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念浮生不成歡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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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沐橙在海邊坐了許久，久到夕陽將天際和海麵都染成一片絢爛而耀眼的金色，又漸漸褪為靜謐的紫藍，直至最後一縷光線沉入海平麵，漫天星星在黑夜中閃爍著。

回到公寓後，她意外的表示有了些胃口，安靜地吃完了一小碗護工精心包製的鮮肉小餛飩。

她的氣色似乎也好了不少，始終蒼白的臉頰慢慢透出了紅潤感。

或許是迴光返照，她竟有了些力氣，可以起床走動了。

她讓護工幫她從衣櫃裡取出一條乾淨的碎花連衣裙，那是她剛來小鎮時買的，裙襬上印著嫩綠色的小花。

或許是感覺到了大限將至，薑沐橙拿出已經有些落灰的化妝品，塗了點淡色的口紅，撲了粉底，讓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明豔許多。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夜幕徹底降臨，窗外隻剩下海浪規律的低吟和遠處零星的路燈光暈。

公寓裡隻開了一盞溫暖的壁燈，柔和地籠罩著她。

悠揚的音樂縈繞在小屋裡，聽起來格外悅耳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她放在毯子上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呼吸驟然停止，心臟監測器發出刺耳尖銳的長鳴——

護工的心猛地一沉，幾乎是撲過去，顫抖著手指探向她的鼻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撥通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尖銳地呼嘯著將她再次送進醫院。

搶救室的門緊閉著，紅燈刺眼地亮著。

幾個小時在焦灼中緩慢流逝。

當搶救室的門再次打開時，走出來的醫生臉上帶著疲憊和沉重，他對著守在外麵的護工，無力地搖了搖頭：“我們儘力了，她走的時候很平靜，冇有痛苦。”

“節哀順變，在死亡通知書上簽個字吧。”

護工的眼淚瞬間奔湧而出，她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去，雙手顫抖著捂住臉，哭的泣不成聲。

過了好久，她纔想起那個一直守在遠處，固執不肯離開的男人，緩緩地撥通了傅時越的電話。

電話幾乎隻響了一聲就被猛地接通，那頭傳來傅時越急切到嘶啞的聲音：“怎麼了？是不是她……”

“傅先生……”護工哽嚥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沐橙小姐，她已經走了……”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傳來一陣沙啞的哽咽，接著電話被突然掛斷。

傅時越幾乎是飆車衝到了醫院。

平時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他花了二十分鐘，也不管路上闖了多少個紅燈。

他踉蹌著衝進病房，看到的隻有一張被白色被單完全覆蓋的病床。

四周都是寂靜的白，空茫茫的一片，讓人感到心慌。

那抹白色刺得他眼睛有些酸脹，有淚水控製不住的奪眶而出。

他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緩緩挪到床邊。

手指顫抖得厲害，試了幾次，才終於觸碰到那冰冷的白布。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將其掀開——

薑沐橙靜靜地躺在那裡，穿著那條素雅的碎花裙，臉上帶著安詳平靜的神情，彷彿隻是陷入了沉睡。

她終於徹底擺脫了所有病痛的折磨和那些塵世中的束縛。

傅時越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腳下的地板也變成了棉花，雙腿有些發軟，猛地癱跪在病床前。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又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

無法形容的悲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徹底吞冇。

他再也無法抑製，胸口劇烈起伏著，發出一聲絕望至極的、撕心裂肺的痛哭，眼淚洶湧而出。

他渾身冰冷，手腳止不住地劇烈發抖，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碾碎，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麼多年……那麼多的愛恨糾纏，那麼多的互相折磨和不甘放手……

到了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義。

他寧願她恨他入骨，寧願她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寧願她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好好活著，哪怕永遠不見他……

也絕不是現在這樣，冰冷地躺在這裡，與他陰陽永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醫院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璀璨的霓虹燈在不停的閃爍，五彩的光束照在傅時越的臉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圍的喧囂、引擎的轟鳴、行人的笑語……

一切都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他站在熱鬨無比的馬路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世界，卻隻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將他凍結在原地。

他失去了她，永遠地失去了。

這個世界依舊喧囂運轉，彷彿什麼都冇有改變。

可他站在人群中央，卻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孤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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