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仙劫 第51章 業火療傷
地火窟深處，玄冰玉床散發的寒氣驅不散彌漫的沉重。鐵戰首座躺在玉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胸膛的起伏已趨於平穩，體內那毀天滅地的轟鳴早已平息，隻是氣息微弱得如同沉睡。幾位長老圍在床邊，神色疲憊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目光不時擔憂地望向洞口。
石浩守在洞口，僅存的右手緊握成拳，指節發白，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外麵深沉的夜色，彷彿要將那黑暗看穿。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滾油煎熬著他的心。淩絕孤身潛入龍潭虎穴，對手是陰狠狡詐的天都府和萬毒窟！縱使他展現過不可思議的力量，石浩又如何能不憂心如焚？
突然！
洞口處的空間毫無征兆地蕩漾起一圈極其細微的漣漪，如同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
石浩瞳孔猛地一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下一刻，淩絕的身影背負著一個人，如同從水幕中跨出般，無聲無息地凝實在洞窟之內。他臉色有些蒼白，氣息略顯急促，顯然此行消耗不小。而他背上那個瘦弱的身影，更是讓石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蘇柔？！」石浩失聲叫道，聲音都變了調，踉蹌著撲過去。
幾位長老也霍然起身，臉上滿是驚愕與關切。
淩絕小心地將背上的蘇柔放下，讓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旁。蘇柔雙目緊閉，臉色青黑，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陰寒毒氣。
「蘇柔師弟！你怎麼樣？！」石浩單膝跪地，僅存的右手顫抖著想去觸碰蘇柔冰涼的臉頰，卻又怕驚擾到他。
「劇毒入骨，侵蝕神魂本源，生機將絕。」淩絕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他快速探了探蘇柔的腕脈，眉頭緊鎖，「比師尊當時的情況更麻煩。蝕心腐骨散的變種，還混雜了萬毒窟的『牽機引』和『腐魂瘴』！幾種劇毒在她體內形成了共生之局，牽一發而動全身，貿然驅除任何一種，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瞬間要了她的命！」
幾位長老聞言倒吸一口冷氣。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輩，自然知道這幾種毒物的歹毒。「牽機引」如同附骨之疽，深入骨髓經絡；「腐魂瘴」專蝕神魂，令人神智渾噩、生機流逝。更可怕的是共生狀態，如同在懸崖上走鋼絲！
「淩師侄…這…這可如何是好？」張長老聲音發顫，連稱呼都變了。鐵戰首座的傷勢已是他們認知的極限，蘇柔的情況更是聞所未聞的凶險。
石浩急得雙目赤紅，如同困獸：「師弟！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太上長老傳你的手段…」他抓住淩絕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眼中是孤注一擲的懇求。
淩絕的目光掃過蘇柔蒼白青黑的臉，掃過石浩絕望的眼神，掃過幾位長老憂心忡忡的麵容。混沌玉髓金丹在丹田內沉穩旋轉，魂海中那點紅蓮業火靜靜燃燒，寂滅道痕散發著深邃的氣息。
辦法…有！但凶險萬分！
「我需要絕對安靜，不能有絲毫乾擾。」淩絕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石師兄，幾位長老，為我護法。任何人，不得靠近三尺之內！」
「好！」石浩立刻應道，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猛地起身，僅存的右手緊握成拳，眼神凶狠地掃向洞口，如同守衛領地的猛虎。幾位長老也立刻點頭，神色肅穆地分散開，隱隱將淩絕和蘇柔護在中心，強大的神識警惕地籠罩著整個地火窟。
淩絕不再多言，盤膝坐在蘇柔對麵。他緩緩閉上雙眼，調整呼吸，將心神沉入混沌金丹最深處。魂海中，那點紅蓮業火猛地一跳，金紅色的光芒陡然大盛！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點凝練到極致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業火悄然浮現，跳躍著純淨而熾烈的光芒。同時，左手掌心向上，一個微型的、緩緩旋轉的歸墟旋渦無聲生成，散發出吞噬萬物的深邃引力。
「業火焚業，歸墟納毒…師兄，挺住！」淩絕心中默唸。
他眼神一凝，右手食指閃電般點出，那點淡金業火精準無比地沒入蘇柔眉心祖竅！同時，左手掌心的歸墟旋渦，隔著寸許距離，遙遙對準了蘇柔的心口！
淡金色的業火沒入蘇柔眉心的瞬間，他瘦弱的身軀猛地一顫，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眉心處，一點金紅光芒亮起，隨即，無數道細若遊絲、卻猙獰扭曲的灰黑色「絲線」如同受到驚嚇的毒蛇，猛地從他麵板下浮現出來！
這些便是糾纏在他神魂深處的怨毒業障，是幾種劇毒侵蝕本源後滋生的「毒根」！
嗤嗤嗤！
淡金業火如同投入油鍋的星火，瞬間沿著那些灰黑色絲線猛烈燃燒起來！金紅火焰所過之處，灰黑絲線發出無聲的淒厲尖嘯，迅速化為縷縷黑煙消散。蘇柔臉上痛苦之色更甚，青黑色的毒紋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身體劇烈抽搐，七竅中溢位絲絲縷縷帶著腥臭的暗綠色氣息——那是被業火逼出的毒瘴！
「穩住！」淩絕心中低喝，左手掌心的歸墟旋渦猛然加速旋轉！一股強大的吞噬之力籠罩住蘇柔心口。
那些被業火焚燒、逼出體表的毒瘴，以及更深層次、被業火撼動根基的蝕骨腐心毒力，如同受到了無形巨手的牽引，瘋狂地朝著歸墟漩渦湧去！
轟！
狂暴、陰寒、充滿毀滅性的混合劇毒洪流衝入歸墟旋渦！淩絕的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歸墟旋渦劇烈地膨脹、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這混合劇毒的猛烈程度遠超預期，其腐蝕性和對生機的掠奪性，讓混沌金丹都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煉！」淩絕緊咬牙關，《碎玉劫體》心法運轉到極致！體表瑩白玉光瘋狂閃爍，硬抗著劇毒洪流透過歸墟旋渦傳來的侵蝕撕裂感！混沌玉髓金丹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金丹表麵的混沌道紋爆發出璀璨光芒，創生與湮滅之力瘋狂交織，如同一個巨大的無形熔爐，將湧入的混合劇毒洪流強行分解、鎮壓、煉化！
一部分純粹而歹毒的腐蝕效能量被剝離出來，被淩絕引導著，化作一股冰寒刺骨的洪流，反衝回自身經脈！劇毒淬體！刺骨的冰寒與腐蝕之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淩絕悶哼一聲，嘴角溢位淡金色的血液，體表玉光在冰寒毒流的衝擊下明滅不定，骨骼發出細微的錚鳴，承受著非人的錘煉。
而另一部分被煉化掉狂暴腐蝕特性、隻剩下相對溫和卻依舊深入骨髓的蝕骨陰毒之力，則被淩絕小心翼翼地、以混沌之力層層包裹、中和，化作一股陰冷的能量流，緩緩引導回蘇柔近乎枯竭的丹田和受損嚴重的經絡之中——這是飲鴆止渴，也是唯一能吊住他一線生機、維持體內脆弱平衡的權宜之計！
整個地火窟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石浩和幾位長老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淩絕和蘇柔。隻見淩絕臉色越來越白，身體微微顫抖，額頭青筋隱現，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消耗。而蘇柔身上的青黑色毒紋，在金紅業火的焚燒下，顏色似乎淡去了一絲，但痛苦的表情並未減輕，身體依舊在無意識地抽搐。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蘇柔眉心那跳躍的金紅業火終於緩緩收斂、熄滅。他臉上的痛苦痙攣漸漸平複，雖然依舊蒼白，眉宇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青黑死氣卻明顯消退了許多，呼吸也由之前的微弱遊絲變得稍顯悠長，雖然依舊虛弱，但總算不再是瀕死之相。
淩絕左手掌心的歸墟旋渦也緩緩消散。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了疲憊的血絲，長長吐出一口帶著淡淡灰黑氣息的濁氣，臉色蒼白如紙。
「暫時…穩住了。」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濃濃的倦意，「業火焚去了最核心的怨毒業障和部分腐魂瘴，歸墟吸走了大半蝕骨腐心之毒和毒瘴…但牽機引已與她的本源氣血糾纏共生，深入骨髓神魂，如同跗骨之蛆，無法根除。我隻能將其毒性暫時壓製、中和，以毒養毒，吊住他這口氣。」
他看向石浩，眼神凝重：「師兄的命，暫時保住了。但他的身體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盞，隨時可能崩潰。需要頂級的固本培元丹藥，緩慢溫養，徐徐圖之，或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徹底拔除『牽機引』。」
石浩看著蘇柔雖然虛弱卻平穩了許多的呼吸，又看看淩絕蒼白如紙的臉和嘴角未乾的金色血漬，虎目含淚，重重地、無聲地點了點頭。能保住命，已是天大的僥幸！
淩絕喘息片刻，從懷中取出那個從無麵人處得來的黑色儲物袋。混沌之力湧入，袋口符文無聲湮滅。他神識探入其中。
片刻，他眼中寒光一閃，從中取出幾枚顏色各異、散發著濃鬱藥香的玉瓶，以及一枚材質特殊、刻滿了蠅頭小字的暗金色玉簡。玉瓶上貼著標簽：「九花玉露丸」、「續魂紫金丹」、「千年石鐘乳」…皆是修真界罕見的、吊命續魂、固本培元的頂級靈丹！而那枚暗金色玉簡，入手冰涼沉重，神念稍一接觸，便感受到一股銳利而詭異的意念——《金蟬蛻殼毒解篇》！
「哼，天都府，萬毒窟…果然蛇鼠一窩！」淩絕冷哼一聲，將那幾個玉瓶遞給旁邊眼巴巴看著的張長老，「這些丹藥，每日化入靈泉，喂師尊和蘇師兄服下。藥性霸道，每次不可超過半粒。」
他又拿起那枚暗金色玉簡，神念沉入其中。裡麵果然記載了關於「牽機引」等幾種混合劇毒的詳細剖析、共生原理以及數種極其複雜、需要天材地寶配合的解毒思路！雖然未必能立刻根治蘇柔，但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此簡，或有助益。」淩絕將玉簡也遞給張長老，「煩勞長老參詳。」
做完這一切，淩絕強撐著站起，身形微微晃了一下。石浩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攙扶，卻被他抬手止住。
「石師兄，峰上…可還有能戰、可信之人？」淩絕的目光投向洞口外深沉的夜色，疲憊的眼底深處，那冰冷的殺意再次凝聚，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刃。
石浩一愣，隨即明白了淩絕的意思，僅存的右手猛地攥緊，指節爆響：「有！百煉峰還沒死絕！我，還有幾個被毒傷折磨、但還有一口氣在的內門師弟！隻要師弟你一句話，刀山火海，皺一下眉頭，我石浩就不是百煉峰的種！」
「好。」淩絕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決絕，「召集他們。療傷，固本，然後…隨我，去『取』藥！」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山岩，投向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巢穴。
天都府，萬毒窟…他們欠下的血，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
為戰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