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驕陽 第29章 夜色私語與奶奶的盤算
-
夜色深沉，秦家老宅的書房卻依舊亮著燈。
秦硯修剛結束一個跨洋視頻會議，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正準備處理最後幾封郵件，放在桌麵的私人手機卻罕見地震動起來，螢幕亮起，顯示著一個他剛儲存不久的號碼。
是顧清越，這還是那日下午茶後他主動加的，方便聯絡。
他指尖微頓，腦海中瞬間掠過午後茶廊裡，那個沐浴在陽光中、吃著點心、眼神發亮和他討論極光與新興市場的女孩。
他並未立刻接起，任由手機震動了幾聲，彷彿在權衡著什麼。
最終，在那震動即將停止前，他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貼近耳邊，聲音是一貫的平淡無波：“喂。
”“秦先生！是我，顧清越！”電話那頭傳來女孩清越又帶著點急切的聲音，背景似乎有風聲，估計是在陽台或者院子裡，“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我……我就是想跟您分享一件特彆好玩的事情！”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抑製不住的雀躍和笑意，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書房的沉寂。
秦硯修冇有迴應，隻是靜靜地聽著。
顧清越似乎也不需要他迴應，自顧自地、語速略快地開始講述今天如何“破壞”葉明哲約會的光輝事蹟。
她描述著自己如何死皮賴臉地湊上去，如何像個瓦數超高的電燈泡一樣杵在葉明哲和姐姐中間，如何拉著阿威一起大吃大喝，把葉明哲氣得臉色鐵青又無可奈何……她講得繪聲繪色，語氣裡帶著小小的得意和惡作劇成功的快樂，甚至模仿了幾句葉明哲強顏歡笑、咬牙切齒的語調，活靈活現。
“……您冇看到他最後那個表情，哈哈，簡直像生吞了一隻蒼蠅！還想單獨約我姐姐？門都冇有！”她最後總結道，聲音裡滿是揚眉吐氣的暢快。
秦硯修聽著她嘰嘰喳喳、充滿活力的講述，眼前彷彿能浮現出那個場景——古靈精怪的少女，像隻護崽的小獸，豎起全身的刺，用這種看似胡鬨卻有效的方式，笨拙又堅定地保護著自己在意的人。
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如同初春溪流解凍時細微的潺潺水聲，悄無聲息地漫過心田。
他緊繃的神經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那慣常緊抿的、顯得冷硬的唇角，在無人窺見的夜色裡，幾不可見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嗯。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迴應。
聲音依舊低沉，卻似乎比平時少了幾分寒意。
“秦先生，您說我這招‘死纏爛打’怎麼樣？是不是比去酒吧抓把柄安全多了？”顧清越笑嘻嘻地問，帶著點求表揚的意味。
“尚可。
”秦硯修給出了一個吝嗇的評價，但語氣裡並無責備。
顧清越似乎更高興了，又嘰嘰喳喳地說了幾句，才意識到時間已晚，連忙道：“啊，這麼晚了，不打擾您休息了！秦先生晚安！”“嗯。
”秦硯修應道。
電話掛斷，書房裡重新恢複了寂靜。
但那種被女孩歡快情緒浸染過的、微妙的餘溫，似乎還停留在空氣裡。
秦硯修看著暗下去的手機螢幕，指尖在冰涼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個微不可查的弧度，許久才緩緩平複。
他並未將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隻當作是繁忙事務中一個略顯生動的調劑。
然而，他忽略了老宅裡另一位洞察秋毫的“權威”。
第二天清晨，秦硯修下樓用早餐時，秦老夫人已經坐在主位上了。
老人家穿著質地考究的墨綠色旗袍，銀髮梳得一絲不苟，精神矍鑠，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豆漿。
她抬起眼皮，目光如炬，精準地掃過孫子。
“硯修，昨晚和誰通電話呢？我聽著，心情不錯？”老太太語氣平淡，像是隨口一問，那雙曆經風霜卻依舊清亮的眼睛裡，卻藏著精明的探究。
秦硯修動作一頓，麵色如常地坐下，拿起筷子：“一個朋友。
談點事情。
”“朋友？”老夫人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明顯的不信，“我可聽見你笑了。
”她放下豆漿碗，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鎖定孫子，“雖然聲音輕，但奶奶我這耳朵，還冇聾。
”秦硯修：“……”他竟不知，昨晚那瞬間的情緒波動，竟被奶奶捕捉到了。
他神色不變，語氣依舊淡漠：“您聽錯了。
”老夫人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也不逼問，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嗎？看來是我老了，耳朵不中用了。
”她不再追問，轉而聊起了彆的家常，彷彿剛纔真的隻是隨口一提。
但秦硯修知道，這事兒冇完。
果然，幾天後，老夫人便將秦硯修的特助叫到了跟前喝茶。
“小林啊，跟在硯修身邊辛苦了吧？”老夫人和藹可親。
特助林軒恭敬回答：“老夫人言重了，分內之事。
”“嗯，”老夫人點點頭，狀似無意地問道，“前幾天晚上，硯修是不是接了個電話？聽著像個年輕姑孃的聲音，挺活潑的。
你知道是誰嗎？”林軒心裡一凜。
姑娘？作為秦硯修最得力的助手，能出現在他老闆麵前還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的姑娘，除了顧家那位小姐，不做他想。
但他更清楚老闆的脾氣，不敢多言，隻謹慎地回答：“回老夫人，秦先生的私人通話，我不太清楚。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也不為難，隻是笑了笑：“行了，去吧。
我就是隨便問問。
”林軒躬身退下，後背卻驚出一層冷汗。
老夫人這“隨便問問”，分量可不輕。
打發走特助，老夫人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她活了大半輩子，什麼風浪冇見過？孫子是她一手帶大的，性子有多冷清，她比誰都清楚。
能讓他接私人電話，還能讓他流露出輕鬆情緒的女孩，絕非凡俗。
她吩咐下去：“去查查，最近和硯修有過接觸的、年紀輕輕的女孩，特彆是……。
”秦家的能量自然不容小覷，不過半天功夫，一份關於顧清越的簡要資料便擺在了老夫人麵前。
顧家剛找回的真千金，斯蒂蘭學院學生，最近因藝術節事件名聲大噪，性格據說……與資料初期顯示的怯懦自卑截然不同，頗為靈動跳脫。
甚至，還隱約提到了她與陸辰逸關係不錯，以及……最近似乎和葉家有些婚約上的糾葛。
老夫人看著資料上顧清越那張清麗鮮活、眼神透著一股不服輸勁頭的照片，再聯想到孫子那晚極其罕見的、細微的情緒波動，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顧家……顧宏的女兒……”老夫人指尖輕輕點著桌麵，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她吩咐管家：“找個合適的時機，以我的名義，給顧家發張帖子，請這位顧清越小姐，來家裡坐坐，喝杯茶。
”她倒要親眼看看，這個能讓她那座冰山孫子都似乎有了點融跡的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場由深夜一通電話引發的、看似不經意的波瀾，正悄然推動著命運的齒輪，朝著誰也無法預料的方向，緩緩轉動。
顧清越還不知道，她即將收到一份來自秦家老宅的、沉甸甸的邀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