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135章 死有對證
說謊者總會露出破綻,而有心之人會抓住它。
項人爾扛著受傷的宋萬,闖進洛人豪燈火通明的大帳之中,隨手將他扔到地上。
宋萬腿上還插著弩箭,這一扔,先是摔得他七葷八素,捎帶碰到了腿上箭傷,又疼得他抱膝打滾兒,吱哇亂叫。
洛人豪見項人爾對自家兄弟如此粗暴,不禁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雙手一攤,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白震山。
他開口問道:「白老前輩,你深夜叫我起床,說有大事相商,可,這是怎麼回事?」
白震山也搞不清楚狀況,隻知道是陳忘半夜不睡覺,火急火燎地讓他去喊洛人豪,聚集了一乾人在大帳中。
於是,白震山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向陳忘,並用手指戳了戳他,示意讓他來解釋。
陳忘聽到大帳中除卻宋萬的痛苦哀嚎,再無聲響,便開口道:「洛鏢主,宋萬被趙子良救回之後,上報的種種情況,我從旁聽之,覺出種種不合理之處。隻是當局者迷,天道軍眾弟兄群情激憤,揚言複仇,而我又沒有實證,總不能以外人身份乾涉軍中事務,故此連日趕路,均閉口不言。」
「你懷疑宋萬兄弟?」洛人豪雙目圓瞪,一字連心眉微微蹙起,連連搖頭道:「不可能,宋萬身為二弟副將,絕不會輕易加害如風兄弟。」
說話的光景,躺在地上哀嚎的宋萬已漸漸從劇痛之中恢複過來。
見洛人豪替他說話,宋萬不禁開口道:「大哥,我宋萬就是再沒骨氣,也絕不會做對季二哥不利之事啊!他們這些外人,明明就是挑撥離間,害我兄弟相殘,卻不知是何居心?」
「還敢詭辯?」項人爾大喝一聲,直嚇得宋萬抖了三抖。
他麵對洛人豪,道:「師兄,陳兄懷疑宋萬有鬼,便暗中與我商議,讓我盯緊此人。果然,今夜我見此人鬼鬼祟祟,走出營地,便暗中追蹤,發現他正向安南河穀方向潛逃而去,被我半路攔截,給抓了回來。」
洛人豪聽聞此言,大步走向宋萬,低頭看著他,用威嚴的聲音質問道:「宋萬,項人爾說的,可是事實?」
宋萬抬頭,看著洛人豪大怒的模樣,竟沒有狡辯,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
洛人豪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宋萬的衣領,像拎小雞一般將他拎起來,像是要將宋萬生吞活剝了一般。
「大哥,宋萬沒有背叛天道軍,更沒有背叛季二哥。」宋萬雖被洛人豪揪起來,獨眼中卻並沒有太多畏懼。
洛人豪聽宋萬還在狡辯,一把將宋萬扔在地上,隻聽到「咚」的一聲重擊,隨後又是一陣慘叫。
洛人豪的吼聲隨之而至:「那你大半夜去安南河穀做什麼?你可知,那裡是無量軍駐紮之地。」
說罷,洛人豪背轉身去,不願再看宋萬一眼。
宋萬吃痛,躺在地上,已經將身體蜷作一團。
「我,我……」宋萬痛的渾身顫抖,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可他還是咬著牙講出話來:「我等不及,我要去報仇,報,報季二哥,的仇。」
「就憑你?」洛人豪回頭,輕蔑的看著趴在地上的宋萬。
「就憑我!」
宋萬將全身力氣化作聲嘶力竭的一吼,眼淚和著鼻涕流了出來,趴在地上,嗚嗚大哭著,哭聲中混合著聲嘶力竭的呐喊。
「若是我當初攔住季二哥,他又何至於會死?三百兄弟皆死,唯我獨活,留此殘軀,便是為了給季二哥報仇。莫說耽擱一天,便是一時一刻,我也等不了。隻是想不到,事到如今,還要被外人誣陷,被大哥懷疑。既然大哥不信我,我以死明誌便是。」
說罷,宋萬竟用儘全身力氣,奔向地上的鬼頭刀,想以此自裁。
「宋兄弟,不可。」洛人豪搶占先機,一腳踢開鬼頭刀,並蹲在宋萬麵前,雙手扶住宋萬的雙臂,道:「我,我不疑你便是。」
趙子良立在一旁,本想提醒洛人豪此事尚有疑點,不可輕縱,但見洛人豪已做出承諾,便不再多言。
白震山見事有反轉,看看陳忘,又看看項人爾,本想說:「兩位,如今誣陷好人,弄巧成拙,該如何收場啊!」
可話到嘴邊,卻看到二人非但麵無窘態,反而露出一絲輕笑。
白震山江湖老道,眼見此狀,隻是閉口不言,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帳中安寧未有片刻,便聽到帳外一陣掌聲,人未到聲先至,隻說:「宋萬兄好演技,怪不得堂堂的如風快刀,也斃在你這武藝平平的鬼頭刀下。」
話音未落,自帳外走進一個少年。
那少年手持竹槍,儀表堂堂,一副油腔滑調,卻懷俠義肝腸。
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行軍中途在陳忘的安排之下離軍獨行,於崇山峻嶺中斜插入一條小道,探查無量軍舊營地歸來的隆城小霸王——楊延朗。
「陳大哥,我沒來遲吧!」楊延朗進入帳中,先向陳忘問道。
陳忘聽到聲音,轉向楊延朗方向。
他當初安排楊延朗探無量軍舊營地的時候,算過路程,大軍行進敵不過單人獨騎,本想楊延朗一日可回。
如今大軍陳列安南河穀之外,大戰一觸即發,楊延朗卻遲遲未歸。
若非毒蟲過道拖延一些時間,恐怕便要迴天乏力了。
於是他笑而不語,容楊延朗自己體會。
楊延朗並非故意拖延,當初他騎胯下小青龍去尋無量軍舊營地,本當一路順遂。怎奈他不善騎馬,故此失了方位,尋覓良久方歸。
他當然不會將此等醜事公諸於眾,隻是撓撓頭,搪塞道:「重要人物總是最後登場的嘛!」
「大哥,」宋萬見楊延朗獨自入帳,言語中似有所指,便對洛人豪哭訴道:「宋萬忠心可鑒,這些外人商量好了辱我清白,大哥要替我做主啊!」
趙子良站在一旁,開口道:「楊兄弟,你說季二哥死於鬼頭刀下,可有實證?切不可信口開河。」
楊延朗站在那裡,表情突然凝重起來。
他站在一旁,朝帳外躬身下拜,口中喊:「請天道軍二當家季如風入帳。」
此語一出,舉座皆驚,霎時間,無數雙目光盯向帳外。
帳門大開,帳外走進兩個人,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覆著白布。
待擔架放下,趙子良早已衝上前去,一手拽住白布,猛地掀開。
他死死盯著擔架上的人,手中镔鐵點鋼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跪倒在地,熱淚湧出,趴在擔架上的屍體上,哭喊道:「二哥!」
洛人豪也將宋萬丟在一旁,朝前猛衝幾步,看著季如風的屍體,淚水已噙滿一雙豹眼。
可他隨即抬頭,環視四周,怒喝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忘站在一旁,被帳中悲傷的氣氛所感染,不禁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洛鏢主,當初如風兄弟的嶽父鄧良恭老人問及如風兄弟屍身時,宋萬突然發作,大聲哭喊,口口聲聲說如風兄弟已經屍骨無存。可是,如此重要的事,為何在鄧老要尋如風兄弟屍身時才說出?我心中有疑,故此讓楊延朗替我探一探無量軍舊營地,以證實心中疑問。」
楊延朗直起身子,接著陳忘的話說道:「我深入崇山峻嶺,終於找到無量軍舊營地。當時,季如風屍身正吊在無量軍舊營轅門之上,曝屍荒野之中。我將屍身帶回,一路追隨天道軍而來。」
不知何時,項人爾已經將宋萬的鬼頭刀撿了起來,拿在手中。
他走近季如風的屍身,對眾人說道:「楊兄弟回來之後,我們便對如風兄弟的屍身進行了勘驗,如風兄弟屍身上雖然傷痕累累,但致命傷卻隻有一處,那便是他背後的貫穿刀傷。」
說罷,項人爾將季如風屍身翻轉,向眾人展示那處刀傷,並告訴大家:「此傷口如此寬厚,絕非尋常刀傷。能形成這樣的傷口的,隻有背厚而麵闊的鬼頭刀。」
項人爾說完,將頭轉向宋萬,道:「是不是這樣?鬼頭刀——宋萬。」
眾人隨著項人爾的目光,一起看向宋萬。
宋萬麵對鐵證,早已身體一軟,癱坐一團,不敢再做任何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