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還沒釋懷呢,太子妃都顯懷了 304
論父子,還是論君臣
竇文漪滿眼愕然,這麼敏感的話題,裴司堰怎麼就直接挑明瞭呢?
屋外,眾臣一片嘩然,這父子兩鬥法太不講武德了!
端王離奇逃走的事已經傳開,如果,他真的攜帶著傳位聖旨,太之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亂臣賊子……
穆宗皇帝這是把他們架在火上烤啊!
孟相反應極快,銳利的眸光落在次輔杜顥身上,言辭激烈,萬分痛惜,“依照律法,聖上就算想另立新君,也得先廢黜太子,這種大事,必須得需經過內閣的同意,聖上豈能獨斷?”
“太子英明神武,德才兼備,不僅平叛了逆王,還時刻心係百姓,是我大週期待已久的明君啊!”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杜顥心中鄙夷,也不得不承認,這番言辭,還真讓孟家老匹夫給裝到了!
他一臉肅然,正色道,“孟相赤膽忠心,實在令人佩服。你方纔所言,也正是我心中的肺腑之言。廢黜儲君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我等絕不會答應,萬事都得以江山社稷為重,誰要是製造內亂,誰就是我大周的罪人。”
“聖上飽受病痛折磨,難免神誌不清,有人竟敢打著‘孝道’的名義蠱惑聖上,此等佞臣真是罪該萬死!”
穆宗皇帝毫不顧忌幾十年的君臣之情,把他們召喚來,是想讓他們這幫老臣遺臭萬年嗎?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竇文漪聽得一清二楚。
真不愧是久經廟堂的人中龍鳳,三言兩句就推翻了端王持有聖旨的合法性,甚至還把他的罪行都給定了下來。
“沈大人,你以為呢?”
沈硯舟麵色不顯,嗓音清越,不偏不倚,“聖上向來英明,並非昏君,他自會以江山社稷為重,諸位還請稍安勿躁。”
孟相瞟一眼冷宮外麵,那一排排嚴陣以待的禁軍,看向握著筆不停書寫的起居郎,壓低了聲音,嗬斥,“不該寫的就彆瞎寫!”
屋內,竇文漪蹭地起身,親自給穆宗皇帝斟了一杯茶,“聖上,先潤潤嗓子吧。”
皇帝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很擔心他?”
竇文漪萬沒想到他會如此發問,驀地抬眼,眸光明亮坦誠,“聖上恕我淺薄,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嬪妾確實很擔心殿下的安危。”
穆宗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郎情妾意,實在讓人羨慕。
他頷首,微微一笑,“日後,他三宮六院,你還能有這分心?”
這可是送命題!
她可不敢當著史官和朝臣說獨占太子的妄言。
竇文漪怔愣之際,就聽到裴司堰不容置疑地回道,“你不是說我像我母後嗎?那你應該明白,母後嚮往的生活,便是我所嚮往的,我與你的不同。我和她之間更不會再有旁人,她是我的妻,日後會日日陪在我的身旁,死後還得與我同穴!”
裴司堰麵色微寒,“以後,也沒有什麼三宮六院,你莫要為難她!”
穆宗皇帝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來,透過他漆黑的眸子,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不屑地笑了,“當初,朕與你一樣天真。”
曾經的自己也如他這般赤忱,可惜,再多的深情也抵不過現實的腐蝕。
更何況,他可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一旦坐上了皇位,想要恪守本心和心愛的人相愛相守,恩愛到白頭,談何容易?
穆宗皇帝腦海裡浮現出溫婉的絕筆,眼眶猩紅,他以為她恨透了自己,可她從未憎恨過自己。
他都做什麼?
是他親手毀了他最心愛的女子!
裴司堰失了耐心,“我會用行動去證明,我絕不會走你的老路。”
他的語調並不高,卻落地有聲,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竇文漪渾身一僵,微微坐直了身子,不明白為何話題扯到這上麵了。
穆宗皇帝垂首沉思,半晌,才道,“朕百年以後,想與你母後同穴。”
裴司堰冷鷙的眸光定定地看向穆宗皇帝,唇齒間溢位兩個字,“不行!”
平靜了一晚上的穆宗皇帝,臉色陡然一變,微抖的手指緊攥著座椅扶手,“孽子!朕已經給端王留下了一道聖旨。”
果然!
裴司堰毫無懼色,寸步不讓。
“大周這幾十年來,國運衰敗,朝野上下貪汙成風,滿地瘡痍,民不聊生,就連小小的北狄都敢屢屢來犯。”
他這話不可謂不尖銳,更是是目無尊長,目無君臣。
竇文漪扯了扯他的袖口,暗示他不要激怒穆宗皇帝,可他根本不為所動。
裴司堰還不解恨,“怎麼,聖上還嫌不夠,還想添上一筆重罪?聖上的功績著實不少,如今,還想眼睜睜看著大周的江山分崩離析嗎……”
竇文漪歎了一聲,到底還是談崩了。
穆宗皇帝臉上青白交加,直接厲聲打斷,“大膽!自朕繼位以來,大赦天下,減賦稅,大興水利,治理潢河,使得百姓安居樂業,勤勤懇懇幾十年,在你眼中就是一文不值?”
“你才監國幾日?一葉障目,何曾體會到朕的艱難,就敢大言不慚?”
“朕是愧對你娘,愧對你,可不曾愧對大周的天下,更不會愧對列祖列宗。”
“裴司堰,你休想踩著朕的名聲上位,功過是非,後世自有百姓評判!”
裴司堰臉上浮出幾分冷意,拽住她的手腕,起身,“我們走!”
穆宗皇帝怒不可遏,眼底翻湧著不可置信的情緒,“你……孽子!翅膀硬了,你以為朕奈何不了你了嗎?”
裴司堰帶著她已走到門口,他驀然回首,冷冷回道,“你愛如何,那是你的事,接受與否,那是我的事!”
見他們出來,等在外麵的朝臣們無不萬分尷尬,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裴司堰淡漠地掃了一眼眾人,“聖人退意已決,想來退位的詔書早已草擬好了,趁你們都在,姑且蓋上金印吧。至於其他詔書……你們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