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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62章 黑牢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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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忘隻身處於黑暗之中,與他為伴的,僅有一具慘死在狼牙棒下的冰冷骸骨。

鐐銬束縛了他的手腳,陰寒侵襲著他的麵板,牢籠禁錮了他的身體。

他的靈魂,同樣被他的這具軀體束縛著,漸漸冷下去。

十年前,他也是這浩瀚江湖中最耀眼的新星,是這繁華塵世最明媚的少年。

他有青梅竹馬的妻子,也有一幫意氣相投的兄弟。

他逍遙自在,仗義行俠,以一己之力打破四大派分領江湖的格局。

他滿腹理想,願江湖一統,止戈休兵,共習武功,再無仇殺紛爭,再無不必要的內耗,人人行俠仗義,鋤強扶弱。

可是,這個局麵尚未開始,就被他親手毀掉了。

同時毀掉的,還有他自己。

十年來,那個風光無限的武林傳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落魄無能的瞎子。

因緣巧合使他離開了富饒的中原,離開了他的傷心地,靠接濟度日,靠酒來麻醉自己。

一夜之間,他失去所有,就這樣虛耗著光陰……

十年來,他從未涉足中原,否則以他的惡名,恐怕走到大街上都會被人們剁成肉泥吧!

直到白震山找到他。

他終於回來了,以另一個名字回來了,隻為了一死。

忘,心已亡,要這具軀殼何用?

陳忘的眼睛瞎了,可聽覺卻變得靈敏。

深夜裡,他經常能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似鐵鍬在挖掘泥土一般,而且,一天比一天近。

他大概猜到一些什麼,可是又不敢確定。

這幾日,離開了酒杯,他的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少,常常想起一些往事,一些舊人。

他有時也會想到前些天的種種,不禁對白虎堂生出許多懷疑來。

十年前的武林大會,白震山因故未到,雲歌代父出戰,最終因自己而死;而後,白震山又為子尋仇,不問堂中事。

這一切巧合促成了白天河繼任白虎堂堂主之位,也正因巧合太多,彷彿白天河的繼位是上天安排一般,一切都太巧太巧。

過多的巧合本身,就是一種不合理。

一陣腳步打斷了陳忘的思緒,有人來了,取他性命的白震山?看望他的芍藥丫頭?救他的楊延朗或者展燕?

算了,不猜了,隨他吧!

腳步的主人是混山虎鬍子李。

這個曾經作威作福的山大王早在刑場就認出了這個瞎子,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幾天,鬍子李久久不能平靜,他一直告訴自己,那個刑場的瞎子絕不可能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項雲。

可是,他臉上的傷疤卻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不要忘記那個人。

當年,鬍子李占山為王,不服皇帝管,不問江湖事,打家劫舍,強搶民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銀,單是壓寨夫人,他就有整整四十八個。

地盤雖小,好在山高水遠,儼然一方諸侯,好不逍遙快活。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項雲的少年帶人走進了他的山寨。

他平了自己的山寨。

那一天,山頭烈火熊熊,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那一天,項雲就站在自己麵前,舉起了手中的寶劍。

寒光一閃。

汩汩的鮮血自麵頰流淌下來,一條斜長的疤痕從此成為他永遠的印記。

那一天,他苦苦哀求,項雲的劍仍然刺中了他的身體。

他假死過去,才勉強換來一條性命。

十數年,項雲就像一個籠罩在自己頭頂的巨大陰影,仇恨的怒火從未在他心中消散。

他從輝煌到落魄,從一個王到隻能靠投靠黑衣才能苟活的狗腿子,都是拜項雲所賜。

十數年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噩夢纏繞著他。

夢裡,項雲總是拿著那柄長劍,將他殺掉。

永久的傷疤,永恒的噩夢,項雲,變成了他的夢魘。

「就算他變了樣子,俺也能聞出他的味兒;就算他化成灰,俺也要在他的骨灰上撒上一泡尿。」

這是鬍子李內心的獨白。

於是,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即將出世的猛虎爪之上的時候,他提著狼牙棒,獨自去了黑牢。

鬍子李支開了把守黑牢的弟子,取得了鑰匙,開啟了牢門。

他站在黑牢裡,借著燭光,仔細端詳著那個被鐐銬鎖住的瞎子。

陳忘聽到了腳步聲,開門聲,他將頭轉向牢門,問了一句:「誰?」

黑牢裡沒有一絲聲音。

「你是誰?」陳忘再一次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陳忘不再問了,不管來人是要取他性命,還是救他出獄,又與他何乾呢?

他不過是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罷了。

鬍子李也在猶豫,他無比確信這個人就是項雲,可他不敢確定。

不敢,是出於恐懼。

項雲給他留下的,除了深入骨髓的恨,還有刻在骨頭裡的恐懼。

「項雲,你可還記得俺。」鬍子李終於開口了,他強壯的胳膊緊緊握住狼牙棒,竟有些微微顫抖。

陳忘輕輕一笑,道:「嗬,我當是誰,原來是蟲兒啊!我說,老朋友見麵,也不知道帶一壺好酒嗎?」

鬍子李終於確信了,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這麼叫過他,「蟲兒」。

「老子是虎,混山虎。」鬍子李的臉頰因激動而抽搐著,鬍子也跟著抖動。

「是虎,也得給我好好臥著。」

自己的一時疏忽讓鬍子李死而複生,沒想到多年過去,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還是這副惡人的作派。

陳忘聲嚴色厲,竟讓鬍子李威風全無。

他退了一步,腿竟有些發軟。

這樣一個提著狼牙棒殺人無數的凶神惡煞,卻在氣勢上輸給了一個被鐐銬束縛的瞎子。

許久,鬍子李才重新舉起狼牙棒。

他口中大吼著:「俺要殺了你!」

陳忘又聽到了悉悉索索類似打洞的聲音,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聽到這種聲音,彷彿比以往更近一些。

但他並不在意,如果說他還有所擔心的話,那便是這雲譎波詭的白虎堂中,芍藥和楊延朗的安危了,可他對白震山的實力和品行,都有絕對的信心。

何況,自己不是死於白震山之手的話,芍藥還真有可能認了這個爺爺,也省的這個小丫頭無家可歸,四處漂泊。

狼牙棒遲遲沒有落下,鬍子李的胳膊顫抖著,臉上的傷疤因激動而扭曲,他要打死項雲,先要克服內心的恐懼。

「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啊————」

鬍子李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雙手緊緊握住狼牙棒,猛地向下砸去。

「轟——」

監牢的牆壁上破開一個大洞,一件彩袍橫在陳忘和鬍子李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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