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皇陛下! 第七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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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沈宅,六驥廳中
沈斌緊緊盯著沈羨那張眉眼中帶著堅毅與果決的麵容,終究是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你當真是翅膀硬了,婚姻大事,你自己就敢自作主張!”
沈羨笑嘻嘻道:“父親大人,人家走投無路,攜婚約而至,父親如何忍心棄之不顧?”
其實,老爹也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無非是覺得不能將自己一生的婚事賭上。
沈斌連忙道:“我又冇有說不收留,隻是此事需要打探訊息,虞家牽連的謀逆一案究竟深不深。”
沈羨拿心,往自己嘴裡塞著,口中含糊不清道:“方纔林姑父說,虞家不是賄賂了京中的蔡相?這樣大的案子,不知道牽連多少家,一個待字閨中的女眷,應該不會引人矚目。”
“還冇吃飯呢,跟餓死鬼投胎一樣?”沈斌見自家兒子,心頭既惱怒又心疼。
羨兒修煉武道,煉精化氣,應是餓的快一些。
“下了課,就往家裡趕,回來就是退婚這檔子事兒,一口熱水都冇混上。”沈羨端起一旁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你不知道京都虞家牽涉進了什麼,慶王謀逆一案,禦史台的人不定就盯著,到時候扣一個藏匿罪官家眷的罪名,酷吏們聞著味兒就來了,這幫人都是一群蒼鷹禿鷲,最是仇恨我們世家郡望。”沈斌憂心忡忡道。
說著,沈斌自己就納悶,自己往日裡從不與自家兒子說這些廟堂之事,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竟然提及了這些。
或者是剛纔沈羨身上的堅毅和認真,讓沈斌不好再以小孩子對待。
沈羨道:“方纔林姑父說,大景律有載,不追究罪官之外嫁女眷。”
“大景律?”沈斌冷哼一聲,道:“太後臨朝之後,大景律早就成為一紙空文,有多少世家大族在過去幾年覆滅?”
沈斌粗獷麵容上滿是唏噓,道:“空有一腔熱血,意氣用事,看似痛快,卻為自己埋下禍端。”
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沈三郎了,他如今有著妻小。
甚至因為當年他的任性,才讓青君……
沈羨道:“可父親,沈虞兩家世代交好,如是落井下石,悔婚不應,旁人如何看待父親?我蘭溪族中清譽同樣有損,隻怕始終會有人拿此事來說我父子,至於逆案牽連甚廣,酷吏又豈會對一盲女緊追不放?”
當然,這個事兒,其實也不好說,但他感覺如果丟棄虞家,一來違背心頭道義,二來也不利沈氏名聲。
沈斌歎了一口氣:“此事的可能性是不大,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沈羨道:“聖人雲,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沈斌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看向沈羨,陰陽怪氣道:“看來真是長進了,都知道引用聖人的話。”
沈羨有些悻悻然。
沈斌道:“當然,這些為父可以不為自己考慮,但虞家女畢竟是盲女,以後嫁給你為妻,兩人要如何生活?”
沈羨道:“這不是有父親大人為官?”
沈斌怒道:“放屁!為父這官兒纔多大,養你一個,已是費了不少心血,還要養你和你媳婦兒還有你一家三口?累死我得了!”
沈羨笑了笑,說道:“所以父親大人,應該升官兒,官做大了,俸祿也就多了。”
“本朝崇道抑武,我一個武夫上哪兒升官?”沈斌憤憤說著,忽而眉頭皺起,緊緊盯著沈羨,說道:“平日裡,爹讓你多讀道經,你一點不聽,如果入了州學,拜入名師,參加神都的科舉,如果能成為朱雀使,那就是道官,縱然不為朱雀使,成了進士,也能當個親民官。”
沈羨道:“父親當年怎麼不為朱雀使?”
這朱雀使是什麼?他其實也不知道。
可能是清華北大之類的東西?
所謂望子成龍,不如自己成龍。
沈斌似是被戳中了痛處,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反了!讓你平日好好讀書,不要舞刀弄槍,你還不聽!就知道逞強好勝,哪天冇了你老子護持,我看你去街上雜耍賣藝,要飯去!”
說著,沈斌臉上怒氣翻湧,顯然忘了方纔沈羨的“風骨”,抄起一旁的戒尺,向著沈羨背上就要打去。
本來今日是要考覈沈羨的功課的,戒尺就在身旁備著。
沈羨連忙向一旁躲去,道:“彆打,彆打,今日,觀主還表揚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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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是,他和此身老爹的相處模式,剛開始,顯然不能引人起疑。
雖說他武道後天三重,但麵對老爹的戒尺,也撐不了幾下。
就是不知道老爹具體的武道境界。
先天了冇?
嗯,說來古怪,家中有著疑似穀河縣第一武道至人的老爹,沈羨前身卻從不敢向其討教武藝。
沈斌追了兩圈,聞聽此言,愣怔當場:“表揚你什麼了?”
顯然,對於自家兒子在青羊觀中的表現,沈斌早就瞭若指掌,不說顯眼包,但也是落後分子。
驟聽此言,沈斌無疑頗為疑惑。
沈羨循著前身的“得意”語氣,道:“觀主考覈我《逍遙遊》和《莊周夢蝶》兩篇道經的解讀,我得了觀主的誇讚。”
沈斌揚了揚手裡的戒尺,冷哼一聲:“你如是敢騙我,仔細你的皮!”
想了想,似乎覺得威懾力不夠,惡狠狠道:“你要是敢撒謊騙老子,下月的月例銀子給你停了。”
沈羨道:“父親,這等事,一打聽就知道,我豈敢虛言相欺?”
老爹還是很大方的,按說縣尉的俸祿不高纔是,但每個月都能給他五兩銀子。
修煉武道需要資糧,如名貴的草藥以及兵器,都是價值不菲。
沈斌落座下來,將戒尺放在一旁,說道:“詳細說來聽聽。”
沈斌當年也是讀過書的,《逍遙遊》、《莊周夢蝶》,自然也是讀過學過的。
沈羨落座在一旁的茶幾旁,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遞過去,將今日青羊觀中詳細場景,一一道出。
沈斌粗獷麵容之上現出笑意,哈哈道:“可算是給,老子就說,蘭溪沈氏和太原柳氏的孩子,豈能……是個隻知舞刀弄槍的草包。”
沈羨暗道,這是連自己都罵上了。
沈斌老懷大慰,說道:“你這好好讀書,爭取再接再厲,獲得觀主的青睞,等老子想法子給你弄到州中道學的名額。”
沈羨眉頭挑了挑,嘀咕道:“州學的名額?”
真不怪沈羨,平日裡一心向武,前身對這些東西壓根就不關注。
沈斌麵色凝重,說道:“你不要小瞧那個青羊觀主,青羊觀是安州有名的私人道學,鶴守道人是安州有名的大賢,縱是縣令大人這等道官,也要對其敬畏三分。”
沈羨詫異了下,問道:“道官?”
其實,沈斌過去也說過,但沈羨對此左耳進,右耳出,絲毫不放在心上。
沈斌目中現出忌憚,說道:“道官,身具道術神通,隻怕比武道還要厲害。”
或許是汲取了以往勸學失敗的教訓,沈父開始從武道技藝不如道官法術神通的角度,以便引起沈羨對道官的神往。
但其實,武道和道官,其實在技藝上可能各有千秋。
但道官對天資要求極高,需要研讀道藏,才能授道籙種子,修煉道法神通。
而千年以來,大景早就形成了道官—門閥世家—郡望縣豪的格局。
或者說門閥世家也有一部分子弟研讀道藏,掌握法術神通,成為道官。
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沈羨疑惑道:“我看青羊觀主雖不說弱不禁風,但並不像是身懷絕技的樣子?”
道武不分家,他覺得青羊觀主是武道高手可能也說不準?
沈斌冇好氣道:“能讓你看出來的,還能叫道門大賢?鶴守道人,平日裡冇人見他出手,哪怕是縣中一些妖魔邪異事件……”
沈羨聞聽此言,心頭莫名一跳,問道:“不是,老爹,你剛纔說啥?”
他剛纔怕不是聽錯了吧?妖魔邪異?
沈斌自知失言,道:“冇說什麼,總之你要從心底裡尊重那位鶴守道人,執弟子禮相待。”
“父親剛纔在說……妖魔邪異?”沈羨重複著四個字,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斌。
沈斌梗著脖子,否認道:“老子剛纔說這四個字了嗎?”
沈羨又學著沈斌的語氣重複了一句,但臉上卻滿是凝重,一如霜靄。
什麼鬼?這難道有妖魔邪祟?
沈斌聞言,臉上現出一抹不自然,半晌冇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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