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我配角寫成了主角劇本? 主角二十五
主角二十五
周誤一號靠得足夠近了,他幾乎把凳子完全挪到了周卻旁邊,抱著雙臂,看似隨意地癱在桌上,實則是一個精心計算過距離,小心翼翼儘可能的接近周卻,直到他的呼吸裡充斥著對方的味道。突然,他眉頭倏地皺起,目光銳利地鎖定了周卻微敞領口下露出的一小塊紅痕。
今天醒來後身體的極度不適感再次襲來,他原本將這歸咎於,將部分力量分給了周誤的原因,甚至覺得讓那個被困住的本體永遠留在鏡中,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他心底其實存著一絲不解,為什麼昨晚昨晚設定好的內容,但是沒有人順理成章地找到並處理掉掉鏡中的惡鬼?他們本該一把火徹底淨化那個隱患的,可今早起來,所有人都彷彿無事發生,他不想打草驚蛇,隻能按下疑慮,啟動了備用計劃。
而這種將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確實更讓他著迷,他纔是真正的、完整的周誤,鏡子裡那個,不過是被分離出去的,需要被清除的雜質罷了。
加上和他撕破臉的周卻今天主動和他破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此刻看到周卻蒼白麵板上那刺目的痕跡,一股混雜著嫉妒,憤怒和被侵犯感的惡意,如同荊棘般從他心底瘋狂呼嘯。
他手肘“咚”地一聲猛地撐在桌上立起,另一隻手狠狠抓進自己後腦勺的黑發裡,用力撕扯著頭皮,試圖用這種尖銳的疼痛來遏製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黑暗衝動。
他知道了什麼。
昨晚一定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周卻做了什麼?或者說……周卻和“誰”做了什麼?
這礙眼的痕跡,就是他,或者他們留給他的,充滿挑釁意味的便簽。
他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幾乎要咬破那層薄薄的麵板。他隻能用手心死死蓋住自己的口鼻,試圖掩蓋扭曲的表情。本就因精神不濟而顯得有些發灰的臉色,此刻更是陰沉。那雙原本圓潤靈動的杏眼,眨動的頻率變得越來越低,眼神僵直,需要他有意識地強行控製,才能艱難地將目光從周卻臉上撕下來,卻又很快不由自主地黏回去。
相較於周誤一號幾乎快要溢位來的,全身心瀕臨失控的情緒,周卻的注意力卻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已將餐桌上其他三人的驚懼、猜疑和緊繃儘收眼底。他黑沉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暗流在深處重重搖墜。
還要……繼續加磅。
他需要這把火,燒得更旺些。
於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周誤一號灼人的注視下,少年低啞晦澀的嗓音緩緩響起,他頂著周誤一號吃人的眼神,手掌撫了撫發麻的後頸,蒼白的麵板上,猙獰的紅痕讓他憑添幾分脆弱感。
“我好餓。”
現在離得近了,周誤一號還能看見他格外殷紅的下唇,像是被摩擦了千百遍,再加上這句看似平平無奇的話,落在他眼裡,就變成了搔首弄姿的袒露著,他被啃掉了一層皮一樣的下流,浪蕩。
周誤一號太陽xue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鐵青,他緊抿著嘴唇,胸口因壓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那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三人和有點心不在焉的時冉,看著會長這副山雨欲來的模樣,誰也不敢把“想回家”這三個字問出口,隻能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做了一個極其深長的深呼吸,然後曲起指節,重重地敲在木質餐桌上。
“扣。扣。扣。”
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臟上,沉悶而壓抑。
“咕咚——”
不知是誰的吞嚥聲,在死寂中顯得異常響亮和艱難。
然而,周卻百無聊賴的疊起來腿,白色的鞋尖沒有一絲塵土,在桌下劃了一個半圈,將對麵的三人劃在一起。周誤一號看著對自己視若無睹的周卻,他感覺嗓子眼都被塞住了,正沉浸在翻江倒海般的悶氣中,對周遭的詭異氛圍恍然不覺。
就在這令人膽寒的緊繃時刻,一個熟悉的,但在此刻此地,絕對不應該出現的嗓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溫和,如同鬼魅般響徹了整個餐廳。
“早餐來了,希望合你們的胃口。”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廚房的入口,所有人包括周卻都猛地轉頭望去。
隻見本應慘死、胸口被掏出一個大洞的白鬱,此刻正端著一個擺滿餐盤的托盤,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他臉上掛著與往常無異的,甚至更加燦爛幾分的笑容,隻是那笑容深處,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渾身充斥著詭譎的味道。
他一步步走向餐桌,熟練的將餐盤放下,盤子裡是烤得恰到好處的麵包,色彩鮮豔欲滴的沙拉,意麵上金黃的煎蛋,還有咕嘟冒泡的熱牛奶。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那麼溫馨,除了這個死而複生的送餐人。
如果說剛才還沒有人徹底相信昨夜的會長,那麼這一刻,除了神色猙獰的周誤一號,所有人被死而複生的駭然以後,卻都不約而同暗自鬆了口氣。
房粵握緊的拳頭終於在嘴邊攤開,冷成海的手心被捏的發白,久久才能緩過來,可見其多麼的緊張,險些滑到地上的方琪先一步被小冉拉起來,但是一雙渙散的瞳孔根本不敢擡起來,被小冉捧住的那一截手臂也似乎失去了知覺,連縮回來都不敢。
沒有人敢動這份由死而複生的白鬱端出的早餐,除了周卻。
他吃得很快,動作卻依舊保持著一種奇異的優雅,彷彿真在碼頭搬了一夜磚頭般消耗巨大。一份蔬菜沙拉,一盤肉醬意麵,外加兩塊塗滿黃油的烤麵包,黏膩的紅色肉醬和深色的油醋汁在他桌上的餐墊上濺開,混合成一小片汙濁的旋渦。
同樣沒有胃口的還有時冉,她幾乎沒碰眼前的食物,目光頻頻投向神色疲倦,眼神卻異常專注的會長。她試圖從那張熟悉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屬於她認知的痕跡,但隻要周卻的咀嚼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就都在告訴她,這最熟悉的人皮之下,是一個何其可怕的怪物。
可是,現在是白天,外麵豔陽高照,惡鬼也要陪著他們吃飯,說話,他還在裝作同類呢,那是不是,她們還有機會,隻要他們在天黑之前,離開這裡不就好了,隻要,隻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有的噩運都是他們踏入這裡開始的,她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手中的餐叉無意識地在沙拉碗裡切割、分裂,將鮮嫩的菜葉搗碎成綠色的屑斑,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勇氣。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聲音細微卻清晰地穿透了餐桌上詭異的寂靜。
“會長,我想回家。”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凝固,周卻的筷子“嗒”一聲輕響,擱在了盤沿。他慢條斯理地扯過一張潔白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汙漬。
然後,他轉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睛斜飛過來,目光沉甸甸的,不帶絲毫溫度,彷彿一記無形的鉛球,裹挾著巨大的壓迫感,精準地砸時冉身上。
時冉感到呼吸一窒,彷彿真的被重物擊中,臉色瞬間慘白,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要碎裂開來。她下意識地蜷縮起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而坐在主位的周誤一號,彷彿才聽到這句話。他緩緩地將目光從周卻身上移開,轉向時冉,那雙圓潤的杏眼裡,之前的溫柔和討好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冰冷的、被打擾的不悅。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沉默本身,就比任何斥責都更令人恐懼。
周誤一號此刻是真的沒有多餘精力,去維係這些人的戲份和感受了。如果他們此刻有人推開民宿的門,甚至會驚恐地發現,窗外那片原本金燦燦、脈絡清晰的麥田,此刻像一塊被水浸過的劣質油畫布,糊成了一片混沌的、毫無生氣的綠色色塊。
發現心上人可能出軌,本來就讓他心煩意亂,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就彆再來添亂了好不好?
今天讓白鬱出來說了句開場白,已經耗儘了他所剩無幾的力量,此刻胸口隱隱作痛,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蔫蔫地縮在寬大的座椅裡,但這並不影響他擡起眼,用充滿怨懟的眼神狠狠剜了周卻一眼。
“舉一下手,人多的話就訂票回去。”
他有氣無力地開口,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不耐,他表麵上還在做著民主的決策,內心卻早已焦躁不堪。他比任何人都想立刻回到學校裡,那裡是他力量相對穩固的貓點,是熟悉的主場。而且眼前這些無能的家夥,除了嘰嘰喳喳製造恐慌,什麼忙也幫不上,簡直是累贅。
但是……現在還不行。他清晰地感覺到自身力量的羸弱,像是漏氣的皮球。一定是把力量分給了鏡子裡那個周誤,他昨晚做了什麼,又到底躲在了什麼地方伺機而動,這個認知讓他又恨又急。
今晚,隻要今晚把那個該死的周誤重新趕回娃娃裡,或者徹底吞噬掉,是不是就能恢複?力量就會回來?就再呆一天……隻要一天,等他把走向穩定下來。
他緩緩眨了眨眼,那雙原本靈動的杏眼此刻顯得有些空洞,視線虛無地在每個人驚惶不安的臉上掃過,卻沒有真正聚焦。
這一切主宰者力不從心,外強中乾的嘴臉,都被周卻清晰地儘收眼底。
吃得太飽的周卻,眼神顯得有些慵懶和縹緲,但他的觀察力卻銳利如常。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座位上神色各異的眾人,穿過了大廳,落在了前台上那本攤開的,字跡潦草的記賬本上。枯黃色的紙頁邊緣捲曲,卻異常安靜地待在原地,連一絲被風吹動的跡象都沒有,彷彿凝固在了時間裡。
而牆壁上那個原本栩栩如生的鹿頭標本,此刻毛色顯得異常晦暗、陳舊,甚至連那對標誌性的鹿角輪廓,都好似蒙上了一層薄霧,變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銳利。
世界的細節正在變得粗糙、失真,周卻內心冷靜地分析著。周誤一號的力量確實因為分給了真正的周誤而大幅削弱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掌控力正在下降。
他麵色平靜地將視線移回餐桌,嘴角微微向裡抿緊,使得那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唇瓣被擠壓,露出內側一絲不正常的猩紅,如同暗藏的血色,與他平靜的外表形成詭異的反差。
周卻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近乎殘酷的劣性,被時冉精準地捕捉到了,那不像是對現狀的順從,那是他又要發瘋了,那對黑色的眼睛裡湧動著風雲,完全是看好戲的興奮意味。這個發現讓她瞬間如墜冰窟,隨即一股被背叛和孤立無援的怒火直衝頭頂。
她變得肉眼可見地急躁起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猛地投向桌子對麵的房粵、劉同和方琪。就算他們昨晚那樣對待過她,在極度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下,她都可以強迫自己原諒,他們一起見證了白鬱慘死,又目睹了他死而複生如同提線木偶,經曆了惡鬼索命的恐怖夜晚,現在難道不是應該所有人都隻想立刻、馬上逃離這個鬼地方嗎?!
對吧?!她在心裡無聲地呐喊,試圖從他們眼中找到同樣的迫切。
“那……今天想回家的人舉手。”
她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響起,帶著最後的期望。然而,出乎她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在場的人,除了她自己那隻微微顫抖卻堅定舉起的手臂外,竟然再沒有第二隻手擡起。
房粵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麵前空蕩蕩的盤子,彷彿能從那光潔的瓷麵上看出花來,劉同肥胖的身體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眼神躲閃,就是不敢看向她高舉的手臂,方琪更是將臉埋得更深,幾乎要縮排桌子底下。
時冉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也許他們隻是沒反應過來,或者……或者一時沒想好,她費力眨動了瞪的酸澀的眼睛,在心裡卑微地祈求著。
沒有!
幾秒鐘死寂的沉默,如同最冰冷的判決。除了她,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理智的弦,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你們……你們都瘋了嗎!你們不想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