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一億合同,主理人罵我窮鬼-四季 023
甜
四目相對時,蟬聲都遠了。晚霞的光影濃了又淡,唯獨眸中的餘暉一直明澈。
熱烈的、明亮的,和夏天一樣。
“啊、啊對不起!”千穗反應過來,倏地站直然後彎腰道歉。孤爪撐起身,眼睛瞥向旁邊的草叢:“...沒什麼。”
黃昏的風還帶著白天的溫度,慢吞吞穿過他們,彷彿在說借過。
千穗不自在地挽了下碎發,手指觸及耳廓,一片滾灼。她悄悄瞟了眼孤爪,發現他的臉龐也染上緋紅,如爛漫霞光。
她無聲舒了一口氣,手指纏在一起,躊躇地想。
夕陽也很曬呢。
天邊的雲掠過他們,投下一束淡淡的陰翳。孤爪站起身,手插進運動服口袋,和她告彆:“那...我去排球部了,再見。”
“嗯...再、再見。”千穗原本低著頭,見他要走才抬起。驟然看到他小臂上的紅痕,出聲,“稍等一下!你這裡好像受傷了...”
孤爪轉頭看了眼她指的地方,無所謂道:“隻是一點擦傷...”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人嚴肅的神情堵了回去。他沉默地抬起手臂,配合她檢查傷口。
千穗緊張地看著那片擦傷,問:“我可以碰一下嗎?”
孤爪垂首,盯著石縫裡不知名的黃色小花,輕聲應答:“…嗯。”
得到準許後,她屏住呼吸,輕輕點了點傷口四周,彷彿擔心會惹疼他。孤爪漫無目的地四處打量,目光最後還是落在她身上。
啊,手腕也擦傷了。
“我身上隻有創口貼,稍微忍耐一下。”千穗撕開創可貼,覆上他的傷口。他指了指她的手腕:“你這裡也是。”
他拿過她手裡剩下的一個,撕開包裝覆上。靠近時,千穗顫了顫睫羽,再次感到麵頰溫度上升。
她小聲道謝,孤爪搖頭說不用。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誰也沒離開。
還是千穗後知後覺部活快遲到了,先一步和他告彆。孤爪站在原地,直到目光儘頭的人影徹底消失,才抬腿邁向體育館。
山本見他姍姍來遲,叉腰喊道:“喲西,我又比你早到!研磨你要加把勁啊!”
孤爪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走到一邊慢吞吞換鞋。山本挑釁未果,連平常慣有的“好無聊”的評價都沒得到,不禁感到奇怪,湊過去左看右看:“研磨,你今天不對勁。”
孤爪這才分給他一個眼神,拍開他的臉,語氣平淡:“不,你看錯了。”說罷走到黑尾身邊配合練習,不給他繼續騷擾的機會。
山本不死心,練習途中一有空就湊到他身邊觀察。終於,他在孤爪第六次揉著手臂時發現了端倪,表情一言難儘:“研磨,你...家裡有姐姐妹妹嗎?”
不然怎麼解釋那個水冰月的粉嫩創口貼?
孤爪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沒有,這是彆人給我的。”
“噢噢,那個人的品味,還挺少女...”山本沒有多想,抱起球纏上孤爪,“給我傳球吧!我昨天新學了
依譁
一招...”
黑尾看著鬨哄哄的這邊,若有所思。
彆人是誰?
答案在回家的路上得以揭曉。
黑尾看了看千穗的手腕,又看了看孤爪的手臂,一臉壞笑:“你們這是,一起捲入了鬥毆事件?”
他故意把“一起”兩個字讀得很重。千穗瞬間心虛,耳根開始泛紅,孤爪則一臉平靜地解釋:“並沒有,隻是不小心擦傷了。”
“噢,兩個人都這麼‘不小心’啊。”黑尾還要繼續調侃,孤爪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他頓時話鋒一轉,“說起來明天就是週末了呢,真難得啊,可以一覺睡到天亮......”
話音落下,卻遲遲沒人接話。黑尾這才驚覺自己身邊沒了人影,扭頭一看,前後桌像是約好了一起慢他一步,兩顆腦袋正湊到一處小聲嘀咕。
“欸?給我的嗎?”這是驚喜的千穗。
“嗯...剛纔在...就想給你了,但一直沒有機會。”這是眼神飄忽的孤爪。
“現在有四顆了哦。”這是開心到冒花的千穗。
黑尾挑眉,大步走過去擠到他們中間:“什麼東西?我看看?”
千穗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攤開掌心:“啊...是、水果糖。”
黑尾譴責地看著孤爪:就送人家一顆糖?
又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千穗的腦袋:一顆糖就把你收買了?
千穗捂住額頭,一頭霧水地望向孤爪。孤爪淡定朝她點頭,示意彆理他。
明明自己人在中間卻莫名很沒存在感的黑尾:不要當著他的麵加密通話啊喂!
於是理直氣壯地伸手:“研磨我也要。”
孤爪彆過臉:“沒有了。”
“哈?”黑尾震驚,轉頭向善良的學妹尋求安慰,“小千穗能施捨我一點嗎?”
千穗猶豫道:“實在不好意思啊黑尾學長,今天做的小餅乾都發完了。”
他指著鼓鼓囊囊的書包,不可置信:“真的一點也沒有了嗎?”
千穗遲疑一陣,頂著巨大的目光壓力拿出書包裡的東西,聲音不自覺變小:“這是給孤爪同學的蘋果汁......”糟糕!學長看起來要暈過去了!
好在黑尾隻是誇張了一點,並沒有真的暈倒。他憤怒著衝向便利店,出來時手上拿了兩根Papico,並表示:“學長很生氣,所以今天你們兩個每人半根。”
千穗由衷道:“謝謝黑尾學長!”雖然嘴上說著生氣,但還是願意請他們吃棒冰呢。
黑尾“哼”了一聲,大力咀嚼著棒冰,泄憤似的把塑料殼咬得“嘎吱嘎吱”響。千穗掰了一半棒冰給孤爪:“檸檬味的?之前沒吃過呢...呃,好酸!”
幾乎是在她說話的瞬間,孤爪臉上也露出了被酸到的表情。黑尾看著皺巴巴的兩個人,哈哈大笑:“抱歉啊我沒想到這麼酸...不過一起被酸到怎麼不算‘一起’呢?”
不欲理睬真酸的某人,孤爪把蘋果汁遞給千穗:“你先喝吧。”
千穗被酸得眼淚都出來了,忙不迭接過,擰開後仰頭猛灌幾口,總算緩了過來。待孤爪喝完把空瓶丟進垃圾桶後,她才後知後覺:剛才她有對嘴喝嗎?孤爪同學注意到了嗎?
如果都沒有的話,那、那豈不是.......
豈不是......
見她整張臉都微微發紅,像是泡在鳳仙花裡。孤爪歪頭,問:“還覺得酸嗎?”
“不...沒有。反而、甜過頭了......”
唇角勾起一個隱秘的弧度,孤爪點點頭:“的確。”
回到家中,千穗第一時間點開和高木的聊天框,“劈裡啪啦”打了一大堆字,臨到要傳送卻又遲疑了。
她想說什麼呢?說今天晚上那個不倫不類的“壁咚”、尚且存疑的“間接接吻”還是唯一真實的心跳。
噗通、噗通。
聲音從左心房一路向上,直抵耳膜。
千穗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千言萬語卡在喉嚨,嚥下會酸澀,吐露會泛苦。彷彿身處一葉孤舟,周圍迷霧重重,海麵風浪不息,但眼前的月光那麼明亮,燈塔般指引她一直往前。
往前,或溶於月色,或化成泡沫。
【高木,我覺得自己好奇怪……好像一靠近孤爪同學,心跳就會加快……】
發出去的瞬間,像是緊繃許久的箭鏃離弦而出,她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高木沒有立刻答複,可能沒看手機。千穗剛想退出,目光就被【孤爪同學】燙了一下。
她沒有點進訊息,倒在床上懷抱玩偶,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出神。
會說什麼呢?問她有沒有到家、討論數學作業還是......
手腕上的創口貼質量不太好,隨著她的動作翹起了一邊。千穗把它撕下來丟進垃圾桶,腦海裡一會是孤爪把空瓶丟進垃圾桶、一會是撈起袖子讓她貼創口貼。
明明是運動少年,袖子下的顏色卻比她還白,這是什麼原理?
記憶裡的白逐漸融化,變成灼眼的日光,落在那個擁抱上。
接著又變成醫務室充斥著消毒水味的床單、晨跑路上波光粼粼的水麵,第一次互道“晚安”時的泠泠月色。
最後,變成他擊球時眸中一閃而逝的弧光。
噗通、噗通。
她驚覺,原來,從這麼早就開始了嗎......
思緒被震動聲打斷,她趕忙拿起手機,高木和孤爪同時發來訊息。
千穗抿了抿唇,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看高木的回複。隻見她一連發了好幾個震驚的表情包,後麵跟著一句:
【這麼快?我還以為會再晚一點......】
【雖然有點不想說,但既然你都問了,我也不能故意保持沉默】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糟糕的天氣、麻煩的事情,但那個人一出現,天就放晴了】
看著螢幕裡抽象的形容,千穗一時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懂了還是沒懂。沒等她繼續和高木討論,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上赫然寫著【孤爪同學】四個字。
她愣了兩秒,屏住呼吸按下接通。
“摩西摩西?”
對麵也愣了兩秒,聲音輕輕的:“很抱歉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但是你一直沒回資訊,稍微有點擔心...”
千穗趕緊解釋:“啊那個、感謝關心,我到家了!剛才、剛纔在寫作業所以沒看手機,抱歉!”
聽筒裡的聲音悶悶的:“到家了就好。”
察覺他的低落,千穗試探著問:“怎麼了嗎?”
孤爪揪著兔子玩偶的耳朵,垂睫道:“家裡停電了......”
欸?這麼不走運嗎,家裡也停電了?千穗張了張嘴,絞儘腦汁想安慰的話。片刻後,她提議:“那要不要和上次一樣打視訊電話?你手機有電的話......”
畢竟孤爪同學怕黑,這個時候還是多陪陪他比較好吧。
“嗯,有電的,你稍微等我一下。”
一陣窸窸窣窣後,千穗接到對方視訊通話的邀請。
書桌、電池式台燈,作業本和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坐在邊上,脖子上還戴了蝴蝶結,一看就知道有被悉心照料。
她不禁麵上一熱,調整了一下攝像頭的角度,隻露出半張臉。
孤爪看見了,沒有說什麼。他們沉默地開著視訊,之間依然隻有筆尖劃過紙本的“沙沙”聲。
半晌,千穗突然開口問他:“現在,心情有變好一點嗎?”
孤爪點頭,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他那邊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好多了。”
“那、那就好......”
她低下頭,發現草稿紙上不是計算公式,而是一行無關緊要的小字
糟糕的天氣、麻煩的事情,但那個人一出現,天就放晴了。
所以孤爪同學有覺得,“放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