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110章 辭彆小鎮
解決完淩香姑孃的事情,陳忘他們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在此地休息調養了一段時間。
這些日子裡,白震山一直都沒有閒著。
為子尋仇一事,雖已等了十年,可他的年紀已經不允許自己等更長的時間了。
因此,白震山非常著急地想要找到歸雲山莊——那個陳忘承諾過他的,會讓他得知部分關於十年前的那場血腥屠戮背後的真相的地方。
可惜,這座舉國聞名的富商巨賈風萬千的居所,竟然鮮有人知。
大部分人都隻是聽過它響亮的名號而已,卻很少有人知道它具體的位置,隻能大概說出其藏於深山而已。
與此同時,想要從風萬千手中購買火藥的項人爾也在四處探訪歸雲山莊的下落。
據道不同所言,歸雲山莊近似在雲嶺一帶。
此處大山眾多,雲埋霧繞,藏的下一座富可敵國的巨大山莊,可若是問歸雲山莊具體在何處,安南鎮地方偏僻,往來閉塞,確實難得訊息。
據此,道不同建議項人爾去數裡之外的鎮南城中打探,或能有所收獲。
與此同時,道不同還拜托這位錦衣大人,希望他能將安南鎮朱大昌一案並盜匪截囚一事彙報於正在鎮南城中的禦史大人於文正。
展燕亦有憂心之事。
她左思右想,本想將自己在祭壇中見過淩香眼中綠光之事告知於陳忘,可是當她得知淩香還有個擅於禦蠱之術的姐姐淩寒之時,不由得對自己的眼力起了疑心,有些不確信起來。
畢竟那綠光一閃而過,便是展燕,也未必看的分明。
出於謹慎,展燕並未開口。
幾天以來,陳忘協同白震山、項人爾及楊延朗三人,在安南鎮附近多方查探,想要尋到淩寒的蹤跡。
畢竟,既然得知有如此可怕的人物徘徊在附近,且此人又與他們之前接觸過的黑衣密切相關,實在是不可不防。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並沒有發現所謂淩寒的半點蹤影,料想她早已遠去,不在附近了。
淩香之事,大家夥兒忙來忙去幾天,好不容易大事已定,皆大歡喜。
眾人勞神費心之後,終於得以放鬆下來,欲趁著這短暫的駐足機會,好好休息玩耍一番。
楊延朗最是閒不住,想到一個人玩耍甚是無聊,本想叫展燕一起,可惜她腿傷未愈,如何閒逛?
他又去叫芍藥,才得知她卻已經提前約了淩香。
楊延朗成了光桿司令,無可奈何之下,隻好將正在做實驗的張博文生拉硬拽了去。
至於他為什麼不叫項人爾和李詩詩,不用想也知道,人家你儂我儂、兩情相悅。楊延朗又怎會不是識趣之人?他自然不會去瞎湊這個熱鬨。
話說楊延朗拉著張博文,於安南鎮街道之間來回穿梭,好不自在。
這西南小鎮雖不比洛城那般繁華,但此地依山傍水,彆有一番韻味。
不過,楊延朗可不是風雅之人,自然也不會去關注山河美景,流水人家。這個跳脫的小夥子,拉著木訥的張博文,專挑繁華熱鬨的巷子裡鑽,吃那些特色的地方小食、看精緻的手工藝品,偶爾還買上兩件兒,不過可彆誤會,他可沒有把玩的心思,隻是想著這些鄉下玩意兒總能有機會拿到城裡倒賣一番,騙一騙有錢的城裡人,做一筆無本萬利的買賣。
儘管如此,楊延朗還是有心思給他的月兒淘換一兩件精緻的小物件的,可惜鎮裡東西大都粗糙,楊延朗看來看去,並無中意之物,也隻得就此作罷。
鎮子不大,且大都是做的是苦茗茶生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難以辨彆且價格極高。據鎮中人說,鎮裡賣的都是次品居多,給不種茶的農戶和偶爾來此的外鄉人買的,正品都有專門主顧。
楊延朗不諳此道,自然沒有興趣。
沒多時,楊延朗便將繁華處逛完,準備回去歇息。
突然,一個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隻見招牌上寫著:「蛇肉小館。」
楊延朗好奇心起,拉著張博文一腳邁進這館子,看掌櫃的正坐在案台後麵,便詢問道:「這野生毒蛇也可食用嗎?」
「呦,客官,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掌櫃見楊延朗質疑,開口自誇道:「安南兩絕,苦茗最香,蛇肉最鮮。這蛇肉不僅鮮美異常,而且可以形補形,可以那個哦!」
「哪個啊?」楊延朗見店老闆賣關子,急忙問道。
店老闆見楊延朗還拉著年紀不大的張博文,故而特意靠近楊延朗的耳朵,小聲道:「可以壯陽哦!」
「謔,都快成藥膳了!」楊延朗驚歎著,隨即又問:「你家有很多蛇嗎?」
店家見楊延朗有此一問,神秘的笑一笑,當即揭開身後的一大塊破布,隻見那破布之後,堆著密密麻麻的筐子,筐子裡裝著無數毒蛇,正是他們在雨林中所見的響尾蝮。
楊延朗不禁瞪大了眼睛,驚歎道:「這是響尾蝮,有殺人的劇毒,你怎麼敢抓?」
「客官竟認識響尾蝮?」店老闆驚訝一聲,隨後告訴楊延朗:「說來,安南鎮世代都有捕捉響尾蝮的捕蛇人。隻因為此物貪戀苦茗香氣,常常盤踞於苦茗附近,想要采集苦茗,便有被毒蛇噬咬之危。因此,苦茗雖價值不菲,但采集者懾於響尾蝮之危,並不敢冒險以此為業,於是便有了捕蛇的產業。由於捕來的響尾蝮無處處理,我便就地開了個蛇肉小館,做成美味佳肴。」
楊延朗聽後,覺得頗長見識,沒想到響尾蝮與苦茗還有這一層關聯。
隻是若說捕來的蛇無處處理,他卻是不信的。老鎮長口中,李醜不就是捕蛇為業?若果真無處處理,那李醜還不得活活餓死啊!隻是他不願多費唇舌,沒有戳穿店家。
出於好奇,臨走之時,楊延朗竟還花了些銀子,淺淺嘗了一口蛇肉。
因為心裡害怕,也未敢多吃。
逛了多時,楊延朗終於累了,又拉著張博文這個悶油瓶,實在無聊,乾脆回到衙門去了。
剛進院子,楊延朗看到展燕正拄著他做的柺杖,在馬廄附近刷洗黑子那烏黑油亮的鬃毛。
他眼睛一亮,放開張博文,走向展燕,打趣道:「賊女,腿腳不好也不忘照顧這大黑馬啊!也幫我給小青龍刷刷毛唄!」
楊延朗本以為展燕會立馬拒絕,沒想到她竟一反常態,一口答應下來:「好啊!照顧馬兒,本姑娘可是專業的。」
這話可不是信口開河,出生在草原的展燕,對於馬兒們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的。
「呦呦呦,難得啊!」
楊延朗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展燕身邊,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展燕,道:「賊女,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新鮮玩意兒,蛇肉,就是林子裡見的那個,嘶嘶嘶嘶,啪啪啪啪,沙沙沙沙,那玩意兒,對,響尾蝮的肉。」
展燕聽楊延朗說完,細眉一皺,嫌惡道:「臭小子,你怎麼什麼惡心東西都往院子裡拿。」
「哼,你不吃,我吃。」說完話,楊延朗將蛇肉放入口中,大肆咀嚼起來,並自說自話道:「不乾不淨,入口無病,小爺我能怕了這區區響尾蝮?」
楊延朗本來無事,誰知「蝮」字一出口,便覺得腹中一陣絞痛,接著便咕嚕一聲。
一連串的怪異聲響加上腹中的異樣感覺,嚇得楊延朗急忙捂住肚子,口中自語著:「出來了,出來了,出來了。」
邊說話,邊一溜煙向茅房跑去。
展燕見狀,噗嗤笑出聲來,看著楊延朗狼狽不堪的背影,道:「哼,不乾不淨,入口必生病!」
即便口中嘲笑楊延朗,展燕卻還是拄著柺杖,一瘸一拐去找芍藥:鬨肚子可大可小,總得讓芍藥開個方子吧!
彼時,芍藥正跟淩香在一起。
兩個小姑娘並排坐在屋子門口的石階上,正在促膝長談:因為相似的經曆,二人幾乎無話不談,視彼此為好友。
芍藥得意的對淩香說:「香香,我說大叔總有辦法的吧!以後,你就在安南鎮安心住下,他們一定不會再難為你了。」
淩香有了立足之地,心中極為開心。
這個大眼睛的可愛女孩兒,此刻看著芍藥,由衷開口道:「謝謝你們。」
「謝什麼謝,」芍藥聽淩香言謝,卻不開心,道:「香香,你要是再這麼客氣,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淩香聽了,會心一笑,不再說這些客套話。
芍藥看淩香笑得可愛,便將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的癡了。
過了一陣,又忍不住羨慕道:「香香,你真好,有個疼你的爹爹。」
「你的爹爹呢?」淩香聽芍藥提到爹爹,脫口而出。
芍藥默然,過了好一陣,也未發一言,卻憋出了一眶眼淚。
淩香看芍藥麵帶傷心,急忙改口道:「芍藥也有大叔啊!」
芍藥點點頭,傷心之色頓減。
對啊,她有陳大叔,那個極好極好極好的人。
淩香姑娘拉住芍藥的手,道:「芍藥,以後你就跟我住在安南鎮,好不好。我隻有你一個朋友,我不想和你分開。」
「香香,恐怕不行。」芍藥拒絕了淩香,儘管她也很想要住在這裡,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大叔身負劇毒,我一定要跟著他,找到醫治他的辦法。」
淩香有些失落,可她並沒有阻攔芍藥的決定,隻是弱弱地問道:「那,芍藥以後,可以常常來看我嗎?」
「當然可以,」芍藥看著淩香的眼睛,說:「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這裡的。」
「兩個丫頭,在竊竊私語些什麼呢?」陳忘去鎮子裡打了一些當地的米酒,回來時正聽到兩人講話,隨口問道。
「大叔,」芍藥見陳忘回來,開心地奔到他身邊,可當看到陳忘手中的米酒時,卻皺了皺眉頭,埋怨道:「大叔,你身上毒素未清,不宜飲酒。這幾日忙,你也不多喝,剛過了幾日,怎麼又去買酒了?」
陳忘見芍藥又關注起自己的酒來,也隻好打著哈哈,道:「芍藥,我少喝些,少喝些。」
實話說,自從妻子陳巧巧去世以來,芍藥是第一個節製他飲酒的人。
芍藥卻不信,她太瞭解大叔了。
她說:「大叔,你又誆我,嘴上說著少飲,次次都要爛醉,這次你需把酒給我保管才行。」
「這……」
陳忘正猶豫不決,卻見拄著柺杖的展燕風風火火趕來,一來便招呼芍藥道:「小芍藥,臭小子吃了街上賣的響尾蝮,此刻正腹瀉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芍藥聽到展燕呼喚,一下子急了,口中道:「野物多癘氣,又帶蠱蟲,怎能隨意入口?」
說罷,也顧不得陳忘手中的米酒,跟著展燕匆匆去了。
陳忘見芍藥遠去,終於鬆了一口氣。
淩香見芍藥看病去了,自己無事可做,便準備回屋,卻被陳忘攔住去路。
陳忘道:「淩香姑娘,請不忙進屋,我還有話對你講。」
淩香蒙陳忘之策,才得以在安南立足,並且父女相認,對他感恩戴德,無以為報。
因而,當聽到陳忘呼喚,淩香便立即駐足不前,轉向陳忘,安靜聽話。
陳忘叫住淩香,隻想問她幾句話,心中方得安寧。
此刻對於這個姑娘,他也不必客套多說,直言問道:「淩香姑娘,你身為黑衣,就此叛出,會不會被黑衣追查呢?」
淩香回道:「草鬼婆寒香,其實隻有我姐姐淩寒願意接受黑衣調遣,我沒有駭人的本領,黑衣應該是不會在意我的。」
「那你的姐姐淩寒,會不會在日後對安南鎮造成威脅?」陳忘丟擲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嗯……」
淩香思考一陣,才說:「這一點不必擔心,姐姐淩寒雖手段狠辣,對我卻是極好的。之前她多次想要在此處施展蠱術,我略一勸說,她便能就此作罷。最後一次見我時,也隻是說若我有性命之危,她定會屠儘安南。如今看我好端端的,她定是心中放心,才會離開的。你們不是也說,方圓數裡並無我姐姐淩寒的蹤跡嗎?」
陳忘終於放下心來,可還是囑咐道:「淩香姑娘,如今雖僥幸過關,且獲得縣令道不同的庇護,但若想在安南鎮立足,還要你們父女多行善事,溝通鄰裡,用自己的行動逐步獲得人們的認可,消除人內心的成見。這是一個長久之事,要耐心,不要怕受委屈,更不可浮躁。」
「淩香謹記。」淩香姑娘聽陳忘一番交代,回答道。
說完話,淩香姑娘轉身準備回屋,卻聽到屋內的李醜一聲慘叫,引得陳忘與淩香一起衝進屋子。
李醜抱著被子,縮成一團。
方纔,他做噩夢了。
夢中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火裡麵是一個女子,大火燒穿了她的麵板、灼熱蒸發了她的骨血……
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對安南立下了永世不滅的詛咒:「我但有一絲骨血存世,也定要血洗安南。」
這是屬於目睹了當年的慘劇的所有人的內心中最為恐怖的夢魘。
「蕊,蕊,蕊……」李醜縮在角落,渾身顫抖著,嘴裡重複著這一個字。
「父親,您怎麼了?」淩香見狀,急忙跑到父親麵前,檢視狀況。
不曾想,當李醜見到淩香的那一刻,竟顯得更加害怕了,好像恐懼的根源正是來源於她。
淩香見父親這般狀態,忍不住哭了,並大喊道:「父親,我是您的女兒啊!您這是怎麼了?」
如此連問幾遍,李醜的情緒才漸漸緩和,看清了來人是自家姑娘,終於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陳忘沒有細想此事,隻覺得李醜瘋症尚有後遺,還需耐心調理才會好。
此刻二人父女相擁,自己就隻能慢慢退出這間屋子了。
剛出門,卻迎麵撞見了逛街歸來的項人爾、李詩詩二人。
幾日之間,項人爾忙著淩香之事,後來又與道不同商量西南局勢,實在是冷落了李詩詩。
此刻,好不容易得到清閒時光,二人自然攜手出遊,共度光陰。
在街上,李詩詩一路緊緊抱住項人爾結實的腰,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二人行於大街小巷,纏綿依偎,不肯放過片刻溫存,也不在乎他人如何看賞議論,彷彿天地之間隻有彼此,正所謂心有靈犀、目中含情。
單說這李詩詩。
她雖是大家閨秀,竟也吃的下旅途中的風餐露宿之苦,一路奔波,毫無怨言,隻求能留在項人爾身邊,多少也算得一個奇女子。
看著他們兩個小情侶的狀態,陳忘不禁想到自己的妻子。如果當初闖蕩江湖時肯將她帶在身邊,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光景呢!
陳忘將米酒開啟,苦酒入喉,十年間,傷痛竟未減分毫。
停留日久,終有離彆之時。
鑒於歸雲山莊山高路遠,展燕傷勢未愈,他們決定,讓展燕先在安南鎮養傷。芍藥也留下,一來照顧展燕,以及她的小馬墨點兒;二來可幫忙調理李醜的瘋症。
其他人則去尋訪歸雲山莊下落,待陳忘會過老友風萬千、項人爾買到火藥,便回來接他們。
芍藥不願跟大叔分開,展燕卻一眼看透了芍藥小心思,道:「芍藥妹妹,他們若是敢擅自拋下你我跑路,等姐姐傷好了,定要帶你去找他們。」
如此說完,又加上淩香百般挽留,芍藥才終於答應下來。
本來,陳忘還想留下楊延朗幫忙,可這小子雖拉的幾近虛脫,卻仍然表示一定要去歸雲山莊,見見這傳說中的山莊究竟有多麼富麗堂皇。以後,有機會回到隆城,便是跟大虎、二胖、小墩子三個小弟誇誇其談的素材。
陳忘考慮到楊延朗也未必能幫上忙,不惹禍就謝天謝地了。故而沒有強留他,同意他去歸雲山莊。
如此一番安排,終於決定陳忘,白震山,楊延朗,項人爾,李詩詩以及小炮兒張博文離開安南鎮,芍藥展燕留守。
出安南鎮去鎮南城,必經安南河穀。
河穀兩麵高山峭壁,道路崎嶇難行,一行人找了幾個本地向導,才終於從河穀中走出。
項人爾回望河穀,歎道:「此處偏僻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乃兵家伏擊的聖地。」
出了安南河穀,一行人辭彆向導,重整行裝,向著鎮南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