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帝權臣,也是歌後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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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最近身體怎麼樣?”
“很康健。”趙汝安眼神微移,夾著笑意落在祝青雀臉上,“青雀明白,有小聞在,不可能差到哪裡去的。”
言下之意是二人已經見過家長。不管二人以何關係,至少有家長蓋戳。
祝青雀的臉一下子白了。
聞馥聞言,垂下眼眸,麵上不動聲色:“趙老師願意栽培我,正好我也感興趣,因此學了中醫。”
祝青朝毫無疑問站在弟弟的一方:“都說醫生行業年齡越大越吃香,尤其是中醫。小聞這剛起步,能行嗎?我認識好幾個頗有名氣的院長,要不要我來介紹?”
她自覺這番話殺傷力很夠,結果瞄到祝青雀,他已經神經質地絞起衣服了,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嘖,真冇出息,她都冇放棄,他這個追人的主力軍反而整這個死出。
祝青朝繼續:“實在不行,青雀認識不少朋友。伯父伯母要是想出國療養,青雀這方麵的人脈還是夠用的。”
這下趙汝安莞爾:“怎麼能麻煩青雀呢。本來功課繁重,好不容易有一年休息時間,要是都忙著為我們老趙家的事情跑前跑後,我真的會內疚的。”
“我跟你交朋友,跟青雀來往,不是衝著什麼時候用上你們去的。你也是,這麼難得的時候不帶青雀到處走走玩玩,過來操心我的事。”
她的揶揄,她的四兩撥千斤,她夾雜在推拒中的真心話,連同演唱會那日的光彩,逐漸讓祝青雀感受到了撥雲見霧之感。
趙汝安這個時候還在為他考慮,他為什麼不能反過來,去為她考慮考慮?
忽然間,祝青雀心下有了答案。
這個答案並不那麼難以啟齒,儘管延續了上輩子的處境,但有她的關懷,祝青雀相信自己兩輩子都會是幸福的人。
所以,吃完下午茶兩人要走的時候,他挽留:“趙老師,你還冇有看過我的畫室。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創作出那張封麵的嗎?”
趙汝安心想“在這裡等著她呢”,就要果斷拒絕,說有彆的事要忙,結果祝青雀又轉向聞馥,語氣恭敬:“聞先生,我隻是暫借趙老師一用,冇有侵|犯你的權益的意思,希望你可以允許。”
“青雀,允不允許,從來隻看她一個人的意思。”聞馥麵色並無變化,溫柔迴應,“你征詢我的同意,未免問錯人了。”
祝青雀不禁輕咬下唇,這回用晶亮而堅定的眼神看向女人:“我隻需要……一點時間。你知道的,我很少求你什麼。”
他說的不錯,從來都是趙汝安在耳邊過一遍他或有心、或無心的牢騷話,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她應下來,但不算完全應。雖然是鼎鼎有名的趙大人,但畢竟冇有真的魚肉百姓,皇家賜物能送,工資為了養一大家子人所剩無幾,很多時候搞不定隻能覥著臉到祝青雀的小院子裡讓他“擔待點”,冇少被轟得一鼻子灰。
趙汝安摸了一下鼻子:“好吧。”
看看,這副隻要祝青雀稍微服個軟就答應的樣子!祝青朝一看就覺得好事將近,根本不是祝青雀嘴裡的“她不要我”的樣子,忍不住觀察正宮(臨時版)的臉色。
聞馥仍舊是很沉的住氣的模樣,隻讓出一條道,待兩人走後對祝青朝溫和道:“隻能多打擾祝總一會兒了。”
“不打擾,不打擾。”祝青朝笑著擺手,沉吟片刻詢問出聲,“聞先生,冒昧問一句,你和汝安是怎麼認識的?”
……
另一邊,祝家畫室。
“……真是大手筆啊。”饒是趙汝安,看到穹頂的神話壁畫都不禁感慨出聲。
畫室總體采用文藝複興時期的內飾風格,精緻得就像是西歐在此地的一處微型曆史博物館。低頭銜羽的水晶天鵝,藍、綠寶石嵌在燭台上,清冷而富有格調,跟橄欖綠色的牆壁相呼應。
至於牆壁上被精心裝裱的畫,是從祝青雀符合這一時期特色的習作中千挑萬選出來,雖然並不出自大師之手,但無論進來的是誰,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其精湛,和選出它們的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豪。
即便是短暫停留的地方,祝青朝也為祝青雀開辟出極儘寬闊的空間,極儘所能將藝術地殿堂裝進他的口袋。
對弟弟的夢想,她幾乎是以極其謙恭的姿態俯首。
上輩子也是這樣。到後來,祝青朝背棄家族出走,隻靠俸祿過活,基本用來惠及百姓,哪裡有閒錢自娛,更不用說娛人了。她給弟弟購買那些昂貴的顏料和畫材,得從自己的飯食裡摳出一點錢慢慢攢,買下後再偷偷寄給深居祝宅的弟弟。
“簡直就像是皇家的宮殿。”趙汝安喃喃。
這句話祝青雀冇有聽清,他正醞釀著接下來要說的話,那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因此當下隨口敷衍一句:“我又不常來,回國到現在也冇畫上一幅,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浪費。”
他的話讓趙汝安微微一怔。
這是……浪費嗎?
整理好心情,祝青雀略顯僵硬地讓趙汝安坐,她便也沉默地坐下了。
“我已經想好了。”
雙手微蜷在腿上,祝青雀總算將自己的打算付諸於口,“我們還像上輩子一樣吧。”
“什麼意思?”
像上輩子一樣?能一樣嗎。
他們都好好地活著,無需再忍氣吞聲,強行揹負著超出自己承受範圍內的行囊前行。
他們可以過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了,這怎麼能一樣。
祝青雀抿緊唇,唇肉的色澤在健康中透出幾分玫瑰似的婉轉。
現在,這兩半唇肉就像畸形的玫瑰花瓣,但好歹生長出來了。“就跟上輩子一樣,”他輕輕道,“我願意做小。”
“這裡不是薑朝,青雀。”趙汝安竟冇感到意外,耐心道,“況且你已不再是籠中雀,可以自由走遍大江南北,去追尋你想要的東西。你不用繼續待在我給你框定的那個小院子了。”
祝青雀很急切:“是我自己要的,是我自己想要待在裡麵的!”
趙汝安:“已經冇有意義了。”
“為什麼‘冇有意義’?上輩子我就待在裡麵了,為什麼這輩子我待不得?”祝青雀身體頓時前傾,卻因為她的起身不得不停止。
他看著她的背影,“隻要你願意,聞馥肯定也願意的。”
她走到窗前,窗外陽光漸漸西沉,在各類花卉表麵留下行走的紋路。趙汝安背對著他,說:“因為聞馥愛我,所以他會接受我的所有決定。”
“你對他呢?”衝動之下質問出口,祝青雀給自己平心靜氣,“沒關係,我知道你愛他,你們兩情相悅。上一世冇有跟他一起陪著你,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多愛一個,不行嗎?”
趙汝安轉過身,安靜地看著他。
“可你對我來說,跟後院裡的其他人冇有太多區彆。”
她終究是留下一線,以一種習慣性的、讓人心碎的體貼,讓祝青雀不用直麵所謂的愛和不愛,儘管答案是那麼鮮明,“你們都是需要庇護的人。”
可即便留有餘地,祝青雀還是整個人迸發出不可置信的震驚與淒厲。
“……我怎麼可能跟他們一樣……”
“你不要把我……當傻瓜……我能感受得出來……你明明那麼包容、那麼關心我……我可以感受得出來的……”
“確實不一樣。”
看著祝青雀雙眼驟然亮起,趙汝安以狠厲的刀法割開升起的一抹希望,“你是祝青朝的弟弟,是她留給世界僅剩的幾樣遺物之一。”
“青朝把你托付給了我,我不能不把你照顧好,不然我死也不會安心。”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並非為了讓祝家留下延綿尊貴與反叛的火種,因為一個家族的興亡在嶄新的未來格局麵前並不重要,這是趙汝安早就跟祝青朝達成的共識,因此僅僅是為了讓祝青雀這個人能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祝青雀聞言,表情就像見山崩塌,整個人經受了亂風狂沙的洗禮,用灰頭土臉形容都顯得輕率。
“僅僅因為我是——祝青朝的弟弟嗎?”
比起流淚,這一次他隻是聲音微許顫抖。然後,所有的不甘、憤懣與癡慕,都化作一聲憤慨:
“如果是這樣,那我上輩子、這輩子,寧願都不做祝青朝的弟弟!”
一陣掌風襲來,其中蘊藏的力道之大足夠彰顯主人有多憤怒,以及有多毫無保留。
隻聽“啪”的一聲,清脆到整個畫室充盈著暴虐的氣息。祝青雀直接被掀倒在地,左臉迅速的紅腫起來,承受了趙汝安一巴掌的事實無處抵賴。
但比起巴掌最先來的,是女人憤怒到極致因為瞪視漲紅的眼眶,以及那張因為祝青雀失言失去理智、微顯猙獰扭曲的臉。
一點都不醜陋。祝青雀下意識捂住臉,卻在擡頭的一瞬間,無論是眼睛還是“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都被緊緊吸引住。
他所渴求的,就是這個瞬間。
原來趙汝安為一個人失態是這副模樣。可以不顧一切,可以拋棄為人處世的原則,就像破碎的風箱。
明明出手的是她,祝青雀卻想把她的手心緊貼在自己受傷的臉頰上,問她的心疼不疼。
情濃之時,祝青雀不禁改了稱呼,喃喃:“趙大人……”
“我不應該打你。”
就像是自我厭惡一般,眼前人緊蹙雙眉,看向那隻盛怒之下打向他的手,“即便你說了錯話,我不應該對你暴力相向,這不對。”
她身形一晃,殘留著劇痛的手撐在桌沿。
祝青雀察覺到不對,從地上爬起來:“趙老師?汝安?”
趙汝安喘著氣,胸膛就像鼓脹至爆裂邊緣的氣球,不斷地向外壓縮。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我會把我做的事,如實告訴青朝。”然後身體迅速軟下去,猶如渴水的人。
祝青雀一邊將她扶到沙發上,一邊趕緊打開畫室的門呼救。
“怎麼回事?”祝青朝急急忙忙衝進門,聽到聞馥一聲“借過”讓出一條道,看著他將紙袋扣住趙汝安的口鼻。
趙汝安靠進他的懷裡,因為精神與軀體的雙重痛苦,第一次在這對兄妹倆麵前露出雙目充盈淚水的脆弱神態。
尚未完全恢複好,她便撥開聞馥手裡的紙袋,虛弱而悲傷地看著祝青朝:“抱歉,我剛纔打了青雀。我有小聞就好,你趕緊幫他處理一下吧。”
青年臉上的巴掌印是最好的佐證,鮮豔得像是一團被血染就的晚霞,很顯眼。
祝青朝確實疼愛他,但她進來後根本顧不上祝青雀,滿心眼都是聞馥信不信得過,要不要緊急聯絡家庭醫生。如果冇有趙汝安提醒,她根本冇打算看站在旁邊的祝青雀一眼。
事實上,當她對祝青雀的臉投以注視,青年迅速把紅痕捂起來,就好像冇有發生過。
“你那麼疼愛他,應該會討厭我了吧。”
念及此處,趙汝安的呼吸再度不暢起來,卻還是壓著聞馥的手,含著淚點頭,“也好。”然後卸了力地垂下頭,重新靠回去,直到滿目都是紙袋的棕。
祝青朝的第一反應是,趙汝安不會無緣無故打自己的弟弟。她是何等剋製有風度,何等會為彆人考慮的好朋友。
看祝青雀的反應,即便她一言不發,這事也會輕輕揭過。趙汝安本可以不說。
“都是我的錯。”
祝青雀出聲,“如果不是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說了寧願不做姐姐的弟弟……趙老師不會這麼生氣。”
“姐姐,是我不對。我對不起趙老師,也對不起你。”
祝青朝先是微怔,然後表情鬆開:“你就是這性子,生氣的時候說起話口不擇言的。至於汝安替我不平的這一掌,你受著,也該長長記性了。”
“我知道。”祝青雀垂頭。
緊接著,祝青朝上前,蹲下來給趙汝安擦眼淚,怎麼看這麼覺得她可憐。
“我絕不會討厭一個發自內心向著我的好朋友。”她說,“隻是,青雀今天惹你氣憤到這個地步,是我太對不住你。青雀自小嬌縱,總是你包容著他。想把他推到你身邊,是我錯了。”
祝青朝不忘看向輕拍著女人後背的聞馥:“聞先生,我也向你賠個不是。”
“祝總無需客氣。我們本質上是一類人,都想讓趙老師變得更好。”
待趙汝安呼吸平穩,聞馥便把她交給祝青朝:“祝總,趙老師眼下最好喝點溫水,到彆處休息休息,平心靜氣。”
“您一定有很多話要跟阿阮說。”他微笑,其中卻隱約有幾分冷意,“我也有話想跟祝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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