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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7章 不祥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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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裡總是有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那裡有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水,有遍地的開著桃花的桃樹,有溫暖的小屋,屋外的院子裡常常傳來打鐵的叮叮當當聲……

還有……

娘親。

「娘親,為什麼彆的小朋友都有父親,而我卻沒有呢?」

芍藥一雙大眼睛盯著母親,用稚嫩的童聲問道。

「傻孩子,你怎麼會沒有父親呢?」

母親溫柔地將芍藥抱在懷裡,細心地整理著她的頭發,指了指被細心收藏在木匣子裡的信,說:「那些信,都是你的父親寄回來的。」

芍藥依偎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裡,感到舒服和安全。

她摟住母親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輕輕問道:「那父親去哪兒了,怎麼不來陪我玩?」

母親的目光穿過桃林和河水,望瞭望遠方的地平線,似在追憶過往,又似在憧憬未來。

過了好一陣,她才開口:「父親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他是一個大英雄,要做大事情,成就心中的偉業。等什麼時候他累了,就會回家的。」

芍藥柔軟的小手扒拉著母親的臉,嘴裡喃喃著:「父親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呀?什麼時候呀?」

母親看著芍藥期待的小臉蛋兒,不禁心疼起來。

當初丈夫離鄉闖蕩江湖,立誌成就一番事業時,自己親手鑄造了一把刻有二人名字的寶劍相送,雖戀戀不捨,卻仍然支援並鼓勵丈夫。

而那時,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竟已經懷有身孕。

一彆五年,丈夫雖縷有書信傳回,然而他漂泊江湖,居無定所,自己有孩子的事情,卻一直沒辦法通知到他。

想到這孩子自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的鼻子一酸,淚水便落下來。

「娘親不哭。」

芍藥見母親流淚,還以為是自己不懂事惹母親生氣,急忙用軟軟的小手給母親擦淚。

母親見孩子如此懂事,心裡更加不忍,想著自己對丈夫也是十分思念,隻是不想拖累他。

若是他知道了自己有瞭如此乖巧可愛的女兒,一定會高興的像個孩子吧!

當下,下定決心,對女兒說:「走,我們找你父親去。」

最近的一封書信裡,丈夫似乎是身在京城,功成名就,正謀劃著一番大事,並有意接她同去。

母親收拾了行李,便帶著芍藥走出了村子。

一路上雖然艱苦,但芍藥卻蹦蹦跳跳的,活像個快樂的小蝴蝶。

母親也顯得很開心,不時跟芍藥聊些關於父親的事情,說是父親見了芍藥,一定會又驚又喜,把芍藥抱著轉好幾個圈子,帶芍藥騎大馬,把一整架的糖葫蘆買給芍藥吃……

小芍藥聽了,小小的腦袋裡便想象著自己被父親抱著轉圈子,和父親騎大馬,吃著吃不完的糖葫蘆……

連做夢都是香甜的。

然而到了京城。

芍藥並沒有見到父親,她和母親卻先被一群壞人抓住了。

母親瘋狂的掙紮著,大喊著:「彆碰我的小雲朵,放開她,她還是個孩子,她還是個孩子……」

「娘,娘,我要娘親,你們都是壞人,彆碰我娘親。」

芍藥同樣在掙紮,在求助。

「娘!」

在隆隆聲中前進的馬車上,芍藥突然喊出聲來,身體蜷縮在角落,於睡夢中瑟瑟發抖,顯得驚惶不安。

瞎眼的大叔聽到聲音,知道這可憐的姑娘定然是做噩夢了。

他解開自己禦寒的披風,慢慢裹在芍藥身上,又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幾下,才讓她安靜下來。

夢中。

壞人把幼小的芍藥扔在小黑屋裡,和母親分開,任由她哭喊著,把嗓子都喊啞了,淚水都哭乾了,卻無人安慰,無人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門終於開了,進來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芍藥害怕,她緊緊地縮在角落裡,躲避著進來的陌生人。

女子卻不顧芍藥的反抗,硬是將她攬在懷裡,看著她哭腫的眼睛,說:「可憐呦!」

她長的很美,聲音也十分好聽,卻不是芍藥的母親。

芍藥在女子的懷中拚命的掙紮,哭喊著:「我要娘親,我要娘親,壞女人,還我娘親。」

女子卻並不理會她的要求,隻是任由她掙脫了自己的懷抱,隨即站起身來,抖了抖纖細的腰身,問道:「小丫頭,你說我漂亮嗎?」

芍藥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她還不會說謊話,悄聲回答道:「漂亮。」

「我這麼漂亮,他卻偏偏不喜歡我。」

「你的身上,終究是有他的一些氣息。」

女子突然又蹲下身子,認真觀察著芍藥的眉眼,隨後竟將臉強行貼在芍藥稚嫩的小臉蛋兒上,貪婪地吻著芍藥小小的額頭,又用期盼的眼睛看著芍藥,說:「小丫頭,乖,叫娘,娘給你吃好吃的。」

芍藥早已經被女子這一番舉動給嚇呆了,又聽她這麼說,突然想到母親,哇的一聲又哭出來,一邊打著女人,一邊喊:「壞女人,我要娘親,你不是我的娘親。快說,你們把娘親怎麼了?」

女子終於被激怒了,細眉一蹙,一巴掌打在芍藥臉上。

「你這個小賤種,你娘早就死了,你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竟敢不愛我。既然我得不到,你們娘倆也休想得到,全都怪你,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會把所有人都剋死。」

說罷,女子惡狠狠的關上門,又把芍藥一個人丟在小黑屋裡。

芍藥又累又餓又怕,默默流著淚,心裡想著:「娘親,真是被我害死的嗎?」

久而久之,她小小的腦袋裡,竟真的時常浮現出母親死亡的畫麵:一把劍插在母親腹中,鮮血淋漓,將母親染成血紅的顏色。

然而這記憶很模糊,到處都是鮮血的紅色,就連持劍之人的臉,也被那血紅淹沒,讓芍藥看不清楚隱藏在其後的麵容。

後來,壞女人還是常常來看她,而且一次比一次凶。

有一次,壞女人竟然帶了一根針來,蹲下身子問她:「你叫什麼?」

芍藥縮著身子,害怕地說道:「娘親叫我小雲朵。」

「小雲朵?嗬,嗬嗬,就連名字,都帶有他的印記嗎?」

芍藥的乳名不知為何刺激到了女子,她癲狂大笑。

隨後,竟將那手中的銀針一下子紮在芍藥的背上,惡狠狠地說:「不許你再叫小雲朵,聽到沒有,不許你再叫小雲朵。」

就這樣,這個五歲的孩子不知捱了多少針,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終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許有了。

而芍藥的名字,是很久很久以後,教她醫術的師父賜予的。

時間久了,壞女人便不怎麼管芍藥,就連小黑屋的門鎖,也懶得再鎖了。

可她剛剛有了一點點自由,可怕的詛咒就來臨了。

之前給自己送飯的老伯,突然間竟瞎掉了,眼中流出黑色的血液,而後,那些跟自己接觸比較親密的人,也會逐漸地變成瞎子。

小朋友拿石頭丟她,大人們躲著她……

彆人私下裡說她是妖孽,說她背負了可怕的詛咒。

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她,也逐漸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彆人的冷眼和刻意的迴避,習慣了冷言冷語的議論……

這些艱難的日子裡,她躋身在離小黑屋不遠的藏書樓中,靠看書打發時間。

這裡人跡罕至,倒是很適合她。

藏書樓書籍多如牛毛,可最多的,卻是些醫書藥書。

從這之中,她甚至偶然看到幾頁治眼的方法,想著自己學會了,也許就能把受自己害的人都治好。

她看的很認真,學的也很努力,這些認真和努力吸引了看管藏書樓的老人的目光,陰差陽錯之下,芍藥成為了他的弟子。

可是等芍藥真的學會了治療的方法,大家卻都拒絕讓她治療,仍舊隻是遠遠的避開她。

她記得一個大娘拿著扁擔打走她,罵道:「你這個妖怪,已經害我娃兒瞎了,還要怎樣害我們。」

「我,我能治好他,我隻是想治好他。」芍藥辯解道。

「治好他?你還嫌害他害的不夠慘嗎?快看啊!害人的小妖怪又來了,快來趕走她呀!」

啪……

一個雞蛋砸到她身上,蛋液沾染著她烏黑的頭發,腥臭味彌漫開來。

芍藥心中委屈,淚水啪嗒啪嗒地流下來。

然而,沒有人同情她,反而有更多的雞蛋和石塊砸到她身上,打的她遍體鱗傷,狼狽不堪。

可芍藥卻一點也不恨他們,她隻恨自己。是因為自己,大家才會瞎掉的。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隨著一場大火,藏書樓轟然倒塌,那看管藏書樓的老人,竟也死在其中。

芍藥萬念俱灰,默默離開了這裡,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隻想著遠離這裡,不知過了多久,竟然憑著一雙腳,硬生生的走到了塞北。

嘎吱,馬車停車的慣性喚醒了芍藥。

隻聽白震山朝車內吆喝了一聲:「這裡有間客棧,就在這裡歇一晚吧!」

瞎眼大叔似乎聽到了芍藥睡夢中的囈語,開口勸慰說:「丫頭,你還小,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要讓曾經的苦難打倒你,也不要老是哭鼻子了。」

芍藥掀開身上的披風,感激地看了大叔一眼,又替大叔披在身上,點點頭,「恩」了一聲,便攙扶著大叔下馬車去了。

馬車行走的大道旁,孤零零矗立著一間客棧,是一座二層小樓的建築,埋沒在塞北的風雪之中,為過往行人提供一處落腳之地。

高懸在上的老舊斑駁的牌匾之上,寫著四個大字:

雲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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