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幫我回覆郵件後,全部門被裁了 第19章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嗎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嗎
“林薇,今天感覺怎麼樣?”
林薇是他前幾天收治的一位患者,小姑娘才二十多歲,顱咽管瘤,前幾年做過手術,但是複發了。
林薇依然不肯開口說話,林薇媽媽哽咽道:“江醫生,小薇她還是這樣,已經好幾天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了。吃飯喝水都得哄半天,喂到嘴邊才勉強咽一點。您說,這……這是不是瘤子又壓迫到什麼地方了?是不是情況不好了?”
江承煊走近病床,聲音放得更緩了一些:“林薇,能聽見我說話嗎?如果聽得見,可以眨一下眼睛。”
林薇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好。”江承煊拿出筆燈,仔細檢查了她的瞳孔對光反射,又輕聲讓她嘗試擡起右手,動動腳趾。
他收起檢查工具,對林薇媽媽示意了一下,兩人走到病房窗邊。
“林阿姨,從檢查結果來看,目前還沒有發現嚴重的神經功能惡化的體征。腫瘤複發是事實,但它的位置和當前的大小,還不足以影響語言功能。”
“那她這是怎麼了?”林薇媽媽都快哭了,“叫她也不應,跟她說話也沒反應。”
“她身體的疾病,我們正在用藥物和治療全力控製。但心理上的重創,有時會比身體的痛苦更具破壞性。林薇她很年輕,她很清楚這個病反複意味著什麼。巨大的恐懼、絕望,或者對治療過程的抗拒和疲憊,都可能讓人選擇關閉自己,不再回應外界,平時你們可以多關注一下她的心理。可以說說家常,說說她以前喜歡的事情,或者就隻是安靜地握著她的手陪著她。”
林薇媽媽聽著江承煊的話,突然捂住臉,壓抑的哭聲從指縫裡漏出來:“怎麼會這樣啊,老天爺對我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小薇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啊……”
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江承煊聽到這句話忽然有一種窒息感,低聲安慰了林薇媽媽幾句,出病房的時候經過護士站,聽到護士在議論。
“哎,剛看到9床林薇的媽媽又在偷偷抹眼淚了,真是造孽……”
“是啊,太可憐了。聽說她家情況特彆不好,大兒子好像從小就是小兒麻痹,行動不便,腦子也不太好,說是自閉症,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得全靠她媽伺候。本來指望女兒出息了能輕鬆點,結果女兒又得了這麼個病,還複發了。”
“唉,這當媽的命也太苦了,簡直是被生活摁著捶打,一點盼頭都不給留啊。”
江承煊走過去,屈指敲了敲導診台:“上班時間,少討論病人的隱私。”
“對不起,江醫生。”
“我們知道了。”
護士吐了吐舌頭,開始繼續整理手邊的單據,不敢再多言。
江承煊回到辦公室,麵前攤開著需要他審閱的病曆和影像報告,但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林薇這情況跟沈慕挺像的,從小就被要求“乖”、“撐住”、“把哥哥那份也活出來”,“我是這個家裡唯一正常的那個,我得是他們的希望”,連崩潰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當一個人的存在被賦予了“唯一希望”的意義,生病就不再僅僅是身體上的痛苦,更成了一種辜負跟罪過。
江承煊拿出手機,給沈慕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沈慕說:“這個時間打電話,有事?”
江承煊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又全部嚥了回去。
他要說什麼呢,你不必永遠堅強,不必背負希望,不必背負所有人的期待,你對我而言隻是沈慕。
沈慕深入骨髓的自尊與驕傲,習慣性地將所有壓力獨自消化。沈慕可以允許自己在極偶然的瞬間流露出一絲脆弱,但那絕不意味著他需要來自他人的同情與憐憫。那種過於直白的關懷,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冒犯。
“沒什麼特彆的事,”江承煊笑笑,“問一下你今晚想喝什麼湯。”
沈慕想了下,說:“蓮藕排骨湯吧,等下一起去買蓮藕。”
“好。”
江承煊還是沒能按時下班,所以蓮藕跟排骨是沈慕買的,等他回來的時候沈慕已經燉上了。
客廳隻開了盞落地燈,電視裡放著新聞,廚房的燈光亮堂,砂鍋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冒著泡。
家裡有人在等,有人給他煲湯,這種感覺挺神奇的,一種奇異的暖流從心底湧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和歸屬感,這一刻江承煊才確定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聽到開門聲,沈慕走出來看了一眼,手裡還拿著菜刀和半截蔥:“回來了?”
“嗯。”江承煊換好鞋,脫下外套掛好,朝廚房走去,“湯燉上了?聞著真香。”
“嗯,火候差不多了,再小火煨一會兒就行。”沈慕繼續將手裡的蔥切成細碎的蔥花,動作算不上嫻熟,但很穩。
江承煊探頭看了看砂鍋,伸手想去掀鍋蓋:“我嘗嘗鹹淡?”
沈慕拍了下他的手腕:“不許動。火候還沒到,現在揭蓋跑氣。”
這種專斷的語氣江承煊很少聽到,他覺得這樣的沈慕很可愛。他低笑一聲:“好,聽大廚的。”
“需要我做什麼?剝蒜?還是洗菜?”
沈慕頭也沒擡:“不用。等著吃就行。”
江承煊沒再堅持幫忙,倚在門口,眼神有些放空,沈慕轉過頭看他一眼,問道:“累了嗎?”
江承煊回過神,搖了搖頭,走上前幾步,從後麵輕輕環住了沈慕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沈慕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但並沒有推開他,故意嫌棄道:“一身消毒水味。”
“嗯,”江承煊低低應了一聲,手臂收緊了些,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縈繞著的是排骨湯的香氣和沈慕身上的味道,“原來充電是這樣的。”
沈慕沒再說話,任由他抱著。過了好一會兒,沈慕才動了動,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後的人:“行了,湯好了,盛飯。”
江承煊鬆開手,伸手關掉灶火,用厚毛巾墊著,將砂鍋端到餐桌的隔熱墊上,然後又從電飯煲裡盛出兩碗米飯。
兩人相對而坐,沈慕拿起湯勺,先給江承煊盛了滿滿一碗湯,排骨和蓮藕堆得冒尖,然後才給自己盛。
“謝謝。”江承煊接過碗,吹了吹氣,喝了一口,由衷讚歎道,“味道正好。”
“真的嗎?”
沈慕很少做飯,但因為總是寫劇本也多少瞭解一點,理論經驗豐富,實戰經驗卻非常少,沈慕也喝了口,不太滿意:“好像還是有點腥。”
江承煊笑笑:“已經很好了,不要對自己太過苛刻。”
沈慕又低頭喝了一口湯,過了一會兒開口道:“你下午那個電話,不隻是為了問喝什麼湯吧?”
江承煊夾菜的動作一頓,把林薇的情況簡單講了一遍。
沈慕握著筷子的手收緊了一些,半天沒說話。
江承煊放下筷子:“沈慕,我沒有拿你和她比較,更沒有同情或者……”
他向來冷靜,但此刻慌亂起來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麼,生怕哪個字眼變成刺,紮到沈慕的心裡。
沈慕極輕地笑了一下:“我的確不喜歡提這件事情,但對你好像可以。”
江承煊望著他,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沈慕……”
“你剛才說,林薇很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對吧?我覺得她應該不是因為害怕跟恐懼,當一個人的存在價值被定義為家庭的唯一希望時,她就不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她的健康她的成功都不再屬於她自己,而是維係整個家庭不至於徹底崩塌的支柱。她不僅承受著身體的病痛,更背負著巨大心理的枷鎖。沉默,關閉自己,拒絕回應,這或許是她在重壓之下,唯一能做出的自我保護,即便這種自我保護很消極,但隻要不開口,就能暫時躲開那份令人窒息的責任和期望,隻要不回應,就能不去麵對她媽媽眼中那份因自己而碎裂的光芒。”
江承煊聽沈慕講著這些,心臟像是被細細的絲線纏繞,越收越緊。
江承煊看著他眼睛:“沈慕,可能你不信,但在我這裡,你永遠不需要是任何人的希望,甚至不需要是正常的那個,累了可以不說話,煩了可以不理人,也可以辜負一下誰的期待,對我而言,你隻是沈慕。”
沈慕怔了下,垂下眼睫喝了口湯,呼吸聲更重了一些。
江承煊盯著他看了會兒,又說:“沈慕,你考慮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