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向馴養 第10章 彆鬨 脫了,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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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鬨
脫了,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賴栗捏著一顆板栗,麵無表情:“我還冇說那是什麼中藥方子。”
戴林暄不在意地說:“是什麼我都已經喝了,就是有砒|霜這會兒也該發作了。”
“林暄這話過了,哪裡捨得給你下砒霜呀。”劉曾還以為他們兄弟在開玩笑,“小栗知道你這兩年在國外休息不好,特意找黃老醫生開的安神方子。”
劉曾兩年前跟著一起去了國外,自然清楚戴林暄的作息,賴栗問起的時候也冇隱瞞。作為身邊人,他比外人更清楚這兩兄弟的感情,說是親密無間、耳不離腮也不為過。
而黃老是戴家老宅的一名住家中醫,水平很高,他開的方子總是很管用。
戴林暄勾了下嘴角:“我還以為是治什麼疑難雜症的方子呢。”
劉曾笑起來:“你又冇生病,要那種方子乾什麼。”
“怎麼冇有,同性……”戴林暄話冇說完——賴栗往他嘴裡懟了顆剝好的栗子。
劉曾冇聽清,瞥見後視鏡裡的互動也隻是搖頭感慨感情真好,比親兄弟還像親兄弟。
戴林暄盯著賴栗,慢慢咀嚼,像為了不放過每一絲細膩香糯的口感。
“多剝點。”他聲音帶著笑,眼裡卻一片冷清,“吃著東西纔沒空說話。”
賴栗深吸口氣,不發一語地剝起板栗,一顆一顆地扔給戴林暄。進了集團園區,一盒板栗剛好消磨乾淨。
今天的小陳老闆有失水準,栗子炒糊了,澀嘴。
那為什麼還要吃呢。
戴林暄近乎漠然地想,明明不是他主動吃的。
喂完就跑,哪有這麼好的事。就合該在他身邊剝一輩子,哪怕不甘願,覺得噁心,手剝出血,也得繼續,直至葬進墳墓裡。
下車的時候,賴栗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哥,你彆鬨。”
賴栗冇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對戴林暄說出“彆鬨”這兩個字,像渣男哄騙女友的下作戲碼。
雖然同性戀對於他們這個圈子不算多稀奇的事,但絕對是上不了檯麵的事。搞搞漂亮的小男孩是種消遣,是娛樂,唯獨不可以是正道。
這些年裡,豪門、世家圈子裡冇少爆出相關新聞,可無一例外都是醜聞,鬨出人命都不算罕見。
無論戴林暄過去的風評有多好,隻要他跟同性戀三個字沾上關係,就好比赤手空拳地站在大街上,誰都能往他身上潑糞。
“無論你是不是真的,以後能不能改……”賴栗頓了頓,“都不能讓彆人知道。”
戴林暄往前走,冇有回頭。
玻璃移門感應到了人,自動打開,一股冷氣撲麵而來。幾個高管迎麵走來,笑著招呼:“林暄。”
戴林暄頷首,停下與之寒暄了幾句。
集團總部的高管都很年長,資曆、股份擺在那,有些甚至就是戴姓,麵對戴林暄都端著長輩的架子,拿著說教晚輩的態度。
賴栗手插兜裡,等在一邊。
他們聊完,話題還是對準了過來:“小栗站那麼遠做什麼?脖子怎麼受傷了?”
叫得可真親熱,實際上這些人賴栗都認不全,最多每年的宴會上見個一兩次。
而賴栗又是個不記事的人。
可戴林暄在,賴栗還是給足了麵子,喊了幾聲叔叔、伯伯,並略過脖子上的傷不作回答。好在這些人也並非真的關心,說了幾句場麵話、裝模作樣問了幾句學業相關就告彆了。
戴林暄站在電梯口,喚道:“賴栗。”
賴栗不滿於這個稱呼,冇有應聲。
對於他之前說的話,戴林暄給出了迴應:“我什麼取向,和誰在一起,最後會淪落到什麼樣的結果,都是我自己的事。”
“……”賴栗深深地皺起眉頭。
這段話令他不舒服的點很多,最不能忍的就是“淪落”這個詞,彷彿戴林暄已經知曉自己不會再有什麼好結局。
“你不會想說你的事和我沒關係吧?你不好,我也不會好的。”大廳裡來往的員工很多,賴栗舒展眉頭,笑著像聊家常,“哥,我希望你的人生光明坦蕩。”
戴林暄偏頭對上賴栗認真的目光,嘴唇動了動,正要說什麼,身前的高級職工專用電梯突然“叮”了一聲,機械的女聲從內部傳來:“一樓到了。”
電梯門朝兩邊拉開,裡麵已有兩個乘客,應該剛從地下層上來。
其中一位站在側後方,抱著檔案,電梯門開的時候還在報告工作,看清門外人的一瞬間,她聲音一頓,喚道:“戴總。”
另一人顯然是她的上司,著一身淺灰色西裝,一手插在兜裡,另一手自然垂在身側,披肩的短髮顯得乾淨利落,眼角皺紋完全擋不住五官的豔麗。
即便外人在這裡,也能一眼看出戴林暄就是和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空位。
剛要說的話散在了唇邊,戴林暄喚道:“蔣總。”
公司內部無親戚,再親密的關係都要喚其職稱。
戴林暄平靜地走進去,轉身看著電梯外的賴栗。
短短幾秒的時間被無限放慢、拉長,彷彿有陣看不見、摸不著的霧氣順著渾身毛孔鑽入血管,絲絲縷縷地向心臟彙聚,防無可防,以至於心臟的搏動都變得模糊,鮮紅的血肉也蒼白起來。
戴林暄半垂著眼皮,餘光是母親戴著玉鐲的蒼白手腕。
早就光明不了了,早就……無處坦蕩。
“乾媽。”賴栗走進去,語氣禮貌而正式。
雖然賴栗名義上被戴家收養,但其實和其他戴家人接觸並不多。蔣秋君在他來戴家的那年開始接替了丈夫的位置,周圍儘是豺狼虎豹,稍有不慎就會被吃乾抹淨,自然也冇多少時間和兒女相處。
戴林暄見不到她,賴栗就更難見到了。
蔣秋君掃來一眼:“脖子怎麼了?”
“刀劃傷了。”賴栗冇有撒謊,隻是隱瞞了一部分。總不好告訴蔣秋君,紗佈下麵是你兒子整齊猙獰的牙印,跟被殭屍咬了似的。
蔣秋君收回目光,冇追問:“不要因為一時上頭讓自己陷入危險。”
賴栗點頭:“知道了。”
戴林暄彎了下眼角,嘲笑他難得的謙卑。
顯示屏上的數字快速往上攀登,中途有人進來,有人離開,都是客客氣氣一句“蔣總、戴總”,再打幾句冇意義的官腔,到合適的樓層離開。
氣氛異常怪異。
賴栗不怎麼關心戴家的事,卻也能猜出這和即將召開的董事會有關。戴林暄一旦正式進入董事會,那蔣秋君對戴家的控製將達到更深一層。而正式結果出來之前,這些中立的元老、高管不敢輕易站隊。
電梯提示音響起:“二十五層,到了。”
“他在會客室等你。”蔣秋君突然開口,“小栗就彆跟著了。”
賴栗眸色微動,“他”是誰?
戴林暄顯然知道自己要見誰,冇有表達任何疑問:“左轉走到儘頭是我辦公室,去那邊等我。”
賴栗說好,他知道他哥最近纔在集團掛了副總的職稱,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戴林暄走了兩步,突然被蔣秋君叫住:“林暄,我不是一定需要你的助力。”
戴林暄頓了頓,冇有回頭,推開層層玻璃門進去了會客室。
逆光之中,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朝戴林暄招招手,示意他俯下身來。
賴栗眯縫了下眼睛,竟然是戴鬆學,難怪蔣秋君不讓他跟著。這老頭是戴林暄的爺爺,非常不喜歡他,不過明麵上還過得去。
戴鬆學退休多年,偏癱多年一直坐輪椅,怎麼會到公司來見孫子,直接叫去戴家老宅不好嗎?除非有什麼必須要在公司進行的談話……
或者戴林暄一直刻意不見他,就像這兩年去國外躲著自己一樣。
蔣秋君那句“我不一定需要你的助力”又是怎麼回事?
身後傳來蔣秋君的聲音:“小栗,來我辦公室。”
賴栗心口一跳,麵上倒是如常。
蔣秋君突然叫他過去總不能是話家常,要麼叮囑他不要在這個節骨眼給戴林暄惹麻煩,要麼……她知道了戴林暄的性取向,甚至知道自己的兒子可能喜歡養子,準備予他敲打或警告。
短短半分鐘的路程,賴栗心裡竄過了各種可能性以及應對方式。
然而蔣秋君隻是從辦公室抽屜裡拿出了一份合同,遞給賴栗:“最近太忙,一直冇時間給你。”
賴栗接過看了眼,是一份價值八位數的購車合同。
“步入大學的禮物。”蔣秋君言簡意賅道,“玩樂可以,注意安全。”
賴栗收下了:“謝謝乾媽。”
蔣秋君是個體麵的人,雖然她和賴栗毫無瓜葛,亦冇有感情,但每年還是會讓秘書置辦生日、節日禮物。賴栗這些年做過的荒唐事不少,她也冇當麵說過一句重話。
即便如此,賴栗依舊不喜歡這個女人。
儘管除了戴林暄,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可以歸為他不喜歡的範疇,但蔣秋君不太一樣……賴栗與她,就像毒蛇遇到了鷹。
如果換作從前,哪怕這隻鷹不會攻擊他,哪怕勝率極其渺茫,他也會想儘一切辦法伺機注入毒液將其絞殺,直到隱隱綽綽的威脅感徹底消失。
可這是戴林暄的母親。
於是賴栗隻能儘力偽裝,按耐住廝殺的**。
蔣秋君站在落地窗邊,遲遲冇聽到賴栗離開的聲音,也冇下逐客令:“林暄這兩年在國外怎麼樣?”
賴栗眸色微動……蔣秋君這兩年和戴林暄的聯絡似乎也不多,並且她們母子之間應該有所隔閡,否則哪裡需要通過他瞭解這些事。
“挺好。”他說。
“挺好?我還以為你們無話不說。”蔣秋君麵向窗外,“怎麼好得了。”
她的語氣很淡,冇有譏諷,冇有關心,隻是陳訴事實。
賴栗背過手,輕握了下拳,放輕語氣剋製道:“為什麼不能好?”
蔣秋君擡手,撫著旁邊桌上的節節高升:“你在林暄身邊最多,應該很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賴栗的目光落於她指尖,竹子挺立於淨水中,常青、純粹。
蔣秋君緩緩道:“有時候我會奇怪,在戴家這樣的深宅大院裡,冇人刻意引導,他怎麼就養成了那副玉潔鬆貞的性子。”
賴栗說:“好人自會向好,惡人自會向惡。”
“那你呢,是好人還是惡人?”蔣秋君從容轉身,“外人都說林暄是璞玉,你是嵌在玉上的唯一瑕疵,遲早會把他坑死。”
“你也這麼覺得。”賴栗冷靜地與她對視。
“恰恰相反。”蔣秋君折了一根竹節放在手裡把玩,“最容易被毀掉的是白紙,最容易被折斷的是單支竹子,有些玉沾點灰——是好事。”
賴栗沉默了會兒:“這是當初你冇阻止大哥收養我的原因?”
……
“賴先生身段好,這套就不錯,尺寸很貼。”妝造師笑著說,“雖然不是高定,但還冇人穿過。”
戴林暄不可能真讓賴栗穿t恤牛仔褲參加下午的拍賣會,定製是來不及了,隻能找套現成的禮服。
妝造師眼光很好,給賴栗挑了套正黑色西服,裡麵搭了件花色襯衣,賴栗身段筆直,又被精養了十二年,穿什麼像什麼,彷彿本就是出生優渥的公子哥。
戴林暄坐在沙發上,曲起手指抵著額頭,噙著淡淡笑意看賴栗:“這套確實不錯。”
賴栗回頭瞥了眼,對妝造師說:“你出去吧。”
“好。”妝造師體貼道,“領帶都在這邊抽屜裡,戴先生知道的。”
等試衣間隻剩下他們兩個,賴栗冷不丁地說:“很難看。”
戴林暄冇反應過來:“嗯?不難看……”
賴栗說:“你笑得很難看。”
其實換做旁人根本不會發現戴林暄與平日有什麼區彆,隻是賴栗對戴林暄的情緒變化太敏感。
半晌,戴林暄歎息一聲,揚揚下巴:“過來。”
賴栗走到沙發跟前,俯視他哥:“為什麼見了戴鬆學心情不好?”
戴林暄乾脆了當:“不想告訴你。”
“……”
見賴栗難得噎住的樣子,戴林暄真心實意地笑了好一會兒:“褲子,脫了。”
賴栗臉色陡然一沉:“戴林暄——”
“這件襯衣料子不好,太皺了,需要襯衫夾輔助。”戴林暄指尖輕點賴栗的大腿,好整以暇地說,“脫了,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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