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卒:開局吞噬華雄 第148章 (上):曹公震怒
數日後,新一期《淮安旬報》如期發行。
頭版用大字印著恭賀朝廷遷都許昌的文章。
文章辭藻華麗,極儘頌揚之能事,將曹操迎奉天子的功績捧得恰到好處,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但在士大夫階層中廣為流傳的,卻是內頁那版指槡罵槐的《史鑒》專欄。
許昌城南,一處雅緻茶肆內,縷縷茶香繚繞。
幾個寬袍博帶的士人圍坐在屏風隔出的雅間裡,麵前的茶湯已微涼。
一人將手中的報紙輕輕放下,指尖在某段文字上重重一劃,聲音壓得極低:
「諸位請看這一段,『觀順帝、桓帝之時外戚梁冀之跋扈,其初亦曾匡扶社稷,然權柄漸握,終致目中無君』。」
此人譏諷道:「這說的雖是前塵舊事,怎地讀來字字錐心,似有所指?」
他對麵的青衫文士急忙以指抵唇,警惕地瞥了眼屏風外的動靜:
「慎言!隔牆有耳……不過,」
他聲音更低了幾分,幾乎細若蚊蚋,「確實引人深思。自古權臣之路,哪個不是始於忠義,終於跋扈?」
另一人介麵道:「再看這篇《論霍光功過》,表麵評說霍光輔漢昭宣,實則句句隱喻『臣權過重,非國家之福』。這《淮安旬報》……高明,真是高明啊。」
言罷,三人相視無言,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曹操心照不宣的譏誚。
這樣的私語,並非個例。
在中原各州郡,從洛陽舊都到潁川書院,從鄴城酒肆到汝南士族的花廳,《史鑒》專欄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士大夫的圈層中激起了層層難以平息的漣漪。
許昌司空府,書房。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獸首香爐裡吐出的青煙都彷彿滯澀了。
曹操將一份《淮安旬報》狠狠摔在木案上,竹簡奏章被震得嘩啦作響。
他麵色鐵青,胸膛微微起伏,眼中寒意森然。
「劉仲遠!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曹操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怒意凜然。
下方垂手而立的荀彧、郭嘉、程昱等心腹謀士皆屏息凝神,默然不語。
案上那份報紙攤開,入眼正是《史鑒》。
曹操倏地起身,在鋪著錦毯的地上來回踱步:
「文中句句引經據典,字字看似公允客觀,可連起來讀,便是將老夫架在火上烘烤!誅心之論,何其毒也!」
他猛地停步,怒氣難平,掃向眾謀士,「諸公皆天下智士,就無言以對麼?」
郭嘉輕咳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深思之色,上前半步拱手道:
「明公息怒。此報之所以能蠱惑人心,正因其披著『治史』、『公允』的外衣。
若我等反應過激,徑直禁絕,反而落人口實,顯得我等心虛氣躁,恰正中其下懷。不若……」
「奉孝此言差矣!」荀彧驀地打斷,他神色肅然,語氣沉重,
「此報流毒甚廣,傳閱者眾,於明公聲望大為不利。豈可因顧忌虛名而任其蔓延?」
「文若以為如何?」
「當立即下令禁絕此報在兗、豫、司隸等州流通。凡私藏、傳閱、議論者,皆以惑亂民心、誹謗朝政論處!」
荀彧肅然道:「唯有雷霆手段,方可震懾宵小。」
程昱也沉聲道:「文若所言極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初始不堵,後必滔天。」
曹操停下腳步,目光在荀彧和郭嘉臉上來回掃視。
沉吟片刻,他眼中厲色一閃而逝:「就依文若之言。即刻擬令,下發各州郡,搜繳《淮安旬報》。
各地關卡,嚴查往來商旅,一經發現,立即搜繳焚毀!不得有誤!」
禁報令很快從司空府簽發,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送往各地。
然而,律令之下,自有對策。
許昌城東門,守城士兵明顯加強了盤查,特彆是對來自東麵的車隊。
起初,效果確實立竿見影,但很快,事情就變了味。
禁報第二十日,一名披甲按刀的軍官遠遠望見糜家的龐大商隊,臉上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
他乾咳一聲,冷著臉將商隊攔下:
「停車!奉司空府令,搜查違禁書刊!」
話音剛落,一群士兵們便如狼似虎地湧入商隊中翻箱倒櫃。
他們甚至用刀鞘仔細敲擊車廂木板,側耳傾聽是否有夾層之音。
商隊管事是個圓臉的中年人,立刻堆起殷勤的笑容迎上去,熟練地塞過一袋銅錢:
「軍爺辛苦,我等都是本分商人,販些布匹雜貨,哪敢觸碰違禁之物?您儘管查,儘管查。」
一番「徹底」的搜查,毫無所獲。軍官掂了掂錢袋,揮揮手放行。
商隊轔轔入城。轉過幾條街巷,管事臉上的笑容收斂,對身旁副手低語:
「今夜子時,老地方,漕運碼頭第三艘貨船底艙,派人取『貨』。小心些,風聲緊。」
副手笑道:「您老也太小心了點。曹軍認錢不認人。」
「就你多嘴,小心使得萬年船。休要自誤!」
「是,小的明白。」
之後,《淮安旬報》被巧妙地隱藏在漕船水線下的暗格、夾層的箱底,甚至被拆散分頁,混雜在《論語》、《孝經》等正經書卷之中,隨後通過糜家經營多年的秘密網路,繼續流淌。
曹操一紙禁報令,非但沒能讓《淮安旬報》被禁絕,反而直接間接「養活」了一堆人。
它就像是一劑詭異的催化劑,極大地增加了這份報紙的神秘性和吸引力。
在許昌、鄴城等地的士人私密聚會和黑市中,《淮安旬報》的價格一路飆升,竟翻至十倍以上,卻依然一報難求。
曹操聞言,氣得腦門疼,又命手下禦用文士奮筆疾書,撰寫了一係列檄文公告。
公告洋洋灑灑,引經據典,竭力駁斥「不實之言」,並大肆宣揚曹操迎奉天子、匡扶漢室的蓋世功勳,強調朝廷權威至高無上。
然而這些冠冕堂皇的官方文書辭藻枯燥,形式呆板,傳播範圍僅限於官府張貼的告示欄,遠不如《淮安旬報》那般生動犀利、易於傳抄。
在市井巷陌、士人清談中,所謂的朝廷公告壓根毫無市場。
正常人隻覺得曹操純屬黃婆賣瓜,自賣自誇,相當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