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808章 秋至穀豐,簷下藏暖光
立秋過後,風裡便帶了涼意。
村裡的玉米稈開始泛黃,沉甸甸的棒子壓得秸稈彎了腰,遠遠望去,像片金色的海洋。漢子們扛著鐮刀下地時,會特意繞到雜貨鋪門口,喊一聲“辰娃,借把新磨的鐮刀”,林辰便從牆角的竹筐裡挑把最鋒利的遞過去,笑著叮囑“慢點割,彆傷著腰”。
阿木迷上了編筐。他跟著村裡的老篾匠學手藝,每天收了鋪子就蹲在涼棚下,拿著青黃的竹篾擺弄,手指被劃出道道口子也不在意,隻是咧著嘴嘿嘿笑。沒過多久,雜貨鋪的牆角就堆了不少他編的筐,有圓的、方的、帶提手的,篾條間的縫隙勻勻稱稱,連老篾匠都點頭誇“這娃有靈性”。
“林辰,你看這個!”阿木舉著個新編的小竹籃,籃沿上還編了朵歪歪扭扭的花,“給張婆婆盛針線正好,她那針線笸籮都快散架了。”
林辰接過竹籃,指尖拂過光滑的篾條,確實編得紮實。“不錯,晚上送過去,順便把昨天晾的柿餅帶些,張婆婆愛吃甜的。”
暮色四合時,兩人提著竹籃往張婆婆家走。路過村西頭的打穀場,看到不少人還在忙碌,脫粒機“嗡嗡”地轉著,金黃的玉米粒像瀑布似的湧出來,孩子們在穀堆旁追逐打鬨,笑聲混著機器的轟鳴,熱鬨得像過年。
“今年收成好。”阿木望著穀堆感歎,“王大爺說,他家莊稼比去年多收了兩成。”
“嗯,風調雨順的。”林辰應著,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打穀,父親揮著連枷的樣子,汗水順著下巴滴在穀穗上,砸出小小的水花。那時候總覺得累,現在卻覺得,這沉甸甸的穀粒裡,藏著最實在的希望。
張婆婆家的燈亮著,昏黃的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映出個搖搖晃晃的影子——她又在納鞋底了。兩人推門進去時,老人家正戴著老花鏡,眯著眼穿針,線頭戳了好幾次才穿過針眼,看到他們進來,笑著把針線放下:“你們倆咋來了?晚飯吃了沒?”
“剛吃過,給您送點東西。”阿木把竹籃遞過去,“我編的,您看看能用不。”
張婆婆拿起竹籃,翻來覆去地看,眼眶突然紅了:“好,好,比集市上買的還結實。阿木這手藝,能當飯吃了。”她從櫃裡摸出塊麥芽糖,塞到阿木手裡,“拿著,甜的。”
林辰把柿餅擺在桌上,是用自家院裡的柿子曬的,個頭大,霜白厚,咬一口能甜到心裡。“您嘗嘗,今年的柿子甜。”
“哎,好。”張婆婆拿起一塊,卻沒吃,隻是用帕子包好放進兜裡,“給東頭的瞎眼老李留著,他最愛吃這個,就是腿腳不利索,出不了門。”
林辰心裡一動。瞎眼老李是村裡的孤老,年輕時被石頭砸壞了眼睛,獨居在村東頭的破屋裡,平時很少有人來往。“明天我去看看他,送些米和油過去。”
“該去看看。”張婆婆歎了口氣,“人老了,就怕孤單。前陣子我去給他送菜,見他屋裡的燈都快沒油了,還捨不得點。”
第二天一早,林辰提著米油往村東頭走。老李的屋比想象中還破,屋頂漏著天,用塑料布糊著,風一吹嘩啦啦響,屋裡黑黢黢的,一股黴味撲麵而來。老李正坐在炕沿上摸摸索索地編草繩,聽到動靜,渾濁的眼睛轉向門口:“誰啊?”
“李大爺,是我,林辰。”林辰把東西放在桌上,“給您送點米油。”
“辰娃?”老李愣了愣,突然笑了,皺紋堆在一起,“你回來了?好,好啊。”他摸索著要起身,卻差點摔倒,林辰趕緊扶住他。
“您坐著歇著。”林辰打量著屋裡,牆角堆著些乾草,炕上鋪著破棉絮,心裡很不是滋味,“屋頂漏雨吧?我找幾個人來給您修修。”
“不用不用,”老李擺手,“我這把老骨頭,住不了幾天了,彆費那事。”
“那哪行。”林辰沒聽他的,轉身就往外走,“您等著,我這就叫人來。”
他回到雜貨鋪,喊上阿木和王大爺的兒子,又找了兩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扛著瓦片和泥巴就往老李家趕。阿木爬上屋頂補漏,林辰和漢子們在底下糊牆,王大爺的兒子則負責把屋裡的黴味掃出去,撒上些石灰。
老李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聽著屋裡的動靜,嘴角一直笑著,時不時喊一句“慢點,彆摔著”。路過的村民看到了,也紛紛過來搭把手,李嬸拿來塊新的門簾,趙老五扛來捆柴火,連平時最調皮的幾個孩子,都端著水盆來幫忙潑水。
忙活了大半天,老李的屋終於像樣了——屋頂不漏了,牆壁刷白了,連窗戶都換了塊新玻璃,陽光照進來,亮堂堂的。林辰又把自己鋪蓋卷抱過來,鋪在老李的炕上:“您先蓋這個,暖和。”
老李摸著嶄新的棉絮,眼淚突然掉了下來:“辰娃,我……我這輩子,沒享過這福啊。”
“以後日子就好了。”林辰給老人倒了杯熱水,“以後缺啥就跟我說,我給您送來。”
從那以後,雜貨鋪成了村裡的“互助點”。誰家有難處,都會來這兒說一聲——張家的孩子發燒了,林辰背著去鎮上看醫生;李家的母豬下崽了,阿木跑去幫忙接生;就連誰家的雞丟了,大家也會在涼棚下聚著分析,最後總能七嘴八舌地找出線索。
秋分那天,村裡辦起了“豐收宴”,就在打穀場上搭了戲台,殺了兩頭豬,蒸了幾十籠饅頭,全村人聚在一起,熱熱鬨鬨地吃了頓大餐。林辰和阿木被推到主位上,王大爺舉著酒碗說:“這杯敬辰娃和阿木,是他們讓咱們村更像個家了!”
大家紛紛舉杯,酒碗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像在敲打著幸福的節拍。阿木喝得臉紅撲撲的,抱著個剛出鍋的饅頭啃得歡,林辰則看著眼前的熱鬨,心裡暖烘烘的——他終於明白,所謂歸宿,不是一間屋子,而是被需要、被牽掛的感覺,是你知道,不管遇到什麼事,總有一群人在你身後。
宴散後,林辰和阿木往回走,月光灑在打穀場上,穀堆的影子長長的,像條溫柔的毯子。阿木突然說:“林辰,我想把編筐的手藝教給村裡的老人,他們在家沒事乾,編了筐我去鎮上賣,能換點零花錢。”
林辰笑著點頭:“好主意,我幫你聯係鎮上的貨郎。”
“還有,”阿木撓撓頭,“我想認張婆婆當奶奶,她一個人太孤單了。”
林辰停下腳步,看著阿木眼裡的認真,突然覺得這孩子長大了。他拍了拍阿木的肩膀:“去吧,張婆婆肯定高興。”
回到老屋時,院子裡的石榴樹已經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指向天空,卻透著股蓄勢待發的勁兒。林辰坐在門檻上,看著屋裡亮著的燈,聽著阿木在偏房裡哼著不成調的歌,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日子就像地裡的莊稼,你用心侍弄,它就給你回報。”
以前不懂,現在懂了。
他侍弄的或許不是莊稼,是人心,是煙火,是這一點一滴的溫暖。而生活回報他的,是滿院的安寧,是簷下的笑語,是這踏實得能踩出腳印的幸福。
秋風穿過院子,帶來遠處的蟲鳴,溫柔得像聲歎息。林辰知道,冬天很快就要來了,但他不怕——有暖炕可睡,有熱粥可喝,有牽掛的人在身邊,再冷的冬天,也能過出春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