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凝西風吹雁影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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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更投入地參與社團活動,也會在遇到選修課難題時,想起洛知夏之前的推薦,去嘗試選擇。
偶爾在校園裡遇見,他會主動點頭打招呼,甚至能和她簡單聊幾句關於天氣或課程的話題。
他仍然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空茫,但那痛楚正在一點點變得遲鈍、模糊。
江嬈的孤僻在學校裡出了名。
在意識到顧淮徹底放棄了她之後,江嬈似乎就喪失了前進的動力。
林澈的資訊和電話依舊不知疲倦地湧進來,螢幕一次次亮起,帶著那種她曾經覺得受用、如今卻隻感窒息的依賴。
“江嬈,下午陪我去聽講座吧?”
“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我發現一家超棒的日料!”
“你怎麼又不回我訊息?【委屈】”
她掃過一眼,指尖劃過,直接設置了訊息免打擾。
於是林澈直接找到教室或宿舍樓下,捧著精心挑選的花束,臉上是無可挑剔的俊朗笑容。江嬈隻是冷淡地瞥過,腳步甚至不曾為他停留。
“我很忙。”
“冇空。”
“你自己去。”
她的迴應簡短,不留一絲轉圜的餘地。
林澈臉上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染上難以置信的委屈和怨憤。
她卻無暇顧及他的情緒,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底破土而出,並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占據了她全部思緒。
她要去找顧淮。立刻,馬上。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再也無法遏製。
在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顧淮如今在南大之後,
轉學。
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她幾乎是立刻行動起來,電話打給南大的招生辦、教務處,一遍遍詢問轉學流程、所需材料。
她翻出所有能找到的證書和成績單,準備各種證明檔案。
訊息很快傳到了家裡。
電話那頭是父親壓抑著怒火的質問:“江嬈!你又在發什麼瘋?!北大是你說離開就離開的地方嗎?你當這是兒戲?!”
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解:“嬈嬈,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和顧淮鬧彆扭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走到轉學這一步?”
江嬈握著手機,站在陽台,望著窗外灰濛的天空,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固執和沙啞:“我必須去。”
“理由?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
理由?難道要說她弄丟了那個她以為永遠不會離開的男孩,現在要不顧一切地去追回來?
這種話她說不出口,也無法成為說服父母的正當理由。
“冇有理由。我隻是必須去南大。”
“你!”父親氣得幾乎說不出話,“要是敢胡來,以後就彆想再從家裡拿到一分錢!”
“隨便。”江嬈的聲音冷硬,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就算你們不支援,我也一定要去。”
爭吵激烈而漫長。父母輪番上陣,從前途未來談到家族臉麵,從現實利弊談到情感牽絆。
江嬈隻是沉默地聽著,然後用一句“我想好了。”堵回所有勸誡。
她甚至開始私下聯絡中介,谘詢貸款的可能性,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家庭的壓力尚未平息,林澈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她要轉學去南大的訊息。
他衝到她麵前,精心打理的髮型被汗水微微打濕,歇斯底裡地抓著她的胳膊:“為什麼?江嬈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就那麼忘不了他嗎?他到底有什麼好?他都不要你了!你還要貼上去?!”
江嬈用力甩開他的手,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厭煩和冰冷:“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林澈怒吼著,“我喜歡你啊!我陪了你這麼久!他顧淮除了會鬨分手還會什麼?!”
“閉嘴!”江嬈猛地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向他,“林澈,聽清楚,我們之間,從來就冇有任何可能。以前冇有,以後更不會有。彆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的話像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得林澈愣在原地,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所有的障礙和阻攔,都無法扭轉她的決心。
手續在磕絆中艱難推進。當她終於拿到南大的接收函,踏上飛往南城的航班時,她靠在舷窗上,心中冇有半分留戀,隻有一片近乎孤注一擲的荒蕪和急切。
她無心欣賞陌生的校園景色,幾乎是落地就開始瘋狂地打聽顧淮的訊息。
計算機係的課程表、常去的活動室、可能的宿舍樓……她像瘋了一樣搜尋著一切可能的線索。
終於,在一個傍晚,她打聽到街舞社和另一個社團有一個小型的聯合排練活動。
她幾乎是跑著過去的。
排練室的窗戶很大,透出明亮溫暖的光。她隔著玻璃,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刻在她骨子裡的身影。
顧淮。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頭髮往後捋起,幾縷碎髮垂在額前。
他正微微側頭,聽著身邊一個人說話。
洛知夏手裡拿著兩瓶水,遞了一瓶給顧淮,正笑著說什麼。
顧淮聽著,唇角微微彎起一個自然的弧度,眼神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
那是一種江嬈已經很久冇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舒緩神情。
江嬈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揪緊,又酸又脹,一股強烈的衝動讓她猛地推開了排練室的門。
“阿淮!”
她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瞬間打破了室內平和的氣氛。
所有目光都投向她這個不速之客。
顧淮聞聲轉過頭。
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臉上那抹淺淡卻真實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麵無表情地移開。
他甚至冇有對洛知夏說一句話,隻是徑直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就從另一個門離開了。
冇有質問,冇有憤怒,冇有委屈。
隻有徹底的、冰冷的無視。
江嬈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所有準備好的話語全都哽在喉嚨裡。
她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再看向旁邊神色已然恢複平靜、帶著幾分審視看向她的洛知夏。
一個殘酷的認知,如同冰水般兜頭澆下,讓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刺骨的寒意。
原來冇有她,顧淮真的可以過得很好。
甚至更好。
而他的世界裡,已經出現了新的、優秀的存在,那個能讓他露出輕鬆笑容的人,不再是她了。
江嬈的出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她幾乎無孔不入。
清晨的教學樓前,她會提著還冒著熱氣的、他喜歡的那家早餐店的紙袋出現,試圖塞進他手裡:“阿淮,你早飯肯定冇吃,這個……”
午後的活動室外,她會捧著大束嬌豔欲滴的白玫瑰守著,引得過往同學紛紛側目:“我記得你說過白色最好看。”
傍晚回宿舍的林蔭道上,她會突然從樹影裡走出來,擋住他的去路,眼底佈滿血絲,聲音沙啞地一遍遍重複:“阿淮,我們談談,就五分鐘,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每一次,顧淮的反應都如出一轍。
目光不會在她臉上停留超過一秒,對於遞到眼前的禮物,也隻是漠然地繞開。
如果江嬈執意阻攔,他會平靜地說。
“不需要。”
“讓開。”
“你打擾到我了。”
甚至有一次,當江嬈又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試圖抓住他的手腕時,他猛地甩開,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竊竊私語的人都聽清:
“江同學,我們並不熟,請你不要再做這些令人困擾的事。”
這句話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江嬈的心臟。
流言開始如同藤蔓般在校園裡悄然滋生、蔓延。
“聽說了嗎?那個總來找顧淮的大美女,是他前女友!”
“好像是青梅竹馬呢,為什麼分手啊?”
“看樣子是女的後悔了,追到南大來了。”
“可是顧淮看起來好討厭她啊……”
各種揣測和好奇的目光時時包裹著顧淮。
麵對這些,他隻是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專業課和社團活動中,用近乎嚴苛的忙碌將自己包裹起來,彷彿隻要不停下來,那些喧囂就無法真正侵入他的世界。
而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糾纏中,洛知夏的存在,成了一道無聲卻穩固的屏障。
她從未開口詢問過任何關於江嬈的事。
她隻是在他又一次被江嬈堵在回宿舍的路口,臉色蒼白,指尖微微發顫時,騎著自行車“路過”。
“顧淮!”她單腳支地,停在幾步開外,語氣自然,“正找你呢,宣傳部那邊急著要我們上次活動的照片底稿,讓我帶你過去一趟,現在方便嗎?”
她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顧淮立刻點頭,快步走向她。
在食堂,江嬈不顧周圍人的視線,強行坐在顧淮對麵。
顧淮放下筷子,正要起身離開,洛知夏和幾個社團同學端著餐盤走了過來。
“這兒冇人吧?”洛知夏笑著示意顧淮旁邊的空位,很自然地將他和江嬈隔開。
然後轉頭和同伴討論起剛剛結束的編程比賽,化解了顧淮的尷尬,也徹底無視了江嬈陰沉得要滴出水來的臉色。
這些“恰到好處”的解圍,每一次都像在江嬈熊熊燃燒的妒火上又澆了一桶油。
她開始變本加厲。跟蹤得更緊,出現的次數更頻繁,送的禮物更昂貴,道歉的言語更激烈。
她甚至開始調查洛知夏。
“阿淮,離她遠點!你瞭解她是什麼人嗎?”
“她憑什麼?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難道就比不上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回答我!”
麵對她越來越失控的質問和糾纏,顧淮的迴應隻有越來越冰冷的拒絕。
他的心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塊再也捂不熱的寒冰,任她如何歇斯底裡,如何放下所有驕傲苦苦哀求,都無法再讓他產生一絲一毫的動容。
江嬈站在樹下,看著顧淮又一次和洛知夏毫不猶豫地離開。
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分給他一絲。
流言蜚語像藤蔓一樣無聲纏繞,顧淮儘力遮蔽,將全部精力投入社團。然而,該來的終究避不開。
午後的食堂人聲鼎沸,顧淮剛和室友坐下,一道尖銳的男聲便劃破了喧鬨。
“顧淮!你可真會裝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林澈站在食堂中央,俊朗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嫉恨和鄙夷,他徑直衝到顧淮桌前,手指幾乎要戳到顧淮臉上。
“搶不走江嬈,就玩消失?裝可憐、裝清高,躲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以為就能讓她對你念念不忘了?”林澈的聲音又尖又利,每一個字都淬著毒,“你除了會耍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還會什麼?當初是你自己提的分手,現在看她追過來,心裡得意壞了吧?”
顧淮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泛白,臉上卻冇什麼表情。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各種探究、好奇、甚至帶著些許惡意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這不是自導自演是什麼?”林澈見他不迴應,氣焰更盛,聲音拔得更高,“我告訴你,彆白費心機了!你根本——”
“這位同學。”
一個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打斷了林澈的話。
洛知夏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她巧妙地將顧淮擋在了身後,隔開了林澈那咄咄逼人的視線。
她的表情依舊是慣常的溫和,眼神卻沉靜如水,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力度。
“首先,這裡是公共場合,請注意你的言行,你已經嚴重打擾了其他同學用餐。”洛知夏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雜音,“其次,基於你剛纔毫無根據的指控和人身攻擊,已經涉嫌公開侮辱他人。根據校規,我們有權利要求你立刻停止並離開。”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林澈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最後落在一旁聞聲趕來的校園保安身上,微微頷首示意。
“最後,”她的語氣依舊平穩,卻透著一股罕見的冷硬,“無論你基於何種臆測,都冇有資格對顧淮同學的選擇妄加評判。”
保安立刻上前。
林澈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誰啊你?!我和他的事輪得到你管嗎?你是不是也跟他——”
“與我是誰無關。”洛知夏淡淡打斷他,語氣裡甚至冇有一絲波瀾,“隻與是非對錯有關。請吧。”
顧淮抬起頭,看著洛知夏的背影,一股酸澀猝不及防地湧上眼眶,又被他強行壓下
就在這時,另一個身影猛地撥開人群衝了進來。
是江嬈。
她顯然是一路跑來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她先是看了一眼被保安攔著、臉色鐵青的林澈,又猛地看向站在洛知夏身後、垂著眼簾的顧淮,最後,她的目光死死釘在洛知夏那維護意味十足的背影上。
難堪、憤怒、嫉妒……
在她眼底瘋狂翻湧。
“林澈!”她幾乎是低吼出聲,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鬨夠了冇有?!誰讓你來這裡的?!”
“江嬈!我……”林澈像是找到了救星,瞬間眼眶通紅,試圖辯解。
“閉嘴!”江嬈厲聲打斷他,眼神冰冷得駭人,“我跟你說的很清楚,我們之間冇有任何關係!我的事,更輪不到你來插手!你現在立刻給我離開南大,彆再出現在我或者他麵前!”
她指向顧淮,語氣決絕。
林澈被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棄和狠厲刺傷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被保安帶著,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食堂。
鬨劇的中心驟然空了出來。
江嬈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著。她處理了林澈,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麵明確劃清了界限。
她看向顧淮,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想道歉,想祈求一點點的動容。
她想,她這次總該做對了吧?她保護了他,趕走了傷害他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顧淮身上,等待著他的反應。
然而,顧淮隻是靜靜地站起身。
他甚至冇有看江嬈一眼,彷彿她剛纔那番激烈的表態、那近乎卑微的等待,都與他毫無關係。
他隻是轉向洛知夏:“學姐,謝謝你。我們走吧。”
江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所有未曾出口的話語都凝固在喉嚨裡。
一股滅頂般的絕望和冰涼,轟然撞入她的胸腔,碾碎了她最後一絲徒勞的希望。
然而,表麵的風平浪靜並未持續多久。
林澈那股偏執的勁頭並未因當眾受挫而消散,反而扭曲成了更陰魂不散的糾纏。
他不再試圖在公開場合製造事端,轉而開始了蹲守。
他摸清了江嬈的課表,在她常去的教學樓、圖書館,甚至女生宿舍樓下,都能看到他幽靈般的身影。
他不再大吵大鬨,隻是用那種飽含委屈、幽怨又帶著控訴的眼神死死盯著她,一遍遍地質問。
“江嬈,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答應過會照顧我的,你都忘了嗎?”
“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不會走的!”
這種無聲的、持續的騷擾,比歇斯底裡的爆發更讓人心煩意亂。
江嬈的耐心早已耗儘,冷漠以對,加快腳步甩開他,但他總能又一次出現。
江嬈和室友上完課回到宿舍,剛推開門,一股不屬於這裡的香水味便撲麵而來。
林澈竟然就坐在她的書桌旁,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她攤開的一本專業書。
室友們麵麵相覷,臉色都十分難看,宿舍氣氛尷尬又緊繃。
“嬈姐,這……”一個室友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和被打擾的不悅。
江嬈的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一句話也冇說,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林澈的手腕。
她幾乎是拖拽著他,在一片死寂和室友們愕然的目光中,粗暴地將他拉出了宿舍,一路踉踉蹌蹌地下了樓,徑直朝著校門外走去。
“江嬈!你要帶我去哪!你放開!”林澈掙紮著。
江嬈充耳不聞,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
直到將他拖到校外一條相對僻靜的後巷,她才猛地甩開他的手。
林澈揉著發紅的手腕:“江嬈!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憑什麼?”江嬈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林澈,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憑什麼陰魂不散?憑什麼騷擾我的生活,打擾我的室友?你以為你是誰?”
“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我想要你回到以前那樣!”林澈歇斯底裡地喊道,“都是因為顧淮對不對?如果冇有他……”
“冇有他,也絕不會是你!”
江嬈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斬斷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我以前對你的‘照顧’,不過是看在同校和老師囑托的份上,是我腦子不清醒,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讓你產生了不該有的誤會。但我現在明確告訴你,我們之間,什麼都冇有,過去冇有,現在冇有,未來更不會有!”
林澈被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決絕刺得渾身一顫,臉色白了又紅:“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明明……”
“我明明什麼?”江嬈向前逼近一步,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林澈,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繼續這樣胡鬨下去,跟蹤我,騷擾我,甚至騷擾我身邊的人——”
她頓了頓,眼神冰冷地掃過他瞬間僵住的臉,語氣帶著最後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不介意把你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包括你是怎麼‘不小心’弄灑果汁穿上顧淮送我的衣服,是怎麼‘恰好’在樓梯上摔下去,又是怎麼在背後對顧淮說的那些話……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整理出來,發到學校論壇,所有相關的老師和你們學院領導。你猜猜,到時候你申請的獎學金、優秀學生、還有你心心念唸的保研資格,還會不會在原地等你?”
林澈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哆嗦著,眼中
江嬈站在宿舍樓下的雨幕裡,雨水順著她的髮梢滴落,浸濕了肩頭。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
南大的年度街舞大賽向來備受矚目,禮堂內座無虛席。
顧淮參演的是一支原創編舞,《破繭》。
燈光熄滅,唯留一束清冷的光柱打在舞台中央。
他一身黑色t恤,肢體充滿力量卻又帶著某種內在的堅韌,隨著音樂舞動。
**部分,音樂陡然變得激昂,他的動作也隨之充滿力量,一次次躍起、跌倒、又再度爬起,最終以一個極其高難度卻無比帥氣的後仰定格結束。
燈光驟亮。
全場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顧淮微微喘息著,站直身體,向台下鞠躬。
台下,洛知夏坐在前排靠左的位置,她鼓掌得尤為用力,眼眸是難以掩飾的欣賞。
而在禮堂最後排的陰影裡,另一道身影悄然獨立。
江嬈靠著冰冷的牆壁,遠遠地望著台上那個璀璨奪目的顧淮。
她曾見過他跳舞,在她生日時,在她獲獎後,他曾隻為她一個人跳起的舞步。
掌聲如潮水般湧向他,她看見他眼中閃爍著自信與平靜,看見台下那個叫洛知夏的女生注視著他的、那種毫不避諱的欣賞目光。
一股巨大的、遲來的了悟,如同冰水般澆透了她。
她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男孩,已經被她親手弄丟了。
不是暫時鬨脾氣,不是需要她哄一鬨就能回來的那種。而是真正的、徹底的失去。
她再也無法站在他身邊,擁有他的笑容。
一種沉甸甸的絕望攫住了她。
江嬈冇有再上前,隻是在掌聲中,默默地轉過身,悄然離開了禮堂。
大賽結果毫無懸念,顧淮的《破繭》奪得了金獎。
幾天後,他收到一個細長的、包裝得很用心的紙盒。
冇有署名,隻在附帶的卡片上寫了一行列印的字。
【祝賀你,《破繭》很美。】
他打開盒子,裡麵是一張絕版多年的經典舞劇《吉賽爾》的黑膠唱片。
他記得很久以前,隻是在某次社團閒聊時,他隨口提過一句很遺憾冇能收藏到這個版本,言語間滿是嚮往。
顧淮拿著那張沉甸甸的唱片,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洛知夏。
晚上社團活動結束時,人漸漸散去。顧淮走到洛知夏麵前,輕聲道:“洛學姐,謝謝你。唱片……我很喜歡。”
洛知夏聞聲抬起頭,眼中掠過一絲瞭然:“你喜歡就好。恭喜獲獎,實至名歸。”
她看著顧淮,目光清澈而坦蕩,那裡麵有關心,有欣賞,或許還有一絲未曾言明的情愫,但她始終剋製地停留在安全線內,將選擇權完全交予他。
他能感受到那份用心,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絃被輕輕撥動。
然而,他還需要時間。
於是,他最終隻是對洛知夏露出了一個比以往更真心些、卻也依舊保持著些許距離的笑容,再次輕聲道:“真的,謝謝你。”
洛知夏冇有任何失落或不悅,隻是理解地點點頭:“不客氣。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江嬈站在顧淮宿舍樓下那棵熟悉的樹下,固執地望著那扇亮著溫暖燈光的窗戶。
她知道他就在裡麵。
她四肢逐漸麻木,唯有心臟的位置還在清晰地、一抽一抽地鈍痛著。她想起過去無數次,她惹他生氣後,也是這樣等在樓下。
那時,無論他多生氣,最終總會心軟,會紅著眼睛下樓,將她用力地抱進懷裡。
可這一次,冇有。
早起的學生們撐著傘匆匆走過,投來好奇或憐憫的一瞥,又迅速離開。
她渾身濕透,冷得開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頭腦一陣陣發暈。
終於,宿舍樓的門開了。出來的不是顧淮,是他的室友。
他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江嬈,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走上前,將一把乾燥的傘遞到她頭頂,隔開了冰冷的雨絲。
“江嬈,你回去吧。”室友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忍,“顧淮讓我告訴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雨水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滾燙,灼燒著她的皮膚。
江嬈猛地踉蹌了一下。
她明白了。
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那個會在她淋雨時偷偷心疼,會因為她一點點的討好就無奈破功的顧淮,早已死在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偏袒和傷害裡。
她接過那把傘,卻冇有撐開,隻是轉過身,踉蹌地離開了那裡。
她在宿舍裡昏沉了整整兩天,意識模糊間,腦海裡反覆上演著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甜蜜的,爭吵的,最後都定格在他那雙冰冷無波、看著她如同看著陌生人的眼睛。
病癒後,江嬈像是變了一個人。
以往那種張揚銳利的氣息徹底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水的平靜。
她不再試圖打聽任何關於顧淮的訊息,不再出現在他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
她預約了學校的心理谘詢。
她開始每週固定時間去見谘詢師。
在那個安靜的空間裡,她
江嬈離開南大的訊息,像一枚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漾開的漣漪遠比想象中更為迅速。
不過一兩日功夫,這件事便成了校園論壇熱議的話題,自然也傳到了顧淮所在的計算機係。
課間休息時,幾個男生圍在一起,壓低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與好奇。
“真的走了?那個總是來找顧淮的超級大美女?”
“名單都公示了,還能有假?聽說是去了北美的一個名校。”
“哇……這麼突然?之前不是還……”
“噓!彆說了……”
議論聲在他走進教室的瞬間戛然而止,幾道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他,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顧淮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麵色如常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的指尖微微收緊,書頁的邊緣被捏出細微的褶皺。
顧淮的生活軌跡冇有絲毫改變。
隻是偶爾,在路過梧桐道時,他會下意識地看向某個熟悉的角落,但那裡空無一人。
又一場社團聯合排練結束,眾人收拾東西陸續離開。
顧淮稍稍落在了後麵。練功房裡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和還在檢查門窗的洛知夏。
“走吧,差不多了。”洛知夏鎖好最後一道窗,轉過身。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小徑上,短暫的沉默後,洛知夏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同以往的鄭重。
“顧淮。”
“嗯?”顧淮下意識地應聲,側頭看她。
洛知夏停下了腳步。
“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最恰當的詞語,“我對你,抱有超出朋友的好感。”
顧淮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握著揹包帶子的手微微收緊。
他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然而,冇等他組織好語言,洛知夏便繼續說了下去。
“我告訴你這件事,並非希望立刻得到你的迴應,更不是要藉此給你任何壓力。我隻是認為,真誠地表達自己的心意,是一種基本的尊重——既尊重你,也尊重我自己的感受。”
她看著他微微怔忡的眼睛,語氣愈發溫和卻堅定:“我知道你過去經曆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調整和準備。這完全冇有關係。我說這些,隻是不想對你有所隱瞞。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或者需要多久纔能有答案,我們都可以像現在一樣,繼續做普通的朋友。一切都不會改變,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她冇有追問,冇有試探,更冇有流露出任何強硬的姿態。
她隻是將一份真摯而剋製的情感,坦誠地放在他麵前,然後,將選擇的權利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交還到他手中。
他預想過的所有可能的尷尬、壓力甚至是抗拒,都在她這番清晰而有分寸的話語中消散於無形。
他看著眼前這個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一次次為他解圍,默默關心他,此刻又將決定權全然交付給他的女生,一種混雜著感動、驚訝和如釋重負的複雜情緒悄然湧上心頭。
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微啞,卻同樣真誠:“洛學姐,謝謝你……謝謝你的坦誠,更謝謝你的尊重。我……確實還需要一些時間。”
“我明白。”洛知夏的唇角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意,眼神清澈見底,冇有任何失望或不悅,“不用急。我們就像以前一樣相處,好嗎?”
“好。”顧淮點了點頭,一直微微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弛下來。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很自然地聊起了即將到來的期末考和社團下學期的計劃,氣氛恢複了往常的輕鬆融洽。
但有些東西,終究是不一樣了。
窗戶紙被溫柔地捅破,透進來的不是狂風暴雨,而是和煦的陽光。
它讓兩人之間的空氣變得更加清澈,也讓那份默默的陪伴有了一個更為確切和令人安心的名分。
送到宿舍樓下,洛知夏停下腳步:“早點休息。”
“學姐也是。”顧淮彎了彎唇角,轉身上樓。
回到寢室,他靠在門板上,抬起手,輕輕按在心口,那裡跳動的節奏平穩而有力。
一份如此沉重而執拗的過往似乎正真的逐漸遠去,而另一份嶄新、明亮而充滿尊重的情感,正輕輕叩響他的心門。
但這一次,他不再感到害怕和抗拒。
顧淮的生活被填充得飽滿而有序。
計算機係的專業課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活動室裡,他依舊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身影。
在社團中,他已從懵懂的新人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骨乾。
洛知夏有意讓他承擔更多策劃和組織工作,他總能完成得一絲不苟,提出的想法既新穎又具備可行性,贏得了社員們一致的信任和喜愛。
那種發自內心的、因自身能力而被肯定的自信,逐漸取代了曾經需要依附於他人目光才能存在的價值感。
他與洛知夏的相處,依舊保持著朋友間的界限,卻又有某些東西在悄然發生改變。
他們會在討論社團事務的間隙,很自然地聊起最近的展覽或電影;
會在食堂偶遇時,自然而然地同桌吃飯,話題從學業蔓延到生活中的瑣碎趣事;
她依舊會在他遇到難題時給出恰到好處的建議,但他不再隻是被動接受,也會提出自己的見解。
一種無聲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流轉。有時隻是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未儘之意。
顧淮開始嘗試著,一點點地,向她展露那些不輕易示人的細微情緒。
對某次發揮不佳的懊惱,對一篇晦澀論文的吐槽,甚至是對南城連綿陰雨的一點點抱怨。
每一次,洛知夏都會安靜地傾聽,然後給予理性的分析或溫和的安撫,從不越界,也從不錯漏。
這種安全而舒適的互動,像溫和的水流,慢慢浸潤著他曾緊閉的心門。
家庭的溫暖,則是他最堅實的避風港。
顧淮父母在南城的事業已然步入正軌,新家佈置得溫馨而舒適。
每個週末,隻要冇有排練,顧淮都會回家。
飯桌上總是擺滿他愛吃的菜,父母從不追問他的感情生活,隻是關心他的學業是否順利,睡眠是否充足,錢夠不夠花。
他們會分享各自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也會一起規劃短暫的假期旅行。
這種平淡而真實的家庭生活,給予了顧淮巨大的情感支援和安全感。
他知道,無論外麵風雨幾何,總有一盞燈為他而亮,總有兩個懷抱永遠向他敞開。
學期的尾聲,恰逢南大藝術學院舉辦年度優秀學生作品展演。
顧淮編導並領舞的現代舞作品《溯光》入選,並將作為壓軸節目登場。
演出當晚,藝術中心座無虛席。
台下,顧淮的父母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眼中閃爍著激動與驕傲的淚光。
洛知夏坐在他們身旁,安靜地注視著台上那個光芒四射的人,唇角含著清晰的笑意,眼神專注而明亮。
演出獲得空前成功。在隨後舉行的優秀學生表彰環節,顧淮作為獲獎代表上台發言。
他站在聚光燈下,穿著簡單的t恤,身姿挺拔,目光清澈而堅定地望向台下。
“謝謝大家,”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平靜卻充滿力量,“這份榮譽,是對過去一段時間的總結,更是一個新的。”
“曾經,我以為成長意味著揹負和掙紮。但在這裡,在南大,我學會了另一種成長的方式——那就是放下包袱,專注向前,去發現自身的力量,去擁抱無限的可能。”
“未來就像一場未知的街舞,”他微微揚起下巴,臉上綻放出燦爛而明亮的笑容,“或許會有挑戰,但更多的是值得期待的精彩。我已經準備好了,去迎接它,去創造它。”
台下響起持久而熱烈的掌聲。父母欣慰地擦拭眼角,洛知夏鼓掌的動作堅定而持久,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台上那個熠熠生輝的他。
過去的傷痕或許並未完全消失,但它們已然被轉化為了內在的紋路,成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而不再是定義他的枷鎖。
他的未來,正清晰地、熱烈地、在他自己的手中,徐徐展開。
大西洋彼岸,冬季。
江嬈裹緊大衣,抱著厚厚的專業書,快步穿過圖書館前空曠的廣場。
異國的生活像被按下了慢放鍵,也按下了靜音鍵。
少了那些喧囂的追逐和刻意的偶遇,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她開始習慣一個人泡在圖書館直到深夜,習慣用咖啡和冷三明治應付一頓又一頓飯。
心理輔導仍在繼續。在那個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的房間裡,她學會了不再用憤怒或逃避來武裝自己,而是開始笨拙地、真正地去剖析那些導致失去的瞬間。
她回憶起顧淮一次次失望的眼神,回憶起自己理所當然的忽視,回憶起那份可笑的、篤定他不會離開的傲慢。
痛苦依舊尖銳,但她不再試圖掩埋,而是學著與之共存,並在這種持續的鈍痛中,緩慢地重塑著自己對情感和責任的認知。
成長是一場孤獨的跋涉,她步履蹣跚,卻未曾回頭。
林澈的資訊和越洋電話,曾在最初的一兩個月裡頻繁響起。
螢幕那頭的語氣從委屈抱怨,逐漸變成不甘的質問,最後隻剩下疲憊的挽留。
“江嬈,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邊到底有什麼好?你是不是有彆人了?”
“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江嬈的迴應從最初的冷淡簡潔,到後來的徹底沉默。她不再有任何迴應。
她耗儘了所有情緒,無論是愛是恨,甚至是厭煩,都不想再為他浪費分毫。
電話那頭的熱情,終於在一次次石沉大海的冷漠中,逐漸熄滅。
最後一條資訊停留在某個北京的深夜,內容隻有短短三個字:“知道了。”
之後,便是長久的、徹底的沉寂。
那個曾在她和顧淮之間掀起滔天巨浪的名字,最終也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顆石子,沉冇無聲,再未能攪動她生活的一絲漣漪。
她的世界,終於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南城正沐浴在溫暖濕潤的冬日暖陽下。
顧淮的生活,如同一幅原本隻有灰白底色的畫卷,被逐漸點綴上了鮮明而熱烈的色彩。
他在計算機專業上愈發精進,開始有機會參與校際比賽甚至是一些國家編程項目,他自信耀眼,贏得了越來越多的認可。
社團裡,他成了學弟們信賴的學長。
那些曾經啃噬內心的痛苦和自我懷疑,早已被日複一日的充實和成就感所取代。他不再需要憑藉誰的肯定來確認自己的價值,他的世界變得寬廣而穩固。
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傍晚,他和洛知夏剛從圖書館出來。夕陽的金輝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們剛剛結束一場關於下學期社團巡展的討論,氣氛輕鬆而融洽。
走過那片著名的情人坡,周圍有三三兩兩的情侶並肩漫步。洛知夏忽然放緩了腳步,側過頭看他,眼神溫和而鄭重。
“顧淮。”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停下腳步,抬眼望向她。
夕陽的光線落在她的眉眼間,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之前我說過,我會等你準備好。現在,我想再問你一次……你願意,讓我以女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邊嗎?”
顧淮看著她。
他想起她每一次恰到好處的出現,想起她那份始終如一的界限感,想起她默默的支援和此刻眼中清晰的期待。
他曾經失去過相信愛情的勇氣,但她用時間和行動,一點點地將那份勇氣重新編織了起來。
他微微彎起唇角,眼中漾開清晰而明媚的笑意,如同衝破雲層的陽光。
“好啊。”他輕聲回答,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和篤定。
洛知夏的眼中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牽住了他的手。
他們冇有再說什麼,隻是相視一笑,然後自然地十指相扣,繼續沿著灑滿夕陽的小徑向前走去。
身後,是徹底告彆了的過去。
身前,是一條共同通往未來的、充滿希望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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