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渣前夫演深情人設翻車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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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離婚協議那天,我撞見丈夫摟著懷孕的小三挑嬰兒床。
>她隻是代孕,孩子生下來就給你養。他扯開我抓婚紗的手。
>車禍醒來後我忘了所有背叛,唯獨記得愛他。
>丈夫欣喜若狂扮演起深情,直到我摸到那條他送小三的項鍊。
>記憶復甦那晚,我當眾播放他和小三的錄音:等她死了,家產全是我們的。
>他跪在玻璃渣上求我彆走。
>我笑著踩過滿地狼藉:演了兩年戲,片酬該結清了。
1
冰冷決裂
冰冷的黑體字在離婚協議書上蔓延,像一條條醜陋的蜈蚣,啃噬著紙張,也啃噬著我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體麵。指尖下的紙張觸感粗糙,帶著一種判決書般的重量。空氣裡瀰漫著昂貴的香薰味兒,甜膩得令人作嘔,壓不住心口那股翻騰的鐵鏽腥氣。
律師平板無波的聲線在死寂的辦公室裡切割著時間:……房產、股權分割明細如上所述,蘇晚女士,如無異議,請在……
顧澤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乾澀得像砂紙摩擦,突兀地打斷了律師的宣讀。
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職業性的迴避:顧先生…臨時有個重要的海外視頻會議。
嗬。重要的海外會議。
我扯了扯嘴角,一個冰涼的弧度凝固在臉上,比哭還難看。那張薄薄的紙,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掌心。我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肉裡,尖銳的疼痛卻抵不過心臟被生生撕裂的萬分之一。兩年婚姻,一千多個日夜的傾心付出,換來的,就是此刻這張冰冷、詳儘、將我一寸寸剝離開他世界的清單。
他連最後的告彆,都吝嗇給予。
辦公室厚重的雕花木門在我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律師公式化的目光。高跟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空洞的迴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虛空裡,找不到著力點。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灰濛濛的天光下匍匐著,車流如織,喧鬨隔著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彷彿來自另一個與我無關的星球。
去哪不知道。隻是想逃離,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逃離那張紙帶來的巨大羞辱。
鬼使神差地,雙腿帶著我走向了市中心那家最奢華的母嬰商城。巨大的櫥窗裡,柔和的燈光籠罩著夢幻般的嬰兒床、小巧精緻的衣物、毛茸茸的玩偶…像一個個粉飾太平的謊言。就在幾天前,我還滿懷憧憬地拉著顧澤的手,在類似的櫥窗前駐足,指尖劃過那些柔軟的布料,笨拙地想象著未來寶寶的模樣。
那時他臉上是什麼表情是縱容,還是…早已刻在眼底的嘲弄
視線毫無焦距地掃過那些甜蜜的假象,直到——櫥窗內,熟悉的身影毫無防備地撞入眼簾。
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捅進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
顧澤。
我的丈夫。
他小心翼翼地摟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寬鬆的孕婦裙下勾勒出刺目的弧度。她側著臉,笑容明媚得刺眼,手指正指向一張鋪著昂貴蕾絲紗帳的白色嬰兒床。顧澤低下頭,嘴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臉上是我許久未曾見過的、近乎虔誠的溫柔。那溫柔曾經隻屬於我,如今卻像毒藥,一滴不漏地澆在另一個女人的小腹上。
櫥窗的玻璃冰冷堅硬,隔開了兩個世界。裡麵的那個世界,溫馨得如同童話;外麵的我,站在寒風裡,血液一寸寸凍結成冰。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顧澤無名指上那圈鉑金婚戒的冷光,和我手上這枚一模一樣,此刻卻像最惡毒的諷刺。
身體先於意識動了。我像一具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猛地撞開沉重的玻璃門,衝了進去。甜膩的奶香和輕柔的背景音樂瞬間將我包裹,卻隻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顧澤!我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尖利。
那對璧人聞聲愕然回頭。
顧澤眼中的溫柔瞬間凍結,碎裂,被一種混合著震驚、惱怒和……被窺破的狼狽取代。他下意識地將那女人往身後護了護。
蘇晚他的眉頭擰成一個厭惡的結,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我重複著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血腥味。目光死死釘在他護著那女人的手臂上,釘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那件孕婦裙的料子,我記得,是我上個月看中卻冇捨得買的限量款。
解釋!我朝他逼近一步,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微微發抖,昂貴的婚紗裙襬拖過光潔的地麵,此刻隻顯得無比諷刺。周圍挑選商品的顧客和服務員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像細密的針,紮在皮膚上。
解釋什麼顧澤的聲音冷硬下來,試圖維持他一貫的精英派頭,但眼底的慌亂出賣了他。彆在這裡無理取鬨!
無理取鬨我淒厲地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商場裡迴盪,異常刺耳。我猛地伸出手,用儘全身力氣抓住了顧澤昂貴西裝的領口,那精緻的布料在我指下扭曲變形。這個!這個賤人!還有她肚子裡的野種!你給我解釋清楚!我指著那個躲在他身後、泫然欲泣的女人,指尖顫抖得厲害。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力道之大,打得我頭猛地偏向一邊,眼前金星亂冒,左頰瞬間火辣辣地腫起。耳朵裡嗡嗡作響,世界的聲音都變得模糊扭曲。
蘇晚!你瘋了!顧澤甩了甩打痛的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冰冷又嫌惡。看清楚你的身份!像個潑婦一樣,丟不丟人!他用力掰開我抓著他領口的手指,那力道帶著十足的狠勁,彷彿在撕掉一塊令人作嘔的汙穢。
身份我的身份我捂著臉,滾燙的淚水終於決堤,混著嘴角滲出的腥甜,狼狽不堪地往下淌。我是你顧澤明媒正娶的妻子!法律上唯一的顧太太!她呢她算什麼東西一個懷著野種的……
夠了!顧澤厲聲打斷,眼神瞥向我身上那件刺目的婚紗,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聲音壓低,卻字字如冰錐刺入骨髓。她隻是代孕!蘇晚,你生不出來,還不許我找個肚子孩子生下來,自然給你養!你鬨什麼識相點,簽了字,大家體麵!
代孕給我養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碎我最後一絲幻想。原來在他眼裡,我不僅是個生不出蛋的廢人,還是個可以隨意愚弄、接受恩賜的傻子!他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可以隨意擺佈、連生育功能都可以被替代的工具
巨大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世界在眼前瘋狂旋轉,扭曲變形。顧澤那張冷漠絕情的臉,小三那帶著勝利者憐憫的虛偽表情,周圍那些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片刺目的白光和尖銳的耳鳴。
體麵……哈哈……體麵……我喃喃著,像個徹底崩潰的瘋子,踉蹌著後退,婚紗絆住了腳。
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從背後襲來!
刺耳的、幾乎要撕裂靈魂的刹車聲驟然響起,尖銳地劃破空氣,瞬間蓋過了商場裡所有嘈雜的背景音和人聲。
天旋地轉。
身體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摜向冰冷的虛空。視線裡最後定格的,是顧澤那張驟然褪去所有血色、寫滿驚駭的臉,和他身後那個女人下意識捂住小腹的動作。世界在眼前猛烈地傾斜、翻滾、碎裂。婚紗雪白的裙襬如同絕望的旗幟,在失控的視野裡瘋狂舞動。堅硬的地麵,冰冷而貪婪地撲上來。
然後,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濃稠,冰冷,冇有儘頭。
2
幻夢初醒
意識像沉在幽暗的海底,偶爾被一絲微弱的光線驚擾,又迅速沉淪。模糊的聲音斷斷續續,隔著厚重的水幕傳來,遙遠而不真切。
……撞擊導致顱內血腫…壓迫海馬體區域…記憶功能嚴重受損……
……奇蹟……昏迷三個月……能醒來……
……顧先生……您一直守著……真是情深義重……
是誰在說話顧先生……顧澤
顧澤……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模糊而溫暖的漣漪。顧澤……我的丈夫……他一定很擔心……他在等我……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試圖衝破那層厚重的黑暗與粘稠的阻力。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次嘗試抬起都耗儘心神。終於,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黑暗。
視野裡一片朦朧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強勢地鑽入鼻腔,帶著冰冷而潔淨的氣息。
一張臉在模糊的視野中漸漸清晰。輪廓英挺,眉宇間籠罩著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狂喜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佈滿了紅血絲,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裡麵湧動著某種我無法解讀的複雜情緒,像劫後餘生,又像失而複得。
小晚……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不可思議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彷彿怕驚碎了什麼易碎的夢。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顧澤。真的是他。我的丈夫。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間席捲了全身,驅散了所有的不安和迷茫。所有的痛苦、委屈、憤怒……那些沉甸甸壓在心底的陰暗情緒,在這張熟悉而關切的臉龐前,奇蹟般地煙消雲散,彷彿從未存在過。大腦一片澄澈的空白,隻餘下對他的、純粹的、毫無保留的依賴和愛戀。
阿澤……喉嚨乾澀發緊,發出的聲音微弱嘶啞,卻帶著全然的信任和依戀。我……怎麼了好疼……身體每一處關節都在叫囂著疼痛,頭更是像要裂開一樣。
彆怕,彆怕小晚!他立刻俯身,溫熱的手掌包裹住我冰涼的手指,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帶著一種我記憶中從未有過的珍視。你出了點小意外,冇事了,都過去了。我在,我一直都在這裡,哪兒也不去。他的指腹帶著薄繭,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背,帶來奇異的安撫力量。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這份失而複得的、幾乎要將我淹冇的、被他守護的幸福感。我緊緊回握住他的手,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我……我好想你……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冇入鬢角。
傻瓜,我也想你,每天都在想。他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抵著我的額頭,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皮膚,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睡吧,再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在這令人沉溺的溫柔裡,我再次放任自己沉入那片寧靜的黑暗。這一次,不再冰冷,不再恐懼。隻有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唯一真實的錨點。
後來,從護士們帶著羨慕的竊竊私語中,從護工阿姨感慨的隻言片語裡,一幅深情丈夫不離不棄的完美畫卷在我空白的腦海裡慢慢拚湊起來。
我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地躺了整整三個月。而顧澤,我的丈夫,推掉了所有重要的跨國會議,放棄了數不清的生意,寸步不離地守在我的病床前,親自照料,日夜呼喚。他握著我的手,一遍遍講述我們甜蜜的過往——那些在我空白的記憶裡,被他精心描繪得如同童話般美好的點滴。他說他愛我,愛得深入骨髓,冇有我,他的世界就失去了所有色彩。
每一次複健,痛苦得如同將骨頭打碎重組。汗水浸透病號服,肌肉撕裂般的疼痛讓我無數次想要放棄。但隻要一回頭,總能撞進顧澤深情的眼眸裡。他會立刻上前,用溫熱的毛巾替我擦去汗水,動作笨拙卻無比輕柔。他會在我因疼痛而退縮時,用那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小晚,看著我。為了我,再試一次,好嗎我需要你站起來。他的掌心貼在我顫抖的背上,傳遞著灼熱的溫度,彷彿真的能注入力量。
在他的注視和鼓勵下,我咬著牙,一次次突破極限。
顧太太,您先生對您可真是冇話說。主治醫生查房時,看著顧澤熟練地幫我調整牽引器,由衷地讚歎,您昏迷那會兒,他整個人都垮了,天天守在這兒,鬍子拉碴的,看著讓人心疼。現在您醒了,他纔算活過來。這種情分,難得啊。
護工張阿姨更是抹著眼淚:顧先生那是真把您放在心尖尖上疼!您昏迷時,他給您擦身、按摩,比我們專業護工還仔細。喂流食的時候,怕燙著您,自己都捨不得吃飯也要先試溫……我們看著都感動!
每一次聽到這些,顧澤總是微微低下頭,露出一個帶著些許疲憊和深情的淺笑,輕輕握住我的手,語氣溫柔而理所當然:小晚是我的命。為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這些話語,這些眼神,這些無微不至的關懷,像最溫暖的泉水,源源不斷地注入我空白的記憶荒原。那裡漸漸開出一片繁花似錦,每一朵花瓣上都寫著顧澤的名字。我沉浸在他為我編織的完美愛情幻夢裡,像一隻終於找到港灣的疲憊小船,全然依賴著他給予的溫暖和安全感。
我忘記了那場慘烈的車禍,忘記了那紙冰冷的離婚協議,忘記了母嬰店裡那剜心刺骨的一幕,忘記了那記狠戾的耳光和他口中冰冷的代孕、給你養。我的記憶裡,隻剩下一個深愛我的丈夫,和他為我撐起的一片晴空。
隻是偶爾,在夜深人靜,顧澤以為我熟睡時,一些極其短暫的、模糊的碎片會毫無征兆地刺入腦海——刺耳的刹車聲,翻飛的白色裙角,一張寫滿驚駭的男人的臉……但這些碎片轉瞬即逝,快得像指尖掠過的風,留下的隻有一絲莫名的、難以捕捉的心悸,很快就被他均勻的呼吸聲驅散。
日子在複健的汗水和顧澤無微不至的嗬護中一天天過去。身體逐漸好轉,醫生終於點頭同意我出院回家休養。
重新踏入那棟熟悉又陌生的豪華彆墅,一切都似乎和記憶中美好的過去無縫銜接。傭人們恭敬地喚著太太,家裡纖塵不染,處處透著奢華與舒適。顧澤更是體貼入微,親自把我抱上樓,安置在柔軟的大床上,連拖鞋都替我擺好。
回家了,小晚。他俯身,在我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依偎在他懷裡,幸福得幾乎要歎息。這就是我的家,我的愛人,我失而複得的完美人生。
3
真相終揭
時光如同溫吞的溪流,在顧澤精心編織的柔情蜜網中無聲滑過兩年。
我的身體在昂貴的理療和複健中奇蹟般地恢複了大半,除了偶爾陰雨天關節深處會傳來隱痛,以及記憶深處那片頑固的、無法開墾的空白地帶,生活似乎已重回正軌。在顧澤無微不至的嗬護下,我像一個被精心修複的瓷娃娃,重新變得光鮮亮麗。
他依舊是那個完美的丈夫,記得我所有細微的喜好,推掉不必要的應酬陪我吃飯,在我偶爾被噩夢驚醒時第一時間將我擁入懷中安撫。他的深情無懈可擊,甚至讓那些最初對我失憶抱有疑慮的親友,都漸漸相信了這場天降橫禍後的破鏡重圓。
然而,一些極其細微的、無法言喻的異樣感,如同水底悄然滋生的青苔,在看似平靜的湖麵下無聲蔓延。
有時,當顧澤的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皮膚,或是在他靠近想要擁抱時,我的身體會先於意識產生一絲微不可察的僵硬。那是一種潛藏在肌肉記憶深處的、本能的排斥。很輕,很短暫,快得連我自己都來不及捕捉那瞬間的感受,它便已消失無蹤,隻剩下心頭一絲莫名的空茫和困惑。彷彿身體裡住著一個沉默的、傷痕累累的靈魂,在無聲地抗拒著這過分的親密。
還有一次,顧澤在書房處理檔案,我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去,想給他一個驚喜。推門的刹那,他似乎被驚擾,猛地合上了抽屜,動作快得有些倉促。他抬起頭,臉上瞬間堆起溫柔的笑意,但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反而在深處掠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慌亂雖然轉瞬即逝,他立刻起身接過牛奶,親昵地吻了吻我的發頂,說著謝謝寶貝,但那一刻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陌生情緒,像一根極細的針,在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輕輕紮了一下,留下一個微不可查卻隱隱作痛的疑點。
最難以解釋的,是那個反覆出現的夢境碎片。
總是在深夜,毫無預兆地降臨。冇有畫麵,隻有聲音——尖銳到能撕裂耳膜的刹車聲,一聲女人的尖叫(那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又無比遙遠),還有一個低沉冰冷的男聲,模糊地吐出一個詞:……片酬
每次被這聲音驚醒,冷汗涔涔,心臟狂跳,彷彿剛從溺斃的邊緣掙紮回來。顧澤總會立刻醒來,將我緊緊摟在懷裡,溫熱的手掌輕拍我的背,低沉的聲音帶著睡意的沙啞,一遍遍安撫:彆怕,小晚,隻是個噩夢。我在這裡,冇事了,冇事了……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驅散了夢魘的冰冷。我依偎著他,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那點冇來由的恐懼便漸漸平息。隻是心底深處,那個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片酬二字,卻像一枚生鏽的釘子,頑固地楔在那裡,時不時帶來一陣鈍痛。
我告訴自己,這隻是車禍後遺症,是大腦受損區域帶來的混亂信號。顧澤的愛如此真實,如此厚重,足以覆蓋一切陰影。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不過是自己過於敏感了。
直到那個所謂的重獲新生紀念日晚宴。
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顧澤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端著香檳杯,遊刃有餘地穿梭於賓客之間,接受著潮水般的恭維。
顧太太真是越來越容光煥發了!
顧總情深似海,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羨煞旁人!
顧澤含笑應對,不時深情地看我一眼,指尖在我腰側輕輕摩挲,傳遞著親昵。我掛著得體的微笑,扮演著幸福女主人,心底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這樣的場合,於我而言,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膜。
顧澤哥哥!一個嬌柔甜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下意識地回頭。一個穿著香檳色露背長裙的年輕女子端著酒杯,巧笑嫣然地走過來。她妝容精緻,眼波流轉,帶著一股刻意的風情。是林薇,顧澤一個遠房表叔的女兒,據說是這兩年才從國外回來,偶爾會來家裡拜訪。
顧澤臉上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恢複如常,聲音溫和:薇薇,你來了。
是呀,澤哥哥和嫂子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怎麼能缺席林薇的目光掃過我,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挑釁她的視線最終落回顧澤臉上,笑容更深,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她微微側身,抬手將頸側一縷捲髮撩到耳後。
就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
宴會廳璀璨的燈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她修長白皙的頸項上。
那裡,靜靜地躺著一根項鍊。
鉑金的細鏈,墜著一顆切割完美的水滴形祖母綠寶石。綠得深邃,濃鬱,像凝結了千年的森林幽光。寶石周圍,鑲嵌著一圈細碎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這根項鍊!
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我的四肢百骸!大腦深處某個塵封的、佈滿蛛網的角落,被這抹刺眼的綠光狠狠撬開!
不是熟悉。是烙印!是刻在靈魂裡的劇痛印記!
我見過它!絕對見過!
在哪裡在哪裡!
混亂的碎片如同被颶風捲起的殘骸,瘋狂地在腦海裡衝撞、拚湊——
刺耳的刹車聲!翻飛的白色裙角!巨大的、冰冷的玻璃櫥窗!櫥窗裡,那個依偎在顧澤懷裡的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的頸項間,閃耀的正是這抹冰冷、幽深、如同毒蛇之眼的祖母綠!
還有……還有顧澤那冰冷嫌惡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淬著毒汁:……她隻是代孕!孩子生下來就給你養!……識相點,簽了字,大家體麵!
以及……那記狠戾的、幾乎打碎我所有尊嚴的耳光!
嗡——!
尖銳的耳鳴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瞬間淹冇了宴會廳所有的喧囂。世界在我眼前劇烈地搖晃、旋轉、扭曲、碎裂!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不受控製地從我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我猛地抱住了劇痛欲裂的頭,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撞翻了侍者手中的托盤。晶瑩的高腳杯碎裂一地,酒液如同猩紅的血液,潑灑在光潔的地板上,也濺上了我昂貴的裙襬。
小晚!顧澤臉色驟變,立刻伸手想要扶住我,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
彆碰我!我像被毒蛇咬到一樣,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甩開他的手,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地釘在他瞬間煞白的臉上,也釘在因驚愕而捂住嘴的林薇頸間那抹刺目的祖母綠上。
那冰冷的寶石,此刻像一隻惡毒的眼睛,無聲地嘲笑著我這兩年的愚蠢與沉淪。
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深情戲碼,都在這一瞬間被這抹幽綠的光芒徹底撕裂!
碎片!無數的記憶碎片!不再是模糊的閃回,而是帶著血肉、帶著劇痛、帶著清晰無比的畫麵和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轟然沖垮了那層精心構築了兩年的虛假堤壩!
尖銳的刹車聲!冰冷的離婚協議書!顧澤護著林薇時那嫌惡的眼神!他口中冰冷無情的代孕、給你養!那記狠戾的耳光!以及……車禍前,在手機螢幕上看到的那條彩信——一**薇對著鏡子自拍的照片,頸間赫然就是這根祖母綠項鍊!附言是:澤哥送的,好看嗎他說配我的膚色。哦對了,寶寶今天踢我了呢。
還有……還有……最深的、最黑暗的、被刻意遺忘的!
病床前!那斷斷續續、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語!
哭喪著臉給誰看……植物人……醒不過來了……
放心……遺囑早就‘安排’好了……她名下那些股份、房產……隻要她嚥了氣……全是我們的……
……熬著吧……等她死了……家產全是我們的……你和寶寶……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那聲音!那聲音!是顧澤!還有林薇!
原來在我無知無覺、如同活死人般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在我拚儘全力想要醒來回到他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這對狗男女,就在我的病床前,用最惡毒的語言,盤算著我的死亡!瓜分著我的血肉!
啊——!!!
更淒厲的尖叫衝破喉嚨,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和恨意!我整個人蜷縮下去,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彷彿要將那些肮臟的記憶連同這劇痛一起摳出來!
宴會廳死寂一片。所有的談笑風生戛然而止。無數道震驚、錯愕、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聚焦在我這個當眾崩潰的顧太太身上。
小晚!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彆怕,彆怕,我送你去醫院!顧澤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強裝的鎮定,他試圖再次靠近我,臉上寫滿了焦急和一種被當眾揭穿的恐慌。他伸出手,想要強行將我抱起來。
滾開!我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嘶吼出來,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死死地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碎的血沫:顧澤!你的戲……演夠了嗎!
空氣凝固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顧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瞳孔劇烈收縮,裡麵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彷彿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我搖搖晃晃地,撐著旁邊冰冷的餐檯邊緣,強迫自己站直身體。劇烈的頭痛還在持續,像有無數根鋼針在顱內攪動,但比這更強烈的,是胸腔裡那幾乎要炸裂開來的、焚燬一切的恨意!
顫抖的手指,摸索向晚宴手包冰冷的金屬搭扣。
顧澤彷彿預感到什麼,臉色劇變,猛地朝我撲來:小晚!不要!
晚了。
冰冷的、微型的錄音筆,被我高高舉起,暴露在璀璨的水晶吊燈下,暴露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
我看著他瞬間扭曲到極致的臉,看著他眼中那末日降臨般的絕望,嘴角緩緩扯開一個近乎破碎的、卻又帶著極致冰冷嘲諷的弧度。
指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狠狠按下了播放鍵。
沙……沙……
短暫的電流雜音後,一個男人低沉而冷酷的聲音,無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死寂的宴會廳,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也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紮進顧澤的心臟:
……哭喪著臉給誰看……植物人……醒不過來了……
……放心……遺囑早就‘安排’好了……她名下那些股份、房產……隻要她嚥了氣……全是我們的……
緊接著,是一個女人嬌柔做作、帶著貪婪笑意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熬著吧……等他死了……家產全是我們的……你和寶寶……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錄音筆裡傳出的聲音,如同淬了劇毒的冰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在死寂的宴會廳裡,砸在每個人驟然失色的臉上。
……遺囑早就‘安排’好了……
……隻要她嚥了氣……全是我們的……
……家產全是我們的……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嗎不,那更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飽含血淚的控訴,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恨意。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空氣凝固成冰,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剛纔還言笑晏晏的賓客們,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臉上的表情定格在極致的震驚、錯愕、鄙夷和難以置信中。有人手中的酒杯滑落,啪地一聲摔得粉碎,猩紅的酒液蜿蜒流淌,像一道刺目的血痕,卻無人顧得上。
所有的目光,如同無數道無形的探照燈,齊刷刷地、帶著冰冷的審判意味,聚焦在顧澤身上。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殆儘,隻剩下一種瀕死般的灰敗。精心打理的髮型垂下一縷,狼狽地貼在汗濕的額角。他死死地盯著我手中那支小小的錄音筆,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裡麵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恐懼、被徹底撕碎的絕望,還有一絲……窮途末路的瘋狂。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想辯解,想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身昂貴的定製西裝,此刻像沉重的枷鎖,將他釘在恥辱柱上。
而他身旁的林薇,早已花容失色。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頸間那條刺目的祖母綠項鍊,彷彿那是燙手的烙鐵。她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眼神驚恐地四處亂瞟,尋找著根本不存在的退路。精心描畫的妝容被冷汗浸透,顯出一種廉價而狼狽的底色。她試圖去拉顧澤的衣袖,卻被他猛地、幾乎是粗暴地甩開。
假的!全是假的!顧澤終於爆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聲音扭曲而破碎,帶著一種垂死的掙紮。他踉蹌著朝我衝來,眼神凶狠,像是要搶奪那支錄音筆,又像是要捂住我的嘴,堵住那仍在播放的、將他徹底釘死的罪證。是合成的!蘇晚!你瘋了!你被撞壞腦子了!你誣陷我!
他的手指帶著淩厲的風,眼看就要觸碰到我。
我冇有躲。
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那歇斯底裡的猙獰,看著他那試圖毀滅證據的最後瘋狂。在他指尖即將碰到錄音筆的刹那,我猛地抬起另一隻手,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揮出!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用儘了我殘存的所有力氣,帶著積攢了兩年的滔天恨意,狠狠地扇在他那張寫滿虛偽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在死寂的宴會廳裡,如同驚雷般炸響!
顧澤被打得頭猛地一偏,整個人都懵了。臉上迅速浮現出清晰的五指紅痕。他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屈辱、震驚,還有一絲徹底被擊垮的茫然。
誣陷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異常清晰,冰冷地穿透凝固的空氣,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顧澤,睜開你的狗眼看看!
我猛地指向林薇頸間那條幽綠的項鍊,指尖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這根項鍊!你送她的‘定情信物’!兩年前,就在我車禍前,她就戴著它向我耀武揚威!你告訴我,這也是合成的!也是我腦子壞了臆想出來的!
林薇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用手死死捂住項鍊,彷彿那樣就能將它藏起來。
顧澤的目光順著我的手指,落到那抹刺眼的祖母綠上,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眼神徹底灰敗下去。他張了張嘴,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反駁的字。鐵證如山,眾目睽睽,他精心構築了兩年的謊言堡壘,在這一刻徹底崩塌,碎成了齏粉。
巨大的羞恥、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冇。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彷彿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噗通一聲,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碎裂的玻璃渣深深刺入他的西裝褲,洇開暗色的痕跡。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猛地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卑微的、絕望的、帶著最後一絲乞求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小晚……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狼狽不堪,哪裡還有半分昔日顧總的意氣風發彆走……求你……彆離開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懲罰我都行!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裙襬,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曾經傾儘所有去愛、卻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看著他此刻跪在玻璃渣上,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看著他眼中那廉價而可笑的淚水。
心口那個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此刻冇有疼痛,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所有的愛,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在這一刻燃燒殆儘,隻剩下冰冷的餘燼。
賓客們壓抑的抽氣聲、鄙夷的議論聲,如同背景音,遙遠而模糊。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
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優雅,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很低,很輕,卻如同淬了劇毒的冰淩,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送入他耳中:
演了兩年戲……我頓了頓,冰冷的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掃過林薇驚恐失措的表情,掃過滿場鄙夷的目光,最後落回他寫滿絕望的眼睛裡。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致冰冷、極致嘲諷、也極致……解脫的弧度。
……片酬,該結清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冇有再看他一眼。
挺直脊背,如同一個浴血歸來的戰士,踩著滿地狼藉——碎裂的玻璃、潑灑的酒液、還有他那被徹底碾碎的尊嚴和深情假麵。
高跟鞋的鞋跟,精準地、毫不猶豫地,碾過顧澤伸出的、試圖挽留的手指。
呃啊!一聲壓抑的痛呼從他喉嚨裡擠出。
我恍若未聞,步履從容而決絕,頭也不回地走向宴會廳那扇洞開的、通往外麵自由世界的大門。
身後,是死寂。
是顧澤崩潰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
是林薇驚慌失措的尖叫。
是滿場嘩然、鄙夷、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光潔冰冷的地麵上,像一個斬斷所有過去的、孤絕的句點。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死寂的宴會廳裡被無限放大,如同冰冷的鼓點,每一步都踩在顧澤徹底碎裂的尊嚴上,也踩在我過去兩年沉淪的幻夢廢墟上。
冇有回頭。
身後那片狼藉、那些震驚鄙夷的目光、顧澤崩潰的嗚咽和林薇歇斯底裡的尖叫,都被那扇沉重的、緩緩合攏的宴會廳大門徹底隔絕。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一個虛偽、肮臟、令人窒息的地獄;一個未知,卻充滿凜冽自由氣息的荒野。
走廊儘頭,電梯門無聲滑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身形挺拔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那裡。他戴著墨鏡,看不清眼神,但緊繃的下頜線和周身散發出的冷硬氣息,無聲地傳遞著可靠與力量。他是我昏迷期間,母親耗儘最後心力為我秘密聘用的頂級保鏢兼私人偵探,陳鋒。這兩年,他如同最沉默的影子,潛伏在顧澤為我精心打造的牢籠之外,替我收集著那些被謊言掩埋的、足以致命的碎片。
太太。陳鋒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情緒,隻迅速側身,護著我進入空蕩的電梯。
電梯平穩下行,冰冷的金屬壁映出我蒼白如紙的臉。臉頰上被顧澤掌摑過的地方早已消腫,但心口那個巨大的、被欺騙和背叛撕裂的窟窿,此刻正呼嘯著灌進冰冷的空氣,帶來一種近乎麻木的劇痛。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不是害怕,是劫後餘生的虛脫,和恨意燃燒後的餘燼。
東西拿到了我的聲音乾澀沙啞,像砂紙摩擦過喉嚨。
陳鋒冇有多餘的話,從風衣內袋拿出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檔案袋,遞到我手中。指尖觸到那冰冷的紙張邊緣,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這裡麵,裝著他這兩年潛伏在暗處,用最專業也最危險的手段收集到的一切:顧澤偽造、篡改的遺囑副本;他與林薇私下簽署的、關於孩子歸屬和財產分割的肮臟協議;甚至……還有他買通醫生,在我車禍後試圖延緩我甦醒、甚至製造意外的蛛絲馬跡。
每一張紙,都是插向他心臟的利刃。而剛纔宴會廳裡的錄音筆,不過是第一刀。
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陳鋒拉開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後座門,我毫不猶豫地坐了進去。車廂裡瀰漫著皮革和一絲淡淡的消毒水味,隔絕了外麵世界的最後一點喧囂。
去醫院。我靠進冰冷的椅背,閉上眼,聲音疲憊卻異常清晰,我母親那裡。
陳鋒冇有詢問,隻是沉穩地發動了車子。引擎低吼,黑色的車身如同幽靈般滑出停車位,彙入深夜稀疏的車流。
車窗外的城市夜景飛速倒退,流光溢彩,卻再也照不進我冰冷的心底。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覆回放著剛纔的一幕幕:顧澤跪在玻璃渣上涕淚橫流的醜態,林薇捂著項鍊驚惶失措的嘴臉……還有,那支錄音筆裡,他們在我病床前,用最惡毒的語言盤算著我死亡的每一個字!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強壓下那股滅頂的噁心感。
太太,水。陳鋒透過後視鏡敏銳地察覺,遞過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冰涼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稍稍平複了翻騰的胃。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複仇纔剛剛開始。沉溺於恨意和噁心,隻會讓自己變得和那對狗男女一樣醜陋不堪。
我要清醒。我必須清醒。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頂級私立醫院的特殊監護樓層。這裡安靜得如同另一個世界,隻有儀器的輕微滴答聲在走廊裡規律地迴響。
推開那扇熟悉的病房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的百合花香撲麵而來。病床上,母親靜靜地躺著,身上連著複雜的監護儀器。她比兩年前更瘦了,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車禍不僅帶走了我的記憶,也幾乎帶走了母親的生命。那場針對我的陰謀,最終卻讓趕來醫院的母親遭遇了另一場意外車禍,成了植物人。顧澤對外宣稱是悲痛過度導致舊疾複發,何其諷刺!
我輕輕走到床邊,握住母親枯瘦卻依舊溫熱的手。指尖傳來微弱的脈搏跳動,像黑暗中的一點螢火,微弱卻固執地證明著生命的存在。
媽……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千言萬語哽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帶著哽咽的呼喚,我醒了……我真的醒了……不是身體,是心。那顆被謊言矇蔽、被愛情豢養的心,終於掙脫了枷鎖,看到了血淋淋的真相。
我將額頭輕輕抵在母親的手背上,滾燙的淚水終於洶湧而出,無聲地浸濕了潔白的床單。這兩年的委屈、迷茫、被欺騙的憤怒、以及對母親深沉的內疚和擔憂,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抑製。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胸腔裡那股窒息的悶痛稍稍緩解,我才抬起頭,用袖子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
媽,你放心。我凝視著母親沉睡的容顏,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害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顧澤欠我們的,我會讓他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叩響。
陳鋒推門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凝重,手中拿著一個正在震動的手機。他冇有說話,隻是將手機螢幕轉向我。
螢幕上跳動的名字,赫然是——顧澤。
我冷冷地看著那個名字,像看著一條垂死掙紮的毒蛇。宴會廳的崩潰下跪還曆曆在目,這麼快就恢複了是來哀求,還是來威脅
冇有猶豫,我直接按下了接聽鍵,並且打開了擴音。
小晚!小晚是你嗎求你了,接電話!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求你彆不理我!顧澤嘶啞絕望的聲音瞬間充斥了整個安靜的病房,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癲狂,與剛纔宴會廳裡那個試圖搶奪錄音筆的凶狠男人判若兩人。他顯然已經離開了那個讓他顏麵掃地的地獄,此刻的聲音背景是汽車引擎的轟鳴,他似乎在瘋狂地開車。
你在哪告訴我你在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是畜生!我不是人!他語無倫次地咒罵著自己,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和哀求而扭曲變形,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都是林薇那個賤人勾引我!是她給我下藥!是她逼我的!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啊小晚!這兩年我對你怎麼樣你難道感覺不到嗎我是真心悔過的!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他的聲音哽嚥著,斷斷續續,充滿了表演性質的深情和悔恨。若是以前那個失憶的我,或許真的會被他這聲淚俱下的表演打動。但現在,聽著他口中吐出愛這個字,我隻覺得無比諷刺和噁心。這份愛,就是在我無知無覺時算計我的死亡,瓜分我的財產
我握著母親的手,指尖冰涼,冇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冷冷地聽著。聽著他如何將責任全部推給林薇,聽著他如何用廉價的眼淚和空洞的誓言,試圖再次編織一張捕捉我的網。
小晚你說話啊!你應我一聲!你是不是在醫院是不是在媽那裡我馬上過來!我當麵向媽磕頭認錯!求她原諒我!求你看在……看在我們過去那麼多年的情分上……他提到了母親,試圖用親情作為最後的籌碼。
聽到他提及母親,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竄上我的脊背。他有什麼資格提母親!有什麼資格踏入這間病房!
顧澤。我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冰冷的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清晰地透過話筒傳過去。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隻剩下他粗重而緊張的喘息聲,彷彿在等待最後的宣判。
我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釘子:
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嘔的表演。
彆再打這個電話。
也彆再出現在我,和我母親麵前。
否則……
我頓了頓,冰冷的視線彷彿能穿透電話線,釘在他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你買通王醫生試圖延緩我甦醒的記錄,還有你指使人製造我母親那場‘意外’車禍的轉賬憑證……我不介意讓它們明天就出現在警局和各大媒體的頭條上。
死一般的寂靜。
電話那頭,連粗重的喘息聲都消失了。時間彷彿凝固了幾秒。緊接著,傳來一聲極度驚恐、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抽氣聲!
你……你……顧澤的聲音徹底變了調,不再是哀求,而是徹頭徹尾的、如同見到厲鬼般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你怎麼會……不可能!蘇晚!你……
嘟嘟嘟……
冇等他說完,我直接切斷了通話。將那個不斷跳動著顧澤名字的手機,像丟掉一塊肮臟的抹布一樣,隨手扔給了陳鋒。
病房裡恢複了寂靜。隻有監護儀規律而微弱的滴答聲,證明著時間的流逝。
我重新坐回母親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將臉貼在她微涼的手背上。剛纔通話時強行壓下的冰冷恨意,此刻如同退潮後露出的嶙峋礁石,尖銳而真實地硌在心底。
陳鋒無聲地接過手機,操作了幾下,低聲道:太太,通話錄音已儲存。另外,他剛纔的號碼定位顯示,正在高速上朝醫院方向駛來,不過……在您掛斷電話後,車速明顯減緩,並在前方路口調頭了。
意料之中。那兩份證據,如同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不敢賭。他怕了。
知道了。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冰冷的決斷,律師團那邊,聯絡好了嗎
已經就位,隨時待命。陳鋒的聲音沉穩有力,包括處理遺囑無效訴訟、股權強製回購、以及……對顧澤和林薇涉嫌故意傷害(針對您母親的車禍)、意圖謀殺(針對您的醫療記錄)的刑事控告。所有證據鏈都已初步整理完備。
很好。我輕輕撫摸著母親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彷彿想將那經年的憂思撫平。明天一早,先處理遺囑和股權。我要在顧澤反應過來之前,把他從顧氏的權力核心,徹底踢出去。
至於刑事控告……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母親蒼白的臉上,聲音冷得像冰,先壓一壓。我要等一個最合適的機會,讓他……和那個賤人,徹底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現在送他們進去,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一點一點,土崩瓦解。
陳鋒微微頷首:明白。另外,關於林薇……她懷孕的情況,我們的人已經確認,是真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月。
林薇懷孕了……顧澤的孩子。
這個訊息像一根細小的刺,紮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更洶湧的恨意淹冇。那個孩子,是顧澤背叛的鐵證,也是林薇自以為是的籌碼。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
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至極的弧度:很好。那就讓她好好‘養胎’。派人盯著她,還有顧澤。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是,太太。
夜色深沉。病房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光影在母親沉靜的睡顏上流淌。我坐在陰影裡,像一頭舔舐著傷口的孤狼,耐心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也等待著……狩獵開始的號角。
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輝煌,映照著無數悲歡離合。而我的世界,隻剩下冰冷的複仇之火,在寂靜中熊熊燃燒,照亮前路,也必將……焚儘一切仇讎。
清晨的陽光帶著一種冰冷的銳利,穿透高級病房厚重的防彈玻璃,將空氣中浮動的微塵都切割成金色的細線,卻驅不散室內的寒意。母親依舊沉睡,監護儀的綠線平穩地起伏,像一條無聲的河,流淌著未知的時間。
我坐在床邊,身上不再是昨晚那件沾著酒漬和屈辱的晚禮服,而是換上了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絨西裝套裙。長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而冰冷的額頭。鏡子裡的人,眼窩下還殘留著青影,但那雙眸子,卻如同淬火的黑曜石,沉澱著足以焚燬一切的冷靜火焰。
陳鋒無聲地推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平板電腦,螢幕亮著。
太太,開始了。他將平板遞給我。
螢幕被分割成兩個實時畫麵。左邊,是顧氏集團總部頂層,那間象征著權力巔峰的、擁有360度全景落地窗的奢華會議室。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已經坐滿了神情各異的股東和高管。主位上,顧澤的身影赫然在列。
他顯然一夜未眠。昂貴的西裝起了褶皺,領帶歪斜,精心打理的髮型此刻淩亂不堪,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他努力挺直脊背,試圖維持住最後一絲屬於顧總的威嚴,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顫抖的手指,以及眼中無法掩飾的血絲和驚惶,都將他內心的驚濤駭浪暴露無遺。他麵前的檔案散亂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泄露著極度的焦慮。會議室裡氣氛凝重,股東們交頭接耳,目光時不時掃向他,帶著審視、懷疑,甚至幸災樂禍。
右邊的畫麵,則是顧氏集團總部一樓氣勢恢宏的大堂。巨大的水晶吊燈下,早已被各路聞風而動的財經記者擠得水泄不通。長槍短炮對準了前方臨時搭建的發言台,閃光燈此起彼伏,如同躁動的星河。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興奮與期待,等待著即將上演的、足以震動整個商界的重磅新聞。
時間指向上午九點整。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位頭髮花白、麵容肅穆的老者在一群同樣穿著嚴謹的律師簇擁下,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他是顧氏集團創始之初便存在的元老級股東,趙老,也是我母親當年最信任的夥伴之一,更是那份被顧澤篡改前的原始遺囑的見證人之一。
顧澤猛地抬起頭,看到趙老和他身後那幾張熟悉而冰冷的麵孔時,瞳孔驟然收縮,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他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機器。
趙……趙老您怎麼……他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
趙老冇有看他,徑直走到會議桌旁一個預留的位置坐下。他帶來的律師團隊則無聲地散開,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占據了會議室關鍵的位置。其中為首的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冷峻的中年律師,正是我重金聘請的頂級訴訟律師,張銘。他麵無表情地將一疊厚厚的檔案放在會議桌中央。
顧總,張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會議室陡然安靜下來的空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法律威嚴,以及各位董事、股東。今日臨時召集緊急股東大會,是受蘇晚女士全權委托,就顧氏集團重大股權變動及遺囑效力問題,進行法律宣告。
蘇晚兩個字,如同兩顆冰冷的子彈,精準地射入顧澤的心臟。他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手猛地撐住桌麵才勉強穩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著張銘,眼中翻湧著絕望、憤怒,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根據蘇晚女士持有的、經司法鑒定確認有效的原始遺囑及股權證明檔案,張銘的聲音平穩無波,如同在宣讀一份與己無關的判決書,顧氏集團創始人,已故的蘇明華女士(我的母親),將其名下持有的顧氏集團42%的原始股份,以及其個人名下多處核心不動產、海外投資基金等全部資產,無條件遺贈給其唯一合法繼承人——蘇晚女士。
不!不可能!那是假的!顧澤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獸,猛地站起身,嘶聲咆哮,試圖用音量掩蓋內心的恐慌,那份遺囑早就作廢了!我有經過公證的……
顧澤先生,張銘冷冷地打斷他,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您所指的‘經過公證’的遺囑,經權威機構筆跡鑒定及程式追溯,已被確認為嚴重偽造、篡改。其訂立過程存在重大欺詐,且涉嫌脅迫(指向我母親遭遇的‘意外’)。該份遺囑已被司法機關依法宣告無效。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檔案,展示給在座的股東:這是司法鑒定中心的最終報告。同時,這是蘇明華女士清醒時,在多位獨立律師見證下簽署並密封保管的原始遺囑影印本。其法律效力無可置疑。
會議室裡瞬間炸開了鍋!股東們再也無法保持矜持,震驚的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起。
偽造遺囑!
脅迫我的天!
42%的原始股!那顧澤他……
顧澤彷彿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高背椅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他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想要掙紮,但在鐵一般的事實和法律檔案麵前,任何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精心構築了兩年、甚至更久的權力堡壘,在這一刻,被張銘冰冷的宣告,徹底擊穿地基!
因此,張銘的聲音再次拔高,蓋過了所有嘈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然,根據蘇晚女士的委托及合法授權,現正式宣告:蘇晚女士,即日起,成為顧氏集團最大單一股東及實際控製人。同時,依據蘇明華女士原始遺囑賦予的強製回購條款,蘇晚女士將以協議價格,強製回購顧澤先生名下通過非法手段獲取的、原屬於蘇明華女士名下的18%集團股份!
強製回購!
這四個字如同最後的喪鐘,狠狠敲在顧澤的頭頂!他賴以掌控顧氏的最後一點股權根基,也要被連根拔起!
不!你們不能這樣!那是我的!是我的!顧澤徹底崩潰了,他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雙眼赤紅,不顧一切地撲向會議桌中央的檔案,試圖將它們撕碎!蘇晚!你出來!你這個賤人!你設計我!你不得好死!
然而,他剛撲出去一步,就被兩個如同鐵塔般迅速上前的安保人員死死架住雙臂!他奮力掙紮著,昂貴的西裝被扯得變形,領帶勒住了脖子,臉色由慘白轉為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和毫無意義的咒罵,哪裡還有半分昔日顧總的從容與風度隻剩下一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狼狽地製服,尊嚴徹底掃地。
會議室裡死寂一片。隻有顧澤粗重而絕望的喘息和徒勞的掙紮聲。所有股東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看著那個曾經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像個小醜一樣被按在權力的祭壇上。
帶出去。趙老終於開口,聲音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厭惡地看了一眼狀若瘋癲的顧澤,揮了揮手。
安保人員毫不留情地架著仍在嘶吼掙紮的顧澤,拖死狗一樣將他拖離了象征著權力巔峰的會議室。沉重的雕花木門在他身後沉重地關上,隔絕了他最後的咆哮和絕望,也徹底將他踢出了顧氏的權力核心。
會議室裡,氣氛凝重而微妙。張銘推了推眼鏡,聲音恢複了平穩:各位,關於集團後續運營及董事會重組事宜,蘇晚女士稍後會通過正式渠道釋出公告。現在,請移步樓下大堂,蘇晚女士將親自向媒體及公眾,闡明立場。
4
雷霆複仇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氏集團一樓大堂。
巨大的液晶螢幕亮起,清晰地同步播放著頂層會議室裡發生的一切——張銘擲地有聲的法律宣告,偽造遺囑的鑒定報告,顧澤那從驚懼到絕望再到徹底崩潰、被安保拖走的全過程!
畫麵衝擊力無與倫比!
整個大堂如同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短暫的、針落可聞的死寂之後,是徹底爆發的嘩然!閃光燈瘋狂地閃爍,幾乎連成一片刺目的白光!記者們激動得滿臉通紅,爭先恐後地想要提問,聲浪幾乎要掀翻穹頂!
偽造遺囑!天啊!
顧澤被掃地出門了!
蘇晚!蘇晚在哪裡
就在這沸騰的頂點,大堂側翼的專用電梯門,無聲地、沉穩地向兩側滑開。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清脆,穩定,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力量,清晰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
我走了出來。
深灰色的西裝套裙勾勒出挺拔而略顯單薄的身形,蒼白的麵容在強光下顯得異常冷靜,甚至有些透明。但那雙眼睛,如同深淵寒潭,平靜無波,卻蘊含著足以凍結一切喧囂的力量。身後,是陳鋒和兩名身著黑衣、神情肅穆的保鏢,如同最堅實的壁壘。
我一步一步,走向那個被無數話筒和鏡頭包圍的發言台。腳步從容,冇有絲毫遲疑。每一步,都彷彿踏在顧澤被碾碎的尊嚴和過去兩年虛假的廢墟之上。
站定在發言台前,麵對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和閃爍的鎂光燈。巨大的螢幕上,還定格著顧澤被拖走時那張扭曲絕望的臉。
我微微抬眸,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喧囂奇蹟般地平息下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這位剛剛以雷霆手段奪回一切的女主人的第一句話。
我拿起話筒。指尖冰涼。
冇有控訴,冇有眼淚,冇有勝利者的張揚。
隻有一種經曆了煉獄淬火後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與平靜。
各位,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堂,清晰、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是蘇晚。
今日起,我將正式接管顧氏集團。
言簡,意賅。冇有多餘的解釋,冇有煽情的宣告。隻是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如同在宣告一箇舊時代的終結,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一個由複仇的火焰點燃的時代。
短暫的寂靜後,是更加瘋狂的閃光燈和幾乎要衝破屋頂的提問聲浪!
蘇女士!關於顧澤偽造遺囑您有什麼要說的
您會追究顧澤的法律責任嗎
有傳聞您母親的車禍也與顧澤有關,是否屬實
林薇小姐和她腹中的孩子您打算如何處理
無數尖銳的問題如同潮水般湧來。
我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風雪中屹立的青鬆。那些喧嘩、那些刺目的燈光、那些窺探的目光,彷彿都被一層無形的冰壁隔絕在外。
我的目光,越過洶湧的人潮,落在大堂入口處那麵巨大的、光可鑒人的玻璃幕牆上。那裡,映出我此刻的身影——蒼白,冰冷,眼底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顧澤完了。他的財富、地位、尊嚴,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被我親手碾碎。
但這,僅僅隻是開始。
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林薇……還有那個即將出生的孩子……
以及,母親病床前那盤算著死亡的錄音裡,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
一個,都彆想逃。
我的複仇之火,纔剛剛開始燎原。
顧氏集團頂層,那間曾屬於顧澤、如今已更名為董事長辦公室的巨大空間裡,落地窗外是芸芸眾生的城市脈搏,窗內卻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空氣裡昂貴的雪鬆香氛,也壓不住新換地毯散發的、如同硝煙散儘後的膠質氣味。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身後肅立如雕像的陳鋒,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樓下街道依舊車水馬龍,無人知曉幾小時前,這座大廈的心臟剛剛經曆了一場權力更迭的血雨腥風。顧澤被狼狽拖走的畫麵,股東們驚愕交加的麵孔,媒體瘋狂閃爍的鏡頭……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的模糊影像,激不起心底半分漣漪。
隻有胸腔裡那團冰冷的火焰,在無聲地、恒久地燃燒。
太太,陳鋒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一如既往的沉穩,顧澤被保安強製帶離集團後,去了西郊的‘雲水間’彆墅。林薇也在那裡。我們的人確認,他進去後不久,彆墅裡傳出激烈的爭吵和……摔砸物品的聲音。林薇似乎在哭喊。
雲水間……我低聲重複,嘴角勾起一絲極冷的諷意。那是顧澤用我母親的錢,秘密購置的、用來金屋藏嬌的安樂窩。如今,成了他們這對野鴛鴦的困獸之鬥場。
另外,陳鋒遞上一個平板,釋出會結束後,我們截獲並初步篩選了部分有潛在價值的媒體詢問和網絡輿情發酵情況。焦點主要集中在遺囑偽造、顧澤被驅逐的細節、以及……林薇和她腹中孩子的去向上。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有幾家嗅覺靈敏的小報,已經開始深挖林薇的背景和‘代孕’傳聞。
我接過平板,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滑動。標題觸目驚心:
顧氏驚天變局!原總裁顧澤涉偽造遺囑被掃地出門!
蘇晚王者歸來,豪門複仇大戲拉開帷幕!
‘代孕’疑雲下的林姓女子,腹中胎兒何去何從
評論區和社交平台上更是沸反盈天,同情、唾罵、獵奇、陰謀論……如同滾燙的油鍋。
輿論這把刀,用得好,能殺人於無形。我放下平板,聲音平靜無波,通知公關部,引導方向。重點強調顧澤的背信棄義、對我母親和我的雙重傷害。林薇……暫時不必主動提及,讓子彈飛一會兒。自然有人會替我們去深挖她見不得光的底細。
是。陳鋒記下指令,又道,張銘律師那邊傳來訊息,股權強製回購的法律流程已經啟動,預計三天內完成交割。顧澤名下所有關聯賬戶已被銀行臨時凍結,配合調查。他現在,除了那棟彆墅和一些不易變現的私人物品,幾乎……身無分文。
身無分文我無聲地冷笑。這還遠遠不夠。從雲端跌入泥潭的落差,被所有人唾棄的孤立,纔是對他這種極度虛榮又自大的男人最殘酷的折磨。我要讓他嚐嚐,什麼叫真正的窮途末路,眾叛親離。
就在這時,陳鋒口袋裡的加密通訊器發出極其輕微的震動。他迅速檢視,臉色瞬間變得異常凝重。
太太,他抬起頭,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罕見的緊繃,醫院那邊……護工緊急報告,蘇夫人(我母親)……剛纔,手指動了一下!
嗡——
彷彿一道無聲的驚雷在腦海中炸響!我猛地轉身,死死盯住陳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護工在例行按摩時,觀察到蘇夫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出現了非常輕微但持續數秒的屈伸動作!值班醫生已經趕過去,初步判斷……可能是長期昏迷後的神經反射恢複跡象!但還需要進一步詳細檢查和持續觀察!陳鋒語速極快,眼中也閃爍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母親……手指動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狂喜、酸楚和巨大希望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強行築起的冰冷堤壩!我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落地窗框才穩住身體。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掙脫束縛跳出來!兩年了!七百多個日夜的無聲煎熬!那微弱的生命之火,難道真的要重新燃起了嗎
備車!立刻去醫院!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再也無法維持那副冰冷的偽裝。什麼顧澤,什麼林薇,什麼複仇大業,在這一刻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冇有什麼比母親可能甦醒的跡象更重要!
黑色的轎車如同離弦之箭,在午後略顯擁擠的車流中疾馳。陳鋒親自駕駛,將效能壓榨到極致。我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壓製那幾乎要淹冇理智的狂亂心跳。母親沉睡的麵容,監護儀平穩的綠線,還有剛纔陳鋒那句手指動了一下……無數畫麵在眼前瘋狂閃回。
衝進特殊監護樓層,走廊裡瀰漫著比平時更濃的消毒水味,還夾雜著一種無形的緊張氣氛。主治醫師和幾位專家已經圍在母親病房外,低聲快速交談著,看到我,立刻迎了上來。
蘇小姐!主治醫師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振奮,您來了!我們剛剛又進行了一次詳細的神經反射測試和腦電圖監測!蘇夫人確實出現了明確的、有目的性的肢體動作!雖然非常微弱,但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信號!她的腦乾功能活躍度顯著提升,部分受損區域的神經通路有重建的跡象!這……這簡直是奇蹟!
奇蹟……這個詞像溫暖的陽光,瞬間驅散了心頭的陰霾。我幾乎是撲到病房門前,透過觀察窗向內望去。
母親依舊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連著各種管線。但這一次,我彷彿能透過那蒼白消瘦的軀殼,感受到一絲微弱卻無比頑強的生命脈動。她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麵,枯瘦的手指……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那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極其輕微地、但無比清晰地……又蜷縮了一下!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我捂住嘴,纔沒讓哽咽聲溢位喉嚨。是母親!她真的在努力!她在迴應我!
醫生……我轉過身,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但眼神卻亮得驚人,請用最好的醫療資源!不計任何代價!我要她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蘇小姐放心!我們一定竭儘全力!醫生們鄭重承諾。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寸步不離地守在母親床邊。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語,講述著我醒來後的經曆,講述著我如何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講述著我對未來的期許……雖然她依舊閉著眼睛,但我能感覺到,指尖下那微弱的脈搏,似乎跳動得更有力了一些。一種久違的、名為希望的暖流,緩慢而堅定地注入我冰冷的心田。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在病房的玻璃窗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鋒輕輕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麵色有些凝重,顯然不想打擾,但又不得不報。
太太,他走到床邊,壓低聲音,顧澤那邊……有新動作。
我從母親的手上收回目光,眼中的暖意瞬間被冰霜覆蓋:說。
他離開了‘雲水間’彆墅,去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私人會所——‘蘭亭’。陳鋒調出監控畫麵,我們的人確認,他在裡麵見了一個人。您看。
平板上顯示出一張有些模糊的偷拍照片。幽暗的包廂角落,顧澤形容枯槁,頭髮淩亂,眼窩深陷,與昔日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而他對麵坐著的,是一個穿著深色唐裝、頭髮花白、側臉線條冷硬如刀刻的老者。老者手裡盤著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眼神半開半闔,卻透著一種鷹隼般的銳利和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魏九我瞳孔微微一縮。這個名字,代表著這座城市地下盤根錯節的灰色勢力,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往往最終會流向他這條線。顧澤走投無路,竟然想借這種人的刀
是,就是魏九爺。陳鋒點頭,他們在裡麵密談了將近一個小時。顧澤出來時,雖然依舊憔悴,但眼神裡……多了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戾氣。
他想要什麼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暫時無法完全確認談話內容。但我們監聽到顧澤離開前,用備用的一次性加密電話聯絡了一個境外的匿名賬戶,進行了一筆數額巨大的轉賬。收款方……指向一個臭名昭著的國際掮客組織,專門接‘特殊’業務。陳鋒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結合他找魏九的舉動……太太,他很可能……是狗急跳牆,想買凶。
買凶
目標會是誰是我還是……躺在病床上、剛剛纔出現一絲甦醒曙光的母親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血液的殺意,瞬間從我心底最深處升騰而起!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甦醒,噴發出毀滅一切的岩漿!之前的破產、羞辱、眾叛親離,我都可以視為複仇的步驟,是他罪有應得。但他竟敢……竟敢把主意打到母親頭上!觸碰我最後的逆鱗!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璀璨的萬家燈火,此刻在我眼中都變成了冰冷燃燒的複仇烈焰的背景板。玻璃上倒映出我的臉,蒼白,冰冷,眼底翻滾著最純粹的、來自地獄的黑暗。
陳鋒。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
在。
加派人手,把醫院給我圍成鐵桶。一隻可疑的蒼蠅都不準飛進來靠近我母親。啟用最高級彆的生物識彆安保係統。所有醫護人員,重新進行最嚴格的身份和背景覈查。
是!我親自負責!
另外,我轉過身,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冰淩,直刺陳鋒,給我盯死顧澤和林薇!他們每一個毛孔的呼吸,我都要知道!特彆是顧澤和那個境外賬戶的一切往來,給我挖!挖地三尺!我要拿到他買凶的確鑿證據!鐵證!
明白!技術組已經在全力追蹤,一有突破立刻彙報!
還有魏九……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不是喜歡玩火嗎替我送份‘禮’過去。把他那幾個見不得光的碼頭‘生意’,還有他那個在海外讀書的寶貝孫子‘意外’捲入的麻煩……‘匿名’透露給他對頭。讓他後院先‘熱鬨’起來,冇空管顧澤那條瘋狗的破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甚至,更狠。
是!陳鋒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立刻領命。
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隻有監護儀發出規律而令人心安的滴答聲。
我重新坐回母親床邊,輕輕握住她那隻剛剛動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瓷器。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卻奇異地平複了我胸腔裡翻騰的暴戾殺意。
媽,我俯下身,將額頭輕輕抵在她的手背上,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冰冷決絕,你感覺到了嗎有蟲子不聽話,想爬進來打擾你休息……
我抬起頭,凝視著母親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彷彿在向她低語著一個來自深淵的承諾。
彆擔心。
很快……
就不會再有蟲子了。
一個……都不會有。
病房裡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冰冷的星河,倒映在光滑的地板上,也映在我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寒潭裡。母親的手在我掌心,微弱卻固執地搏動著生命的節拍,那剛剛出現的一絲屈伸,像黑暗中掙紮的螢火,微弱,卻足以燎原——燎起我心底最暴烈的守護之火,也燎起最冰冷的殺伐之焰。
一個……都不會有。
我的低語在寂靜中消散,帶著一種來自地獄深處的承諾。
陳鋒無聲地退了出去,像一道融入暗影的壁壘。空氣裡隻剩下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還有我胸腔中那團無聲燃燒、幾乎要將理智焚儘的冰冷火焰。顧澤……買凶……目標……母親……每一個詞都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神經末梢。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拉長成黏稠的膠質。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突然,口袋裡的加密通訊器傳來一陣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特定頻率震動——隻有我和陳鋒知曉的最高級彆警報!
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起的風拂動了母親額前幾縷灰白的髮絲。心臟在瞬間被攥緊,又狠狠砸回胸腔!
幾乎同時,病房門被無聲而迅疾地推開一條縫隙。陳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入,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鐵青,眼中凝聚著風暴般的殺意和一絲……後怕
太太!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冰錐,‘蟲子’動了!就在樓下!
他手中的平板螢幕瞬間亮起,清晰的監控畫麵分割呈現:
**畫麵一:**
醫院地下二層,平時罕有人至的設備通道口。一個穿著醫院後勤維修工製服、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正動作熟練地用某種工具快速撬開一個不起眼的、標著弱電井字樣的金屬蓋板。他的動作迅捷、精準,冇有絲毫猶豫,顯然對環境和目標極其熟悉。
**畫麵二:**
同一時間,醫院正門大廳。一個穿著普通病號服、身形瘦削、臉色蠟黃的男人,正拄著柺杖,步履蹣跚地走向護士站,似乎要詢問什麼。他的動作自然,眼神也帶著病人的迷茫。但監控畫麵被陳鋒迅速放大,聚焦在他看似無力垂下的、拄著柺杖的那隻手上——那根柺杖的橡膠底座,在某個角度下,閃過一抹極其細微、不自然的金屬冷光!柺杖柄部的雕花,也顯得過於複雜精密!
**畫麵三:**
醫院後巷,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麪包車熄火停在陰影裡。車窗緊閉,貼著深色膜。
前門那個是幌子,吸引注意力的‘餌’。陳鋒的聲音冰冷如鐵,手指點在第一個畫麵撬開蓋板的男人身上,這個纔是‘蛇頭’。他撬開的弱電井,是醫院核心安保係統和生命維持係統的備用物理線路通道!一旦線路被破壞或植入乾擾設備,整棟樓的安防會在短時間內癱瘓,包括蘇夫人病房的生命維持係統!
後巷的車是接應和指揮中樞。他們計劃周密,行動精準,目標明確——就是衝著癱瘓安保,製造混亂,然後……陳鋒冇有說下去,但森然的殺意已經說明一切。
目標,果然是母親!顧澤這條瘋狗,竟真的敢下此毒手!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暴戾瞬間席捲全身,血液彷彿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刻沸騰咆哮!怒火燒灼著理智的邊界,但一個更冰冷、更殘酷的念頭,如同淬火的鋼刃,在極致的憤怒中驟然成型!
想動我母親
好。很好。
我緩緩抬起頭,看向陳鋒。眼底翻湧的暴怒和殺意,在觸及他目光的瞬間,被強行壓下,沉澱為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按‘巢’計劃執行。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死寂海麵,第一組,不動聲色,放‘蛇頭’進通道。在他動手破壞關鍵節點前,拿下。我要活的。第二組,控製住前門那個‘餌’,確保他身上的‘小玩具’安全拆解。第三組,我的目光轉向後巷那輛灰色麪包車,盯死。等裡麵的人接到‘成功’信號,準備撤離時……再動手。同樣,我要活的。
巢計劃——這是我得知顧澤可能買凶後,在極短時間內與陳鋒秘密製定的反製預案。核心就是:誘敵深入,甕中捉鱉!不僅要挫敗襲擊,更要人贓並獲,將顧澤這條毒蛇的獠牙,連同他背後的所有黑手,連根拔起!
明白!陳鋒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冇有絲毫猶豫,立刻通過加密頻道下達指令。
無形的戰爭在深夜的醫院悄然打響。
平板上的監控畫麵無聲切換。
**畫麵一(弱電井通道):**
那個維修工已經鑽進了狹窄的通道,動作敏捷地向著深處某個標記點移動。他顯然受過嚴格訓練,對黑暗的環境毫無畏懼。就在他掏出一個小巧的、閃爍著紅燈的裝置,準備接入一根粗大的、標記著紅色警示條的線路時——通道兩側的陰影裡,如同鬼魅般無聲地撲出四道黑影!動作快如閃電,配合無間!一人精準鎖喉壓製,一人瞬間卸掉他持裝置的手臂關節,一人電擊器抵腰,最後一人麻袋當頭罩下!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連一聲悶哼都冇來得及發出!那個閃爍著紅燈的危險裝置,被穩穩地奪下,瞬間斷電。
**畫麵二(正門大廳):**
那個拄著柺杖的病人還在護士站前,用虛弱的聲音詢問著什麼。突然,兩個穿著保安製服(實則是我們的人)的壯漢恰好經過他身邊,其中一個不小心被他的柺杖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在病人下意識伸手去扶、身體重心前傾的瞬間,另一個保安的手如同鐵鉗般,閃電般扣住了他拄著柺杖那隻手的手腕!同時,絆倒的那個保安已經敏捷地矮身,手指在柺杖柄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卡扣處一按一旋!哢嚓一聲輕響,柺杖柄被卸下,露出裡麵黑洞洞的微型槍管和精巧的擊發裝置!整個過程流暢自然,在護士和周圍病人看來,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意外碰撞和保安的熱心幫助。病人臉上的迷茫瞬間被驚駭取代,但下一秒就被捂住了嘴,被兩個保安看似攙扶實則控製著,迅速帶離了大廳。
**畫麵三(後巷麪包車):**
車內的人顯然通過某種方式監控著前兩個點的進展(或許是通訊中斷)。在蛇頭信號消失後大約三十秒,麪包車的引擎猛地發動!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就要衝出陰影!
然而,就在車頭即將衝出巷口的刹那!
轟!轟!轟!
三輛經過重度改裝、如同鋼鐵巨獸般的黑色越野車,如同憑空出現般,從三個不同的方向狠狠撞了上來!精準、狂暴!麪包車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玩具,瞬間被擠壓變形,死死地卡在了巷子中間!車門被暴力撬開,幾個戴著黑色頭套、隻露出冰冷眼睛的彪形大漢,如同猛虎般撲了進去!車內響起短促的驚呼和反抗聲,但很快就被沉悶的擊打聲和壓抑的嗚咽取代。
三處戰場,幾乎在同一時間,以雷霆萬鈞之勢,瞬間結束戰鬥!乾淨利落,不留餘地!
陳鋒緊繃的下頜線終於鬆動了一絲,對著通訊器沉聲道:目標全部控製,無傷亡,無警報觸發。按計劃,轉移至‘安全屋’。
收到!耳機裡傳來簡短有力的迴應。
病房裡死寂一片。隻有我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如同戰鼓。短短幾分鐘,一場針對母親、足以致命的暗殺,被消弭於無形,甚至變成了落入我掌心的鐵證!
但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我死死盯著平板,等待著最後的確認。
幾分鐘後,加密通訊器再次震動。陳鋒迅速接聽,聽了幾句,眼中寒光一閃,將通訊器遞給我。
太太,人醒了。‘蛇頭’招了。陳鋒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
我接過通訊器,放到耳邊。裡麵傳來一個男人因為劇痛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
…是…是顧澤…顧老闆…給…給的活兒…說…說隻要讓…讓那個植物人…永遠醒不過來…就…就給我們五百萬…定金…定金已經付了…通過…通過魏九爺的場子洗的…後麵…後麵的錢…事成後…通過…通過海外那個‘黑旗’賬戶…打過來…線路…線路破壞…生命維持…最多…最多十分鐘…就會…就會徹底停止…我們…我們就撤…車…車上有…有魏九爺的人…負責…負責掃尾…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顧澤!魏九!黑旗賬戶!買凶!目標明確!手段陰毒!鐵證如山!
錄音儲存了嗎我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
全程高清錄音錄像,包括他的指認和細節口供。通訊器那頭傳來冰冷的聲音。
很好。我切斷通訊,將通訊器扔回給陳鋒。
胸腔裡那股冰冷的火焰,此刻燒得前所未有的熾烈!憤怒不,是超越了憤怒的、一種近乎毀滅的冰冷決心。
我緩緩走到母親床邊。她依舊沉睡著,對剛剛發生在咫尺之外的生死危機一無所知。那張蒼白消瘦的臉,在昏暗的壁燈下顯得無比脆弱,卻又無比堅韌。
我俯下身,用臉頰輕輕貼了貼母親微涼的手背,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再抬起頭時,臉上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膽寒的平靜。
媽,我對著沉睡的母親,也像對著這冰冷的世界,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蟲子’……抓到了。
我的目光越過母親,投向窗外那片被燈火點亮的、卻依舊暗流洶湧的城市夜空。
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顧澤,魏九……
你們的死期,到了。
這一次,我要你們……萬劫不複。
冰冷的晨曦如同破碎的琉璃,艱難地刺穿厚重的雲層,吝嗇地灑在醫院的窗欞上。病房裡,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像時間的秒針,精確地切割著死寂的空氣。我坐在母親床邊,一夜未眠。指尖下,母親那隻曾有過微弱動作的手,此刻安靜地躺著,微涼的皮膚下,脈搏的跳動依舊微弱而固執。
陳鋒無聲地立在陰影裡,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平板電腦的螢幕暗著,但我知道,那裡麵封存著昨夜雷霆般的反擊,封存著顧澤和魏九通往地獄的確鑿門票。
突然,陳鋒口袋裡的加密通訊器傳來震動。不是警報,是特定頻率的加密資訊。他迅速檢視,眼神驟然一凝,隨即快步上前,將平板遞到我麵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沉重:
太太,‘安全屋’那邊……出事了。顧澤和林薇……跑了。
跑了
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瞬間刺破了我因疲憊而略顯麻木的神經。一股冰冷的怒火騰地竄起!
跑了我的聲音冇有拔高,反而沉了下去,像冰層下洶湧的暗流,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
陳鋒的臉色極其難看,帶著被羞辱的憤怒和自責:是我們的疏忽!他們利用了林薇的肚子!就在半小時前,林薇在彆墅裡突然‘發作’,腹痛難忍,滿地打滾,下身見紅!顧澤瘋了一樣打電話叫救護車,同時對著我們外圍監視的人嘶吼,說林薇要流產了,孩子保不住都是我們逼的!要出人命了!
他調出監控記錄。畫麵裡,雲水間彆墅燈火通明,一片混亂。林薇穿著睡衣倒在地上,捂著肚子痛苦尖叫翻滾,身下地毯上確實有一灘刺目的暗紅色。顧澤跪在她身邊,對著手機嘶吼,狀若瘋癲,臉上涕淚橫流,對著窗外我們監視點的方向破口大罵,指責我們逼人太甚要一屍兩命。
外圍小組當時……確實被這突髮狀況和顧澤的指控擾亂了判斷。陳鋒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他們知道林薇懷孕是事實,也怕真鬨出人命,尤其在這種敏感時刻,會給太太您帶來巨大的輿論壓力。救護車來得很快,顧澤抱著林薇衝上車,一路狂按喇叭。我們的人一方麵擔心真出事,一方麵也怕強行攔截在救護車上引發更大騷亂和不可控局麵……隻能分出一部分人開車跟上救護車,另一部分人立刻進入彆墅檢查……
畫麵切換。進入彆墅的小組在事發現場地毯上提取了那灘血跡,快速檢測——結果瞬間顯示在平板上:**動物血!人造血漿!**
是假的!陳鋒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那個賤人在演戲!顧澤配合得天衣無縫!救護車也是他們事先買通好的!車子根本冇去最近的市立婦產醫院,而是在半路一個監控死角,利用一輛大貨車的遮擋,迅速完成了換車!我們跟上去的車,被引到了市立醫院撲了個空!等發現被騙再回頭追蹤,那輛被換掉的假救護車已經被遺棄在城東一個廢棄工廠裡,人去車空!
金蟬脫殼!好一個苦肉計!利用林薇的肚子,利用人性對一屍兩命的本能忌憚和可能的輿論反噬!
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瞬間席捲全身!我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卻壓不住心頭那翻騰的殺意!顧澤!林薇!兩條垂死的毒蛇,臨死前還要用最肮臟的手段反咬一口!
他們去哪了我的聲音冷得像北極冰原刮過的風。
正在全力排查!陳鋒語速極快,目前線索指向兩個方向:一是城南廢棄的舊港區,那裡水道複雜,走私船多,魏九在那邊的勢力盤根錯節;二是……城北長途客運站。他們可能想利用假身份混入人流,走陸路逃離本市,甚至出境!技術組正在調取所有相關路段的監控和天網數據,進行人臉和車輛識彆交叉比對!
就在這時,陳鋒的加密通訊器再次響起!他立刻接聽,僅僅幾秒,臉色驟然劇變!這一次,不再是憤怒,而是混合著震驚、荒謬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殺意!
太太!他切斷通訊,看向我的眼神無比複雜,我們的人……在追蹤顧澤和林薇可能使用的假身份和購票記錄時……意外截獲了一條從顧澤一個極其隱秘的備用加密郵箱發出的、定時發送的郵件!收件人……是林薇的父母!發送時間是……就在他們成功脫身後五分鐘!
他迅速操作平板,調出那份被破解攔截的郵件內容。
郵件冇有稱呼,冇有落款,隻有一段冰冷、絕望、充滿了瘋狂怨毒的文字,如同刻在墓碑上的詛咒:
……爸,媽,如果你們收到這封信,說明我和薇薇已經走了,或者……已經冇了。彆問我們去哪,也彆找我們!是蘇晚那個毒婦!是她把我們逼上絕路!她奪走了我的一切!還要趕儘殺絕!她不會放過薇薇肚子裡的孩子的!那就是個魔鬼!披著人皮的魔鬼!
……我們完了!全完了!但我就算死,也要拉她下地獄!我要她付出代價!我要讓她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讓她也生不如死!
……記住!如果我和薇薇出事,一定是蘇晚乾的!去找媒體!去找警察!鬨得越大越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毒婦的真麵目!讓她身敗名裂!讓她給我和我的孩子陪葬!!!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獠牙,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怨毒和瘋狂!顧澤在窮途末路之際,竟然還要用這種卑劣的、同歸於儘式的汙衊,給我潑上最後一盆臟水!他不僅想逃,還想在逃之前,埋下一顆足以炸燬我名譽的毒雷!
病房裡的空氣彷彿瞬間被抽乾,冰冷刺骨。
我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停滯。不是因為恐懼,不是因為憤怒,而是一種超越了情緒的、極致的冰冷。如同站在萬丈冰崖之巔,俯瞰著腳下深淵裡兩條毒蛇絕望的嘶鳴。
就在這時——
滴…滴…滴…
母親病床邊的監護儀,那原本平穩規律的綠線,突然出現了一陣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波動!不是之前那種微弱的屈伸,而是一種……如同沉睡的意識被劇烈情緒刺激後,產生的、更加明確的腦電活動!
我和陳鋒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病床上,母親那緊閉了兩年多的、覆蓋著薄薄眼瞼的眼皮……極其輕微地、但無比清晰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下!
像蝴蝶試圖掙脫厚重的繭!
媽!我失聲驚呼,撲到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陳鋒也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
在顧澤和林薇瘋狂逃亡、用最惡毒的詛咒汙衊我的時刻……在冰冷的絕望與沸騰的殺意交織的頂點……
母親的眼皮,在劇烈地顫動!
彷彿那封充滿怨毒的郵件,那兩條毒蛇最後的嘶鳴,成了喚醒沉睡靈魂的最後一道驚雷!
監護儀上的腦電波圖形劇烈地起伏著,顯示出前所未有的活躍!彷彿沉睡了太久的意識,正在一片混沌與黑暗中,被巨大的憤怒、擔憂或者……某種強烈的保護欲,狠狠地撕開了一道裂縫!
醫生!快叫醫生!陳鋒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立刻按下緊急呼叫鈴!
走廊裡瞬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而我,緊緊握著母親那隻微微顫抖的手,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前所未有的、微弱卻無比真實的迴應力量。
我低下頭,將額頭輕輕抵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她枯瘦的指節上。
再抬起頭時,臉上淚痕未乾,但眼底那翻騰的殺意和冰冷的火焰,卻沉澱為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堅定、也更加……悲憫的決絕。
媽……我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清晰,彷彿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直達母親正在奮力掙紮甦醒的意識深處,你聽到了嗎
那兩條……咬了人還想逃的毒蛇……
他們跑不了。
我向你發誓……
我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病房的牆壁,投向顧澤和林薇亡命奔逃的方向,也投向這冰冷而殘酷的世界。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卻又帶著一絲奇異悲憫的弧度。
一個……
……都跑不掉。
滴…滴…滴…滴…
監護儀的蜂鳴聲陡然變得尖銳、急促!不再是平穩的滴答,而是如同警報般瘋狂拉響!螢幕上,代表母親腦電活動的綠線如同掙脫了束縛的狂龍,劇烈地上下翻騰、跳躍!那條沉寂了七百多個日夜的生命之河,在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病房門被猛地撞開!主治醫師帶著整個復甦團隊如同潮水般湧了進來!他們臉上帶著震驚、狂喜,以及前所未有的凝重。
快!腦電波出現爆髮式啟用!神經元活動異常強烈!快!上監測!準備神經刺激反饋!主治醫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動作卻快如閃電。護士們訓練有素地衝上前,連接更精密的電極,調整輸液速度,推來閃爍著複雜數據的儀器。
一片兵荒馬亂中,我死死握著母親的手,彷彿要將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灌注進去。她的眼皮在劇烈地顫抖,如同暴風中掙紮欲飛的蝶翼!那覆蓋在眼球上兩年的薄薄眼瞼下,眼珠在瘋狂地轉動!彷彿一個被困在無儘黑暗深淵中的靈魂,正在用儘所有的力氣,撞擊著那層厚重的、隔絕光明的壁壘!
媽!媽!是我!小晚!你聽到了嗎你感覺到了嗎我俯在她耳邊,聲音哽咽破碎,一遍遍呼喚,淚水失控地洶湧而出,滴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醒過來!求你醒過來!看看我!
時間在尖銳的儀器蜂鳴和醫護人員急促的指令聲中,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煎熬。我緊緊盯著母親的臉,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
突然——
那瘋狂顫抖的眼皮,猛地一頓!
緊接著,在所有人屏住呼吸、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
母親那緊閉了兩年多的、如同枯萎花瓣般的眼瞼,極其艱難地、無比緩慢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一絲微弱的光,如同刺破永夜的第一縷晨曦,艱難地透了出來!
縫隙在擴大……再擴大……
終於,那雙曾經溫柔似水、如今卻蒙著一層厚厚陰翳、如同蒙塵琉璃般的眼睛,緩緩地、徹底地……睜開了!
渾濁,茫然,帶著穿越漫長黑暗後極度的不適和困惑。她的視線冇有焦距,空洞地落在病房慘白的天花板上,彷彿在確認自己身處何方。
媽!我狂喜的呼喊帶著哭腔,幾乎破音!
那空洞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極其緩慢地、艱難地移動著,帶著一種彷彿生鏽齒輪重新運轉的滯澀感,最終……落在了我涕淚橫流、寫滿狂喜的臉上。
冇有反應。冇有激動。冇有淚水。
隻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碎的茫然。
彷彿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物體。
我的心,瞬間從狂喜的雲端,狠狠跌入冰冷的穀底!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難道……
蘇夫人蘇明華女士能聽到我說話嗎主治醫師俯下身,聲音溫和而清晰,在她眼前輕輕晃動手電筒,觀察瞳孔反應。
母親的瞳孔,對強光有微弱的收縮反應。但她的眼神依舊空洞,冇有任何情緒波動。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隻發出幾聲模糊不清、如同嬰兒囈語般的嗬……嗬……聲。
意識初步恢複!但認知功能嚴重受損!極可能是長期昏迷導致的大腦皮層廣泛性損傷!主治醫師語速極快地對助手交代,立刻進行全套神經認知評估!快!
希望如同肥皂泡,在眼前瞬間破滅,隻留下冰冷刺骨的絕望和更深的恐懼。母親醒了,卻似乎隻剩下了一具軀殼她認不出我了那剛纔劇烈的腦電波動……難道隻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不!我不信!
媽!是我啊!小晚!你的女兒!我緊緊抓住她的手,不顧一切地將臉貼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泣不成聲,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一定能認出來的!對不對
母親的手,依舊無力地躺在我的手心。那雙剛剛睜開的、茫然的眼睛,依舊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彷彿我撕心裂肺的呼喚隻是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就在這時——
太太!陳鋒壓抑著巨大情緒波動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緊迫感。他手中的平板螢幕亮得刺眼,上麵是不斷重新整理的定位資訊圖和實時衛星畫麵。碼頭!他們被堵在3號廢棄泊位了!顧澤……他瘋了!他挾持了林薇!
碼頭顧澤林薇
這幾個詞像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破了我被絕望籠罩的心防!挾持林薇那個他口口聲聲愛的、甚至不惜為她買凶殺人的女人那條毒蛇,在窮途末路時,終於開始撕咬自己的同類了!
一股混雜著滔天恨意、冰冷嘲諷和強烈不安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所有的悲傷!母親空洞的眼神還在眼前,顧澤那張絕望扭曲的臉卻瞬間占據了我的腦海!他最後那句惡毒的詛咒如同毒蛇的嘶鳴在耳邊迴盪!
拉她下地獄!讓她生不如死!讓她失去至親!
母親剛剛睜開的、茫然的雙眼……顧澤瘋狂挾持林薇的畫麵……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亂的思緒!
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止母親一個!他恨我入骨!他要我失去所有!母親剛剛出現甦醒的奇蹟……如果……如果在這個關頭……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比昨夜得知買凶時更加冰冷,更加致命!因為他已經徹底瘋了!一個毫無底線、隻想拉著所有人一起毀滅的瘋子,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備車!立刻去碼頭!我猛地站起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淚水還掛在臉上,眼底卻隻剩下焚儘一切的冰冷火焰!通知那邊的人!給我死死圍住!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但在我到之前,誰都不準輕舉妄動!尤其是……不準讓顧澤死了!我要活的!聽見冇有我要活的!
是!陳鋒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冇有絲毫猶豫,立刻通過加密頻道嘶吼著下達指令!
我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依舊眼神茫然的母親。那雙剛剛掙脫黑暗的眼睛,此刻像兩麵冰冷的鏡子,映照著我心底最深沉的恐懼和即將到來的血腥風暴。
媽,我俯下身,在她耳邊用儘全身力氣低語,聲音顫抖卻無比堅定,等我回來。
等我……親手碾死那條毒蛇!
說完,我決然轉身,再冇有絲毫停留!深灰色的西裝裙襬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
衝出病房,衝進電梯。冰冷的金屬壁映出我此刻的臉——淚痕未乾,眼底卻燃燒著足以焚燬一切的黑色火焰。
電梯急速下行。數字飛快跳動。
醫院外,黑色的改裝越野車引擎早已發出低沉的咆哮。陳鋒拉開車門,我一步跨入。
開車!用最快的速度!我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輪胎瘋狂摩擦地麵,捲起一陣煙塵!龐大的車身如同掙脫牢籠的鋼鐵巨獸,狂暴地衝入清晨的車流!陳鋒將油門踩到底,在車流中瘋狂地穿梭、漂移、超車!刺耳的喇叭聲和刹車聲被遠遠拋在身後。
車窗外,城市的景象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光影。
我緊緊抓著車頂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隨著車輛的劇烈顛簸而晃動,但眼神卻死死地盯著前方,穿透了重重阻礙,彷彿已經看到了那片陰冷潮濕、瀰漫著絕望氣息的廢棄碼頭。
顧澤……林薇……
母親茫然睜開的雙眼……
還有那封惡毒詛咒的郵件……
所有的畫麵在腦海中瘋狂交織、碰撞!
胸腔裡那團冰冷的複仇之火,混合著守護至親的決絕殺意,燃燒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
這一次,不再是貓捉老鼠的遊戲。
不再是權力和財富的碾壓。
而是……
不死不休的終局!
嘴角,緩緩扯開一個冰冷到極致、也瘋狂到極致的弧度。
碼頭。
我來了。
廢棄的3號碼頭,像一個被時代遺棄的巨大骸骨,匍匐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鹹腥冰冷的海風裹挾著鐵鏽和腐爛海藻的氣息,刀子般刮過空曠的水泥地坪,捲起地上的沙礫和枯敗的漁網碎片。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龍門吊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遠處,渾濁的海水拍打著佈滿藤壺的堤岸,發出空洞而單調的迴響,更襯得此地死寂得令人窒息。
黑色的越野車如同狂暴的幽靈,一個近乎撕裂輪胎的急刹,停在了碼頭入口堆疊的集裝箱陰影裡。車門猛地彈開,我一步跨出,深灰色的西裝裙襬被凜冽的海風瞬間掀起,獵獵作響。
太太!人在裡麵!泊位儘頭!陳鋒緊隨其後,手中的平板螢幕亮著熱成像畫麵——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形熱源,在空曠冰冷的碼頭儘頭劇烈地晃動、掙紮!其中一個明顯挾持著另一個!
無需多言。我拔腿就向那片巨大的陰影深處衝去!高跟鞋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發出急促而清脆的叩擊聲,在這片死寂中異常刺耳。陳鋒和幾名如同黑色岩石般沉默的安保人員迅速散開,無聲地搶占製高點,冰冷的槍口在陰影中若隱若現,鎖定了泊位儘頭。
距離在快速縮短。
泊位儘頭,廢棄的棧橋邊緣。顧澤的身影清晰地撞入眼簾!
他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徹底瘋狂的困獸!身上的昂貴西裝早已破爛不堪,沾滿油汙和血跡(不知是誰的),頭髮如同枯草般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那張曾經英俊、如今卻扭曲變形、寫滿了絕望、怨毒和癲狂的臉上,雙眼赤紅,如同燃燒著地獄的火焰!他的左手,如同鐵鉗般死死箍著林薇的脖子!
而林薇……那個曾經嬌媚、如今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破布娃娃!她身上的孕婦裙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臉上涕淚橫流,混雜著塵土和驚恐,妝容早已花得一塌糊塗,像個廉價的鬼魅。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在顧澤粗暴的挾持下顯得異常脆弱。她徒勞地掰著顧澤箍在脖子上的手臂,雙腿無力地蹬踢著空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窒息聲,眼中隻剩下瀕死的絕望和極致的恐懼。
顧澤!我的聲音穿透冰冷的海風,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擲向那個瘋狂的身影!
顧澤猛地一震,如同被電流擊中!他挾持著林薇,猛地轉過身!那雙赤紅的、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眼睛,瞬間死死地釘在了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哀求,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看到了終極獵物的、混合著滔天恨意和同歸於儘快意的瘋狂!
蘇晚!!他嘶聲咆哮,聲音沙啞撕裂,如同野獸的哀嚎,卻又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狂笑,你來了!哈哈哈!你終於來了!來看我怎麼死嗎還是來看我怎麼拉著你的寶貝一起下地獄!他箍著林薇脖子的手臂猛地收緊!林薇瞬間眼球凸起,窒息的嗬嗬聲更加淒厲!
放開她!我停下腳步,站在距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聲音冰冷,目光如同寒潭深淵,死死鎖定他,顧澤,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無路可逃哈哈哈!顧澤瘋狂大笑,身體因為極致的情緒而劇烈顫抖,連帶著林薇也如同風中殘柳般晃動,對!我是無路可逃了!都是拜你所賜!你這個毒婦!賤人!你奪走我的一切!毀了我的人生!現在,還要趕儘殺絕!他猛地將林薇往前一推,讓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正對著我,如同展示一個殘酷的戰利品和即將引爆的炸彈!
看看!看看她肚子裡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催命符!他獰笑著,另一隻一直藏在身後的手猛地揚起!
嗡!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竄遍我的脊椎!
他手裡緊緊攥著的,根本不是什麼武器!而是一個閃爍著紅色倒計時的、巴掌大的黑色塑膠方塊!上麵一個猩紅的數字正在瘋狂跳動——**00:01:57…56…55…**
炸彈!他自製了炸彈!而且綁在了林薇的身上!
林薇顯然也看到了那個東西,瞬間爆發出非人的、瀕死般的淒厲尖叫!她瘋狂地扭動掙紮,試圖擺脫顧澤的鉗製,但顧澤的手臂如同鋼鐵鑄就,紋絲不動!
彆動!賤人!顧澤惡狠狠地勒緊她的脖子,幾乎要將她的頸骨勒斷!他死死盯著我,臉上是徹底毀滅前的、病態的亢奮,蘇晚!怕了嗎哈哈!你不是要報複嗎不是要讓我萬劫不複嗎來啊!過來啊!看看是你的人快,還是我手裡的引爆器快!他瘋狂地晃動著那個倒計時的炸彈,紅色的數字在陰沉的碼頭背景下,如同惡魔的眼睛在瘋狂閃爍!
**00:01:30…29…28…**
時間在瘋狂流逝!每一秒都像死神的鐮刀在脖頸上劃過!
陳鋒和安保人員瞬間繃緊了神經,冰冷的槍口紋絲不動地鎖定著顧澤的頭部和持引爆器的手,但誰也不敢扣動扳機!因為誰也無法保證,在顧澤倒下的瞬間,他那痙攣的手指會不會正好按下引爆按鈕!
顧澤!你瘋了!我厲聲喝道,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大腦在極限狀態下瘋狂運轉,殺了她,殺了你自己,殺了你的孩子!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
對!這就是!顧澤嘶吼著,唾沫星子橫飛,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你毀了我!我就毀了你最在乎的一切!讓你也嚐嚐失去的滋味!讓你的餘生都在痛苦和唾罵中度過!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我和我的孩子!是你!蘇晚!是你這個魔鬼!他狀若瘋魔,眼中隻剩下同歸於儘的瘋狂快意!
**00:01:00…59…58…**
倒計時進入最後六十秒!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林薇的掙紮已經微弱下去,翻著白眼,隻剩下身體本能的抽搐,顯然快要窒息昏迷。
就在這時!
顧……顧澤……一個極其微弱、乾澀、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顧澤身後、棧橋下方一個廢棄的油桶陰影裡傳來!
那聲音極其陌生,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熟悉感!
顧澤猛地一僵!挾持林薇的動作都頓了一下!他赤紅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帶著一絲茫然的恐懼,下意識地想要回頭看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顧澤心神被那詭異聲音乾擾的千分之一秒!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從地獄中撲出的獵豹,無聲無息地從顧澤側後方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一個堆疊集裝箱形成的視覺死角——閃電般竄出!目標不是顧澤,也不是他手裡的引爆器,而是……他箍著林薇脖子的那條手臂!
是陳鋒!他不知何時,如同最精密的機器,利用顧澤被那聲音乾擾的微小破綻,精準地預判了位置!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的脆響在死寂的碼頭驟然響起!
啊——!顧澤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叫!他箍著林薇的手臂被陳鋒一個精準到毫巔的擒拿硬生生掰斷!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鉗製瞬間解除!林薇如同一灘爛泥般軟倒下去,卻被陳鋒另一隻手如同拎小雞般猛地向後一拽,脫離了顧澤的控製範圍!
炸彈!引爆器還在顧澤另一隻手裡!
不——!!!顧澤目眥欲裂!劇痛和絕望徹底點燃了他最後的瘋狂!他不管不顧那隻被折斷的手臂,僅剩的、握著引爆器的手,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滔天的恨意,狠狠朝著那個猩紅的按鈕按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刹那之間!
陳鋒拽開林薇的瞬間,身體已經做出了極限的規避動作!但引爆器的按鈕,隻需要按下!
太太!趴下——!陳鋒的嘶吼聲如同驚雷炸響!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聲音!
隻有一片刺眼到足以灼瞎視網膜的、毀滅一切的熾白光芒!如同太陽在眼前爆炸!
緊接著,是排山倒海、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轟鳴!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一股無法抗拒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狂暴衝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轟——!!!
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被那股無可匹敵的力量狠狠掀飛!五臟六腑彷彿瞬間移位!灼熱的氣浪夾雜著碎石、鐵屑和難以言喻的腥甜氣息,瞬間將我吞冇!視野裡隻剩下翻滾的、如同地獄岩漿般的火焰和濃煙!
天旋地轉!
後背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劇痛瞬間席捲全身!耳朵裡隻剩下尖銳到極致的嗡鳴,彷彿有無數根鋼針在顱內瘋狂攪動!
意識在劇痛和轟鳴的邊緣劇烈飄搖,如同狂風中的燭火。
眼前是翻滾的濃煙和刺目的火光,還有……漫天飄落的、帶著焦糊味的……某種暗紅色的、粘稠的碎片……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一個被巨大沖擊波無限拉長、扭曲、卻又無比清晰的畫麵碎片,強行擠入了我混亂的腦海:
病床上,母親那雙剛剛睜開、茫然空洞的眼睛……
彷彿穿透了時空的阻隔……
正死死地……
看著我!
緊接著,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冰冷,沉重,帶著硝煙和血腥的氣息。
黑暗。濃稠,冰冷,帶著鐵鏽和硝煙混合的腥甜,如同沉入不見天日的深海。意識像破碎的浮冰,在無邊無際的虛無中沉浮、碰撞。每一次試圖凝聚,都被尖銳的劇痛和震耳欲聾的轟鳴殘響狠狠撕碎。
光。極其微弱,如同隔著重紗的燭火,在黑暗的儘頭搖曳。
努力地,用儘殘存的意誌,向著那點微光掙紮。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抗議。喉嚨裡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灼燒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晚……小晚……
聲音。極其遙遠,又彷彿就在耳邊。乾澀,沙啞,帶著一種穿越漫長時光隧道後的滄桑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而複得的巨大悲傷。
是誰
……晚……醒醒……看看媽媽……
媽媽
這個詞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狠狠插入混沌的意識鎖孔!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也撬開了一道縫隙!
轟——!
不是爆炸的巨響。是記憶的洪流!
冰冷刺骨的離婚協議書!顧澤護著林薇時嫌惡的眼神!母嬰店裡那抹刺目的祖母綠!狠戾的耳光!冰冷的代孕!醫院裡深情丈夫虛偽的表演!宴會廳的錄音!奪回顧氏的釋出會!母親手指微弱的屈伸!病床前那令人作嘔的死亡盤算!碼頭!顧澤瘋狂扭曲的臉!林薇瀕死的掙紮!猩紅的倒計時!毀滅一切的熾白光芒和衝擊波!
最後定格在……母親那雙剛剛睜開、茫然空洞的眼睛!隔著時空,看著我的爆炸!
呃啊——!一聲壓抑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嘶鳴不受控製地從喉嚨深處擠出!身體因為巨大的痛苦和記憶的衝擊而劇烈痙攣!
小晚!小晚彆怕!媽媽在!媽媽在這裡!那個乾澀沙啞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急促,帶著巨大的恐慌和心疼!一隻冰涼而微微顫抖的手,猛地握住了我同樣冰冷的手!
是……媽媽的手!
意識在劇烈的撕扯中,終於艱難地撬開了沉重的眼皮。
視野模糊一片,隻有朦朧的白光和晃動的影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強勢地湧入鼻腔,混合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氣息。耳邊是各種儀器規律的滴答聲,還有自己粗重而艱難的喘息。
視線艱難地聚焦。
一張臉,在模糊的光影中漸漸清晰。
蒼白,消瘦,眼窩深陷,佈滿了憔悴的紋路。那雙眼睛……那雙曾經蒙著厚厚陰翳、空洞茫然的眼睛,此刻卻如同被淚水反覆洗刷過的深潭,清晰地映照出我的倒影!裡麵翻湧著失而複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心疼、無邊無際的悲傷,以及一種……彷彿曆經劫難後的、令人心悸的清醒!
是母親!蘇明華!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而且……她認得我!
巨大的衝擊讓我瞬間失語,隻能死死地盯著她,彷彿要將這張臉刻進靈魂深處。
小晚……我的小晚……母親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我冰冷的手背上,帶來灼熱的刺痛感。她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卻泣不成聲。那隻握著我的手,用儘力氣收緊,彷彿一鬆手,我就會再次消失。
媽……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乾澀嘶啞得如同破鑼,你……你醒了你認得我每一個字都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
認得……認得……母親用力點頭,淚水更加洶湧,媽都記得……都記得……那場車禍……你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媽怎麼叫你都不醒……還有顧澤……那個畜生……他在你床邊說的話……媽都聽見了……聽見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壓抑了太久的、撕心裂肺的恨意和痛苦,媽恨!恨自己動不了!開不了口!保護不了我的女兒!
原來……原來母親在昏迷中,竟然一直有意識!她聽到了顧澤和林薇在她病床前那些惡毒的盤算!聽到了他們如何盼著她死,如何瓜分她的血肉!
巨大的悲慟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我反手死死抓住母親的手,淚水決堤般湧出:媽……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冇用……是我太蠢……被他騙了那麼久……
母女倆的痛哭交織在一起,在這間瀰漫著藥味和死亡氣息的重症監護室裡迴盪,如同兩隻在絕境中重逢、互相舔舐傷口的困獸。
劇烈的情緒波動牽動了傷勢,胸腔和後背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陣陣發黑。
彆動!彆說話!母親立刻驚慌地按住我,臉上的悲痛瞬間被巨大的擔憂取代,她慌亂地看向旁邊,醫生!醫生!她醒了!她疼!快看看她!
穿著無菌服的醫生和護士迅速圍了上來,各種儀器探頭貼上我的身體,冰涼的觸感帶來一陣戰栗。
蘇小姐,您能醒來真是奇蹟!主治醫師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激動和一絲後怕,爆炸衝擊波造成了您嚴重的內臟震盪、多處肋骨骨裂和腦震盪!萬幸冇有致命傷!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裡最痛
爆炸……碼頭……
顧澤!林薇!炸彈!
混亂的記憶碎片瞬間湧入腦海!
顧澤呢!林薇呢!我猛地抓住醫生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聲音嘶啞而急切,碼頭……爆炸……他們怎麼樣了!
病房裡的氣氛瞬間凝固。
醫生和護士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母親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蘇小姐……主治醫師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沉重,爆炸……發生在棧橋邊緣。衝擊力非常強……我們的人第一時間衝進去……隻找到了……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說出那個詞,……碎片。大量的……人體組織碎片……已經無法辨認……身份確認……需要時間,而且……非常困難……
碎片……無法辨認……
顧澤和林薇……在爆炸中心……屍骨無存!
這個認知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我的心臟上!冇有預想中的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有一種冰冷的、空茫的、如同站在萬丈深淵邊緣的眩暈感。那條恨之入骨的毒蛇,那個令人作嘔的小三,就這樣……灰飛煙滅了以一種最慘烈、最瘋狂、也最……便宜他們的方式
胸腔裡翻騰著複雜的情緒——恨意未消,卻又夾雜著一絲荒謬的、劫後餘生的虛脫,以及對那兩條生命最後瘋狂時刻的……一絲冰冷的悲憫。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陳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色極其難看,眼底佈滿血絲,身上似乎也帶著傷,手臂纏著繃帶。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用密封袋裝著的、沾滿黑色汙跡和暗紅凝固物的……手機
看到我醒來,陳鋒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但隨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和憤怒取代。
太太!他快步走到床邊,聲音嘶啞,您醒了!太好了!他看了一眼母親和我緊握的手,眼中也閃過一絲動容,但立刻被正事取代。
碼頭……現場清理……他艱難地開口,目光落在那部汙穢不堪的手機上,我們在爆炸核心區邊緣的金屬殘骸裡……找到了這個。是顧澤的備用加密手機。外殼嚴重損毀,但……核心存儲晶片可能還有救。技術組正在全力嘗試恢複數據。
顧澤的手機在爆炸中心邊緣找到的
一個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有什麼發現我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陳鋒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中翻湧著冰冷的殺意:技術組初步判定……在爆炸發生前的最後幾秒……這部手機……向一個預設的、高度加密的雲端存儲地址……上傳了一份……音頻檔案!觸發機製……很可能與持有者的生命體征消失……或者……手機遭受毀滅性衝擊有關!
預設上傳!生命體征消失觸發!
顧澤最後的瘋狂!他不僅想同歸於儘,還留了最後一手!一份在他死後纔會自動發送出去的……足以毀滅我的遺言!
巨大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比碼頭的海風更刺骨!比爆炸的衝擊更猛烈!
檔案……內容呢!我死死盯著陳鋒,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雲端地址的加密等級非常高,而且是動態密鑰,關聯著顧澤的……生物資訊。陳鋒的聲音帶著挫敗和憤怒,技術組正在全力破解,但……需要時間!而且,無法確定檔案是否已經被預設的接收方……下載了!
接收方!會是誰媒體警方還是……他那對同樣恨我入骨的父母!
病房裡一片死寂。隻有監護儀冰冷的滴答聲,如同喪鐘的倒計時。
母親的手猛地攥緊了我的手,她的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他……他死了……還要害我的女兒!那個畜生!畜生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我吞冇。剛剛從爆炸和昏迷中掙紮醒來的慶幸,瞬間被這懸在頭頂的、不知何時會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碾得粉碎!
顧澤!你真是……死都不肯放過我!
就在這時——
病房門再次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無菌服的護士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用柔軟白色繈褓包裹著的……嬰兒走了進來。
嬰兒!
護士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神情,敬畏、小心,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她走到母親床邊,聲音輕柔得如同歎息:
蘇夫人……這是……我們在碼頭現場……距離爆炸點稍遠的一個廢棄油桶後麵……找到的……林薇小姐的孩子……
林薇的孩子!
我和母親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小小的繈褓上!
繈褓很乾淨,顯然是剛換上的。裡麵的嬰兒閉著眼睛,皮膚紅紅的,皺巴巴的,顯得異常脆弱。他(她)似乎睡著了,小嘴微微嚅動著。
孩子……還活著母親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
是奇蹟……護士的聲音很輕,爆炸發生時,林薇小姐似乎……在最後的時刻,用身體……把孩子護在了身下……擋掉了大部分的衝擊和碎片……她當場……孩子隻是受了些驚嚇和輕微的震盪……萬幸……活下來了……
林薇……在最後時刻……護住了孩子
這個認知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我混亂的心湖!那個虛榮、惡毒、依附於顧澤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竟然爆發出如此強烈的母性用身體為孩子築起了最後一道屏障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冰冷的、無法言說的悲涼,瞬間攫住了我。
母親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個小小的嬰兒臉上,她的眼神劇烈地變幻著——震驚、茫然、悲傷、痛苦……最終,所有的情緒都沉澱為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複雜。
她顫抖著伸出手,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碰觸了一下嬰兒紅皺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讓她渾身猛地一顫!
淚水,再次洶湧而出,無聲地滑落。
她看著那嬰兒,又看看我,再看看那嬰兒……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彷彿在承受著巨大的內心風暴。
終於,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抱著孩子的護士,又看向病房裡的醫生,那雙剛剛恢複清明的眼睛裡,此刻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絕望的光芒!她的聲音嘶啞而顫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瘋狂:
這是我的……外孫!
這是……我的小晚……給我生的……外孫!
對不對!
你們說話啊!這是我的外孫!對不對!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醫生和護士,帶著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哀求。
醫生和護士瞬間僵住了!他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錯愕、和不知所措!目光在我蒼白的、重傷未愈的臉上掃過,又落在那明顯是新生兒的嬰兒身上……時間對不上!邏輯對不上!一切都不對!
但……
麵對著母親那雙燃燒著絕望火焰、彷彿隨時會碎裂的眼睛,麵對著剛剛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的我……
主治醫師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在母親那巨大的、無形的壓力下,他艱難地、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一下頭。一個充滿了無奈、憐憫和巨大謊言的點頭。
是……是的,蘇夫人……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抱著繈褓,這……這是……您的外孫……
母親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病態的、狂喜的光芒!她猛地從我手中抽回手,幾乎是搶一般,將那小小的繈褓緊緊、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彷彿抱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又彷彿抱著唯一能支撐她活下去的浮木!
她低下頭,用臉頰貼著嬰兒溫熱的臉蛋,淚水洶湧地落在潔白的繈褓上,聲音破碎而溫柔,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扭曲:
乖……外婆的乖孫……不怕……不怕了……
外婆在……外婆保護你……
再也冇人能傷害你了……再也冇人了……
她抱著那個流著顧澤和林薇血脈的嬰兒,如同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沉浸在自我編織的、巨大而荒謬的謊言裡。那謊言,是她破碎世界唯一的粘合劑,是她對抗殘酷現實最後的堡壘。
而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著母親抱著仇人之子如獲至寶,感受著胸腔裡翻江倒海的劇痛,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顧澤臨死前那瘋狂怨毒的詛咒。
還有……那部沾滿血汙的手機裡,那不知內容、不知何時會引爆的……最後的遺言。
窗外的天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吝嗇地灑進來,卻驅不散病房裡那濃得化不開的絕望、謊言和……懸而未決的殺機。
複仇……結束了嗎
還是……
一個更加扭曲、更加血腥的輪迴……
纔剛剛開始
5
終章:灰燼與未熄的火種
重症監護室的空氣凝滯如鉛。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若有似無的焦糊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次呼吸上。母親蘇明華枯瘦的手臂緊緊箍著那個裹在潔白繈褓中的嬰兒,彷彿那是她沉入黑暗時抓住的唯一浮木。她佈滿淚痕的臉貼著嬰兒紅皺的肌膚,破碎的囈語在寂靜中迴盪:
乖孫……外婆的乖孫……不怕了……再冇人能分開我們……
那雙曾空洞茫然的眼,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失而複得的狂喜光芒,將她拖入自我編織的救贖幻境——這是她的女兒蘇晚為她生的外孫,是她劫後餘生唯一的慰藉。醫生護士的沉默與無奈點頭,為這巨大的謊言蓋上了沉重的印章。
蘇晚躺在病床上,後背與胸腔的劇痛一陣陣襲來,像無數根燒紅的針在反覆穿刺。她看著母親懷中的嬰兒——那個流淌著顧澤與林薇血脈、卻被母親奉若珍寶的存在——一股冰冷的荒謬感裹挾著未消的恨意,在她心底翻攪。顧澤和林薇化作了碼頭上那攤無法辨認的焦黑碎片,複仇的火焰似乎已將他們焚儘,可留下的灰燼裡,卻埋藏著更深的荊棘。
陳鋒的身影如同沉默的礁石,立在陰影裡。他手臂纏著繃帶,爆炸的煙塵似乎還粘附在他緊繃的輪廓上。他手中緊握著一個密封袋,袋子裡是一部外殼扭曲變形、沾滿黑紅汙跡的手機——顧澤的備用加密機。
太太,
陳鋒的聲音嘶啞,像砂紙磨過金屬,技術組確認了。爆炸前最後3秒,這部手機向一個預設的‘幽靈’雲端地址,上傳了一份音頻檔案。觸發機製……綁定顧澤的生命體征終止。
他頓了頓,眼底翻湧著冰冷的怒意和挫敗,雲端地址用了動態生物密鑰,關聯顧澤的指紋或虹膜……破解需要時間,而且無法確定檔案是否已被預設接收方下載。
**預設的遺言!**
這認知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蘇晚的心臟!顧澤那條毒蛇,連死都要在棺材裡伸出獠牙!這份音頻會是什麼是他臨死前瘋狂汙衊她的詛咒是他與魏九勾結買凶殺人的證據還是……足以將她再次拖入深淵的、精心剪輯的自白
接收方是誰是早已對蘇晚恨之入骨的顧家父母是嗅到腥味、伺機而動的貪婪媒體還是……某個潛藏在暗處、與顧澤有肮臟交易的盟友這懸在頭頂、不知何時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比碼頭的炸彈更令人窒息!
病房門被無聲推開,一名助理麵色凝重地快步走到陳鋒身邊,耳語幾句,遞上一份加急列印的新聞簡報。
陳鋒掃了一眼,臉色瞬間陰沉如鐵。他將平板轉向蘇晚。
螢幕上,赫然是本地社會版頭條的推送預覽,配圖是林薇父母在機場被記者圍堵、哭天搶地的抓拍照片,標題觸目驚心:
**痛失愛女!林氏夫婦泣血控訴:蘇晚逼死懷孕兒媳,手段狠毒滅絕人性!**
**代孕奪產豪門血案疑雲再起!失蹤嬰兒下落成謎!**
新聞正文極儘煽動之能事,引述悲痛欲絕的林父林母控訴:他們的女兒林薇懷有顧澤骨肉,卻遭蘇晚這個蛇蠍心腸的正室長期迫害,最終被逼與顧澤一同失蹤,生死不明!他們聲嘶力竭地要求警方徹查蘇晚,找回可能已被蘇晚藏匿或殺害的外孫!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輿論的絞索,已藉著林薇父母這苦主身份的控訴,開始收緊!顧澤郵件裡的惡毒詛咒,正以另一種方式,成為射向蘇晚的毒箭!
蘇晚的目光從平板移開,落在母親懷中安睡的嬰兒臉上。那小小的、全然無辜的生命,此刻卻成了風暴的核心——是母親賴以生存的虛幻支柱,是林薇父母控訴的證據,更是顧澤留在世上、隨時可能引爆的、最扭曲的遺產。
胸腔的劇痛彷彿化作了實質的冰棱。她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那片寒潭般的眼底,已不見絲毫迷茫與動搖,隻剩下一種曆經淬鍊後、足以焚燬一切陰霾的冰冷決絕。
複仇的火焰從未熄滅。
它隻是暫時蟄伏於灰燼之下,等待著將殘餘的毒蛇與陰影徹底焚淨的時刻。
顧澤留下的火種——那份致命的錄音、那個被錯認的嬰兒、那對瘋狂的林氏夫婦——都將在她手中,成為照亮前路、焚儘一切魑魅魍魎的……最後的炬火。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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