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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好人穿成假千金啊 第59章 好,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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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茶

黃蘇蓉看著神色淡然的小姑娘,
不由得對此感到十分魔幻。

但在此時此刻,她對孟洱所說的營銷方案無比好奇,心裡頭就像是有隻貓爪子在不斷撓似的,
根本無法真正冷靜下來思考。

黃蘇蓉不是看不出來孟洱的話,
就如同丟擲誘餌,隻等她這個願者上鉤。

但青雀如今的處境,
就像一棵失去養分和生長空間的大樹,樹冠看似巍巍華蓋,變成枯木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她有野心,否則當年何必離婚,
又何必拒絕這樣那樣的男人,找尋機會就業,
積累足夠的人脈資源再毅然辭職創業。

青雀是黃蘇蓉的心血,
即使是默守陳規的走下去,也是她決然不允許看到的‘失敗’。

在聽到孟洱的那番話之前,
黃蘇蓉潛意識裡其實已經做好決定,
不論從哪裡獲得資金注入,她都要帶著整個青雀轉型。

與其守著現有的成就不斷衰敗,倒不如憑藉口碑優勢、嘗試搶占新的市場份額。

但現在。

黃蘇蓉眸光微閃,
神色複雜的輕歎了一口氣。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左手拿著錢,右手托著餅,
又願意給錢,又讓你聞餅有多香,
誰能忍得住不心動呢?

僅僅是國貨之光這四個字,
就足以讓黃蘇蓉心動。

不僅僅是這個頭銜帶來的意義,還有孟洱能說出它的底氣,
敏銳嗅到了這一點後,她已經根本拒絕不了對方。

“孟小姐……”

黃蘇蓉正了正臉上的表情,紅唇輕抿,“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就談談投資的具體事宜,可以嗎?”

孟洱微微一笑,頷首道:“當然。”





“唔!嗚嗚……嗚嗚嗚嗚!”

悶沉的聲音模糊不清,急促激烈地響著。

蔡誌倉眼前一片黑暗,清楚感覺到嘴裡塞著東西,臉被膠帶纏得很緊,綁在眼前的布更是箍得頭生疼,就連耳朵也塞了不知什麼東西。

他完全失去對周圍的感知一般,隻能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但這些都比不上此刻不知身處什麼地方,又是誰對他做了這些事來得讓人害怕。

蔡誌倉不停掙紮著,哪怕說不出話,也一直試圖通過發出聲音來引起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一瞬間,又好像是漫長的幾個小時,蔡誌倉感受到手臂突兀的一下刺痛,旋即冰涼液體被注入體內。

這讓他的掙紮一瞬間變得劇烈。

直到針從體內抽離,眼前的遮擋物忽然墜落,蔡誌倉被突然湧現的燈光激得眼淚洶湧,隻來得及看到一抹寒光從眼前遠離。

“唔唔唔!”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害怕、震驚的情緒不知該輪到誰出現在臉上。

女人穿著一身西裝,紮了個乾淨利落的馬尾,神情平靜地將注射器丟到一旁托盤上,將□□翻轉收起揣進口袋裡。

蔡誌倉隻看見她的嘴張張合合,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女人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地微微彎腰,朝他耳朵伸手。

“不好意思,蔡先生,忘記為您取下耳塞了。”她很有禮貌的表達歉意。

“唔!唔!”蔡誌倉眼珠子用力往下移動,瘋狂明示。

“抱歉,因為暫時還不需要您開口說話,所以還不能為您取掉嘴裡的堵塞物。”

女人解釋過後,走到一旁桌前,收拾著托盤裡的注射器以及一支支透明小巧、裝著液體的瓶子。

“請您放心,我不會對你進行違法的行為,隻是請您來做客,順便聊聊天。”她抽出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對著另一邊的電視機摁下。

“您現在正在飛往馬代的飛機上,五個小時後飛機落地,也就是您進行長達七天的一段美好旅行的開始。”

螢幕裡,蔡誌倉驚愕地睜大眼睛,他看到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一個與他身形相仿,帶著帽子與口罩的男人,正在辦理登機。

大概是因為蔡誌倉呆滯過後的掙紮太過激烈,女人轉身,微微一笑,語氣專業又耐心。

“剛剛為您注射的隻是葡萄糖,蔡先生,我說過的,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對您進行任何違法的行為。”

“或許接下來的聊天內容會不太友好,但我會秉持上述的保證,不采取任何傷害你的措施,等您冷靜、願意主動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後,讓您結束這一段美好的旅行。”

“當然,不提供食物和飲用水,也包含其中。”

女人微笑著碰了碰托盤中的葡萄糖,“一天一支哦。”

蔡誌倉幾乎快瘋了,他就是個普通人,隻是姑媽家裡還算有錢,可這也和他沒關係啊!

除了前段時間……

他突然抓住關鍵資訊,猛然掙紮著唔個不停。

“很好,蔡先生你真的很聰明,看來已經知道我們接下來的聊天內容了。”女人微笑,“那麼,我也就不浪費時間。”

“據我所知,蔡先生近日購得一處房產,市值一百二十萬,並按揭一輛寶馬五係,同時支出首付。”

“並購買保險箱一個,放在新購入的房產中。”

“蔡先生您目前沒有正當工作,雖然父母的年收入共二十萬至三十萬之間,但他們似乎並沒有將資產交給您的意思。”

女人輕聲問道:“所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近期大批支出消費的資金來源呢?”

“……”

蔡誌倉一陣發寒,儘管女人一直客客氣氣的說話,一口一個您,但與現在這個處境相比起來,簡直是讓人愈發感到害怕、恐懼。

他想過自己會有可能遭到連漪的報複,但明明已經被保釋出來有幾天了,為什麼現在才來找他算賬?

“為了防止我們的交談效率受到乾擾,這裡我再向您說清楚一點。”

女人沒有著急聽他說話的意思,微笑道:“根據我的瞭解,您和您的表弟蔡東明關係一向不好,也因為他的原因,去年蔡東明母親本打算贈與您的一套房產,最終沒能成功送出。”

“既然您做事的動機不是出自親情,請記得不要浪費時間在撒謊上麵,好嗎?”

她說完,施施然走到蔡誌倉麵前,□□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金屬光澤折射著燈光,沿著蔡誌倉的下巴一路向上挑。

“我……我什麼都說,隻要我知道的……”蔡誌倉內心隻剩下崩潰,頭發被冷汗打濕。

“好的,您請講。”女人收起□□,朝他微微一笑。





連漪的彆墅裡,不同於往日在她還未睡醒之時的靜謐,說不上來的細微動靜,讓整間彆墅好像多了點彆樣的生氣。

起床後洗了個澡的連漪還是有點忍不住想打瞌睡,這還要托小號那邊的福。

黃蘇蓉這個人吧,真不愧其自主創業的能力。

拉著小號從下午聊到晚上,越聊越容光煥發,拉著她去一傢俬房菜吃晚飯,吃完又恨不得當即帶小號去工廠走一圈。

盯著小號看的目光尤為灼熱,某種意義上倒也算是回到求投資的人和投資人之間該有的位置上。

尤其是在她簡單講了些營銷思路後,黃蘇蓉那雙明豔動人的眼睛,幾乎要放光。

說沒幾句就拉著她的手,喝了兩杯紅酒以後迷濛瀲灩的眼眸看著孟洱,要將她引為知己。

最終,孟洱與她簽訂諸多協議。

除了敲定投資金額與股份外,還有青雀接下來的營銷方向,儘管孟洱不參與經營,但會以顧問的身份任職青雀。

並且青雀將會與她名下控股的一二公司進行戰略合作,開發全新的產品係列。

聊了個徹夜,哪怕連漪這邊已經‘關機’

可做夢都是香氣襲人的大姐姐和她貼得極近,一口一個乖乖、妹妹,恨不能早相逢地叫著。

連漪打著哈欠走下樓,忽然鼻頭微微聳動,疑惑地停住腳步。

“今天廚房做蛋糕了?”

管家還在低聲彙報著家裡另外兩位小姐的動向,聞言頓住腳步,微微低頭,“抱歉,小姐,沒有第一時間告知您薑先生來了。”

“哦……”

連漪抓了抓頭發,“這和他來了有什麼關係,他又不吃甜食,誰讓廚房準備蛋糕的。”

昨天的遊玩結束,薑昱送她回來,最後沒忘記提醒她有時間約一下謝泠。

能早點解決,連漪當然不會拖延,於是讓他今天就過來,至於謝泠那頭,她也沒考慮對方有沒有時間這一點,發訊息通知了聲便倒頭就睡。

“是薑先生在廚房裡。”管家頓了有一會兒,低聲解釋道。

他在沒升任連漪的私人管家前,是在老宅那邊任職,工作年限也不短,自然是知道薑昱在連漪麵前地位不同於彆人。

否則也不會允許薑昱進入廚房,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有薑昱來時的態度。

儘管溫和有禮貌,卻……讓人下意識說不出拒絕推諉的話。

管家在彙報這件事的時候,內心略有些忐忑。

畢竟讓客人進廚房這種事情,已經是他的失職。

“小薑來了啊?”

連漪吸了吸淡淡飄來水果、麵粉、蛋奶糖混合烘焙的溫暖香味,懶洋洋道:“怎麼做東西吃,也不知道關門呢。”

“……大概是薑先生一時忘記了。”管家解釋道。

連漪走下樓梯,還感到有些驚奇。

她還從沒見過薑昱進廚房搗鼓過東西,但不得不說,光是聞味道,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走到廚房門口,空間明亮,身形頎長的青年背對著她,像是在專注地看著透出暖黃燈光的烤箱,台麵上擺了不少東西,但放得整齊乾淨。

薑昱身旁還有個西裝男人在低聲說著話。

見連漪走來,低低的話語聲一頓,旋即禮貌頷首,“連小姐您好。”

“一一。”薑昱轉過身,眼底像是盛著笑意,對她打著招呼。

“你什麼時候還學會做蛋糕了?聞起來好香。”

連漪倚著門框,頭往一側稍偏,頂了頂門沿,好整以暇地打量薑昱。

他這兩年的養病成果很顯著,人嘛看著氣色不錯。

因為是在室內的緣故,脫下外套後身上隻穿了件白色帝國領襯衫,略微的肌肉感並不會過於突兀地撐起它。

修長的腿包裹在廓爾格西褲中,偏商務的穿著,卻因為他呈現出的鬆弛感而顯得不那麼嚴肅正式。

身前還圍著一件棕色圍裙,係帶將襯衫禁錮般貼緊腰身,束出一道自上往下的收束線條。

連漪幾乎要控製不住衝薑昱吹個口哨,礙於旁邊還有個似乎是他助理還是下屬的人,才將這個念頭克製住。

“這個蘋果蛋糕很好上手,之前嘗到時就想你會喜歡。”

薑昱輕輕一笑,朝西裝男人點了點頭,對方識趣頷首,向他與連漪告退後離開了廚房。

“不知道你口味還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吃整顆的蘋果,但又鐘意蘋果的味道。”他神色自然地走去洗了洗手,將手擦乾後,順勢想要反手將圍裙解開。

“誒,先彆解啊。”連漪叫停他的動作。

薑昱疑惑地回過頭看她。

“待會兒不是還要吃蛋糕嗎?就這麼穿著吧,省得弄臟了你的衣服。”連漪一手握拳抵在唇邊,眼眸彎彎地與他對視,眼神十分坦然。

該說不說,小薑確實長得挺禍國殃民,連漪今天看到他這個裝扮,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肩寬腰細腿又長,還穿圍裙,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嘖……

連漪盯著看了一會兒,旋即有些遺憾地收回目光,她畢竟是正經人,怎麼能饞小弟的身子呢?

“穿得這麼正式,剛從公司過來?黎家的產業不小,現在壓力都在你一個人肩上扛著,感覺怎麼樣,金錢的力量噢。”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笑容泛著些許無奈,“早上去了兩間黎家控股的公司,從那邊過來比較近,所以沒來得及換身衣服。”

薑昱見連漪的眼神很快便恢複如常,語氣也如以往一般隨意帶笑。

他長長睫毛隨著眼皮緩緩垂落,將漆黑瞳孔半遮半掩,輕笑了笑。

“過去黎家沒有選擇將產業集團化,而是分彆由各個子弟分彆執掌管理,逐步向上將主控權收攏。但近幾年意外一樁又一樁,導致現在各處產業都需要重新整合。”

“那你怎麼還有空過來烤蛋糕?”連漪眨了眨眼,不解道。

“隻要是想做的事情,當然會有時間。”薑昱擡眸,看向她的目光略顯詫異。

“黎家的產業分佈各地,它們運作成熟,除了需要由我經手的程式以外,其他的方麵如果我插手,反而更容易弄得一團糟。”

薑昱笑了笑,盯著連漪的眼眸溫潤專注,“更何況……人不能太貪心,什麼都想要。”

“接手黎家是因為血緣關係所帶來的責任,但比起關注身價上漲進度,操勞各種公務,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待在這裡。”

連漪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嘴角微彎,“小薑,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說你玩物喪誌、不思進取。”

薑昱輕笑一聲,“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連漪與他對視著,片刻之後噗嗤笑了聲。

她倒是不奇怪薑昱會有這樣的閒散心態。

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他對什麼事情特彆上心過,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被家裡傭人弄丟了東西,至多也就是一個辭退。

要不是薑昱還會呼吸,有時候連漪都忍不住要懷疑,他是不是偷偷快人一步在修道準備成仙了。

“對嘛,區區億萬家產。”連漪拍拍他的手臂,表情一本正經,“能守成就很厲害了,你的身體好不容易纔養得健健康康,彆給自己再累垮了。”

隻要小薑不會像劇情大綱裡那位黎家繼承人一樣愚蠢,對真千金動歪腦筋。

以現在黎家產業的規模,就算再養一百個小薑,也照樣能把他養得白白胖胖。

“你約了謝泠今天過來嗎?”

烤箱清脆的提醒聲音響起,薑昱說著話,轉身走去將烤箱開啟。

熱氣洶湧而出,伴隨著暖融燻人的蛋糕香氣。

連漪一邊輕輕吸著這股好聞的味道,一邊點頭道:“嗯,應該快到了吧,管家好像是一個小時前安排司機過去接他……誒,看起來味道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等它放涼一點再嘗,現在還太燙。”薑昱戴上手套,從烤箱裡取出裝著蛋糕的托盤。

見她要湊近,下意識連忙將托盤往自己身體的方向收了收,卻讓托盤一角碰了下手臂內側。

“嘶……”他微微蹙眉,手緊握著托盤沒讓它隨著下意識的反應跌落。

連漪愣了愣,眼眸輕眨,隨後反應過來,“我隻是聞聞……又不是傻得不知道它現在的溫度,你快點把它放下,燙到哪兒了?”

“管家,隨便來個人,拿處理燙傷的東西過來——”她扭過頭衝廚房外叫了幾聲。

“沒事,隻是碰了一下,不嚴重。”薑昱輕抿了抿嘴,將手臂微微向下翻,示意她讓開路。

“這裡麵有點悶,我們去餐廳再說。”

“誒?”

連漪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看著薑昱從身邊走過,帶起一陣蘋果與蛋糕烘烤過後的溫暖香氣。

“乾嘛呢小薑,走那麼快。”她愣了一瞬,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跟過去。

“要處理被燙到的地方,總要先把東西放好。”

薑昱語氣平靜溫和,直到將蛋糕連帶托盤放上餐桌,他才將手套取下,正打算去找燙傷藥。

隻是一轉身,就被連漪摁著推倒坐在餐椅上。

連漪往後一伸手,聞風而來的管家立馬開啟藥箱,取出新拆封的一支燙傷藥,交到她手上。

她抓著燙傷藥的手在身後擺了擺,管家識趣地拎著藥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薑,知不知道什麼叫天道好輪回,坐好!”連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狡黠地笑著,眼底神色得意洋洋。

要不是剛才薑昱走得快,她幾乎都快忘記這一茬了。

小的時候,連漪仗著年紀小的優勢,沒少瞎折騰,逮魚爬樹領著一幫著名熊孩子逗貓遛狗,再怎麼注意,玩得興起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也不在意,不趁著現在年紀小瞎玩,難道等大了纔去薅人家家裡開的花嗎?

但受傷的時候,也是薑昱唯一會對她露出不假辭色的嚴肅表情時候。

哪怕連漪仗著他平時的好脾氣,又是甩臉色又是生氣不耐煩,他也隻會緊抿著嘴逮著她上藥。

明明隻是再過一會兒都要痊癒的傷口,他都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好不容易碰上一回輪到薑昱‘粗心大意’,連漪當然要過把癮。

她哼了一聲,指尖把玩著燙傷藥,眼眸微眯,“把袖子解開,受傷了要上藥才能好得快,聽話。”

“……一一,我沒有說過不想擦藥。”薑昱無奈地仰著臉看她,意識到她是在玩鬨,隻覺得一陣好笑。

“那就趕緊把袖子解開。”連漪挑挑眉,“還是說,你不止燙到手臂啊?也是,托盤在那個位置,說不定你胸口啊腹肌的也被燙到了。”

“嗯……”

她表情逐漸嚴肅,沉吟道:“要不都解開讓我看看腹肌……受沒受傷。”

薑昱眼神怔愣了一瞬,旋即臉頰微紅,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頓了頓,溫潤聲線輕輕,“你把藥給我,我自己塗就可以了。”

他伸手要拿連漪手中的燙傷膏,卻被她輕巧躲過。

“不行哦。”連漪眼眸彎彎,嘴角微微上揚,表情得意又惡劣。

燙傷膏隨著她手上動作在薑昱眼前搖擺。

“你不自己動手,那就我來。”

連漪笑了一下,手卻還是落在他的袖釦,指腹抵著袖釦,熟練解開後,在薑昱還未來得及反應的瞬間,將襯衫袖子往上拉。

“一……”薑昱想要阻止的話消散在空氣中。

連漪麵上的笑意微頓,旋即漸漸冷了下來。

她站在薑昱身前,居高臨下的姿態,視線低垂落在他因為緊張而微微繃著露出肌肉線條的手臂上。

薑昱常年吹不得風、曬不得太陽,膚色一直是有些脆弱的蒼白。

也因此,隻是隨意的一些擦碰,都能在他身體上留下輕輕重重的顏色。

托盤一角碰到的位置印子通紅,但因為有一層衣物的遮擋,所幸沒有燎得生成水泡。

隻是在他手臂,向著挽到關節處的衣袖裡,一道道交錯的傷痕深深淺淺。

連漪眼神冰冷,盯著那些傷痕,低聲道:“黎家人對你做的?”

“一一,沒關係的,都過去了。”薑昱反應過來,他仰著臉目光專注地看向連漪,眼神安撫一般。

另一隻手擡起,輕輕握著她緊緊捏住燙傷膏的手。

“你不要生氣,這些傷不是無緣無故的,我先塗藥,然後慢慢和你解釋,好嗎?”

“你說。”

連漪緊抿著嘴,將手抽出來,垂眸靠著餐桌,拉起他被燙傷的那隻手,單手旋開燙傷膏,將封口對著落到桌上的蓋子一懟。

“……黎家的支柱先後遭遇意外,黎景琮成了植物人以後,老爺子大受打擊,也因此更憂心黎家未來的傳承。”

他知道連漪此刻內心的不虞,嗓音溫柔得好像不是在講述自己的事情。

“他觀念守舊,而我從小在雲海生活,很多身為黎家子弟該懂該會的事情,要儘快學成,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老爺子也隻是希望我能儘快接過黎家這個重任,所以……”

連漪往他手臂上塗著藥膏,冰涼的膏體隨著指腹輕推化開,她聞言冷笑一聲,“觀念守舊?望子成龍?”

“你手上這些傷,是什麼緣故,說來聽聽。”

“用餐禮儀做得不好,或是習字沒得到老師的讚賞……”薑昱看著連漪的臉色,輕閉上嘴,沒再接著往下說。

“那其他事呢?用到手的事情做不好,就要抽你的手,走路姿態達不到他的標準,就要抽你的腿?說錯話了,難道就要打你的嘴?”

連漪心頭騰地冒火,她沒有想到黎家會這樣對待薑昱。

“都過去了,一一,這些傷痕很快就會褪去,隻是近段時間操辦老爺子的葬禮,以及很多事情要處理,顧不上塗藥。”

薑昱輕聲安慰,漂亮的鳳眼注視著她,眼底神色沉靜輕鬆,沒有半點勉強。

“傷痕會消失,但你那個時候的痛呢。”連漪閉了閉眼,“小薑,就算死者為大,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很不高興。”

憑什麼黎家因為一個所謂大師的話,就把薑昱丟在雲海十幾年不管不顧。

需要他來繼承事業了,匆匆找回去,卻又這樣傷害他。

連漪突然有些後悔,她不該在這兩年間,預設了薑昱離開雲海後不再聯係他的想法。

她總是覺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在劇情開始後,一點點失去。

小薑是不存在與劇情大綱裡的人物,他的離開,或許就是劇情該有的走向。

所以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將這個最好的、陪伴在身邊最久的朋友牽扯進來。

連漪也曾想過這麼做的藉口,薑昱也沒有主動聯係過她不是嗎?

直到他手臂上看得見的傷痕,以及那些看不見的傷痕,真切地出現在眼前,連漪才明白,薑昱在這兩年時間裡,過得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

“沒事的,一一。”

薑昱笑眼溫和,“如果你真的很不高興……可以先不要往我衣袖裡伸手了嗎?”

“我就摸摸還要多少傷痕,嚴不嚴重。”連漪耷拉下眼。

她知道薑昱是個情緒穩定的人,隻是憑什麼要受到傷害的人自我排解,加害者卻……最讓她感到一陣氣悶的也是這個原因。

明明薑昱現在已經接手黎家,他看起來像是絲毫不受這些曾經的痛楚影響。

結果很好,但連漪始終忽略不了他受過的苦難。

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希望還要讓薑昱反過來安慰她。

“摸摸怎麼了,我又沒摸你腹肌。”她冷哼一聲,訓斥薑昱的矜持。

“好——”

薑昱的手還被她抓著不放,他也好似對此毫無所覺,“隻不過,一一,我也很擔心你現在的處境。”

“擔心我?”連漪不解看他。

“我聽說……叔叔似乎很看重連仲嶽,對他一直很欣賞,安排他在集團內任職,近些年的表現可圈可點,在連氏集團裡頗有名望。”

薑昱與連漪對視,眸光坦然。

“雖然你對經商一向不感興趣,但我擔心,連仲嶽會不會把你當做他向上走的阻礙?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先例。”

連漪往他手上糊藥膏的動作一頓。

“連三兒啊?”

她嗤笑了聲,“我爸看好他,那就隨他們伯賢侄孝唄。”

連仲嶽那點小心思,在他那副沉穩成熟的皮囊下藏得很好,但連漪看得出來,他對連氏野心勃勃。

這倒也是人之常情,隻是很可惜,到最後也是白費功夫。

他願意瞎折騰,玩陰私算計隻為了成為連德成心目中合格的繼承人。

要是把這事辦好了,連漪說不定還能給他送個錦旗。

連漪微頓了一瞬,忽然想起應該提醒他,“你現在接手黎家,我知道你有能力去做一些事。但就算我們是再好的朋友,我家裡的事,你不要插手。”

“無論連三兒靠正當還是不正當的手段,當上連氏的繼承人,你也不要為我鳴不平。”

她認真地看著薑昱,眼眸明亮。

“就像你不看重黎家的錢一樣,我也不在乎連家的東西。”

“不要因為我做蠢事,知道嗎?”

薑昱神情怔了怔,他當然清楚這一點,知道連漪的性格,並不喜歡被彆人安排和操控。

所以他能容忍那個叫謝泠的人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她所遇到的事情裡,他隻在她身後不會讓她察覺的範圍裡做些事情。

但人總是有私心,薑昱也不例外。

他想要給她更好的一切,她理應擁有的那些,想要的事物,都該屬於她。

“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說些破壞氣氛的話,但如果讓我知道你動用黎家的勢力,想要為我做些什麼,哪怕出發點是為了我好。”

連漪見他半晌一副不願回答的樣子,即使這會兒還捉著人家的手,卻毫無顧忌地眼眸微眯道:“那麼小薑,以後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我不需要自以為是的朋友。”

她能清楚感覺到掌心間的手臂肌肉繃緊了一瞬。

“好,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做的。”薑昱無奈地點點頭。

連漪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

她知道薑昱不會理解,但兩人這麼多年的感情,他能不能理解都無所謂,隻要彆因為註定的結局,讓他一頭栽進這個坑裡就好。

“過兩天我帶你去北山吃齋飯怎麼樣?那裡換了個掌勺的和尚,做的齋飯蠻不錯。”

連漪認真地塗著藥膏,忽然輕咦了一聲。

“你是黎家的人,溪萊也姓黎,這麼說你們還是本家。”

薑昱目光一直專注地看著她,聽到她短時間跳躍地換了幾個話題,笑了笑,“或許翻翻族譜,往上數我們是同宗同族。”

“真是神奇,不過溪萊她一向不喜歡和你玩,要是知道這個事情,估計會很無語。”連漪想到那一幕就覺得好笑。

薑昱對她這話也感到好笑,他正要開口說話,麵向著餐廳入口的視線之中,一道人影在管家的帶路下出現。

他神色自然地將其忽略,仰視連漪的姿態輕鬆隨意,一笑起來,很快讓連漪的視線專注在他臉上。

“一一,你已經塗了半支膏藥,這點燙傷,我覺得應該已經足夠了。”薑昱聲音裡略帶笑意。

“哦,好吧。”

連漪微微俯身,歎著氣幫他把袖子卷下來,“小薑啊,以後少這麼對我笑。”

“嗯?”薑昱笑容微淡,神情有些疑惑和不知所措。

將袖釦重新弄好,連漪此刻與他的距離算不上近,卻又能輕易看清楚對方的麵容。

二十一歲的小薑,大概真的驗證了什麼叫褪去青澀,自有一股成熟的風情。

偏偏他好像一直毫無所覺的樣子,長得漂亮勾人,言行舉止卻又很端正,明明極矛盾的兩種觀感卻又糅雜在一起。

有些話,畢竟還隻是朋友的關係,連漪頂多仗著這點關係占點小便宜,守著那點分寸識趣地不跨過。

連漪又歎了口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你笑起來就看著很好欺負的樣子,以後少這樣笑,免得我忍不住想欺負你。”她做著惡狠狠的表情,皺了皺鼻子。

薑昱怔然神色退去,旋即無奈地低頭一笑。

幾縷黑發垂落,也根本遮擋不住他優越高挺的鼻梁和輕抿微彎的嘴唇。

“連漪?”

“你,在忙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少年略有遲疑的詢問,然而微沉的清冷聲線,又讓這話裡的遲疑像是有些變質。

連漪與薑昱對視著。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和小薑湊得有些近。

又突然想起,目前謝泠還是她名義上的物件,以及前陣子還逮著人家說喜歡的事情。

但看著薑昱漂亮眼眸裡露出疑惑。

連漪心裡頭那點子莫名的心虛頓時煙消雲散,她和謝泠清清白白,人家也根本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心虛個什麼勁。

“來了啊,謝老師。”

連漪直起腰,轉身彎起眼眸,笑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薑……”

“薑昱。”薑昱在她身側,因為連漪站在麵前的緣故,隻能以坐著的姿態補充連漪遲疑該報出哪個名字,隨後禮貌地向謝泠點頭示意。

“嗯!小薑,他是我的同學謝泠,你知道的。”連漪最後幾個字把聲音壓低些許。

“……”

謝泠泛著清冷光澤的眼眸靜靜看著他們。

連漪站在那個青年身旁,腿與青年的膝蓋幾乎相抵,是十分親近又熟稔的距離。

他眼底弧光漸漸沉斂,散得隻剩下純粹的黑白分明。

“一一,你先帶同學去客廳坐一下吧,我把蛋糕切好再過來。”

薑昱沒有動作,隻是目光望向謝泠,微笑道:“謝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甜食,這是我們自己做的蛋糕,不介意的話,待會兒嘗一嘗吧。”

“讓管家弄就好了。”

沒等謝泠回答,連漪微蹙了一下眉,“雖然燙到的地方不嚴重,但還是先遠離一下它吧。”

“沒事的,一一。”薑昱擡眸看她,眉眼都隨著笑意而舒展,“就當滿足我對第一次親手做蛋糕給你吃的堅持,好不好?”

“彆讓客人等著了,你先去招待他吧。”

似乎是因為離得近,薑昱放輕了聲音,低得隻有他們之間才能聽得清楚。

“……行吧。”

習慣了薑昱凡事都考量得井井有條,連漪也懶得和他爭這點小事。

她往餐廳的門口走去,隨口提醒道:“托盤還很燙,不要忘了戴手套再去拿……管家,去備茶水呀,昨天讓你準備的紅茶買到了嗎?”

“已經備好了,小姐。”管家微微頷首。

“嗯。”

連漪從謝泠身邊正要走過,見他隻是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於是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想什麼呢,呆呆的。”

她一臉狐疑,“難道上次那個酒,把你腦子喝傻了?快過來吧,待會兒還有的忙呢。”

“嗯。”謝泠隻是低低地應了一聲,薄唇緊緊地抿著,垂眸跟在她身後。

想到畢竟還用得著人家,連漪收了收心底的滿不在乎,輕咳一聲,“今天就辛苦你一下,隻需要很簡單的學幾個舞步,其他的……其實好像也沒必要學。”

連漪雖然沒打算在爺爺的壽宴上搞事,但這也不代表她會帶著謝泠去和人玩什麼社交禮儀那一套。

在心裡將赴宴禮儀這一條學習內容劃掉,連漪自通道:“反正到時候,你看誰不順眼,直接擺出你最真實的一麵就行!”

“……剛剛那個人,上次好像沒有見過他。”

一路沉默著聽連漪輕快的聲音說著話,謝泠在她停頓之後,嘴角微抿,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說小薑嗎?”

連漪笑著扭過臉看他,“因為他之前很忙啊,所以沒空陪我玩。”

“……”

謝泠說不清自己此刻充斥在心中的都是些什麼情緒。

來時的那些期待,從昨晚連漪給他發來訊息以後就一直在心頭縈繞,此刻卻一點一點的被碾散。

不論是連漪對待那個青年時的熟稔和放鬆。

還是青年給他隱隱的對立感,以及他說的那些話……謝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僅僅隻是打個照麵的工夫。

青年的三言兩語,就已經將他輕描淡寫地定義在‘外人’這一位置上。

“連漪……”他下意識叫住前麵的人。

“嗯?”

連漪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回過頭時,皺起眉頭,“謝泠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啊,是不是不想好好乾活?想跑路了?”

“……”謝泠啞然。

“我們……要扮演情侶,對嗎?”

“對啊。”連漪歪了歪頭,繞過盆栽往沙發上隨意坐下。

“如果要讓其他人相信。”

謝泠頓了頓,莫名的情緒支撐著他,脫口而出的話陌生得讓他幾乎有種不是自己說出的抽離感。

“比起學習在宴會上我該怎麼表現,我們似乎更應該……學習如何扮演一對情侶。”

“……咦?”

連漪的表情愣了愣,認真思考了一下謝泠的話。

她不由得感到驚奇地看著站在麵前不遠處的少年。

黑發下的眼眸情緒平靜,清冷坦蕩,表情也正常,隻是抿著嘴看起來有點嚴肅,但這很謝老師。

“謝泠。”連漪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你真不愧是學神!獎勵你待會兒多吃兩塊蛋糕,快快快,詳細說說怎麼學習?”

什麼叫舉一反三、思路貫通啊。

謝泠看著她那雙剔透的琥珀眼裡盛滿笑意、什麼心思都藏不住的高興模樣,略略垂下眼眸,輕嗯了一聲。

蛋糕。

他從來都不喜歡吃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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