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果實在異人界的逆天改命 第338章 甲申之亂的尾聲
冬初的第一場雪,是裹著寒風來的。
風先颳了半日,捲起地上的枯草與塵土,將異人界的天空染得灰濛濛的,直到午後,才終於有雪粒從雲層裡落下來。雪粒不大,細得像碾碎的鹽,卻密得驚人,彷彿天地間拉了一張無形的網,將每一寸土地都罩在其中。它們慢悠悠地飄著,落在廢棄戰場的斷戟上——那戟身早已鏽跡斑斑,刃口卷著缺,雪粒沾在上麵,很快融化成細小的水珠,順著鏽痕滑下,在凍得發硬的土地上砸出淺淺的坑,坑底還殘留著未乾的血漬,被雪水暈開,成了淡褐色的印記;落在流民搭建的破草棚上——棚頂的茅草早已枯黃,漏著大大小小的洞,雪粒薄薄積了一層,像是給這破敗的居所裹了層虛假的棉絮,讓它看起來多了幾分暖意,可棚內的人,還在裹著破爛的單衣,瑟瑟發抖;還落在各大勢力的山門匾額上——“三一門”的青石門匾、“武侯府”的燙金木匾,都被雪粒覆上了一層素白,連匾額上雕刻的繁複紋路,都變得模糊起來,彷彿要將這些勢力過往的榮光,暫時埋進這片寂靜的白裡。
時間,就在這漫天飛雪中,悄然滑過了甲申年的最後一個月。
誰也記不清,這場攪動整個異人界的混亂,究竟是如何拉開序幕的。有人說是初春時,“赤焰門”為爭奪西南的靈脈,率先對“清風穀”動了手,鮮血染紅了靈脈旁的溪流,也點燃了勢力傾軋的第一把火;也有人說是“三十六賊”的名號,第一次出現在各大勢力的密報裡——那張寫著三十六個名字的紙條,像是一道驚雷,炸醒了所有覬覦異術的人;還有人說是八奇技的傳說,從某個偏遠的小鎮傳出來,像野火一樣燒遍了大街小巷,“炁體源流能逆天改命”“雙全手可重塑肉身”“神機百煉能造通天器械”,這些傳言,讓無數人紅了眼,也讓整個異人界,徹底亂了套。
隻知道,這將近一年的時光裡,異人界的天,就沒晴過幾天。
如今,那股近乎瘋狂的勁頭,終於像燃到儘頭的柴火,漸漸冷了下去。
曾經遍佈各地的追剿隊伍,早已沒了年初的囂張氣焰。山道上偶爾能看到零星的修士,他們大多穿著破損的盔甲,甲片上的漆皮剝落,露出底下的鏽跡,腰間的佩劍要麼缺了刃,要麼連劍鞘都沒了,隻能用布條纏著劍身在腰間。胯下的戰馬更是瘦得可憐,肋骨根根分明,走在路上打不起精神,連打響鼻的力氣都沒有。上個月,在一處荒廢的驛站裡,有人見過兩個武侯府的修士,他們坐在驛站的門檻上,對著一塊凍得硬邦邦的麥餅發呆。其中一個修士,臉上還纏著繃帶,露出的眼睛裡滿是疲憊,他低聲說:“追了大半年,從西南追到東北,連個‘賊’的影子都沒見著,兄弟們倒折了一半……昨天清點物資,連療傷的靈草都快沒了。”另一個修士沒說話,隻是用佩刀將麥餅劈成兩半,遞給他一半,麥餅太硬,刀刃劈下去時,發出“哢嚓”的脆響,他的手微微發顫——不是不想追,是真的追不動了。
各大勢力的家底,在這場持續的追剿裡,早已耗得見底。能戰的修士折損過半,年輕的弟子剛學會基本的練炁,就要被迫上戰場;儲存的靈材用得一乾二淨,連長老修煉用的“凝神丹”,都開始限量發放;甚至連門派裡的藏經閣,都因為沒錢修繕,漏雨的窗戶一直沒補,珍貴的古籍被雨水泡得字跡模糊。曾經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如今開會時,討論的不再是“如何擴張勢力”,而是“如何節省下一個月的靈材消耗”“如何讓弟子們用最少的炁勁,守住山門”。
混亂的潮水退去後,露出的是滿地狼藉,連雪都蓋不住。
曾經熱鬨的坊市,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某條巷子裡,說書人的攤子還歪在地上,那張寫著“八奇技秘聞”的木牌,被雪埋了一半,露出的“秘聞”二字,早已被風吹得褪色。旁邊散落著幾個破碎的茶碗,碗底還殘留著乾涸的茶漬,地上還有半張沒說完的話本,上麵寫著“張懷義於龍虎山悟道”的字樣,紙頁被踩得滿是腳印,邊緣還沾著點點血汙——年初時,這裡擠滿了想聽故事的人,說書人一拍醒木,周圍便響起陣陣喝彩,茶碗碰撞的聲音、人們的議論聲,能從清晨吵到深夜,如今卻連個路過的人影都沒有,隻有寒風卷著雪粒,在巷子裡打著轉,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這片蕭條哀悼。
官道旁的亂葬崗,更是觸目驚心。新添的墳堆一個挨著一個,大多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隻有幾根插在土裡的木杆,上麵用炭灰寫著模糊的名字,有的名字寫了一半,炭灰就掉了,隻剩下殘缺的筆畫;還有些木杆上,連名字都沒有,隻畫了個簡單的“x”,代表著這裡埋著一個無人知曉的亡魂。雪粒落在墳堆上,很快積了一層,讓這些簡陋的墳堆看起來多了幾分規整,可扒開薄薄的雪層,就能看到底下裸露的黃土,還有沒埋嚴實的骸骨——那是某個修士的手臂骨,指骨上還套著半個殘破的戒指,想來是生前常用的法器。偶爾有烏鴉落在木杆上,發出“呱呱”的叫聲,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格外刺耳,也格外悲涼。
三十六賊,這個曾經讓整個異人界聞之色變的名號,如今也成了模糊的影子,藏在傳聞裡。
有人說,在西南的深山裡,見過一個背著劍的修士,那人穿著粗布衣服,卻能隨手畫出通天符籙,驅散山中的妖獸,想來就是傳聞中擅長“通天籙”的鄭子布。可等有人帶著追剿隊伍趕過去,隻看到一堆還沒燃儘的篝火,和半張畫著符籙的紙,紙上的符籙還泛著淡淡的金光,卻早已沒了主人的蹤跡;也有人說,在東海的小島上,發現過幾隻能自動運轉的機械鳥,那些鳥的翅膀是用玄鐵做的,身上還刻著精密的齒輪紋路,一看就是“神機百煉”的手法。可等船隻靠岸,島上早已空無一人,隻留下幾根散落的機械零件,在海風裡慢慢生鏽,零件上還能看到未完成的痕跡,想來是主人走得太過倉促。
更多的傳聞,是“某賊被斬殺”“某技被奪取”。有人說,“拘靈遣將”的傳人被“武侯府”抓住,廢了修為,囚在秘牢裡;也有人說,“大羅洞觀”的使用者,在追殺中憑空消失,連靈識都探測不到,想來是掌握了某種遁世之術。可這些傳聞,從來沒人能拿出確鑿的證據——沒有屍體,沒有法器,沒有目擊者,隻有一張嘴,在酒肆茶館裡,一遍遍地複述著那些添油加醋的故事。那些曾經鮮活的人,那些攪動風雲的技藝,就這麼漸漸隱入了暗處,像被雪埋住的腳印,隨著雪的融化,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
八奇技的傳說,倒是還在流傳,卻越來越離譜,離真相也越來越遠。
在北方的某個酒肆裡,靠窗的桌子旁,幾個修士正圍著爐子,壓低聲音談論著。其中一個穿著錦袍的修士,喝了口熱酒,神秘兮兮地說:“你們聽說了嗎?‘炁體源流’能讓人長生不老!張懷義就是靠它,躲了這麼久都沒被找到,聽說他現在已經幾百歲了,還跟年輕人一樣有力氣!”另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修士立刻反駁:“不對!我聽我師叔說,‘雙全手’才厲害!端木瑛能用它改人的記憶,還能換臉,說不定她早就換了張臉,混在咱們中間,咱們見了她,都認不出來!”還有個年輕的修士,剛入門沒多久,也插話說:“你們都錯了!最厲害的是‘大羅洞觀’!我師父說,那門技藝能讓人憑空消失,連空間都能穿透,比什麼空間術都玄乎,就算是長老級彆的人物,都抓不住它的使用者!”
他們說得唾沫橫飛,手舞足蹈,爐子上的酒壺都快涼了,也沒顧得上喝。卻沒人注意到,鄰桌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人,悄悄放下了手裡的酒碗。那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看到他的手指微微攥緊,指節泛白——他曾在混亂中,見過真正的“大羅洞觀”使用者,那人不過是能藉助環境隱匿身形,哪有這麼神乎其神?不過是亂世裡,人們總喜歡給未知的事物添上些離奇的色彩,也總需要一些誇張的傳說,來填補內心的恐懼與迷茫罷了。
各大勢力,也終於收起了獠牙,開始舔舐傷口,像受傷的野獸,蜷縮在自己的地盤裡,等待著恢複元氣。
三一門的山門,之前被戰火毀了一半,右側的門樓塌了,露出裡麵的木梁,梁上還殘留著火燒的痕跡。如今,工匠們正忙著修複,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在雪天裡顯得格外清晰。掌門站在半山腰的觀景台上,看著弟子們搬運木料,眉頭卻始終沒鬆開。他手裡捏著一份弟子名冊,上麵用紅筆圈出了許多名字——那些都是在混亂中殞命的弟子,有的是剛入門的少年,有的是快要突破的長老,如今名冊上的名字,隻剩下原來的三成。他知道,表麵的平靜都是假的,若是再遇到變故,以三一門現在的實力,根本撐不住。
武侯府的密室裡,燭火亮了一夜。幾位長老圍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手指在上麵指指點點,地圖上用紅筆標注著幾處靈脈的位置,那是他們在混亂中,靠著犧牲了一半弟子,才搶來的“戰果”。“西南的靈脈,下個月就安排人去開采,先提煉出一批‘聚氣丹’,給弟子們補充炁勁。”大長老的聲音沙啞,帶著疲憊,“東北的礦脈,派幾個老修士去守著,彆讓人搶了——咱們現在耗不起了。”其他長老紛紛點頭,臉上沒有絲毫喜悅,隻有沉甸甸的壓力——搶來的靈脈再多,也換不回死去的弟子,更填不滿府裡空虛的家底。
還有些小勢力,乾脆選擇了閉門不出。山門緊閉,門口掛著“修繕山門,暫不迎客”的牌子,連弟子都不準下山。他們怕了,怕這場看似平息的混亂,會突然捲土重來,怕自己的門派,會像“清風穀”“赤焰門”一樣,在勢力傾軋中覆滅。山門後的弟子們,每日除了修煉,就是加固防禦工事,他們的眼神裡,沒有了年輕人的朝氣,隻有對亂世的恐懼與不安。
隻是,這平靜的表麵下,早已暗流湧動,雪都蓋不住那些藏在暗處的算計。
深夜裡,某座城池的閣樓裡,燭火亮到天明。閣樓的窗戶緊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光都透不出去。幾個穿著黑袍的人圍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份密報,密報的封皮上,印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顆燃燒的星星,旁邊還寫著“耀星社”三個字。他們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偶爾有“安全點”“端木瑛”“馬本在”的字眼,從門縫裡飄出來,落在積雪的台階上,很快被新落下的雪粒覆蓋。燭火映在他們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隻能看到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光,像饑餓的狼,盯著自己的獵物。
有人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圖紙上畫著幾處隱秘的地點,正是羅恩為端木瑛、馬本在等人構建的安全點。其中一個黑袍人,用手指點了點馬本在所在的深山工坊,低聲說:“‘神機百煉’的價值,比我們想象的還大,必須拿到手。等雪再大些,就動手,到時候用雪掩蓋蹤跡,沒人會發現。”另一個黑袍人點了點頭,從懷裡取出一瓶黑色的液體,放在桌上:“這是‘蝕骨毒’,能腐蝕炁勁,到時候灑在工坊周圍,就算那馬本在有法器護身,也撐不了多久。”他們的交談,沒有絲毫溫度,彷彿在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不知這幾句話,關乎著多少人的性命。
雪還在下,越下越大,將戰場的痕跡、勢力的小動作,都埋進了厚厚的雪裡。可它蓋不住那些藏在暗處的野心,蓋不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更蓋不住亂世的本質——平靜,從來都隻是暫時的,風暴,也從來不會真正停歇。
甲申之亂,這場席捲整個異人界的風暴,確實造成了無數傷亡與悲劇。多少門派在戰火中覆滅,連傳承的典籍都沒能留下;多少修士在追剿中殞命,連屍骨都無人收斂;多少家庭在混亂中支離破碎,孩子失去父母,妻子失去丈夫,隻剩下無儘的悲傷與絕望。如今,它看似緩緩落下了帷幕,異人界的表麵,也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山門在修複,坊市在重建,修士們開始重新修煉,流民們也試著尋找新的住處,甚至連酒肆裡,都漸漸有了歡聲笑語。
可隻有少數人知道,這場“落幕”,不過是下一場風暴的序幕。
那些隱入暗處的三十六賊,沒有真正消失,他們在積蓄力量,等待著東山再起的時機;那些被爭奪的八奇技,也沒有真正失傳,它們藏在某個隱秘的角落,吸引著無數人的覬覦;那些在混亂中崛起的新勢力,像“耀星社”一樣,正在暗中佈局,想要取代舊勢力,掌控整個異人界;還有那些藏在平靜下的算計與野心,像埋在雪下的火種,隻要有一點火星,就能再次燃起熊熊大火。
雪粒落在閣樓的窗欞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提醒著人們,危險從未遠離。閣樓裡的燭火,依舊亮著,像是黑暗中一雙窺視的眼睛,緊緊盯著這片看似平靜的異人界。
甲申年的末尾,終究沒有帶來真正的安寧。它隻留下一片被雪覆蓋的狼藉,和無數潛藏在冰雪之下的未知——下一場風暴,何時會來?那些隱藏的勢力,會何時動手?那些在安全點裡堅守的人,又能否躲過這場新的危機?
沒有人知道答案,隻有雪,還在無聲地落著,將整個異人界,裹進一片寂靜的白裡,也裹進一片未知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