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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裡月夜長決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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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對,他心情好像格外好:“找我有事?”

或許是即將娶到心愛之人,他對她都帶著笑。

隻可笑,她居然還幻想過他娶她時的場景。

沈舒禾自嘲低頭,將手裡的盒子放到他跟前:“這些都是之前裴家給裴家兒媳的東西,現在也該物歸原主。”

“你結婚我就不去了,份子錢我也放裡頭了,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聞聲,裴司嶼臉上的笑意驟散:“你要跟我說的就這些?”

他脾氣來的突然,沈舒禾不解。

裴司嶼的臉已經沉到穀底,冷著臉一腳將箱子踢開:“這些垃圾從哪來的就帶回哪去,我媳婦要用自然就是用最好的,她不嫌我都覺得膈應。”

沈舒禾笑意僵在嘴角。

他這哪裡是嫌棄東西,他分明是膈應她……

骨頭裡的痛意直逼心臟,疼的沈舒禾差點壓不住喉間腥甜。

轉頭又見周洛嫣一精緻婚紗,笑容滿麵從走廊小跑過來。

看見沈舒禾,她眉頭微皺,警惕撲進裴司嶼懷裡,再抬頭,又笑得清純無害。

“沈小姐是來送祝福的嗎?剛好你幫我看看這婚戒配不配我的婚紗,他們都說這是阿嶼親手設計的,隻給他心中唯一摯愛的裴太太!”

她彰顯主權一般握起裴司嶼的手,上頭兩枚相貼的婚戒閃的沈舒禾眼睛猩紅。

沒人比她更清楚戒指的來頭。

那是二十出頭的裴司嶼熬了半個月大夜,量著她的指圍,看著她的臉設計的。

可如今……

她拚命壓下要落的眼淚,硬扯出一抹笑:“很合適,恭喜。”

恭喜你們,喜結連理。

祝賀你們,白頭偕老……

趕在情緒失控前,沈舒禾慌張轉頭離開。

強撐著到家,才進門身體裡的痛和嘴邊的血便再壓不住,她顫著手把所有止疼藥塞進嘴裡混著血喝下。

可一秒,兩秒……疼痛依舊鑽心。

她重重摔在地上,喉間鮮血嗆進氣管,疼的窒息。

血卻越流越多。

這次,大概真的撐不過去了。

“好疼……好冷……”

沈舒禾

今年的雪來的比往年都早。

蕭瑟的風在城裡穿梭,段段旋律宛若悲鳴。

翌日天還才亮,整座城就陷入喧囂。

昨天那場三百萬的煙花一放,幾乎無人不知今天是裴家少爺和清純女大的訂婚禮。

一大早就有記者蹲在教堂準備拍下新人最幸福的畫麵。

而此時,教堂休息間裡,身為新郎的裴司嶼臉上卻沒有半點新郎該有的歡愉。

他魂不守舍轉著手機,才抬頭,就見賀臻衝進來,一臉震驚的舉著手機:“嶼哥,沈舒禾這是鬨哪出?她居然把沈氏的股份全賣了!?”

裴司嶼手一頓,手機砸在腳背,又聽門口路過人的聲音——

“早不賣晚不賣,她明知今天嶼哥結婚,這時候搶熱搜,八成是給嶼哥看的吧?”

“肯定吧,她跟在嶼哥身邊那麼多年不吵不鬨就等著嶼哥娶她,好讓嶼哥當冤大頭救沈氏,她捨得這時候放手?”

“我賭一輛車,她今天肯定會來鬨,說不定這會已經帶著記者埋伏在哪,不然,她那奶奶能罷休?”

這個‘她’是誰,所有人心知肚明。

裴司嶼心裡卻莫名堵的慌。

想起昨天沈舒禾來送祝福的樣子,他皺眉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簡訊——

【不是要祝我新婚快樂?來訂婚現場,我讓你送個夠。】

資訊發出,石沉大海。

外頭人的議論還在持續。

裴司嶼卻沉下臉,剛撥通沈舒禾的電話。

手臂就被人挽住:“阿嶼。”

裴司嶼轉身,就見周洛嫣一身純白婚紗小臉含笑。

指尖那枚為專為沈舒禾設計的婚戒,戴在她的指尖,莫名和那張臉違和。

之前沈舒禾戴的時候,就很……

算了,想她做什麼,她心裡永遠隻有那個拋棄她的死人。

裴司嶼扔下手機剛想出去抽根煙清醒清醒,周洛嫣心裡卻止不住發慌。

她昨天就發現了,自從沈舒禾來過,裴司嶼整個人就變得心神不寧。

想到昨晚他做夢叫的都是沈舒禾的名字,周洛嫣心裡一沉,眼底閃過一抹勢在必得。

她等這個嫁入豪門的機會太久,她絕對不會讓今天出任何意外!

她一臉嬌羞晃了晃裴司嶼的手,肉眼可見的柔弱:“離婚禮還有一會兒,阿嶼,你能不能就陪在我身邊?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訂個婚而已,怕什麼?”

看著周洛嫣自然勾上來的手,裴司嶼莫名覺得無趣,興致缺缺將人扯開。

周洛嫣眼順勢後退,眼眶跟著就紅了。

“阿嶼,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她太知道自己哪個角度最像沈舒禾。

果然,她還才低頭,麵前人眼神恍惚,跟著就軟了語氣:“胡說什麼?我們都要訂婚了,以後你就是我裴司嶼的老婆,我不喜歡你喜歡誰?”

隻是話才說完,他心臟卻不受控一縮,疼的他差點直不起身。

門口已經有人在張望,看車庫裡有沒有沈舒禾的車,壓了一輛車的那位尤其激動。

可直到教堂音樂響起,新郎新娘走上紅毯,沈舒禾也不曾出現。

專門留給沈家的位置也至始至終空在那。

所以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他會娶誰……

裴司嶼的臉驟然沉到穀底,心裡的煩躁不安不住翻滾。

隨著司儀那句婚禮開始落下,他焦躁的扯了扯領帶。

教堂的門卻忽然被推開。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那是……沈舒禾!”

“我天,她怎麼會……”

吸氣聲此起彼伏。

裴司嶼的心卻落下來,嘴角勾起一抹諷刺:“我還真當你長本事,不來……”

聲音卡在嘴角。

他轉頭就見沈奶奶站在門口,一手拿著一張b超單,一手拿著黑白遺照。

那遺照上的人。

赫然就是沈舒禾!

不等他回神,沈奶奶雙目猩紅將一個帶血的手機砸到他身上——

“你怎麼能這麼對阿禾!她在最好的年紀把什麼都給了你,因為你不肯做措施她懷孕逼婚,你卻讓她成為笑話,現在你要娶彆人你還要她給你送祝福!裴司嶼你還是個人嗎!”

裴司嶼被手機砸破頭,他腦子都白了。

“什麼懷孕?”

她當初逼婚不是因為沈氏急需用錢!?

他腦子發白,強烈的恐懼如潮水。

沈奶奶已經衝上前來,指甲死死掐著他手背上的肉——

“你裝什麼無辜!當初在墓地她懷著孩子逼婚,如果不是你無情離開,她怎麼會意外摔倒流產!又怎麼會因為小月子沒坐好傷了身子,不到三十就得癌!”

“是你逼死了我的阿禾!她到死最後一通電話都是打給你,你當時為什麼不救她!你為什麼還要讓她祝福你!”

“我的阿禾隻是太愛你!她做錯了什麼!”

沈奶奶絕望的幾乎要哭瞎眼。

裴司嶼卻雙目猩紅,直勾勾盯著從她手裡掉落的檔案——

一張b超檢查單,一張癌症診斷書,一張火化證明。

“什……什麼意思?”

屋外的陽隔著彩虹玻璃照進來,溫柔明媚。

裴司嶼落在那幾分報告上的眼卻被逼的通紅。

什麼叫他害沈舒禾意外流產?什麼叫他逼死沈舒禾?

沈舒禾怎麼會死,她昨天還在給他打電話,她怎麼會死!

他顫抖著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檔案,迫切想在上頭找到些合成的成分。

可是沒有!

每一份都沒有半點破綻!

周洛嫣眼底的勢在必得也煙消雲散,眼看形式變化不受控,她惶恐上前拉住裴司嶼,企圖從他那得到肯定。

可四目相對,他的眼睛裡隻剩無措。

“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阿嶼,婚禮,我們的婚禮還才開始,你說過會……啊!”

她手還才碰到裴司嶼就被她狠狠推開,不合手的戒指從指尖掉落,她尖叫著就要去撿,可戒指滾的太快,不過片刻就沒了蹤影。

“不要!不要,這是我的婚禮!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啊!”

她瘋了一樣鑽進人群去找那枚鑽戒。

沈老夫人也已經彆隨後趕來的保安桎梏住。

裴司嶼卻像是被釘在原地。

耳邊聲音不斷,他好像什麼都聽不見,隻固執的撿起地上那些檔案。

懷孕、癌症、死亡、還有那部帶血的手機。

這麼多年,她連密碼都沒改,還是他們的紀念日和他生日。

他才解鎖,就看到裡頭通話的界麵。

通知欄裡,還有他今天發給她的簡訊。

退出主屏,她的桌布是很簡單的背影圖。

可裴司嶼卻一眼認出,那是兩道背影,是他和她……

所以,當年沈舒禾不是為了利用他救沈氏才逼的婚,而是因為……她有了他們的孩子,她沒了辦法,纔想他娶她。

可他那時候在乾什麼?

他以為她忘不掉那個死人想把他當替身,話裡話外夾槍帶棒,嘲諷她,讓她去死!

還有昨天那通電話……

他隻是想氣氣她,他想她多在乎他一點,所以他故意讓她聽到那些,故意讓煙花全城盛開。

所以,真的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是他逼死了沈舒禾!

“不!不可能,奶奶你騙我,你肯定是在騙我。”

他絕望的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賀臻在邊上拉他,他卻猛然一驚,隨後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死死抓著賀臻求證。

“是假的對吧?沈舒禾怎麼可能死?她不是要我娶她嗎?我娶她,我現在就娶,你幫我安排,我去接沈舒禾,我再也不跟她鬨脾氣了!”

他跌跌撞撞爬起身就走。

賀臻焦急把人攔下,還沒開口,周洛嫣已經找到戒指,崩潰的衝到他麵前。

“阿嶼,我找到戒指了,我找到了,你說過你會娶我,我說過喜歡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對!還有戒指!”

裴司嶼猛然回神。

他差點忘記,這是沈舒禾他專門為沈舒禾設計的戒指,去求婚,怎麼能少了戒指呢!

他抓過戒指轉身,滿腦子都是沈舒禾。

周洛嫣抓都抓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原本屬於她的新郎衝出去找另一個女人。

她再忍不住崩潰嘶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沈舒禾為什麼非要這時候死!”

她的豪門夢徹底破碎,她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

那廂,裴司嶼出了教堂就直奔沈家彆墅。

一路上,他扶著方形盤的手都在抖。

無儘的恐懼一下下挑撥著他的神經,可他就是不信。

不信沈舒禾會死!

她不是還要救沈氏,不是還要嫁裴家,她脾氣性格那麼好的人,老天怎麼捨得讓她死!

他一腳油門踩下去,不記得自己穿闖了多少個紅燈。

車停到彆墅門口,他身子都發軟。

車門一開,他幾乎連滾帶爬。

這要是被記者拍到,必然又能引起一陣風波,可他現在什麼不在乎了。

彆墅大門沒關,他衝進去,氣都沒敢喘。

那句“沈舒禾我來娶你了”還沒脫口。

他抬頭就看到屋內黑白的靈堂。

靈堂正中央,還擺著個骨灰盒。

腦子有什麼轟然崩塌。

裴司嶼踉踉蹌蹌衝過去,手還沒抱到骨灰盒,他就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再睜眼,裴司嶼已經被人送到醫院。

賀臻在他邊上守著,見他醒來,氣都歎不完。

“當年你聽了彆人的話,去廟裡摘了紅綢那天,我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

裴司嶼麻木的躺在床上,額上被包的嚴嚴實實,他臉上也沒什麼血色。

“我也要死了?”

賀臻差點被他氣笑:“你想的倒美,腦震蕩而已。”

“……”

裴司嶼笑不出,看著瓶子裡勻速下墜的點滴,他眼神都麻木。

賀臻哪見過這樣的裴司嶼,心裡梗著口氣,還想再說點什麼逗他,床上人卻自顧自坐起身,眼尖看到他沙發上的東西,伸手就要去拿。

“哎!你這人怎麼亂翻人東西呢,有沒有禮貌?”

他眼疾手快抱在懷裡。

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裴司嶼太瞭解他。

隻一瞬,他臉就冷下來:“拿來。”

賀臻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還想用吊兒郎當的樣子敷衍:“都說了私人物品,我拿給你乾什麼?”

裴司嶼臉都沒變:“沈舒禾的東西,跟你有什麼關係?”

熟悉的三個字再出口,病房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賀臻臉上笑意微僵,裴司嶼直接朝他伸手:“沒到要尋死覓活的程度,拿來給我看看。”

賀臻還想再掙紮一下,眼看裴司嶼要拔針來搶,他直接討饒:“行行行行,給你行了吧,我真服了你。”

他雙手奉上。

透明袋子開啟來,裡頭是一本有些泛黃陳舊的筆記本。

裴司嶼還是一眼認出,那是沈舒禾的本子。

他知道她有記日記的習慣。

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寫。

寫他們坐摩天輪、記他們共赴雲雨的掀開來。

為首

“你說什麼?!”

裴司嶼猛然站住,回頭不敢置信看著往昔的好友。

賀臻歎了口氣,將手裡的手機舉到他跟前。

清一色有關昨天婚禮笑話的熱搜裡,赫然有一條就是‘沈家著急帶沈舒禾’下葬的訊息。

裴司嶼倒吸了口涼氣,差點沒站穩。

“不!不行,我不許!阿禾還沒嫁給我,她說過她在等我娶她的,她還沒和我當夫妻!”

他再沒理智,推開賀臻。

趕到沈家彆墅時,沈奶奶一身黑衣,正抱著骨灰要上車。

裴司嶼臉都白了,衝下車,腳下一軟就要去抱沈舒禾的骨灰。

“奶奶我錯了,我求你不要把阿禾帶走,她還沒有嫁給我,我們還沒結婚,我隻是太氣她那麼多年都看不到我,我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從來都沒有變過心,我沒有碰過彆人,更沒有愛過其他人!”

“我不和彆人結婚了,我再也不氣她了,我娶阿禾,我不用她逼婚,我自願的,我娶她!我求你把她留給我!”

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和沈舒禾結婚,他怎麼可能愛上彆人,他隻是不甘心,他隻是想氣她,想看她在乎他而已啊!

如果早知道她懷孕,他怎麼可能那樣對她!

裴司嶼眼眶猩紅,再次看到骨灰和遺照的那一刻,無儘的痛苦幾乎將他吞噬殆儘。

他怎麼也無法接受他能跑能跳能和他笑的阿禾忽然變成那樣。

沈奶奶看他的眼神卻滿滿的隻剩厭惡,眼底再沒了從前的蓄意討好和慈祥。

她死死抱著沈舒禾的骨灰盒,恨不能將麵前人抽筋剝骨。

“你給我滾!我沈家不歡迎你,我的阿禾這輩子也不可能嫁給你!你給我滾!”

活了這麼多年,臨了臨了,她才悔從心生。

接到阿禾死訊的那一刻,她好像塌了天。

如果不是她逼著阿禾嫁進裴家,如果那天她沒有掛阿禾的電話,她的阿禾起碼能在死前不那麼痛苦,她悔啊!

沈奶奶心絞到窒息,快要流乾的淚,再一次決堤。

“阿禾,奶奶錯了,奶奶再也不會逼你乾你不想乾的事兒,再也不逼你嫁進裴家了,是奶奶昏了頭,以後奶奶都聽你的,咱靠自己,咱不靠任何人了。”

她顫著手撫上沈舒禾的骨灰盒。

大顆大顆的眼淚,不知是要將誰的心砸穿。

眼看她又要走,裴司嶼再冷靜不下來。

他崩潰衝到沈奶奶跟前抓著她的衣袖惶恐搖頭。

“奶奶,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娶阿禾,沈氏我也會幫忙,奶奶我求你把阿禾留給我,隻要能娶她,讓我和她冥婚都行!”

“奶奶我求你了!”

‘砰——’一聲悶響。

男人腦袋重重砸在地麵。

塵土飛揚,沈奶奶卻目不斜視,顫顫巍巍蓋住骨灰盒。

裴司嶼還想上前,驟然衝到他麵前的人卻狠狠一巴掌打歪了他的臉。

“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

裴母帶著裴父趕來,兩人皆是心口不穩。

“人活著的時候你不珍惜,現在人沒了,你在這裡裝深情給誰看?!”

裴司嶼掐著拳不說話,視線步步緊隨沈奶奶手裡抱著的骨灰盒。

裴母看不下去,攔住他的視線走都沈奶奶跟前,滿眼的愧疚:“伯母,對不起……這麼好的阿禾,是我們裴家沒福氣。”

沈奶奶牙齒緊咬,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裴母知道她心裡有怨,沈舒禾是她從小看著長大又欽定的兒媳婦,她心裡同樣不好受,看了眼陰沉的天,她終究是把想說的話給強壓了下去。

“伯母你帶著阿禾先走吧,這小子有我們攔著呢,他已經耽誤了阿禾一輩子,最後這一程,可不能再因為他誤了時候。”

“我不準!”

裴司嶼聽的真切,他們想把他的阿禾從他身邊帶走!

他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痛,衝上前就要去搶骨灰盒,裴父眼疾手快將人攔住,臉色鐵青:“你非要我打斷你的腿是不是!”

誰曾想裴司嶼根本不怕:“你要打就打!你殺了我,我正好去跟阿禾作伴!但是今天誰都彆想把我和沈舒禾分開!”

他躲著裴父的手,還沒跑兩步又被父親死死抱住腰身。

“沈伯母,你帶阿禾走,不用管這小子,這都是他自作自受。”

裴父吼完,扯著兒子往後退。

沈奶奶也再沒回頭。

眼看著那張黑白遺照和骨灰盒離他越老越遠,裴司嶼從未如此無助過,他痛苦的想掙脫裴父的禁錮,奈何裴父還有保安。

他被死死壓在地上,臉都磨破,最後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將沈舒禾載走。

直到小車消失在拐角,裴父吐出口氣,手下還才卸力,剛還趴著無能嘶吼的裴司嶼卻見準時機,猛然用力掙脫身上的桎梏。

裴父一屁股摔在地上,人還沒回神,耳邊隻剩一陣小車轟鳴聲。

裴司嶼不要命一樣追著前麵的車,一腳油門踩下去,他眼眶染血一樣通紅,滿腦子都是沈舒禾。

他已經失去過沈舒禾一次,如果沒有沈舒禾,他情願去死。

油門近乎踩到底,好不容易追上前麵的白車,那車顯然那也發現了他,不過轉眼那車就加了速。

前車加速,他也加,不要命似的,好像前車裡載著的就是他的全部。

期間,裴母一直在給他打電話,一連十個,他一個沒接。

直到後來被吵的煩了,他皺著眉伸手去掛電話。

下一秒,左側一輛貨車飛快朝他駛來。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聽“砰——”一聲巨響。

裴司嶼腦子重重砸在車窗玻璃上,身子連續幾個翻滾停下來時,他腦子全白了。

鮮紅的血染紅了天,他耳邊近乎靜音,心跳也被無限放大。

原本放在副駕的日記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了他跟前。

裡頭那句【十年後的裴司嶼親啟】刺眼。

裴司嶼痛苦的皺著眉,身上骨頭好像儘數粉碎,疼的他窒息,他脫力仍有腦袋抵在地麵,看著鮮血成注。

恍惚一瞬,他竟覺得這樣也很好。

死了,就能和他的阿禾團聚。

他如此想著,下一秒,就聽一聲輕柔的呼喚——

“阿嶼……”

“阿嶼你怎麼又不蓋被子……”

“阿嶼,飯得按時吃……”

“阿嶼,不可以任性……”

“阿嶼……阿嶼……”

模糊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變得清晰。

痛意和緊張共存,裴司嶼紅著眼抬頭,就見那迎著光的方向,沈舒禾一身乾淨的黃裙朝他走來。

她向來如此,對誰都好脾氣,對他更是縱容。

哪怕被他欺負成這樣,她還是對著他笑,走到他跟前,仍舊那麼溫柔的摸著他的腦袋。

“阿嶼,不胡鬨了,我帶你回家,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好……”

他費力吐出一個字,喉嚨像是被鐵貫穿,他卻毫不猶豫。

“這一次,絕對……不會再丟下你,媳婦兒……”

“砰!”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兩車相撞處忽然被引燃。

他最後那句話,隨著火光,徹底消散在風聲裡,再無人知……

“還睡呢小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該起啦,今天不是說還有事嗎?”

溫柔的聲音如風。

沈舒禾費力睜眼,一陣溫暖的陽光後,一張和她有五分像的婦人麵龐映入眼簾。

“媽?”

她渾渾噩噩揉著腦袋,額間當即吃了一掌。

“怎麼?睡糊塗了自己媽都不認識了?醒了就趕緊起來,彆老賴床,我給你做了早餐,你爸還在等著‘順路’帶你出去,你趕緊的,你爸還有會要開呢。”

女人絮絮叨叨一路,拉開窗簾就急著往門外走。

沈舒禾怔怔看著女人的背影,好久才猛然回神。

是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在一切都沒發生前重生,她已經帶著父母規避了所有危險。

如今父母還健在,裴家大公子沒出事,她和裴司嶼也沒有開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思及此,沈舒禾心情平靜下來。

在床上又躺了會兒,便起身下床收拾。

下樓的時候,沈母正在和裴母說著話。

見她下來,沈母笑著,話提又自然落到她身上。

“當初你生兒子我生女兒,我還想著有朝一日咱們能做個親家呢,可惜了,還是沒緣分啊。”

“這有什麼的?做不成親家,阿禾這麼優秀,來當我的乾女兒也是可以的呀。”

裴母笑著遞了份喜糖給沈舒禾,那張臉還是那樣溫婉。

“來小禾,這是你阿禹哥哥的訂婚喜糖,哦對,還有,晚上你記得來我們家吃飯。”

自從軌跡被改變,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一世,她提前知道裴司嶼的哥哥裴靳禹有喜歡的女孩,所以父母才提起聯姻,她就直說了。

那邊也很給力。

她不過稍稍把訊息透出去,裴靳禹就坐不住,

沈父將沈舒禾送到a大門口。

沈舒禾下車要走,沈父又在她身後降下車窗,看著她身後欲言又止。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沈舒禾身子本能一僵,慌張擋住他的視線。

沈父剛想開口,看見她這樣子,到嘴的話又給嚥了回去:“等會要接就打給司機。”

“好!爸你慢走!”

沈舒禾答的飛快,生怕沈父看出些什麼。

直到目送那車開遠,她一口氣還沒呼完,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影。

“舒舒,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身後人身高手長,一副金絲眼框搭在他高聳的鼻梁上,禁慾又穩重,偏偏此刻,他抱著把玫瑰,委屈巴巴,好像受儘委屈。

沈舒禾瞬間被他的樣子逗笑,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花往前走。

“你這話要是被你學生聽見,我估計會被他們白眼翻上天吧。”

她這是實話。

陸桉是a大出了名的帥氣教授。

學生每天上他的課都要靠搶,選修課更是出奇的難搶。

如果不是她那天意外走進這間學校,差點抱走他的‘多多’,他們此刻大概也不會有交集。

至於見不得人……

他們又不是男女朋友關係,這點,倒是輪不到她來說,她和他目前隻是合作夥伴關係。

她擔心沈父看見他,純粹是怕沈父誤會,到時候一時上頭在那亂點鴛鴦譜。

見她沒接他的玩笑,陸桉也收了性子,帶著她往前:“走吧,多多好久沒見你了,那群毛孩子也是,這段時間老對著攝像頭蹭。”

提起店裡的毛孩子,沈舒禾心都要化了。

半年前重生後,她意外救了一車被販賣的寵物貓,當時那群小貓沒處去,她乾脆就拿了錢開了家寵物醫院,正好那群小貓也有了安身地。

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和陸桉遇見。

當時聽說a大有學生虐待流浪貓,她路過a大辦事,在校園裡正好看見隻小橘貓,還傷了眼睛,她當時隻當那是流浪貓,直接抓回了自己店裡。

誰知道沒過多久她就上了a大表白牆。

好笑的是,人家上表白牆都是因為顏,她上表白牆,純粹是因為——

‘偷貓’。

這個疤她掛上表白牆懸賞的‘罪魁禍首’,就是陸桉本桉。

誰能知道就那麼巧,那隻被她當流浪貓抓走的小橘居然是他養的!

那天他帶著貓看病,路過學校處理事務,結果貓被學生抱走,不小心弄丟了。

他正滿學校翻監控呢,結果就看到她偷偷摸摸抓貓的樣子。

於是乎,她理所當然成了偷貓賊……

後來也是因為這事兒,他們陰差陽錯成了朋友。

他知道她在開寵物醫院後,有事沒事就來她店裡‘坐診’。

美其名曰是做好事,可沈舒禾看得真切,他純粹就是想擼貓。

再後來,流浪貓數量太多,寵物店不夠放,她無奈又開了家流浪貓收容所,陸桉知道後,直接投資入夥,於是乎,他們的關係就成了合作夥伴。

平常她在忙公司事務時,大多時候店裡都是他在看。

今天,沈舒禾還才推開店鋪門,那群貓崽子就圍了上來。

沈舒禾抱都抱不過來,人還沒起身,又聽身後一道豪爽的笑聲:“喲,我孫媳婦來啦!”

一聽這稱呼,陸桉臉上就堆滿無奈:“奶奶!說過多少次了,你彆老是胡說。”

“我哪有胡說?”

陸奶奶穿著個圍裙走出來,一看見沈舒禾眼尾就堆了笑。

“孫媳婦兒,你可算過來了,奶奶可想死你了。”

她說著上前就來拉沈舒禾的手。

相識半年,沈舒禾都習以為常了。

陸奶奶的海馬體有些問題,記憶老是錯亂,也不知怎麼回事,

那聲音響起的瞬間,沈舒禾笑意就僵在嘴角。

沒等她思索反應,外頭人徑直就將聲音的主人帶到了她所在的房間。

“多肉爸爸,小多肉身體都恢複了,待會兒再做個……”

“阿禾……姐?!”

工作人員話都沒說完,那人卻像是愣在原地。

工作人員也錯愕:“您和我們老闆認識呢?”

“老闆?”

他茫然回頭。

沈舒禾已經起身,麵上情緒也恢複如常:“你怎麼養狗了?”

重生這半年,她一直儘可能避著裴司嶼,能不見就不見,她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在寵物店見麵。

聽到她的話,麵前二十出頭的少年卻隻是撓了撓腦袋,耳尖閃過詭異的紅:“我,我喜歡,就養了。”

沈舒禾聞聲就要開口,腦子卻冷不丁想起上輩子他冷著臉說厭惡她的樣子。

習慣,還真是件可怕的事。

她嘲諷勾唇,沉默著把湧到嘴邊的話咽回去,隻是平靜的嗯了一聲。

然後不鹹不淡的拉出一句,客套得不能再客套得關心:“你狗毛過敏,養的話,還是要注意。”

“嗯……”

他腦袋低下去,那張桀驁的臉也就在她跟前能有幾分低頭的架勢。

可這輩子,沈舒禾不再吃他這套。

客套完,她也沒了多話,轉身要走。

裴司嶼的臉卻忽然皺起,幾步攔在她麵前:“舒禾姐!”

他動作忽然,少年氣息撲麵,沈舒禾下意識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皺眉退開。

“還有事嗎?”

麵前少年一愣,像是猛然回神,臉一下子更紅,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媽說晚上讓你來家裡吃飯,她燉了你愛吃的豬蹄。”

“我知道,我會去。”

她勾出一抹自認為已經足夠禮貌的微笑。

裴司嶼卻一錯不錯看著她的眼,好半天,才開口:“我是有哪裡,惹了你不開心嗎?”

他這話沒頭沒腦。

沈舒禾沒答,他眼底亮色又落下去一分:“從半年前開始,你對我就好像有點不一樣了……舒禾姐,要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我能改,我……”

“沒有呢。”

沈舒禾笑著打斷他,儘可能讓自己麵色看上去如常。

“小孩子哪有這麼多胡思亂想?我好端端的討厭你乾什麼?放心吧,不會討厭你的。”

她說的自然。

裴司嶼臉色一頓,意識到什麼,腦袋又垂下去,小聲又彆扭。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就比你小四歲……”

他好像格外不服氣。

沈舒禾沒反駁他,隻笑著轉身,這次,裴司嶼沒再阻攔。

陸桉看完全程,笑著跟在她身後,眼看人走遠了,他沒忍住湊到沈舒禾跟前:“那小子喜歡你啊?”

他說的隨意,沈舒禾臉色卻猛然一變。

隨後,又扯出抹苦笑:“他就是個小孩兒,哪懂這些,性子都還不成熟呢。”

陸桉卻不讚成。

“不喜歡你,他會恨不得把瞪穿?這不就是把我當情敵了嗎?”

沈舒禾聞聲回頭,就見裴司嶼麵色陰沉的瞪著陸桉。

視線猝不及防禾她相撞,他神色一頓,又成了那個笑容燦然的少年。

陸桉在一邊嘖嘖稱奇:“這變臉,絕了。”

沈舒禾沒接話,心裡卻落下一塊,墜的人生疼。

晚上六點半,沈舒禾準時來到裴家。

她父母已經在裡頭坐著,卻沒人在飯桌上。

所有人都苦著一張臉。

她困惑進門,沈母一見她來,趕緊把她拉到一邊,附耳小聲跟她咬耳朵。

“司嶼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人沒大事,醫生說就擦傷和腦震蕩,但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來就要你不然藥都不吃,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正好你來,快去樓上看看。”

“找我?”

沈舒禾本能皺眉。

沈母已經推著她上樓,到了臥房門口,她二話不說就把人給推了進去:“這孩子之前就聽你的話,你好好跟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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