會一直延伸下去,直到每個角落都充滿溫暖,直到每個生命都能自由地呼吸,不再被寒冷與恐懼所禁錮。
馬蹄聲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蓋,彷彿從未經過。但那些被種下的“連脈草”,會在春天發芽,在夏天生長,在秋天結果,將這份溫暖與希望,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告訴後來的人,曾經有兩個人,一把劍,一株草,在這裡驅散了冰封,帶來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