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萬千再無我 第1章
我離開港城那天,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畢竟我這個瘋子終於不會再霸占港城的頭版頭條了。
直到,三年後。
我再次登上頭條。
是因為我回港城的第一件事。
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墓地。
那天,我剛好碰見了哥哥陸嶼北。
他問我:
“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回家?”
我捏緊了手裡的癌症診療單。
笑了笑:
“我馬上就回家了。”
我沒想過,我和哥哥陸嶼北的重逢會如此平淡。
全然沒了從前的針尖對麥芒。
畢竟三年前,我們可是港城娛樂頭條上出了名的純恨兄妹。
“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看向陸嶼北懷中媽媽最愛的茉莉,有一瞬間恍惚。
“昨天。”
“昨天是爸爸的生日。”
他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冰冷。
“你既然回港城了,為什麼不來?”
“因為不想。”
陸嶼北蹙眉看向我:
“陸苒,你還在怨我們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會怨呢。
從離開港城那天,我對這裡的任何人都恨不起來了。
我隻是覺得爸爸不會想在他的生日宴上看到我。
他和哥哥一樣恨我。
因為我是害死媽媽的罪魁禍首。
八歲生日那天,如果不是我非要吃蛋糕,媽媽就不會出門。
更不會落到仇家手上,最後被殘忍淩虐致死。
我還記得,爸爸抱著媽媽的屍體,痛哭出聲。
哥哥跪在地上,紅著眼讓我滾。
那天,爸爸失去了摯愛的妻子。
哥哥沒了媽媽。
他們收回了給我的所有愛。
開始恨我。
陸嶼北目光複雜,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陸苒。”
“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變得安靜了許多。”
我笑了笑。
若非說變的話,也確實變了。
起碼不再對親情抱有任何期望。
媽媽去世不久。
他們將媽媽生前資助的貧困生徐念念接回了家。
他們不會對她冷臉,不會無視她,更不會讓她滾。
或許是被區彆對待,我開始歇斯底裡地去鬨,去爭。
那時的我太小,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如此恨我。
等我懂的時候,手腕便開始出現一條條的割痕。
可我還是控製不住地跟他們對著乾。
至少,這樣。
他們能看見我。
風輕輕吹起我的袖口,露出的傷疤卻不減當年。
終於在我的沉默下,陸嶼北說了那句:
“跟我回家吧。”
我盯著腳尖。
那個家裡哪還有我的位置?
這些年,就連港城裡的報紙也開始稱呼徐念念為陸大小姐。
我的名字早就被各大港媒拉入了黑名單。
畢竟在他們看來,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為了爭寵,無數次在聚會上當眾羞辱徐念念還不夠。
最後竟喪心病狂地將她送到黑幫手裡遭受非人折磨。
陸嶼北趕到的時候,抱著奄奄一息的徐念念,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們用最惡毒的詛咒罵過彼此,卻從未動過手。
“陸苒,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巴掌的聲音徹底淹沒了我口中那句:“不是我做的”
他不信我。
因為徐念念害怕地往後躲,哭著指控我:
“苒苒姐,我錯了,我再也不跟你爭了。”
“求求你,能不能放過我。”
一起不信我的。
還有緊隨其後的爸爸。
他逼著我跪下給徐念念道歉。
我不願意,他直接對準我的肩胛骨,開了槍。
鮮血撒了一地。
卻沒人看我一眼。
為了替徐念念出這口氣,他們直接將我綁進了精神病院。
半年後我被放了出來,爸爸徹底把我當成了空氣。
哥哥陸嶼北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
“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我的妹妹隻有念念。”
所以,我早就沒有家了,又怎麼回去呢?
我本想拒絕,卻剛好看到手機螢幕彈出的訊息。
是墓園方發來的:【陸女士,如果定好了請儘快來辦手續。】
這些年,為了治病。
我手裡的錢早就所剩無幾,買不了離媽媽最近的墓地。
所以我得回去拿媽媽留給我的最後兩件東西。
我到底跟著陸嶼北上了車。
路上,他突然朝著我伸手。
條件反射般,我側過臉縮了下脖子。
陸嶼北的手隔空愣了一會。
“阿苒,我隻是看你頭發上有片落葉。”
“我自己來就好。”
一路無言。
車輛慢慢駛入陸家老宅。
徐念念或許對我回來的訊息有所耳聞,不算太驚訝。
她跟我打招呼,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估計以為我這次回來是要來報複她的。
畢竟按照我之前睚眥必報的性格。
可她猜錯了。
在得知自己患癌那天,我就放過自己了。
也放過她們了。
爸爸得知我回來了,隻是遠遠看了我一眼,便抬腳走進書房。
一貫如此。
我徑直回房間拿了媽媽早早給我準備的嫁妝存摺。
卻發現箱底媽媽給我做的嫁衣不見了。
我找來保姆張媽問。
她支支吾吾的說:
“徐小姐要和蘇家聯姻了,那個嫁衣被送給徐小姐了。”
憑什麼?
從出生起媽媽就給我準備的嫁衣。
憑什麼就輕易給了徐念念。
哪怕是死,我也要帶進棺材。
“她要和蘇家哪個少爺結婚?”
“蘇二少爺。”
我愣了一瞬。
是蘇言。
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
也是曾發誓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人。
在爸爸和哥哥最恨我那年,隻有他毅然決然地站在我身邊。
曾有人問他,就不怕引火上身嗎?
他隻是挑眉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青梅,我還能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可自從那場莫須有的“綁架”後,蘇言就開始似有似無地疏遠我。
他對徐念唸的稱呼也開始變成“念念”。
我曾哭著問他是怎麼了?
他卻不著痕跡將我推開,眼底升起一抹煩躁,他說:
“阿苒,念念挺好的。”
挺好的?
可是她搶走了我的爸爸和哥哥。
還汙衊了我。
為什麼連你也不信呢?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
從蘇言也開始偏向徐念唸的時候,我在港城什麼都沒了。
直到收到墓地訂購成功的訊息。
才將我從回憶中拉起,我苦笑著搖搖頭。
轉身就要去找徐念念。
誰知,剛出房門,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我轉頭,居然是氣喘籲籲的蘇言。
或許是走得太急,他的眼尾泛紅。
“阿苒,你終於肯回來了?”
我沒有回答。
而是順著他愧疚的目光看向我的右腿。
差點忘了。
三年前徐念念摔下樓,無緣舞蹈比賽,鬨著自殺時,
憤怒的蘇言直接派人砸斷了我的腿。
他明明知道,我等這個國際舞蹈比賽等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
我馬上就能站在舞台上完成媽媽當年的夢想了。
可一切,都隨著棍棒的敲擊煙消雲散。
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蘇言從徐念唸的病房過來,他冷冷地看著我:
“阿苒,做錯事是要受懲罰的。”
我突然就不想解釋了,隻是哭。
他以為我哭是因為悔過,所以放柔了聲音:
“阿苒,等腿傷好了,我帶你去看情人海。”
我曾期待很久的情人海,從沒想過會以這種代價得到。
我哭不出淚了。
隻是默默掏出手機,他以為我是在定去情人海的機票。
可實際上我看的是,離港的船票。
見我始終沉默,蘇言麵露愧疚:
“這幾年,你去哪了,過得好嗎?”
“挺好的。”
離開港城之後,我去了媽媽口中的江南。
腿傷一好,我就開始配合醫生治療。
一個是重度抑鬱,一個是胃癌晚期。
確診那天,醫生跟我說:
“陸苒,讓你的家人多陪陪你,被愛對抑鬱有好處。”
我看著手腕上新出的幾道傷疤。
忘了告訴醫生,我沒有家人。
他見我沉默,又認真勸道:
“胃癌晚期最多活三年,陸苒,在最後的時間我希望你能快樂。”
可自從媽媽去世後,我好像就沒有笑過了。
所以,最後的日子快不快樂,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你”
蘇言話剛出口,就被突然出現的徐念念打斷:
“阿言,你怎麼還在這?爸爸在書房等你好久了。”
蘇言像是如夢初醒,他看向我的目光複雜。
卻還是在徐念唸的催促下,轉身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徐念念看著我突然開口:
“陸苒,你居然還敢回來?”
“難道是專門回來破壞我的婚禮嗎?”
我笑著嘲諷她:
“怎麼?我回來你怕了?”
徐念念眼底帶著怨毒,她徹底不裝了。
“我當年能把你逼走,你覺得這次呢?”
這麼多年,她是一點沒變。
還是人前裝無辜,人後顯露真麵目。
可惜啊,這次要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我走不了了。
懶得跟她多說廢話,我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嫁衣還給我。”
徐念念愣了幾秒,突然笑出了聲:
“陸苒,爸爸和哥哥早就把嫁衣給我了。”
“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要回去?況且我馬上就要和阿言結婚了。”
她伸手露出無名指上象征蘇家兒媳的戒指,挑釁地說。
“陸苒,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我麵無表情,覺得這樣的她真是可笑。
從徐念念被接回家後。
她就開始搶我擁有的東西。
從衣服,房間,家人
甚至陸大小姐的名號。
可誰在乎呢。
或許是我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擊潰了徐念念。
她讓下人拿來嫁衣。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泄憤般猛地拿起剪刀狠狠劃了兩下。
“陸苒,你非要回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看著媽媽最後留給我的遺物,像爛布一樣散了滿地。
一瞬間,渾身血液倒流。
她還嫌不夠,繼續刺激我:
“如果當年不是你媽死了,我還進不來陸家的門,搶不了你的東西呢。”
“所以說,你媽死得真好!”
“而你當年就該跟你媽一起死!”
我紅了眼,在極度氣憤下我的肚子隱隱抽痛。
腦袋也開始陣陣發暈,忍不住地想乾嘔。
我抬起手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
徐念念腦袋被打偏,卻兀自笑了出來。
“我倒要看看在他們心裡,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將剪刀狠狠戳進自己的肚子裡。
頓時,鮮血奔湧而出,她將剪刀扔到我腳邊。
這時,聽到動靜的陸嶼北趕了過來。
他猛地將我推開。
“陸苒!”
與暴喝聲同時來的是,我喉間翻湧的血。
“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瘋了?
是,從被他們送去精神病院那天,我就瘋了。
徐念念委屈的雙眼含淚:
“哥哥,是我的錯,姐姐好不容易回家,我不該惹她生氣。”
隨後竟直接暈了過去。
陸嶼北心疼地看向徐念念臉上的紅腫和腹部的傷口。
衝著我咆哮:
“我還以為你和之前不一樣了!”
“沒想到還是這樣!”
“陸苒!我,真後悔讓你回家。”
聽到這句話,我伸出撿嫁衣的手停在了空中。
我扶著牆跌跌撞撞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好這時,爸爸和蘇言也走了過來。
僅一眼,他們就得出了結論。
爸爸一如既往地無視我,在離我三米外撥通醫生的電話。
蘇言衝上前抱住徐念念,看向我的眼中充滿了失望。
這一幕,徹底粉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我渾身都好痛,喉間翻湧的血再也壓抑不住了。
我捂著嘴咳嗽,粘稠的血從我的掌心溢位,砸在地上。
從一滴兩滴,瞬間變成一灘血。
哥哥瞪大了雙眼,蘇言猛地喊了聲我的名字。
就連爸爸拿手機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陸嶼北想上前碰我。
我卻拚命避開他的手。
“你為什麼不問我有沒有傷她!”
“每次出事,你們都隻相信徐念唸的一麵之詞,卻從不肯聽我說一句話!”
“你們永遠指責我,毫不猶豫地把我釘在恥辱柱上!無非是覺得我欠媽媽一條命,我該死!”
跟鮮血同時砸到地上的,還有我差點流乾的淚。
陸嶼北沉默了。
可爸爸結束通話電話,卻突然無比冷靜地反問:
“難道不是嗎?”
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笑了。
胃裡的鮮血再也止不住,儘數噴湧而出。
“是,我是罪人。”
“一條命是吧,我賠給你們!”
下一秒,我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等我再次醒來時。
是在醫院的急救室。
我聽到病房裡傳來爸爸,哥哥,蘇言三人的對話聲。
哥哥陸嶼北說:
“我不管,我不可能讓阿苒出院的。”
蘇言說:
“你沒聽醫生說嗎?在醫院隻會讓她更痛苦。”
“她一直想去情人海,我要帶她最後看一眼。”
爸爸沒有吭聲,隻有點火抽煙的聲音。
“嶼北,放陸苒出院吧。”
哥哥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
“你們到底在想什麼?”
“你們難道不知道,阿苒離開醫院根本活不了嗎!”
話音剛落,我聽到一宣告顯的哽咽。
不知道是誰。
哥哥陸嶼北一聽到我這邊的動靜,就走了過來。
此刻,他眼底多了濃濃的愧疚。
他啞著聲問我:“阿苒你生了這麼重的病,怎麼不和我們說呢?”
又有誰在乎呢?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係了外國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治好你的。”
隻是他沒注意到,他顫抖的雙手。
此刻,他嘴裡的保證治好我,不過是他對自己的安慰。
我沒幾天可活了。
我指了指嘴上的呼吸機。
陸嶼北小心翼翼地給我摘下。
“我想。”
可我的嗓子啞得厲害,陸嶼北沒聽清最後兩個字。
“阿苒,你說什麼?”
他直接跪在地上,將耳朵貼了過來。
這一次,他終於聽到了。
瞬間紅了眼圈。
因為我說:“我想,回家。”
陸嶼北突然拉著我的手痛哭流涕,他說:
“阿苒,是哥哥錯了。”
“哥哥,這就帶你回家。”
陸嶼北以為我是想回陸家老宅,可他想錯了。
我在他手心寫了個字。
“媽”
陸嶼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拚命咬著牙控製情緒:“好。”
蘇言在身後出聲:“阿苒,我們去情人海,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我搖了搖頭。
之前我確實偷偷喜歡過蘇言。
所以纔想和他一起去情人海看看。
媽媽曾說,所有人的有情人去了那裡,就會被保佑,這輩子都不分開。
可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更何況他都要和徐念念結婚了。
與此同時,我再次上了港媒頭條。
墓園方爆料,陸苒回港城的目的竟是為了買一塊墓地
爸爸靠著牆一根根抽著煙,我眼尖地發現了他鬢角的白發。
他不敢看我。
在我出院的時候,默默走在最後麵。
蘇言像是如夢初醒般,他瘋了般逼人去查當年綁架的真相。
他向我承諾:
“我們阿苒,要乾乾淨淨地離開。”
可我卻無動於衷。
我曾以為就算爸爸和哥哥恨我,至少我還有蘇言。
他曾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可後來他也開始偏向徐念唸了。
遲來的真相,早就不重要了。
我現在隻想著,能儘快去找媽媽。
怕我冷,哥哥陸嶼北像小時候那樣給我係了條圍巾。
我小聲道謝。
他的眼底帶著苦澀。
“跟哥哥還說什麼謝謝。”
隔著陽光,我看見他眼裡的淚水。
到墓地的時候。
幾乎所有的港城記者都圍堵在門口。
蘇言本想派人將他們趕走。
可我卻攔住了他。
我笑著朝鏡頭揮了揮手,或許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我的聲音找回來了。
“很抱歉,之前的我經常給你們帶來負麵情緒。”
“我那時候太小,請大家多多包涵。”
站在最前麵的記者問我:
“陸小姐,很多人都在傳你現在已經癌症晚期了,請問是真的假的?”
我淡淡點了點頭。
頓時,我看見一個小記者紅了眼圈。
“那如今,陸小姐來墓地是?”
“或許是人之將死,我有些害怕,但是我更想見媽媽了。”
在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我再次咳出了血。
而且這一次,卻怎麼也止不住了。
哥哥嚇了一跳,他試圖給我帶上備用呼吸機。
我卻搖了搖頭。
拚儘全力指著最靠近媽媽旁邊的墓地。
爸爸紅著眼讓保鏢將所有記者攔在了墓地外。
陸嶼北抱著我,一直在我耳邊說話。
可我的眼前一片血色,也聽不清哥哥在說什麼。
意識上的恍惚,身體上的疼痛,讓我最後痛撥出聲:“哥哥,我好疼啊。”
陸嶼北在聽到我口中那聲“哥哥”。
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地往下流。
小時候,我每次磕傷摔傷了,都會跑到哥哥陸嶼北。
舉著我受傷的地方,說:“好疼啊,哥哥給我吹吹。”
可這一次,哥哥幫不了我了。
走到我買下的墓地時。
哥哥陸嶼北小聲在我耳邊說:
“阿苒,醒醒,我們到了。”
可懷裡的人沒有回答他。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懷裡的人徹底了睡過去。
可陸嶼北不願意相信。
他一遍遍靠在陸苒耳邊重複:“阿苒醒醒。”
他突然意識到,陸苒將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之前他對陸苒的恨意有多可笑。
他是沒了媽媽。
可陸苒也沒了媽媽,還沒了哥哥和爸爸。
她這些年怎麼挺過來的?
陸嶼北腦海裡突然蹦出這個念頭。
等蘇言發現陸苒的身體變得冰冷的時候,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隨後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都怪我,沒護好她!”
爸爸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對著空氣,突然哭得像小孩:
“阿舒,我錯了。”
“阿苒沒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可我不怪他們了。
因為此刻,我終於牽到了媽媽的手。
她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那麼年輕。
我問媽媽,為什麼還不進輪回。
媽媽哭著抱著我,她說她放不下我。
看到我被欺負,急得在旁邊打轉。
我一愣,突然好想哭。
原來這些年,媽媽一直在我身邊。
從未離開過。
媽媽也聽到了爸爸的認錯,直接開罵:
“你明明知道那年,苒苒還隻是八歲的孩子,你居然將錯都歸咎於她!”
“我懷胎十月拚死生下的寶貝女兒,最後被你們害成這幅樣子!”
“是不是當媽的完全不心疼!”
隨後她走到哥哥陸嶼北身前,氣紅了眼。
“還有你,陸嶼北!”
“你怎麼答應我的?你明明發誓要保護好妹妹的!”
“你太讓我失望!”
撲通——
不知是不是陸嶼北感應到了媽媽的責怪。
他將我的屍體小心翼翼放進棺材後,徑直跪在地上。
捂住胸口,哽咽出聲:
“媽媽對不起。”
“我沒有照顧好妹妹,是我害死了妹妹。”
可媽媽冷笑著說:
“遲來的悔恨,比草都賤。”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苒苒也不會!”
“你們最好下地獄!”
媽媽好像變了,之前印象中她是非常溫柔體貼的。
可能為母則剛,媽媽在護短。
我突然好想哭。
這個世上,唯一的偏愛就是我的媽媽了。
我忍不住地想。
要是我早點死了就好了。
這樣我就不會活得這麼痛苦了。
我搖了搖媽媽的手,說:
“媽媽,我們走吧,我不想看到她們了。”
媽媽眼尾泛紅,摸了摸我的腦袋:
“咱們投胎去,我跟她們打好了招呼。”
“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我終於開心地笑了:
“好!”
我們走進輪回後,陸嶼北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塊肉走。
他看向虛空,喃喃道:“媽媽,妹妹,你們是不要我了嗎?”
當天,陸苒登上港城頭版頭條。
卻再也沒人罵她了。
所有人看了那段采訪,陸苒最後那雙絕望的眼睛,無不為之動容。
於是,港城裡的所有人都開始為陸苒沉冤昭雪。
這個世上的人真的很奇怪。
當你去世的時候,所有人都湊了上來。
他們開始為你說話,為你發聲。
於是他們居然有人找到了當年黑幫老大親口承認的錄音。
是他和徐念唸的對話。
“徐小姐,讓我幫你做這出戲,給我什麼好處呢?”
“陪你一晚。”
徐念念獨特的聲線,很明顯就能聽出來:
“而且你不想報複陸苒嗎?我記得當年你弟弟可是差點被陸苒送進監獄。”
黑幫老大沉思了一會,才吐出兩個字:“成交。”
這段對話是黑幫老大的手下偷錄的。
本來是想用來要挾徐念念。
可後來被徐念念找人謀害了,隻是她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有備份。
現在還被人扒了出來。
徹底撕毀了她的偽裝。
徐念念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瞬間慌了陣腳。
她不敢想象,要是陸家人和蘇言知道了會怎樣對她。
所以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逃。
離開港城。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
陸家人和蘇言堵在了她的房門前。
陸嶼北像是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終究還是落到了徐念念身上。
他說:
“你怎麼敢汙衊阿苒的!”
“徐念念,你聽說過死囚島嗎?”
一到那這三個字,徐念念瞪大了雙眼。
死囚島是港城世家包下來懲罰叛徒的地方。
傳聞隻要被送去了那裡。
就會遭到生不如死的懲罰。
她曾跟陸嶼北去過一次。
滿屋子的刑具,滿地的血手印,以及走廊回蕩的持續不停的哀嚎。
她顫顫巍巍的想要去牽陸嶼北的手,試圖喚醒他的一點心疼。
卻直接被躲開。
“哥哥,你不能這麼對我!”
陸嶼北直接打斷了她,“我不是你哥哥,我的妹妹隻有阿苒。”
徐念念見求陸嶼北沒用,跪著抱住了陸父的腿,痛哭流涕。
“爸爸,我當時隻是太嫉妒苒苒姐,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可回應她的,隻有額頭一個冰冷的槍口。
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言重要開口了,他勸陸叔放下槍。
徐念念眼裡迸發出亮光,終於有人救她了。
可下一秒,蘇言說出的話瞬間讓她的心墜入穀底。
他說:
“讓她這麼死太容易,還是聽嶼北的,將她送進死囚島。”
徐念念瞬間崩潰了,她哭著說:“不要,不要把我送到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還想上前拉陸嶼北的褲腿,卻直接被踹翻在地。
“滾。”
徐念念突然意識到,她好可笑。
她費儘心機從陸苒手裡搶來的家人,有多善變。
所以她徹底破罐子破摔了,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指著他們:
“我是有錯!可難道你們就沒有錯嗎?”
“是你們不信陸苒的!你們不是家人嗎?為什麼不信她?”
“你們收養我,區彆對待陸苒,不就是想懲罰她嗎!”
“彆現在在這裝深情,你們早乾什麼去了?”
陸父直接一槍打在她的腿上,頓時鮮血噴湧而出。
徐念念痛呼著跌倒在地。
可她還是要撕毀眼前這三個男人虛偽惡心的麵目。
“蘇言,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陸苒,可當初是你親手將陸苒逼走的!你忘了?”
“是你派人敲碎了陸苒的腿,害得她再也沒法站在舞台上!”
“我是陷害了陸苒,可我沒叫你為我出氣!說到底,還是你不夠信她,不夠愛她!”
“你說可不可笑,三個最應該去死的男人,如今卻在陸苒死後,將錯都怪在我身上!”
隨著又一聲槍響,徐念念兩條腿徹底廢了,她倒在血泊裡。
嘴裡還再說:
“是你們三個害死了陸苒!”
這句話,狠狠敲在了這三個男人心上。
是啊,如今他們將陸苒的死歸咎在徐念念。
何嘗不像當年,將陸苒媽媽的死歸咎在陸苒身上。
可能男人就是這樣,很少去反思自己的問題。
總把錯歸咎於弱小。
如果當年,陸父能早點回家呢,陸嶼北沒有出去玩呢。
為什麼就要怪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才剛滿八歲的女孩。
那天還是她的生日,她隻是想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