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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199章 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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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門機關算儘誤「殺一人」,陳忘等人殫精竭慮卻隻為「救一人」。

三天很短,隻是人們一生無數個日夜的彈指一揮;三天又很長,是朋友相知相遇的時時刻刻,是戀人相依相偎的分分秒秒。

而此刻,三天,是項人爾生死命數的倒計時。

三天的不茶不飯,三天的不言不語,三天的不眠不休,三天的不離不棄……

第三天的清晨,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一間屋子裡,共同等待一個奇跡。

奇跡總是會發生的,難道不是嗎?

時間的沙漏在不緊不慢的流淌著。

它最公平,既不會為誰快一分,也不會為誰慢一秒。

可是在這最後的時刻,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期盼它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讓它等等那個「熟睡」的人,就像等待一個奇跡的發生。

沙漏裡的沙子卻不懂人們的心思,仍然跟隨著自己固有的節奏緩緩流淌。

沒多久,就連最後一粒沙子也掉落下來,隨著這一粒沙子的墜落,人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從沙漏轉向躺在床上的項人爾。

奇跡不總是發生在最後一秒嗎?

靜……

靜的幾乎能聽到那粒沙子落下的聲音。

奇跡並沒有發生,項人爾依舊毫無動靜的躺在床上。

「七爺,這……」陳忘仍心存希望。

「唉!」

鬼手七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本就是活死人,全靠一口氣囊吊著性命。可三天不進水米,便是神仙轉世,又怎能活命?」

「嗨!」洛人豪一拳砸在柱子上,震的房梁落下不少灰塵。

其他人也不忍去看。

他們曾經曆了這麼多事,都能逢凶化吉,便以為這次也一定一樣。

可世事無常,天公作美也隻是美好的傳說罷了。

希望破滅的這一刻,人們心中彷彿淤積了沉重的塊壘,說不出什麼滋味。

悲傷在蔓延著,沉默不語的人們沉浸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目光卻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應該是最為悲傷的人——一直守著項人爾的姑娘李詩詩。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驚奇地發現,這三天裡,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李詩詩是最典型的那一種姑娘: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溫文爾雅,端正賢淑……

她的身上本就有一種特彆的氣質,在家族的熏陶和學識的涵養中長期浸潤,生養出的那種書卷氣質,以及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獨特的氣質美。

白衣勝雪,長發如瀑,是所有男孩子想象中夢中情人的模樣。

可現在的她,卻與上麵的描述半點兒也搭不上邊兒。

勝雪的白衣竟顯得臟汙發黃,柔順的長發也變得油膩粘結,甚至還間雜著數縷白絲。

在鬼手七爺宣判的項人爾的死訊的時候,她竟沒有哭泣,沒有大鬨,沒有暈倒……

她隻是坐在那裡,彎著腰,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項人爾的臉,曾經雪白細膩的柔荑變得乾枯,卻緊緊捏著維持項人爾生命的氣囊。

一下,一下,一下……

從未停止過。

大家突然想起芍藥跟他們說過的話:三天來,李詩詩一直坐在這,沒有吃飯,沒有睡覺,甚至沒有排泄……

摒棄了一切的生理和心理的需求,將那氣囊一直捏在自己手中,彷彿捏著項人爾的性命。

楊延朗看著她這副樣子,於心不忍,勸解道:「詩詩姐,項大哥他已經,已經……」

他忽然哽住,始終說不出那個「死」字。

李詩詩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和動作,彷彿將自己與項人爾同其他人隔絕開來,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

「李,李老師,你彆,彆這樣。」就連年少的張博文都感覺到了一種彆樣的壓抑。

沉默和無動於衷,遠比痛哭和歇斯底裡來的可怕。

「弟妹,你……」

洛人豪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是性情中人,洛家鏢局的傳人,自己唯一的師弟死了,他也很傷心,低著頭,不想讓人看到他噙在豹眼中的眼淚。

「姑娘,人死不能複生,」白震山開口道:「害死他的,是水匪頭子鄭憨大,老夫答應你,定殺了這廝,為他報仇。」

白震山深知,想讓一個絕望的人有活下去的勇氣,仇恨是其中的一種方式。

「大叔,詩詩姐她……」見到李詩詩仍然無動於衷,芍藥拉著陳忘的胳膊,向他求助。

哀莫大於心死,陳忘怎能不明白?

十年前,麵臨同樣的事情,他用酒麻痹自己,孤身走到滿是仇敵的江湖之中。

他曾欲求死,在街上大聲表露自己的身份,可笑的是,沒有人信他,沒有人會將一個蓬頭垢麵的醉漢與風華絕代的少年盟主聯係在一起。

各大幫派都在搜尋項雲,欲除之而後快,可當他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卻被他們當做醉酒的瘋子暴揍一頓,扔進草料堆裡不聞不問。

拉草料的馬車載著他,一路走到塞北。

求死不能。

陳忘沒有勸解李詩詩,而是轉向展燕:「展姑娘,強製帶她離開,就算打暈她也好,這是保住她性命的唯一方法。」

「陳大哥?」展燕疑惑地看向陳忘,卻見那目盲的中年人堅定地點了點頭。

一路走來,這支小隊伍逐漸建立起一種對陳忘的天然信任,似乎這個中年人身上有一種難以說明的魅力,或者說是魔力。

展燕似乎讀懂了陳忘的意思。

她走近李詩詩,剛要碰她,卻見李詩詩低垂的頭顱突然抬起來,麵向自己。

四目相對,展燕看到的,是一張蒼白的,形容枯槁的麵龐,深陷入骨頭的眼窩漆黑無光,夾著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球。

那雙血紅的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展燕,竟將這個身負一身武藝的姑娘嚇得退了一步,想去拉李詩詩的手怔在半空,卻始終伸不出去。

「出去。」李詩詩聲音不大,平靜,沒有一絲情緒的變化。

「詩詩,你不能這樣,人死不能複生,可活著的人不是還要活下去嗎?」展燕平複了一下怦怦亂跳的心臟,輕聲勸解道。

「我不明白,」依然是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他明明沒有死,為什麼你們都要說他死了?這些天,是我一直陪著他,他還活著,我感受的到,我知道,隻要我的手不停,他就能一直活下去。」

「詩詩姐,我們也很想項大哥活下去,可你要接受事實。」楊延朗看著李詩詩的樣子,心中像壓著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鬼手七爺也開口道:「沒錯,他看起來的確像是』活著』,他有心跳,也能靠你手中的氣囊呼吸,可這都是假的。他的軀體雖然在運轉,可魂魄卻未回歸,嚴謹的說,隻是一種活死人的狀態。更何況,長期沒有進食,你會親眼看到他的身體會漸漸虛弱,腐爛……以你的狀態,這樣下去,恐怕也挺不到這一天。」

醫者的話總是這麼冰冷無情。

「你們出去吧!」李詩詩麻木的看著這滿屋子的人,冷冷的說。

其他人卻不肯走。

他們已經失去了項人爾,怎能再失去李詩詩?

「我求求你們,快出去吧!」

李詩詩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肯相信自己?為什麼他們就這麼放棄了?

她看著他們,眼中滿是央求與無助。

李詩詩作為洛城李家的後輩,跟白家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身為長輩,白震山不忍看到李詩詩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屋子。

其他人也不忍心再說什麼,跟著白震山走了出去,最後離開的展燕將房門輕輕關上。

然而大家卻並未走遠,靜靜地等在門口,等她接受現實的時候,或者等她身體支援不住的時候。

屋子裡,隻剩下李詩詩陪著項人爾。

不離,不棄,不移,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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