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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102章 安南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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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安南鎮並不叫做安南鎮。

本朝開國之時,西南不遵王化,太祖皇帝朱羽遂派大將軍朱國忠率大軍平定西南。

朱國忠乃開國大將,又帶有精銳之師,所向披靡,從初春打到盛夏,終於平定了西南各方。

除了那個地方。

那是一片雨林。

誰也不知道它裡麵有什麼,征伐之時,曾有一支數千人的大軍進入此地,竟全都莫名失蹤,有去無回。

更為詭異的是,雨林深處還常常傳出嬰兒的啼哭聲,讓人毛骨悚然。

不久之後,軍中便傳出關於此地的種種傳說來。

有說此處乃食人魂魄的妖穴,有說此處是迷人心智的鬼域,更有甚者,直言此次西南之戰殺戮過重,上蒼降下天罰,來懲治大軍。

眼看謠言愈演愈烈,若洶洶成勢,軍心不穩自不必多說,就怕剛平定的西南諸部以此為憑,借機再掀動亂。

大將軍朱國忠為止住謠言,派麾下得力乾將淩懷斌率領一小隊人馬探查雨林,看看裡麵究竟有什麼古怪。

淩懷斌乃一少年英雄,在軍中素有威望。

他身長八尺,劍眉朗目,非但相貌堂堂,更是從小便習得一身的好武藝。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接到命令之後,淩懷斌毫不推諉,在軍中精挑細選了九個好手,與他組成小隊,一同去探查雨林。

一入雨林,眾人便感到一股濕熱之氣轟然浸透全身。

林子裡樹木葳蕤,遮天蔽日,樹乾腐菇青苔,腳下爛葉泥潭,艱難跋涉,寸步難行。

若非淩懷斌選帶的九人都是千裡挑一的好手,麵對這種糟糕的環境,恐怕早已怨聲載道,止步不前。

比起身體的折磨,更為恐怖的是對心靈的摧殘。

越靠近雨林深處,便越能清晰地聽到孩童的啼哭之聲,陰陰慘慘,淒淒慼慼……

聯係起軍中關於這座雨林種種瘮人的傳言,不免讓人胡思亂想。

當此情景,即便步步為營、處處留心,也難免心驚膽寒。

一行人頂著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壓力,小心翼翼地前行著。

忽的,淩懷斌發現前方竟有人影晃動,遂舉手示意部下止步。

淩懷斌躲在粗壯的樹乾之後,輕輕掀開樹葉,定睛觀瞧,卻見那人影身著重鎧,像是千夫長裝扮,正背對著淩懷斌,斜臥在樹前休息。

淩懷斌見狀,大膽走出來,詢問道:「我是大將軍帳下親軍將領淩懷斌,你可是之前迷失於林中那千人隊伍的長官?你的兵在哪?為何久久不歸?」

聽到淩懷斌的問話,那千夫長卻仍舊倚在樹上,既沒有動作,也沒有回答。

淩懷斌的一個部下看不下去了,大步向前,嗬斥道:「小小千夫長,竟敢對將軍無禮。」

說著話,已然走到那千夫長身後,見千夫長仍舊無動於衷,乾脆一伸手,去拍千夫長的肩膀。

不料,一拍之下,那千夫長竟麵目朝下,撲通倒在地上。

淩懷斌心知有異,立刻攔住部下,孤身上前,細查究竟:隻見千夫長雖趴伏在地,鎧甲下卻在微微抖動,似乎尚有生機。

他自地上撿了一根粗大的樹枝,小心翼翼地將千夫長撥轉過來,可當千夫長的麵目顯露在眾人眼前的那一刻,這些久經沙場的戰士們卻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俱感心中大駭。

隻見此人麵目全非,氣血全無,雙頰枯槁,形同乾屍,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且被什麼東西吃乾了血肉。

剛才拍此人肩膀的那個部下更是一陣悚然,然而驚悚之後,再看千夫長,卻見他雖麵若乾屍,鎧甲下的胸膛竟仍在上下起伏,似有呼吸一般。

可是,死人又怎麼會有呼吸呢?

部下心中的好奇戰勝了恐懼,壯著膽子俯下身去,欲撕扯下起伏的鎧甲,一探究竟。

淩懷斌見狀,急忙大聲喝止,不料話一出口,為時已晚。

部下的手剛剛觸及千夫長身上的鎧甲,卻見鎧甲之下猛然竄出一條大蛇,快如離弦之箭,直撲向部下的脖子。

千鈞一發之際,幸虧淩懷斌反應迅速,出劍果決,將那大蛇一劍斬成兩段,才救了部下性命。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大蛇被淩懷斌斬殺之後,竟有幾條小蛇自千夫長的七竅以及肚腹之中緩緩爬出。

這小蛇似有靈智,眼見大蛇被殺,竟懂得四散逃竄。

它們一邊逃,一邊用尾巴極速抖動著,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

淩懷斌見狀,心中明白,那大蛇大概是將千夫長的屍骸當做了它的產卵溫床。

他不想在一個死人身上多做耽擱,帶領麾下士兵繞過屍體,繼續前行。

然而前路之中,竟然全都是軍中將士的屍身,零零散散,死狀一個賽一個恐怖。

有的被蛛絲纏繞成巨繭,不見人形;有的被製成巨蜂巢穴,千瘡百孔;更有甚者,被血吸蟲攀附噬咬,血肉皆毀,早已經化作滿布青苔的累累白骨。

行走於屍骸滿布的原始叢林之中,恐懼如蛆附骨,揮之不去。

淩懷斌等人硬著頭皮向深處探索,孩童的啼哭之聲更加響亮,除此之外,樹林裡似乎還憑空多出許多「沙沙」怪聲。

「你聽到了嗎?」

「什麼,你也聽到了?」

「像是腳步聲。」

「好多,而且越來越近了。」

……

眾人一番確認,才知道那似乎在主動向自己靠近的「沙沙」聲並非心理壓力過大而產生的幻聽,而是真實存在的。

淩懷斌頓時警覺起來,寶劍出鞘,四顧茫然:隻聽見「沙沙」的奇怪聲音越來越近,卻不見來人。

然而下一刻,淩懷斌的眸子陡然一縮。

他驀的發現,隱藏在枯葉之中,無數雙小如綠豆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淩懷斌定睛觀瞧,那一雙雙眼睛,竟是埋伏於枯葉中的條條大蛇;那「沙沙」之聲,竟是大蛇的尾巴振動引發的回響。

他心想:定是方纔自己斬了那群小蛇的母親,小蛇四散奔逃之際,以尾巴發出訊號,呼喚群蛇前來複仇。

若果真如此,此地也太過邪門了吧!

「列陣。」淩懷斌不敢怠慢,呼喚部下結陣而戰。

部下訓練有素,聞令而動,當即將寶劍抽出,圍成一圈,互為依托。

可大蛇遍佈四麵八方,淩懷斌等人近乎絕路,在劫難逃。

天無絕人之路。

正在眾人走投無路之際,竟聽到有人詢問:「諸位可是朱國忠將軍部下?」

循聲四顧,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我等正是將軍麾下,」淩懷斌答罷,隨即反問道:「你們又是何人?」

「林子凶險,快隨我來,快隨我來。」

話音剛落,竟然從樹上跳下三個人來,正是軍中裝束。

三人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各自提著幾個行軍水袋,灑水開路。

說來也怪,氣勢洶洶前來複仇的蛇群一遇壺中之水,竟然都自動散開了,似乎對那水充滿畏懼。

淩懷斌走投無路,隻好帶領麾下戰士,隨三人同去。

在路上,淩懷斌瞭解到,此三人正是先前進入雨林的千人隊伍中的成員。

當初,千人隊一入雨林,便遭受毒蟲伏擊。

千夫長遇襲而死,其他弟兄拚命奔逃,斷斷續續折了百十人,才終於逃到一處洞穴之中。

倖存者以洞穴為依托,堵住洞口,抵抗毒蟲。

不久之後,倖存者們驚奇地發現,洞口流淌的熱泉竟可抵擋毒蟲。

幾人引流改道,使熱泉流經洞口,阻擋毒蟲,又將洞內拓寬,固守待援。

此三人,本是出來尋食的,不敢走遠。

沒有多久,淩懷斌等人便跟隨此三人腳步,到達山洞之中。

洞內寬敞,足可容士兵歇息。

可惜,士兵們被圍困良久,存糧不足,隻得殺戰馬充饑,若放任不管,恐怕不多時,便會被活活困死在這山洞之中。

淩懷斌身居要職,又受朱國忠大將軍所托,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這支生力軍的領導者。

通過交流,淩懷斌瞭解到:此前,這支隊伍也派出過不少小隊,試圖闖出密林,與大將軍取得聯係,可毒蟲卻似長了眼睛似的,守在武林之中蟄伏待機。

跑的快的,還有機會能逃回山洞,但有片刻遲疑,便要命喪當場。

淩懷斌聽罷,不禁在心中驚歎:未料想此處毒蟲竟有如此靈性,就彷彿有人在背後操控一般。

淩懷斌沒有想到,自己方纔的胡思亂想將很快得到證實。

因為一隊士兵的失蹤。

洞中士兵接連派出數幾個小隊,外出在附近搜尋物資,順便探求出路。

其中一隊遇到了淩懷斌等人,其他小隊也陸續回來。

惟有一支隊伍,遲遲未歸。

當此之時,淩懷斌自然一馬當先,義不容辭。

若是這支隊伍尋得出路,他自當折返回來,帶洞中人馬一起闖出去;若是這支隊伍尋了一條死路,也定要看見他們的屍體。

淩懷斌率領自己的隊伍走出山洞,備足了可以驅趕毒蟲的熱泉水,沿著尚未歸來的那支小隊留下的標記,一路追尋而去。

追蹤許久,淩懷斌忽然意識到,這條路線,竟是通往孩童啼哭之聲的路徑。

因為隨著他步步深入,那啼哭之聲已經不再影影綽綽,而是愈發的響亮,彷彿近在耳旁。

驀的,遠方一座隱藏在雨林深處的城寨突兀地出現在淩懷斌的眼中。

他伸手攔住部下,示意噤聲,並帶領眾人悄無聲息地摸到寨前,暗中觀察情況。

這坐落在雨林深處的寨子三麵環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寨中之人皆披發,戴著猙獰鬼麵,穿著繡滿毒蟲的白衣。

寨前牌匾,寫著「百毒門」三個大字。

淩懷斌的目光向寨子深處望去,卻看到一幅極為恐怖的場景。

隻見寨子正中,挖掘出一處布滿石雕鬼麵的低地,中央則是一座高台,台上亦有一根石柱,一條巨大的青蟒盤踞在高台之上。

高台下,竟有無數蛇蟲鼠蟻互相噬咬,血腥至極。

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低地中的每一根石柱之上,都綁著一個孩子,作為培養蠱毒的器皿。

孩子們的腳下,蛇蟲盤桓。

由於蠱毒的影響,這些孩子們大都身體異常,形如怪物,十分可怕;還有一部分孩子,承受不了凶狠的蠱毒,便被蛇蟲當做食物,噬咬的腸穿肚爛,不見人形。

淩懷斌終於明白了。

那些孩子悲慘的啼哭,竟都是從這裡發出的。

淩懷斌正欲離開,向洞中留守的士兵們說明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可剛準備離開,卻見那些鬼麵人正押解探路被抓的幾個士兵,在一個手持鬼麵柺杖的長須老者指揮下,將他們儘數推下那布滿蛇蟲的低地。

眼見同袍蒙難,淩懷斌豈能坐視不理?

關鍵時刻,淩懷斌挺身而出,殺入寨中。

淩懷斌手下九人,都是精挑細選、身懷絕技的百戰精兵,追隨淩懷斌闖入敵寨,那些鬼麵人雖想阻攔,又豈是對手?

不一會兒,淩懷斌等人便攪得寨中一片大亂,並趁機救下了探路士兵。

身處敵營,不宜戀戰,救人之後,淩懷斌準備迅速撤離。

可就在淩懷斌等人準備撤離之際,竟有數不清的毒蛇巨蜂從山林中一湧而出,擋住去路,讓一行人陷入腹背受敵的窘迫境地。

那些毒蛇巨蜂好生難纏,好似為人所駕馭一般,隻是朝著淩懷斌等人撲咬,對寨中鬼麵人視而不見。

慌亂之中,某個部下一個愣神兒,亂了章法,幾乎要被突然竄出來的毒蛇咬傷。

淩懷斌眼疾手快,當即飛劍刺中毒蛇,也失了手中武器。

屋漏偏逢連夜雨,淩懷斌尚未撿回寶劍,便感到小腿一陣劇痛,被毒蛇結結實實叮了一口。

淩懷斌當機立斷,見人員集中起來難以突圍,便命令隊伍四散而去,分彆突圍,在山洞彙合。

於是乎,眾人各顯神通,分散突圍。

寨子裡的鬼麵人見狀,一時迷惘,不知該往何處追,片刻猶疑之間,包圍圈竟硬是被撕開了幾條口子。

雖折損了幾個弟兄,卻也衝出去不少人。

淩懷斌沒有逃出去。

他本想發力,卻感到腿上一陣麻痹,知道蛇毒發作,走不得遠路,隻好就近尋了一處房屋,趁人不備縱身跳入,想先藏匿在此,另作圖謀。

不料淩懷斌剛剛跳入房中,卻驀的發現屋中有一個女子,正凝視窗外,眼中居然散發著淡淡綠光。

淩懷斌反應極快,為防止女子呼叫,當即縱身將她壓在身下,捂住口鼻,掐住脖子,示意她不要出聲。

他看著這女子的臉,一時愣怔。

卻見她生的清冷俊秀,竟毫無驚恐之色,眼中的綠光也漸漸褪為黑色,與尋常女子無異。

淩懷斌本打算將之製服,詢問情報,不料偏偏此刻蛇毒發作,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再說逃出去的部下,雖擺脫了鬼麵人,卻仍麵臨著蛇蟲的追殺。

正在絕望之際,蛇蟲卻忽然自行散去,心中念一句:「老天保佑。」

而後,倉惶退回洞中。

不知過了多久,淩懷斌才悠悠醒轉,令他驚奇的是,這女子不僅沒將他告發,還解了他的蛇毒。

隻是這女子並不準他離開,而是將他囚禁在自己房中,但有舉動,便要告發了他;況且他身上蛇毒未曾全清,渾身乏力,便是想逃也有心無力。

與此同時,逃出去的部下也與洞中士兵彙合,為救主帥,乾脆離開洞穴,一起攻打百毒門,卻屢屢被蛇蟲阻撓,隻得退回洞中,從長計議。

可既然有了目標,並確定了不是神神鬼鬼等邪乎玩意兒,士兵們倒也不再坐以待斃,一有機會便要出戰。

若沒有蛇蟲擋路,他們憑借武力殺滅百毒門,還是有信心的。

說回淩懷斌這邊。

他日日與女子共處一室,逐漸套出一些話來。

原來,此處是西南百毒門養蠱之地。

百毒門是西南門派,門人也都是本地人。

朝廷平定西南,百毒門自然不滿,於是便在大祭司帶領下聚集此處,意圖用蠱術打敗朝廷大軍。

而這個女子,在百毒門中的地位可謂非同一般。

她是百毒門中的巫。

巫在百毒門中地位高貴,有異術護體,不僅百毒不侵,還能以一種神秘巫術驅策毒物。

淩懷斌不知道巫為什麼不殺他,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巫竟愛上了他。

淩懷斌利用了巫對他的愛,待蛇毒退去,偷偷聯絡到自己的部下,約定時間,裡應外合,一舉拿下百毒門。

約定的時間到了。

淩懷斌用計將巫帶出百毒門,大軍殺到之時,由於無人驅使毒物,百毒門很快便被士兵拿下。

士兵們抓了鬼麵人,殺了大祭司,並解救了孩子們。

訊息傳了出去。

西南的最後一塊土地也歸於朝廷之手,大將軍朱國忠親自下令,為永絕後患,以儆效尤,將巫——那個像妖怪一樣的女人綁在祭壇之上,施以火刑,並安排部下來此監督行刑。

是日夜,大火熊熊燃燒,眾人圍觀。

不料奄奄一息的巫突然施展妖法,眼冒綠光,很快,無數毒蟲像潮水一般湧出,它們見人便咬,四下一片慘叫,頓成煉獄。

更有一條青蟒,裹挾風聲而來,在人群中橫衝直撞,開出一條道路。

那些蛇蟲彷彿不要命一般,在大青蟒的帶領下,瘋狂的撲向火堆,前麵的燒死了,後麵的再壓上去,如此層層疊疊,竟生生將火壓滅了。

大青蟒就沿著蛇蟲屍體而上,攀附在綁縛女巫的石柱上,冷眼看著下麵的人們被各種毒物慢慢噬咬成一具具骷髏骸骨。

正當此時,淩懷斌將軍挺身而出。

他不懼毒蟲噬咬,持寶劍直奔祭壇,高舉寶劍,刺向女妖。

羊皮卷的畫麵定格在那一刻,淩懷斌的寶劍高高舉起,指向巫。

他的腳下是萬千毒蟲,頭頂上,青蟒正張開血盆大口,衝淩懷斌嘶叫。

老鎮長收起羊皮卷,為故事補上了最後的結局:

山洞裡倖存的人們出來時,隻見到淩懷斌被毒蟲咬的不成樣子的屍體。

倖存者們感念他的恩情,將他奉為山神,將保住他們性命的洞穴稱作聖地,並在此為淩懷斌造像。

後來,朝廷在此監工築城,讓山洞中的士兵和被解救的孩子們居住在此,定名為安南,意為安定西南。

不過,人們卻始終沒有找到巫的屍體。

傳言她怨氣不散,不入輪回,化為山妖,隻等機會凝聚成型,便要報複活下來的人們。

因此,但有妖女現世,須在她未成氣候之時,便趁早殺之,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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