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我王倫從獄中崛起! 第117章 玉樓歸來
離清河縣城二十裡地的官道上,王倫一行人的車馬在仲秋的寂寥裡徐徐前行,車輪碾過路麵,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轆轆聲。
曠野的風失了方向,在一片枯黃的田野裡打著旋兒,捲起零星的粟稈和枯葉,發出嗚咽般的低嘯,更添幾分蕭瑟。
然而,離家越近,孟玉樓便感覺到愈加不安,如同無形的鼓槌,擂動得越發急促。
突然!前方道路塵土飛揚,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驚得路旁的老鴉撲棱飛起。
「公子!清河縣急報——!」
來騎正是被派往清河縣打探訊息的霍烏。
他渾身塵土,臉色因急促趕路而漲紅,嘴唇乾裂,眼中充滿了焦急。
王倫心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迅速從車窗探出身,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講!何事驚慌!」
「公子!此事與孟姑孃家有關!」霍烏猛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
「約莫**日前,武鬆與孟家小郎君孟安,為孟姑娘之事,在街上毆打了那楊宗錫,致其重傷!然而前天夜裡,那楊宗錫在藏春閣內飲酒作樂時,突然急病暴斃!」
「官府顛倒黑白,徇私枉法!仵作已被買通,作了偽證!硬將死因栽贓於上次毆鬥!武鬆的罪名已從『重傷官親』驟然升級為『毆傷致死』!此刻正被押在縣衙大牢,嚴刑逼供,據說要問成死罪!」
「孟家布莊,已被官府如狼似虎的衙役徹底查封!宅邸大門…被貼上了兩道刺眼的封條!所有存貨、賬本、地契…皆被抄沒!產業…蕩然無存!」
「孟老夫人…」霍烏頓了頓,「…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從病榻上強行拖出,棄於街角風寒之地!現氣息奄奄,命懸一。」
「孟家小郎君孟安…已被官府通緝為同案要犯,畫影圖形,全城搜捕!如今…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什…什麼?!」
霍烏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道道攜著天威的晴天霹靂,接二連三,毫無間隔地狠狠劈在孟玉樓的天靈蓋上!
孟玉樓嬌軀劇震,如遭重擊!一股濃重的、無法抑製的腥甜猛地湧上喉嚨!身體軟軟地就向一旁癱倒下去!若非王倫一直留意著她,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緊緊攬住,她幾乎要直接滾落車下!
「娘——!安兒——!不——!!」
淒厲得幾乎不似人聲的悲鳴從孟玉樓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那聲音裡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徹骨的絕望,令人聞之心碎。
她離家時,家業雖艱難,尚可勉強支撐;母親雖病弱,尚能在床前儘孝;幼弟雖頑皮,尚在膝下承歡!
這才短短多少時日?竟遭此滅頂之災,如此滔天橫禍?家,沒了!娘,要死了!弟弟,亡命天涯,生死未卜!這巨大的悲痛、蝕骨的愧疚、冰冷的恐懼如同滔天巨浪,將她徹底淹沒。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秋風中的一片殘葉。
她的手指死死地、幾乎要摳進王倫堅實的手臂肌肉裡,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她整個視界,壓抑不住的嗚咽和抽泣從胸腔裡艱難地擠出。
她那獨闖臨湖集、與各方勢力周旋的精明、強乾與堅韌,在此刻轟然崩塌,碎成無法拚湊的齏粉,隻剩下一個被命運無情車輪徹底碾過、正在無聲哀嚎的靈魂。
王倫臉色亦是陰沉如水,眼中寒芒爆射,握緊的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武鬆入獄,性命攸關;孟母危在旦夕,刻不容緩;孟家徹底傾覆,幼子失蹤!時間,此刻就是生命!
「玉樓!」王倫的聲音如同金石猛烈交擊,帶著穿透一切悲泣的決斷力量,狠狠刺入孟玉樓那幾乎被撕裂的意識中。
「此刻不是悲慟之時!眼淚救不了人!令堂命懸一線,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安哥兒下落不明,早一刻尋找便多一線生機!快隨我入城救人!分秒必爭!」
他猛地抬頭,向車外厲聲喝道:「王教頭!傳令全隊!全速前進!目標——清河縣城門!遇有擋路者,不必理會,直接衝過去!」
「駕!」話音未落,王倫已猛地一抖手中韁繩!啪!鞭聲在空中炸出清脆的裂響!
駕車的駿馬受此催迫,發出一聲高亢入雲、帶著驚惶的長嘶,口鼻噴出團團灼熱的白霧。它四蹄猛地發力,如離弦之箭般狂奔起來!
沉重的馬車頓時如同發了狂的巨獸,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氣勢,瘋狂地碾過官道堅硬的土石路麵,發出沉悶而急促的隆隆滾動聲,車身劇烈搖晃,捲起漫天蔽日的煙塵,以驚人的速度撲向那前的清河縣城!
衝入縣城,王倫等人一路無視街市驚惶的目光,疾馳至孟家布莊所在的熟悉街角。
眼前的景象,讓剛剛止住淚水、強撐著最後一絲精神的孟玉樓,再次徹底崩潰!
那熟悉的、曾經代表著家業與安穩、懸掛了「孟記布莊」四個大字的匾額,此刻一角斷裂,歪斜地懸掛著,在嗚咽的秋風中無力地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彷彿垂死者的最後歎息。
朱漆大門緊緊關閉,兩道嶄新的、慘白刺目的官府封條如同兩道猙獰的傷疤,又似一個巨大的叉,冰冷地交叉貼在門板之上,上麵蓋著的猩紅如血的官印,冷酷地宣告著這個家的徹底死亡與終結!
而就在幾步之遙的冰冷牆角,一堆散發著腐草、尿臊和淡淡血腥氣的破敗草蓆上,蜷縮著一個形銷骨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正是她的母親,孟張氏!
那個雖然常年病弱但尚算整潔體麵的婦人,此刻已完全瘦脫了人形,麵如金紙,嘴唇乾裂灰白,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氣若遊絲。
枯槁的身上隻胡亂裹著一件單薄的、沾滿汙漬和塵土的舊衣,衣角甚至能看到被粗暴拖拽磨破的痕跡。嘴角殘留著一抹暗紅色的、已然半乾涸的血跡,觸目驚心。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孟忠顫巍巍地跪在旁邊,用一隻邊沿豁口、臟汙不堪的破碗,顫抖著枯瘦的手,試圖喂她喝一點渾濁不堪的冷水,渾濁的老淚縱橫交錯在他溝壑遍佈、寫滿滄桑的臉上,無聲地流淌。
周圍行人匆匆,或掩鼻疾走,或投來同情又畏懼的一瞥後立刻低下頭加速離開,有孩童好奇想駐足,被大人麵色緊張地強行拽走,整個街角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麻木、避諱與死寂。
「娘——!!!」
孟玉樓發出一聲杜鵑泣血般的的哀嚎,聲音尖銳地撕裂了街角死寂的空氣,驚飛了屋簷下幾隻瑟縮的麻雀。
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滾落下馬背,踉蹌著、跌跌撞撞地撲到母親身邊!
她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母親那冰涼得嚇人的臉頰,卻又在咫尺之遙猛地頓住,生怕自己輕微的觸碰就會驚擾了那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生命起伏。
她的指尖終於顫抖著觸碰到那枯瘦如柴、冰冷刺骨的手背,那寒意瞬間透入骨髓,讓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劇烈的寒噤!
「娘!娘!我是玉樓!玉樓回來了!您睜開眼看看我啊!娘——!女兒不孝!女兒回來晚了啊!!」
她緊緊握住母親那隻冰涼得沒有一絲活氣的手,將滾燙的臉頰緊緊貼在上麵,滾燙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滴落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也滴落在她自己早已被這現實淩遲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上。
離家前,母親強撐著病體倚著門框,眼中那份化不開的不捨與深不見底的憂慮,此刻化作無數把淬毒的匕首,反複地、殘忍地切割著她的靈魂!
是她!是她執意遠行!是她將病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留在了這虎狼環伺、毫無庇護的絕境!
王倫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人間慘劇,饒是他心誌堅如磐石,見慣了風浪,也不由得深深動容,胸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
他示意王進立刻帶人散開警戒,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街角每一個可疑的陰影和窗戶,防範任何可能的威脅。
他自己則蹲下身,無視地上的汙穢,兩指精準地搭上孟張氏那幾乎摸不到脈搏的腕脈,又極輕地探了探她那微不可察的鼻息,眉頭瞬間鎖死,麵色凝重至極。
「脈象浮散無根,細微欲絕,如遊絲將斷!氣息奄奄,命火如風中殘燭,將熄未熄!必須立刻施救!遲則片刻,便是華佗再世,也迴天乏術!」
他聲音低沉而急促,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解下自己那件用料華貴、內襯柔軟的錦緞披風,帶著近乎鄭重的輕柔,小心而密實地蓋在孟張氏冰冷的身軀上,試圖為她留住那一點點微弱的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