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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錦書難托 第12章 秘藥舊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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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濃稠如墨,將一切形狀與聲音都吞噬殆儘。

我蜷在冰冷的矮凳上,緊緊裹著那件散發著黴味的舊布,寒意依舊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身上的傷口在短暫的麻木後,開始發出陣陣刺痛的抗議。

寂靜中,隻有角落裡青州先生那悠長到幾乎不存在的呼吸聲,提示著我並非獨自一人存在於這詭異的方寸之地。

時間失去了刻度,緩慢地爬行。

恐懼、擔憂、脫力後的虛軟,以及無數紛亂的疑問,在我腦海中瘋狂衝撞。蕭煜浴血的身影,官兵破門的巨響,狹窄巷道裡的亡命奔逃……畫麵不斷閃回,讓我的神經始終緊繃,無法放鬆分毫。

胃袋因那半碗冷水和之前的半個冷饃而開始劇烈地抽搐,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空痛。饑餓感比之前更加凶猛,幾乎要吞噬理智。

在這極致的寂靜與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

我摸索著拿起桌上那個冰涼的小青瓷藥瓶。拔開軟木塞,一股清苦沁涼的藥味淡淡散出,並不難聞。

遲疑片刻,我憑著感覺,將些許藥粉小心地倒入手心,然後摸索著塗抹在手臂和小腿幾處較深的劃傷上。

藥粉觸及傷口,帶來一陣短暫的、奇異的清涼,竟瞬間壓下了那火辣辣的刺痛,彷彿將傷痛也一並隔絕在了那層薄薄的粉末之下。

好神奇的藥效。

這青州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僅擁有這般隱秘的據點,還有如此靈驗的傷藥。他與趙珩,與靖王府,到底是怎樣的淵源?他口中的“約定”和“故人”,又藏著怎樣的往事?

思緒如同亂麻。

或許是為了轉移對饑餓和恐懼的注意力,我下意識地又摸向懷中。

那枚染血的竹管,冰冷而堅硬。

我再次將它擰開,抽出那捲薄絹。雖然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可能看到任何字跡,但指尖撫過那光滑微涼的絲絹,摩挲著那彷彿能透出墨跡的細微凹凸,趙珩那力透紙背的字跡便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城南,永濟坊,槐樹衚衕底,舊銅門。”

這是他留給我的路標。

那麼,竹管本身呢?除了這卷絲絹,它是否還有彆的含義?蕭煜遞給我時那鄭重的眼神,絕非僅僅為了這一行地址。

我捏著那空了的細小竹管,在黑暗中反複摸索。它的做工似乎異常精細,管壁勻稱,兩端密封得毫無瑕疵……等等!

指尖在竹管一端略靠下的位置,觸碰到了一處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凸起。像是一道比發絲還細的接縫,又像是一個小小的節點。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

試著用指甲小心地摳刮,那處凸起竟微微鬆動!再稍加用力,一小圈極薄的竹片被掀了開來,露出了管內更深一層的空間。

這裡麵還有東西!

我屏住呼吸,將竹管傾倒入手心。

一粒東西滾落出來。

極小,圓潤,觸手冰涼細膩,彷彿……是一粒藥丸?

我愣住了。

趙珩在留下地址的同時,還給了我一粒藥?這是什麼藥?療傷的?解毒的?還是……彆的什麼?

為何藏得如此隱秘?連蕭煜似乎都未必知曉這內藏乾坤?

無儘的疑惑翻湧而上。

我將那粒小藥丸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觸感似乎能稍稍鎮定我狂亂的心緒。它和青州先生的藥粉一樣,都帶著一種莫測的神秘。

就在這茫然的思索中,或許是那藥粉起了安神的作用,或許是連日的驚懼疲憊終於擊垮了身體,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沉入一種半昏半醒的、極不踏實的淺眠之中。

黑暗中,時間的流逝變得曖昧。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片刻,或許已是幾個時辰。

一陣極其輕微、卻持續不斷的“沙沙”聲,將我驚醒。

那聲音來自角落,青州先生所在的方向。

我瞬間清醒,屏息凝神,在黑暗中“望”去。

隻見一點極其微弱的、昏黃如豆的亮光,在角落亮起。並非油燈,那光更暗,更穩定,像是……一枚夜光石?

藉由那一點微光,我模糊地看到青州先生的身影輪廓。他並未睡下,而是伏在一張低矮的案幾前,正用一柄極小的小刀,專注地……雕刻著什麼?

那“沙沙”聲,正是刀尖劃過某種堅硬物體的細微聲響。

他全神貫注,那雙在黑暗中灼灼發亮的眼睛,此刻緊盯著手中的物件,神情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與……懷念?

他在做什麼?

那被雕刻的,又是什麼?

微光閃爍,映出他蒼老側臉上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混合著難以磨滅的沉痛與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遙遠過去的溫柔。

這一幕,在這死寂詭異的密室深處,顯得格外突兀,又格外令人心悸。

他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卻了時間,忘卻了身處的環境,也忘卻了我的存在。

我不敢動彈,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更輕,隻是怔怔地看著那一點微光下,老人專注而寂寥的側影。

這神秘的青州先生,他身上到底背負著怎樣的故事?與那“故人”,又有何關聯?

沙沙的微響,如同某種古老的咒語,在絕對的黑暗裡,輕輕回蕩。

直到那微光悄然熄滅,聲響停止,一切重歸死寂。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那粒冰涼的藥丸,還緊緊攥在我的手心,提醒著我,無論是趙珩,還是這位青州先生,他們所隱藏的秘密,遠比我能想象的,更加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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