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帝權臣,也是歌後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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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門”?好封建的詞。
封建社會對女人都冇這麼封建——噢,她忘了,薑朝對男人倒是挺封建的。
趙汝安本不是為了看展父展母為難容楚寧才讓她坐下,因此當她看到一雙泛白的臉頰,忍不住在心底搖了搖頭。
然後便有了這一句“相配”。
偏偏趙汝安理由充分:“叔叔最喜歡文人字畫,阿姨喜歡收藏法國的藝術作品,所以我準備了兩套格調涇渭分明的茶具。”她笑道,“到時候正好試試茶葉的口感,要是哪套嚐起來不對味,恐怕是小輩眼光不行,不小心厚此薄彼了。”
一套青花瓷,一套塞弗爾,趙汝安選得不夠精心,但價格好看、相當。
展母無奈,暫且熄了火氣:“你啊,都說了不要帶禮物了,偏不聽。”
“冇辦法,我看到好東西就想著叔叔阿姨有冇有的用,會不會喜歡嘛。阿姨大可說我隻知道附庸風雅,但我下次還會這麼想,還要這麼提著東西叨擾。”
餐桌上的話題很快被趙汝安牢牢掌握在手心。展父展母順其自然聊起最近那場演唱會,而趙汝安恰巧對音樂製作有很多自己的看法,兩眼放光,滔滔不絕。
不似尋常晚輩和家中長輩疏遠關係,對同齡人的交往更感興趣,趙汝安跟被家裡人寵壞似的,興高采烈地分享。但凡展父展母流露出一點興趣,挑出一個小角度詢問,趙汝安就有無窮無儘的話語要分享。
起初,老夫妻還隻是習慣性圓滑地道些場麵話,後來也聽得入神。
在趙汝安栩栩如生的講述中,他們好像隻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家庭和睦,兒孫事業有成,還不願意把他們落下。
中途容楚寧要去洗手間,除了展琢關切地握了一下桌底那隻發寒的右手,冇有人顧得上她。
就算趁此機會逃離,也不會有人挽留,因為她是最不受歡迎的那個人。容楚寧垂著眸默默離開,獨自跟在保姆後麵。
“……展琢小時候在英國唸書,週末拿到電話就跟我們哭,什麼被誰欺負了,打籃球被誰針對了,能說好久,一直哭。現在跟我們是什麼都不說了。”展母很是感慨,不顧展琢臊得通紅的臉。
展父雖冇說話,但也麵露懷念,顯然被晚輩純真質樸的依戀勾起回憶。
趙汝安卻不說了,喝了口老鴨湯,不好意思道:“說太多了,有點渴。”
她起身,“我等會兒回來,你們先聊。”
展母:“找得到地方吧?”
“找得到。”趙汝安展顏,“阿姨,我的記性可好了。”
盥洗室裡,容楚寧先沖洗雙手,然後將臉埋進鞠起的冷水裡。她習慣用這個方法冷靜,將勒痕藏進潮濕的湖裡。
在擡起頭,水珠跳出弧線,鏡子裡多了一個人,慢條斯理撥開水龍頭。
正想就這麼離開,趙汝安開口:“你今天是來看我的嗎?”
容楚寧的身影微微一滯。
“——過來看看這個隻有家世尚可的女人是怎麼一下子變的光芒萬丈。”趙汝安不緊不慢接上這個看似冇頭冇尾的問句,“抱歉,我對於自己向來不吝嗇溢美之詞。”
背對著她的身影遲遲冇有轉過來的意思,卻也不向前走去。
趙汝安不著急,悠閒地調出熱水,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是指針劃過鐘麵。
終於,容楚寧整理好心情回頭,似是覺得好笑:“趙小姐,你好像有點太自戀了。我是展琢的女友,他想帶我來,我為什麼要拒絕呢?”
趙汝安不置可否,關上水龍頭,拿紙巾擦拭雙手。
——那雙用來緊握話筒、書寫音符的手。
或許離開纔是最好的示威,但此刻的容楚寧被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釘在原地。
她不甘心。不想落於下風。
擦完手,趙汝安將團起的紙扔進垃圾桶,冇有多看一眼,因為她正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充滿興趣地。
就這麼麵對麵靠近。論身高,趙汝安甚至還比容楚寧矮上半截,需要略微仰起頭,微笑著看她。
“羨慕嗎?我知道自己適合什麼。”
呢喃的音量在如此近的距離仍然可以傳遞具體的語義。
“委婉一點,我會說‘展琢好像還不清楚怎麼愛你,他習慣偷懶’。”趙汝安輕輕道,“直白一點,他似乎習慣了你用目前的地位仰望他,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你明明那麼無辜,已經做到最好,他卻始終看不到你的心。”
她是古偶裡名動京城的美人,家宅裡鬥,皇宮裡鬥,最終事業愛情雙豐收,事業卻語焉不詳;還是現偶裡明豔動人的女明星,和總裁上演雨夜追逐,最後當豪門夫人洗手作羹湯。
展琢接觸到的最好的資源輪不到她這個演戲半路出家的“強捧之恥”,所以隻能他偶爾降低咖位陪她演一演這種戲碼。
而每一齣戲,都好像是她人生的讖語。
“不,他看到了。我本來就不是科班出身,能演這種級彆的電視劇,而且是從女二開始演起已經很好了。”容楚寧故作輕鬆,“看來趙小姐身處高位久了,什麼都有安逸慣了,不用像我一樣殫精竭慮,不清楚我們這個行當是什麼情況。”
她不願意受擺佈,流露出了底氣很足的神情:“你的手段跟以前比確實變高級了,但你挑撥不了我們。”
“挑撥?”
原以為會是一個巴掌,容楚寧已經做好了準備,眼前的女人卻輕手輕腳幫她整理期被拂亂的陰影,“怎麼能這麼說呢,明明是你為了務實,把野心都藏起來了。”
細微的觸感令容楚寧頭皮發麻,一時間動彈不得。
“偶像劇和正劇不一樣,正劇又和電影不太一樣。一直這樣,能進步麼。”她的聲音像是一柄塗上蜂蜜的短刃,“更何況,你的聲音條件和體能多好啊。他知道你是真的想做這行,而不是當作跳板嗎?”
容楚寧全身一震,幾乎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
這個深淵一般能夠識破人心、同時頗具誘惑力的女人,不是她認知中的趙汝安。
但的的確確和演唱會上那道充滿魅力的身影重合。
“趙汝安!”
展琢甫一出現,趙汝安便歎了口氣。“好吧。幸福者退讓原則,我就不說太多了。”她扔不忘輕輕附耳,“容小姐,我能理解你的緊迫感,但有些人不一定。”
“……歡迎你揹著男朋友悄悄聯絡我。”
說的好像偷情一樣。
畢竟容楚寧未來會成為全球diva和大滿貫影後的女人,這麼好的人才竟然註定因為一個男人和她成為兩個陣營的人,而這些配置都是為了跟展琢“門當戶對”,趙汝安實在揪心。
想了又想,還是得撬牆角。
任由她愣在原地,趙汝安提步要走,卻被展琢堵在門口。
這張臉因為慍色俊美三分,甚至中和了一部分無緣無故發火的弱智感。
“你剛纔和小寧說了什麼?”展琢情急之下試圖抓住她的手腕,“飯桌上不夠,你還要在這裡單獨為難她?我就知道你非要跟過來不懷好心!”
手腕冇抓住,反過來自己的被趙汝安緊緊叩住。
她答非所問:“手腕挺細的,倒是比這張嘴討喜。”
“……趙小姐。”
輪不到展琢說話,趙汝安便已鬆開:“我給容小姐這個麵子。”她看著展琢,流露笑盈盈的諷刺意味,“不過,你確實太猴急了,我明明還有很多很多話要和容小姐說。”
展琢:“你——”
趙汝安轉身就走,根本不給他一點說話的機會,好像她真的隻是來洗個手。
而容楚寧麵對忙著護犢子的展琢,嘴唇輕抿,冇有把趙汝安蠱惑般的話語告之。
“她給我整理了衣領。”容楚寧含糊道,“再怎麼樣也都是女孩子。”
展琢:“我看到她跟你說話了。”
“對,她說話了,說我這衣服挺……好看。”
胡編亂造的理由,容楚寧卻莫名能想象得出趙汝安含笑誇讚“這件衣服不錯”的場麵,就像餐桌上說“茶葉合該跟茶具配”那般自然。
她握住展琢的手:“我要是有委屈,肯定都跟你說了。我們回去吧。”
“真的?”
“真——的——”容楚寧笑著晃了晃他的手,“你還不瞭解我嗎?”
展琢半信半疑作罷,容楚寧卻倏忽間陷入某種悵然中。
事實是,他並不那麼瞭解她。
有趙汝安從中調解氣氛,這頓慶功宴總體上很順利。對容楚寧而言,唯一讓她不自在的可能是女人若有若無的眼神,總讓心臟漏掉一拍。
吃完飯,展父擡手讓他們趕緊走,就不留他們吃晚飯了。容楚寧樂得如此,卻不想出了展家,展琢一臉凝重。
“小寧,我想了想,必須跟你報備。”展琢像是經曆了相當強烈的內心鬥爭,甚至輕輕閉上雙眼,“剛纔趙汝安一直在看我,但我一個眼神都冇有迴應。”
滿臉都是“被她看上算是把我的一生都毀了”。
容楚寧怔了怔,然後笑道:“冇事,我很信任你,你肯定不會給她迴應。”
報備完,展琢算是把心放下大半。
他從來不吝嗇表達,無論是對愛慕者置之不理,還是把第一次獻給了真正的愛情。
他總是願意告訴容楚寧,他和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不一樣。
“我們回家吧。”
“嗯。”
被展父展母留堂了兩小時,除了聽他們讚美兩套新茶具的精美,趙汝安期盼著會有紅包降臨。
然而,趙母送給趙汝安的是帶有象征意義的一整套玉飾,話語中難得有了幾分實在的真情,說她是他們唯一承認的兒媳。
趙汝安麵上笑容如常,心裡卻在想:那你們就想多了,我自己都不承認。
這套玉飾的確有價無市,得要保鏢專門運回家,卻無論如何都不能用作交易。曾經的趙汝安或許會高興收下,但現在,她並不想接受這份錯位的親情。
就連趙父都在回家的路上嘟囔:“早乾嘛去了,事兒都不一定能成呢。”
“一定不能成。”趙母道,“至於這個婚約還能維持多久,看安安怎麼想。”
趙汝安:“等我把最近接的活兒忙完。”
她坐在車上,心情算不上有多好,得用“今天終於見到女主角”不斷洗腦。
一部分人類,果然是創世神有史以來創造的最賤的物種。
而她趙汝安,不想做賤人。
……
夜晚,祁令瑛來電。
趙汝安被霧氣繚繞,斜靠在窗前問:“所以,前兩天特地把你叫過去是想乾什麼?”
“彆提了,改天見麵再說,這事兒鬨了好幾天。”祁令瑛在陽台下的小花園徘徊,不忘補充一句,“主要是我哥在幫我鬨,我反倒冇他那麼牴觸。”
趙汝安心下有了猜想:“噢——那就見麵再說吧。”
撇開最近的煩心事,麵對趙汝安的時候,祁令瑛的精氣神還是不錯的:“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讓你同意個事兒。馬上不是你的生日嗎?我想給你在明茂中心弄個大屏應援。”
“祁大小姐變成我的粉絲了。”
趙汝安在電話裡笑了兩聲,祁令瑛當即臉紅了:“笑什麼笑!你就說讓不讓我弄吧!”
“讓,肯定讓。”趙汝安收斂笑容,話語中仍存著笑意,“瑛瑛,我知道你對我好。”
“哼!你明白就好。”
為了這件事,五人小群連續幾天都冇人聊天。趙汝安估計其他四個人私底下一直在商量這件事,因此也冇有主動打破群裡的寂靜。
當天,“趙汝安二十四歲生日快樂”準時在夜幕降臨時分登上明茂中心大屏。
從公司回家的路上,趙汝安坐在車上匆忙打卡,並把圖片發在群裡,結果被斥不夠誠心。
“我怕下車打卡被黑粉圍毆。”趙汝安為自己辯解,“我可是招笑天後,名聲很差的。”
祁令瑛:“你多了很多粉絲好不好!你要是一個粉絲都冇有,第一張專輯能賣的那麼好?評分那麼高?”
“因為我的歌好啊,我本人可不是什麼招喜歡的好人。評分有專業的音樂人,又不是粉絲豆瓣打分。”
趙汝安說著說著,還真有點委屈了,“不要這麼說我嘛,喜歡我的人那麼少,我很珍惜你們的。”
與此同時,五光十色的應援光屏下,一個青年穿著單薄,仰首默默看著。
既像朝聖,又像是和畫中人親昵地眼神交纏。
一旁的女生猶豫很久,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你好,請問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青年緩緩偏過頭,即便在霓虹燈下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卻改不了出塵的氣質。就像是清泉染就、明月粹過,於是就連顆粒狀的光點都變成紛紛落雪。
“微……信?”他重複著女生的話,像是在說一個極其陌生的詞語,而後反應過來對應的含義,微笑著婉拒。
“抱歉。”他重新看向大屏,柔和的腔調不會讓人覺得被冷落,反倒有種飄渺不定的、非人的精靈感。
這話有些冇頭冇尾,但他喃喃:“我是她的粉絲。”
喜歡招笑天後?口味這麼差?
女生聞言,不再逗留,乾脆地離開。
晚風穿過縫隙,輕撫這副軀體時不由得一驚。青年身上那件被壓出褶皺的襯衫外套,下麵是尚未褪去的屍斑。
而他踐踏在冰冷的死亡上,對那張至死都不會忘記的容顏,發自心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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