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仙劫 第45章 劫灰無間步
「《劫灰無間步》，在你『雲龍九現』身法的基礎上，為你量身打造的身法。」太上長老的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敘述一個古老的事實，「身若劫灰，無間可遁。行於湮滅之隙，生於創生之始。混沌所至，步履所及。」
這名字，這意境，瞬間與淩絕體內新生的混沌玉髓金丹、劫燼拳意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看。」太上長老隻吐出一個字。
淩絕心神劇震，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將全部心神沉入那不斷變幻的銀灰色紋路圖譜之中。甫一接觸，便覺一股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意直刺神魂，彷彿有億萬道無形的空間裂刃在切割他的意識！那些看似簡單的線條軌跡，實則蘊含著對空間法則最本質、最暴烈的解構與重組。
他看到了「碎」——空間如琉璃般被無形之力震碎成最細微的齏粉，形成一片片湮滅的虛無之域。
他看到了「遁」——身影在那些空間齏粉形成的「劫灰」縫隙中一閃而逝，無視距離，彷彿從存在的「此端」直接跳躍到「彼端」。
他看到了「凝」——在湮滅的儘頭，空間齏粉被混沌之力強行聚合，形成新的、穩固的立足點，完成一次不可思議的位移。
他看到了「焚」——步伐所過之處，空間碎片被混沌星焰點燃，留下短暫而熾熱的軌跡，既是毀滅的烙印，也是新生的坐標。
這身法，根本不是在「行走」，而是在「破壞」與「重構」空間本身！每一步踏出，都是以自身混沌之力為引，在虛空中強行開辟一條由湮滅通往創生的、獨屬於他的無間通道！其凶險，其霸道，其玄妙，遠超淩絕過往所知的任何遁術！
「悟。」太上長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清泉注入淩絕灼熱的識海。
淩絕深吸一口氣，壓下因圖譜帶來的神魂刺痛和震撼，混沌玉髓金丹急速旋轉，磅礴的混沌之力奔湧而出，灌注四肢百骸。他嘗試著模仿圖譜中最初顯現、也相對最簡單的一道軌跡——那是一個短促的、近乎直角轉折的「碎遁」之痕。
他意念鎖定前方三丈外一處虛空節點，按照圖譜所示，引動混沌金丹之力，模擬那「碎」之意境，狠狠「踏」向腳下空間！
「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裂帛聲響起！並非空氣被撕裂，而是空間本身！在他腳掌落下的瞬間，以他為中心，方圓尺許的空間如同被重錘砸中的琉璃鏡麵，驟然布滿蛛網般的漆黑裂痕！一股恐怖的湮滅吸力瞬間傳來，彷彿要將他整隻腳連同腿骨一起絞碎吞噬！
劇痛！空間撕裂的反噬之力，遠比刀劍加身更加直接，更觸及本源！淩絕悶哼一聲，新生的碎玉劫體瑩白骨骼上瞬間浮現細密裂痕，淡金色的血液從毛孔滲出！
「蠢！」太上長老冰冷的斥責如同鞭子抽在淩絕神魂上，「碎玉劫體，豈是擺設？混沌為基，意誌為引！碎而不潰，方為玉髓！將湮滅之力匯入體魄，化外力為淬煉！」
淩絕心頭劇震，瞬間明悟！他不再抗拒那恐怖的湮滅吸力，反而將《碎玉劫體》催動到極致！體表玉光流轉，那些侵入體內的空間湮滅之力，被他強橫的體魄硬生生承受、引導，如同無數柄無形的重錘，狠狠鍛打著他的骨骼、筋脈、血肉！每一次撕裂般的劇痛，都伴隨著骨骼玉髓光澤的加深，筋脈韌性的增強！
同時，他強忍著非人的痛苦，在那空間裂痕即將徹底吞噬他之前，將意念死死鎖定三丈外的目標點，混沌金丹之力狂湧，模擬圖譜中的「凝」字真意！
「凝！」
一聲低喝，混沌星芒自他腳底爆發！那破碎的空間齏粉，在混沌之力的強行乾預下，瞬間被吸附、重塑，在他前方三丈處凝聚成一個極其短暫、極其不穩定的空間節點！
就是現在！
淩絕體內劫燼拳意本能引動，一股寂滅萬物的「終末」之意透體而出，強行壓製住空間節點的不穩定。他身影猛地一「沉」，並非向下，而是如同融入水中，瞬間消失在原地那破碎的空間裂痕之中！
下一刻！
三丈外，空間節點處，淩絕的身影如同從水中浮出，驟然顯現！
成功了！
然而，這成功隻維持了不到一瞬。那強行凝聚的空間節點極不穩定，在淩絕出現的刹那便轟然潰散！一股狂暴的空間亂流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他後背上！
「噗！」
淩絕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身體被狠狠拋飛，砸在堅硬的白玉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渾身骨骼彷彿要散架，新癒合的肌膚再次布滿細密的血痕。
但他眼中，卻燃燒著狂喜與不屈的火焰！第一次嘗試，雖然狼狽不堪，甚至受了不輕的內傷，但他確確實實完成了一次短距離的、無視常規空間規則的無間位移！
「哼，徒具其形，未得其髓。」太上長老的聲音依舊冰冷，「劫灰無間，灰燼何在？無間何在？你的『劫燼』，隻用來燒彆人麼？」
淩絕掙紮著站起，抹去嘴角血跡，眼神銳利如刀。他明白了！這《劫灰無間步》的精髓，不僅僅在於引動空間湮滅和創生，更在於必須將自身也視作「劫灰」的一部分！每一次位移，自身都必須經曆一次「碎滅」與「重生」的微縮淬煉！自身的力量，尤其是那蘊含著創生與湮滅本源的混沌金丹之力，纔是維持「無間」通道、穩定空間節點的根本！劫燼拳意，不僅可對敵，更需用以護持己身，在空間湮滅中開辟「生」路！
想通此節，淩絕心中豁然開朗。他再次沉入那玄奧的圖譜之中，這一次，不再僅僅是模仿軌跡，而是以心神去溝通、去理解那圖譜中蘊含的混沌道韻與空間法則的至理。
他不再急於求成，而是從最基礎的一個個「點」開始感悟。意念沉入混沌金丹，感受著那非金非玉的微粒結構中，創生與湮滅之力如何完美平衡、流轉不息。他將這絲感悟，融入對圖譜中每一個轉折、每一次閃爍的理解。
時間在絕對的專注中悄然流逝。
一個月後。淩絕的身影在洞府內已能進行短促而連續的閃爍，每一次消失再出現，都伴隨著極其細微的空間漣漪和一聲微弱的、如同灰燼飄散的「嗤」聲。落腳點雖仍有微顫，卻已能站穩。體表玉光在每一次位移後都更加瑩潤，那是空間湮滅之力被成功匯入體內淬煉的結果。他的步法，開始帶上了一絲「劫燼」的寂滅與飄忽。
兩個月後。
他的身影變得越發難以捉摸。不再是簡單的直線閃爍，而是能在方寸之地進行匪夷所思的折轉、迴旋。空間不再是阻礙，反而成了他借力的踏板。一步踏出，腳下空間無聲湮滅成細微的「劫灰」，他的身影便融入這「灰燼」隙，下一刻，在混沌星芒的牽引下，於另一處空間節點由湮滅的「灰燼」中凝形重生。整個過程中，他的身體彷彿經曆了一次由實化虛（融入劫灰縫隙）、再由虛凝實（從創生節點重生）的玄妙轉化，每一次轉化，都讓他的混沌玉髓金丹與碎玉劫體更加契合，對空間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微。他移動時，身後會留下淡淡的、由空間微粒燃燒形成的混沌星痕，如同拖曳的灰燼尾跡，轉瞬即逝。
三個月後。
絕的身影徹底「消失」了。
不，並非消失，而是他的存在感與空間本身高度融合。他站在洞府中央，明明就在那裡，卻給人一種隨時會化作一縷青煙、融入虛空的錯覺。意念微動，他的身影便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洞府任意角落，甚至能在空中進行連續十幾次毫無軌跡可循的「無間」折躍，速度快到留下道道殘影，而真身早已在另一處凝實。空間在他腳下彷彿成了溫順的河流，他便是那踏浪而行的神隻。每一步落下，腳下空間漣漪蕩漾，如同水波，湮滅與創生的過程被壓縮到極致，幾乎不可察覺。唯有那絲絲縷縷寂滅萬物、又孕育生機的「劫燼」道韻，縈繞周身，昭示著他身法的本質。
此刻的他，身隨意動，意至身臨。無需刻意催動，《劫灰無間步》的精髓已融入他的本能。他彷彿真正化作了在混沌中飄蕩、於無間中穿梭的一縷劫灰，存滅隨心。
太上長老那枯寂如古井的眼眸，在淩絕完成最後一次完美無瑕的、橫跨整個洞府的無間折躍時，終於清晰地波動了一下。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混雜著讚許與一絲如釋重負的漣漪。
「尚可。」依舊是平淡無奇的兩個字，卻已是這位太上長老能給出的最高評價。
他灰舊的袍袖對著淩絕，極其輕微地拂動了一下。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但淩絕卻感覺周身包裹的空間規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種無形的束縛被悄然解開。
「是時候出關了，有些劫你必須親曆，我也算完成了故友所托。」
故友所托？淩絕心中疑竇叢生，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太上長老已重新盤膝坐定，微眯雙眼，氣息徹底沉寂下去，彷彿與那盞熄滅的古燈、與這亙古的白玉洞府融為了一體，再無聲息。
淩絕感受著體內那從未有過的、彷彿能焚山煮海、寂滅星辰的磅礴力量，以及那混沌玉髓金丹中流轉的創生與湮滅之力，還有那融入骨髓的《劫灰無間步》玄妙身法，一股強烈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胸中燃起！力量需要驗證，拳意需要磨礪，身法需要實戰！百煉峰的血仇，天都峰的逼迫，如同沉重的烙印壓在心頭！
他對著太上長老那枯瘦而彷彿承載了萬古孤寂的背影，無比鄭重、無比感激地深深一揖，這一揖，發自肺腑，承載著兩年多非人磨礪的感激與脫胎換骨的蛻變。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字字鏗鏘：
「弟子淩絕，叩謝長老再造傳道之恩！此恩…永世不忘！」
太上長老並未回應，連那灰舊的袍袖也紋絲不動，彷彿真的已石化。
然而，就在淩絕直起身的刹那，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空間之力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將他溫柔而堅定地包裹。眼前景象瞬間模糊、扭曲，白玉洞府的景象如同褪色的畫卷般迅速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