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我王倫從獄中崛起! 第45章 陰世才的妙計
砰!
朱大榜前腳剛走,後腳陶文基就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癱進了太師椅裡。
冷汗早已浸透了裡衣,冰涼的絲綢黏在麵板上。
過了一會兒,他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噩夢驚醒,掙紮著爬起來,手指顫抖的搖動那枚精緻的銅鈴。
叮鈴鈴——鈴聲在內室回蕩,他的心腹長隨立即趕了過來。
「快!快去!密召陰孔目!立刻!馬上!」陶文基的聲音嘶啞著。
不過片刻功夫,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閃入了內室,反手輕輕掩上了門。
來人正是陶文基最倚重的心腹,掌管壽張縣錢糧刑名的孔目——陰世才。
他年約四旬,麵容清臒,一雙總是半眯著的三角眼在開合之間,閃爍著幽冷的光。
此人素以陰狠狡詐、精於算計著稱,是陶文基在暗處最得力的爪牙和智囊。
當陰世才聽完陶文基語無倫次的敘述後,這個素來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吏,臉色也「唰」地一下慘白如紙,額角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完了…全完了…」
陶文基雙手捂臉,肩膀徹底垮塌下去,聲音帶著哭腔,彷彿精氣神都被抽乾了。
「石清這莽夫害死我也!梁山…梁山這是要我的命啊!十一萬三千五百貫!十日!這哪裡是索要,分明是一把鍘刀懸在了我的脖子上,隻等時辰一到…就要落下!」
他眼前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自己被州府差役鎖拿,家產抄沒,嬌妻幼女充入教坊司,自己在菜市口引頸受戮的淒慘景象。
那冰冷的刀鋒彷彿已經貼在了他的麵板上,激得他汗毛倒豎。
「東翁!振作!此時絕非哀歎之時!」
陰世才那異常沉穩的聲音,如同鞭子般抽散了陶文基的自怨自艾!
「事猶可為!天無絕人之路!」
「還有何可為?!那是十一萬三千五百貫!傾儘壽張也難湊齊啊!」
陶文基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絕望。
「就算…就算湊齊了,這等資敵之事,一旦泄露出去…」
「東翁!您細想!」陰世纔打斷他,語出驚人,三角眼裡迸射出銳利的光。
「王倫索要這天價賠償,恰恰暴露了他的弱點與真實意圖!」
這話如同在漆黑冰冷的深海中,陡然投下了一根救命繩索,陶文基混亂的腦子猛地一清。
「意圖?弱點?」
「正是!」陰世才湊近幾步,聲音壓得極低。
「王倫是何等人物?白衣秀士,智計百出,絕非隻知殺伐的魯莽匹夫!」
「他若真有鯨吞壽張、取東翁您首級之意,以梁山新勝之銳氣,賊寇的刀鋒此刻怕已抵在城下!何須多此一舉,派朱大榜這條老狐狸來索要銀錢?」
他刻意停頓,讓這石破天驚的分析在陶文基腦中炸開,然後才繼續抽絲剝繭:
「索要巨額賠償,而非立刻攻城,便證明他王倫眼下所求,並非不死不休!」
「他要的是實利,是錢糧,而非虛名和一時的殺戮快意!」
「這十萬貫所謂『損失費』,擺明瞭是要填補此戰消耗,犒賞手下,安撫那群驕兵悍將!」
「其次,他索要兵士贖金,更是其不欲與朝廷徹底撕破臉皮、不欲大開殺戒的鐵證!他這是在劃下道來,尋求一個雙方都能體麵下台階的『了結』!一個心照不宣的…『交易』!」
「果…果真如此?」
陶文基掙紮著坐直身體,聲音依舊顫抖,但眼中已燃起一絲微弱的火苗。
「千真萬確!」陰世才語氣篤定,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能穿透迷霧。
「東翁再往深處想,王倫為何不直接索要您的項上人頭或縣令官印?」
「因為您是朝廷正式冊封的命官!是壽張縣法理上的主人!」
「除掉您,等同於公然挑釁朝廷法統,州府必會震怒,無論如何掩飾,都必會派來酷吏嚴查、或遣派更強兵馬圍剿!這絕非目前羽翼未豐、根基尚淺的王倫所願!」
他眼中精光暴漲,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為陶文基勾勒出一幅扭曲卻極具吸引力的圖景:
「保留您,就是保留壽張縣表麵上的『太平無事』,維持朝廷在此地的『體麵』!
一個看似在官府掌控下、風平浪靜、甚至能為他梁山提供物資周轉和情報便利的壽張縣,對王倫而言,遠勝一個戰火紛飛、民生凋敝、成為朝廷眼中釘的焦土廢墟!」
「這,便是他真正的『大智』!他是在養一隻能夠持續下金蛋的雞,而非迫不及待地殺雞取卵!」
陰世才用手指蘸了蘸杯中冷茶,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飛快地寫下「澶淵」二字。
「東翁熟讀經史,豈不聞真宗朝舊事?」
「澶淵城下,真宗天子引弓射殺遼國大將,士氣如虹,形勢大好!然最終如何?」
「一紙盟約,歲賜遼國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以換北疆百年『安寧』!」
「此非戰敗,實為『買賣』!一場權衡利弊後的政治交易!」
「今時今日,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不過是將『遼國』換成了『梁山』,將『歲幣』換成了『賠償』與『贖金』!」
「王倫此舉,正是深諳此道精髓,意在與我壽張縣達成一種『花錢買平安』的默契!」
「他要的不是您的命,而是要一個能長期、穩定、且不惹麻煩地給他提供『壽張歲貢』的『好鄰居』!一個藏在官府牌匾下的『錢袋子』和『擋箭牌』!」
這番將當下危局與曆史「歲幣」類比的詭辯分析,如同一道閃電,狠狠地劈開了陶文基心中的絕望迷霧,精準地擊中了他內心深處懦弱、苟安、貪戀權位的核心要害!
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眼中爆發出近乎貪婪的求生光芒,聲音因激動和一種病態的興奮而劇烈顫抖:「花錢買平安?相安無事?」
「陰孔目!你是說,隻要本官能滿足他的要求,他王倫真會放過本官?甚至會…會保本官繼續坐穩這縣令之位?」
「正是此理!」陰世才斬釘截鐵,如同在蓋棺定論,「但這『平安』絕非無價!朱大榜轉述王倫之言,強調需東翁『妥善』處理,其深意便是要東翁證明兩點!」
「第一,您有滿足他胃口的財力!」
「第二,您更有維持壽張『太平』表象、將一切異動捂得嚴嚴實實、不讓州府察覺絲毫異樣的手腕與掌控力!」
「而要做到這至關重要的第二點,關鍵在於縣衙內部必須鐵板一塊,密不透風!」
「任何可能導致訊息泄露的縫隙、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必須用鐵水焊死!」
「任何可能礙事的人,都必須變成『自己人』,或者…徹底消失!」
「如何才能做到鐵板一塊?」陶文基急問,眉頭緊鎖。
「你也知那縣丞孫德海,仗著州府有同年好友為依仗,對本官陽奉陰違,處理了處掣肘!」
「主薄錢守義,更是石清留下的耳目,貪婪成性,蠢蠢欲動!石清雖敗,此二人卻未必肯與本官同心!」
他提到這兩人,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怨毒和憂慮。
這兩人如同卡在他喉嚨裡的兩根硬刺,不拔掉,他寢食難安。
「東翁所言極是!石清在時,與孫德海、錢守義相互勾結,把持縣衙刑名錢糧,幾近架空東翁。」
「衙役捕快,也多是他石清的舊部,隻認石清及其心腹的號令。陰世才冷靜分析,點出要害。
「如今石清雖重傷被擒,生死未卜,但餘威尚存。孫、錢二人為求自保,也定會阻撓東翁調動人手查抄石府籌措款項,甚至可能反咬一口,向東翁發難,將兵敗之責全部推給東翁!」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內患不除,焉能應付外賊?」
陶文基聞言,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幾乎又被這殘酷的內部現實所澆滅,臉色再次灰敗下去。
「那豈不是無解?內有掣肘,外有強索,本官…本官…」
「非也!」陰世才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悉人性弱點的狠辣。
「正因為衙役未必聽調遣,我們才更要先下手為強,拿捏住孫德海、錢守義!」
「不僅要拿捏住,更要逼他們下水,讓他們變成我們的人,讓他們主動、積極地去辦這件事!此計關鍵在於——『禍水東引,逼其同舟,共渡孽海』!」
「逼其同舟?」陶文基一時沒反應過來。
「正是!」陰世才湊到陶文基耳邊,語速極快,字字如刀,帶著冰冷的殺意,劃破窒息的空氣:
「東翁需立刻以縣令身份,密召孫德海、錢守義二人至這密室!將石清全軍覆沒、樓船儘毀、梁山索要天價賠償及十日期限之事,毫無保留、甚至添油加醋地告知二人!」
「尤其要強調梁山賊寇的兇殘暴虐,更要著重強調王倫的最後通牒:『十日內錢不到,梁山大軍必破城,雞犬不留,玉石俱焚!』」
「告訴他們,壽張縣城破之日,就是我等三人,連同家小妻兒、九族親眷,儘數死無葬身之時!」
「隻有將梁山那把血淋淋的刀,實實在在地架到他們一家老小的脖子上!讓他們從骨子裡感到恐懼,讓他們明白,這不是東翁您一人的禍事,而是整個壽張縣衙核心層共同的滅頂之災!」
「覆巢之下,絕無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