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獵國之武正 第26章 劫糧
霜夜·唐河
二更鼓剛過,唐河上遊的風忽然變了味道。
雪片不再柔軟,像被無數冰針撐開,鋒利得割臉。
林衝伏在雪裡,白披風與河冰連成一片,隻露出半張臉,和右手裡那支纏了白綾的火箭。
他身後,一百“破遼營”卒同樣伏成一條白線,每人膝前擺著一隻瓦罐,罐口用豬尿脬紮緊——裡麵是自釀的火油,混了硝石、皂角、鐵蒺藜,濺火即炸。
更遠處,丘嶽的五十人正把最後一桶水澆在冰麵上。
水落即凍,轉眼凝成一層透明“瓷釉”,下麵早鑿好的七眼冰穴被完美掩蓋。
丘嶽本人蹲在第一個冰穴旁,雙錘橫擱膝頭,虎口滲出的血珠剛冒出來就凍成紅釘。
他抬頭望天——雪雲裂開一道縫,露出極細的一鉤月,像遼人彎刀砍在天上,冷得發藍。
王舜臣的神臂弓手藏在枯葦叢裡,弓已上弦,箭卻未裝鏃——箭頭被卸掉,換上了倒鉤火絨。
“先射馬,後射人。”王舜臣低聲重複,聲音被風撕得七零八落。
他身旁的少年弓手缺了兩根手指,卻用剩下的三根指穩穩扣住三石弓,弦聲微顫,像一條將醒的蛇。
狼旗·蕭讓
三更,河麵傳來第一聲裂響。
遼人的運糧隊到了。
打頭的是三十騎“雪夜狼”——蕭讓親衛,皆白袍白甲,馬銜枚、人噤聲,隻餘鐵蹄踏冰的鈍響。
馬蹄上包著犛牛皮,防滑,卻也把聲音悶成鼓點,一下下敲在眾人心口。
蕭讓本人在隊中:鐵盔上立一隻銀狼首,狼眼嵌的夜明珠在雪夜裡泛出幽綠,像兩團鬼火。
他右手提一杆“狼牙棒”,棒頭鑄成狼牙交錯,每一牙都淬過雪毒,擦皮即爛。
糧船隨後——二十艘平底槽船,吃水極深,船舷用生牛皮蒙裹,防火箭。
船頭插“蕭”字大旗,旗心卻繡一隻仰天長嘯的銀狼,狼口垂下一條紅綢,像叼著一截斷舌。
每船配二十名篙手、三十名步卒,步卒皆執圓盾、短斧,盾麵塗白,夜裡望去像漂浮的骷髏。
火起·冰陷
第一支火箭升空時,帶出一聲極輕的“呲”,像綢緞被撕開。
緊接著,百支火箭同時離弦,火絨在空中被風拉成一條紅線,直撲船帆。
“篷——”
第一團火在船帆炸開,火油四濺,像一朵赤菊忽然怒放。
生牛皮瞬間被燒穿,火舌鑽進船艙,引燃糧包——包裡並非粟米,而是摻了火藥的“煙糧”,一燒即炸,爆出滾滾白煙,煙裡混著辣椒、草烏粉,嗆得人涕淚齊下。
幾乎同時,丘嶽雙錘砸地:
“陷!”
七眼冰穴同時崩塌,衝在最前的七騎“雪夜狼”連人帶馬栽進冰河。
水黑如墨,馬嘶未絕,已被暗流捲走。
丘嶽本人更直接——雙錘掄圓,一記“撼嶽”砸在冰麵,裂紋蛇形蔓延,把後續十數騎也吞進水裡。
王舜臣的弓手此刻才發鏃箭。
“嘣——”
弦聲整齊得像一聲悶雷,三十支倒鉤箭破空,不射人,專射馬頭。
箭入馬頸,倒鉤鎖住血管,馬痛極狂跳,把背上騎士甩進冰河。
有騎士落水仍想攀船,被弓手第二箭直接貫顱,紅霧在冰水裡綻開,像水下開了一樹紅梅。
狼噬·蛇矛
蕭讓的吼聲壓過火嘯:
“結圓陣!護船!”
剩餘二十騎迅速聚成兩圈,外圈蹲盾,內圈挺斧,把蕭讓護在覈心。
盾麵刷地立起,像一麵白色鐵牆,牆後狼牙棒探出,棒首狼眼綠光連成一條線,像給火海圍上一條翡翠項鏈。
林衝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自雪裡長身而起,白披風抖落,露出內裡那襲宋軍紅袍,像一道裂開的血口。
蛇矛一擰,矛首寒星亂顫,人借矛勢,竟從冰麵滑鏟而入——
“哧——”
矛尖貼著盾底縫隙鑽過,挑斷第一名遼兵腳筋,順勢上挑,狼牙棒脫手飛出,正砸在第二人膝彎。
林衝連人帶矛撞進圓陣,紅袍被火風鼓起,像一麵獵獵的旗。
矛如毒龍,專咬咽喉;
盾如龜甲,卻被蛇牙尋縫。
三十息,圓陣被撕開一道血口。
林衝矛尖已沾七滴血,滴在冰麵,凝成七顆赤珠。
狼牙·對撼
蕭讓終於出手。
狼牙棒掄圓,帶起一股腥風,風裡有雪毒,綠瑩瑩如鬼火。
棒未至,先聞腥;
林衝蛇矛橫擋,矛杆被狼牙咬得“咯吱”作響,火星四濺。
“宋狗,報上名!”
“八十萬禁軍,現征遼軍林衝!”
“好,死!”
狼牙棒陡然變招——棒首狼嘴張開,竟噴出一蓬毒針,細如牛毛,在火光裡閃出幽藍。
林衝早有預料,蛇矛一抖,矛纓炸開,白纓旋成圓盾,毒針儘被卷飛。
與此同時,他左腳踢起一塊碎冰,冰棱如刀,直貫蕭讓狼首盔的夜明珠——
“啪!”
珠碎,綠火滅。
蕭讓眼前一黑,狼牙棒稍偏,林衝矛尖已尋隙而入——
“噗!”
矛貫右肩,血未濺出,已被凍成紅冰。
蕭讓卻極悍,左掌棄棒,抓住矛杆,生生把林衝拖近,張口竟要咬喉!
“嘣——”
一支倒鉤箭及時鑽入蕭讓口中,自後腦貫出。
王舜臣在遠處放下弓,冷冷道:
“狼牙沒了牙,隻剩狗嘴。”
焚舟·斷流
火已燒到第七艘船。
風助火勢,冰麵被烤得“劈啪”開裂,裂縫裡湧上黑水,水遇火又蒸成白霧,霧中人馬皆成鬼影。
丘嶽此刻率人推下最後一車“火礁”——
那是用空心鐵球灌火油、封硫磺,外裹鐵蒺藜,重三十斤,球麵留一孔,塞火絨。
火球被擲上船,火絨遇熱,“轟”地炸開,鐵蒺藜四散,把周圍遼兵打成篩子。
更毒的是,鐵球內預置“水銀墜”,球一裂,水銀瀉地,冰上立刻滑如鏡麵,遼兵站立不住,紛紛摔倒,被火一燎,皮開肉綻。
林衝抽矛,蕭讓屍身倒地,狼首盔滾進火裡,夜明珠被燒得“劈啪”爆響,像兩粒鬼眼最後的哀嚎。
他抬頭望——
二十艘糧船,已沉七艘,焚九艘,剩四艘欲掉頭,被王舜臣弓手火箭封死。
冰麵碎裂,黑水翻湧,燃燒的船板在水麵漂,像一條條掙紮的火龍。
雪埋·歸途
四更鼓響,火勢漸弱。
風忽然轉了向,把煙吹向遼人殘兵,白煙裡夾著毒粉,嗆得他們自相踐踏。
林衝收矛,聲音不高,卻蓋過火嘯:
“撤!”
百名“破遼營”卒起身,白披風在風裡連成一條雪線,轉眼消失於河岸。
丘嶽雙錘互擊,錘麵沾的血與冰被震成紅粉,他咧嘴一笑:
“狼?不過一群落水狗。”
王舜臣最後望一眼河心——
黑水托著殘火,殘火托著沉船,沉船托著無數未寒之骨;
冰麵裂紋縱橫,像一張巨大的狼臉,被火刀割得支離破碎。
他拉弓,朝夜空射出最後一支無鏃箭,箭嘯淒厲,像給這場劫糧蓋下一枚血印——
“唐河夜凍,狼牙已折;
宋人點火,雪夜流血。”
五更未至,霜風重回寂靜。
河麵隻剩焦黑船骨,半沉半浮,像一排被拔掉牙的狼顎,恐怕再也咬不動宋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