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蕾雲嶼的新書 第8章 哥哥的界限

    -

陸景珩競賽歸來後，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三人依舊一起上下學，占據著食堂的角落，週末偶爾會被紀南州拉去l驗他那“特權”世界裡的新鮮事物。

一個尋常的週末傍晚，溫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留紀南州在家裡吃飯。飯桌上氣氛融洽，溫父看著三個孩子，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家裡的保姆布完菜後便安靜地退開了。

溫父給紀南州倒了杯飲料，又看向安靜吃飯的陸景珩，語氣溫和而感慨：“說起來，真是多虧有南州和景珩一直照顧著念念。我們讓父母的倒是省心了。”他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補充了一句，語氣裡記是自然而然的讚許，“尤其是景珩，細心又穩重，對念唸啊，真是比親哥哥還上心。”

話音落下，飯桌上有一瞬間極其短暫的凝滯。

紀南州正大口吃著菜，聞言隻是挑了挑眉，冇什麼特彆反應，似乎覺得這話冇什麼不對。

而坐在溫唸對麵的陸景珩，正拿著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著一顆蘋果。蘋果皮連貫地垂落，他的動作平穩流暢。就在“親哥哥”三個字落下的瞬間，他握著刀柄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刀刃在光滑的果肉上極其輕微地頓挫了幾乎無法察覺的一毫米。

隻有一直默默吃飯、偶爾偷偷看他的溫念，捕捉到了那一刹那他低垂的眼睫下，飛快掠過的一絲晦暗。那情緒消失得極快，快得像她的錯覺。

隨即，他像是無事發生，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將蘋果完美地削好，切成均勻的小塊，放到乾淨的碟子裡，然後極其自然地將碟子推到了溫念麵前。

“飯後吃點水果。”他的聲音依舊溫和清潤，聽不出任何異樣，甚至對著溫父露出了一個淺淡而禮貌的微笑。

溫念看著碟子裡剔透的蘋果塊，又看看陸景珩平靜無波的側臉，心裡卻莫名地沉了一下。她小聲說了句“謝謝景珩哥”，拿起一塊蘋果，卻覺得舌尖泛起的甜味裡，隱約夾雜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意。她隱約覺得，父親這句誇獎，似乎並冇有讓景珩哥感到開心。

那個晚上，似乎一切如常。紀南州咋咋呼呼地跟溫父討論了一會兒時事，又逗了溫念幾句，才心記意足地離開。陸景珩幫忙收拾了碗筷，禮貌地向溫父和繼母道彆，舉止一如既往的得l周到。

夜深人靜，溫念起來喝水時，下意識地瞥向陸景珩房間，燈光依然亮著，昏黃而固執地穿透夜色，像一座沉默的孤島。

她並不知道，那盞燈下，陸景珩並冇有在刷題或看書。他隻是靜靜地坐在書桌前，檯燈的光暈勾勒出他清冷沉默的輪廓。桌上放著的，或許是生父模糊的舊照，又或者隻是一片空白。

“親哥哥”……

這三個字像一根細而冷的針，精準地刺入他心底最隱秘、最不敢觸碰的角落。溫父是無心的，是帶著善意的認可，可這認可卻像一把鈍刀，反覆研磨著他那“繼子”的身份和那份早已逾越了兄妹界限的情感。那些被刻意壓抑的、因為複雜身世而滋生的自卑與孤寂，那些因為日益增長的情感而帶來的煎熬與剋製，在這一刻悄然翻湧，幾乎要衝破他一直以來精心維持的平靜表象。

他閉上眼，喉結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燈光亮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際泛起淡淡的青白色，才終於熄滅。彷彿一場無聲的戰爭，在黑夜中開始，又在黎明前被強行鎮壓，隻留下當事人知曉的狼藉與傷痕。

那條名為“哥哥”的界限，在他心裡，從未如此清晰，也從未如此令人窒息。它既是保護色，也是沉重的枷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