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6第六章
第六章：絕境與抉擇
西城門已被“影鴉”修士徹底掌控。那麵懸浮的黑色古鏡幽光流轉，如同冷漠的巨眼，審視著每一個試圖出城的人。數名金丹期修士坐鎮，氣息森然，更遠處，那股屬於“黑曜”的、若有若無的陰冷威壓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於頂，籠罩全城。
冼丕臼混在人群中，遠遠看著那森嚴的關卡，心沉到了穀底。強行衝關無異於自尋死路，那麵古鏡絕對能照破他此刻的易容，甚至可能窺探到他體內九轉金丹的異常。
他緩緩後退，轉身融入更加陰暗的巷道陰影之中，大腦飛速運轉。
硬闖不行，必須另尋他路。
翻越城牆？西荒城的城牆不僅高大，更布滿了強大的禁製符文，一旦觸發，瞬間就會引來圍攻。
地下暗道？這種邊陲大城，定然存在一些見不得光的地下通道，但掌握在極端隱秘的勢力手中，他一個外來者根本無從得知，盲目尋找更是大海撈針。
偽裝成特定人員？影鴉排查極其嚴格，幾乎沒有任何空子可鑽。
似乎每一條路都被堵死。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他在錯綜複雜的巷道中快速穿行，如同困獸，尋找著那一線幾乎不存在的生機。街道上的氣氛愈發緊張，不時有身穿黑色軟甲的影鴉小隊快步跑過，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行人。一些客棧和公共場所也開始出現盤查的身影。
暗影閣正在拉網式搜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他經過一條堆滿垃圾的死衚衕時，忽然聽到旁邊一間低矮破舊的石屋內，傳來壓低的、激烈的爭吵聲。
“……必須今晚就走！‘黑曜’大人已經到了！再不走，我們都得死！”一個聲音充滿驚恐。
“慌什麼！通道那邊還沒準備好！現在過去就是送死！再等等！”另一個聲音相對沉穩，但也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
“等？等到影鴉搜過來嗎？老子可不想被扔進‘蝕骨礦坑’！你不走，我走！”第一個聲音激動道。
通道？！
冼丕臼腳步猛地一頓，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石牆上，《無名訣》運轉到極致，收斂所有氣息，仔細聆聽。
“閉嘴！你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嗎？”沉穩聲音厲聲喝道，“那通道是‘鼴鼠幫’的命根子，看守嚴密不說，外麵現在什麼情況你知道？說不定影鴉早就佈下陷阱等著了！”
“那也比坐以待斃強！媽的，早知道就不該貪圖那點靈石，幫那幾個家夥處理贓物……”第一個聲音充滿了悔恨。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安靜待著！我去找老大再探探口風！記住，誰敢擅自行動，彆怪幫規無情！”沉穩聲音警告道，隨後傳來腳步聲和開門聲。
一個身材瘦小、眼神精悍的漢子從石屋裡快步走出，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匆匆向巷子深處走去。
冼丕酉心臟微微加速。鼴鼠幫？處理贓物？地下通道？
這似乎是唯一的機會！
他沒有任何猶豫，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跟上那個瘦小漢子。此人修為不過築基初期，根本察覺不到他的跟蹤。
瘦小漢子在迷宮般的巷道裡七拐八繞，最終鑽進了一個半埋在地下的、毫不起眼的破舊石屋，門口掛著個歪歪扭扭的“雜貨”牌子。
冼丕酉沒有靠近，而是遠遠找了一處視線死角，耐心等待。神識小心翼翼地蔓延過去，感知著石屋內的動靜。
石屋內似乎另有乾坤，地下有微弱的陣法波動和不止一道氣息，最強的一道大約在金丹中期左右。裡麵的人正在低聲爭論，話題核心正是如何利用那條秘密通道撤離，以及需要付出的代價。
“……老大！不能再等了！影鴉這次動真格的了！肯定是衝著什麼大人物來的，咱們這些小蝦米被卷進去就是粉身碎骨！”
“是啊老大，靈石再多也得有命花啊！先把核心弟兄撤出去再說！”
“撤？說得輕巧！通道每次開啟消耗巨大，而且另一端出口在黑風戈壁深處，沒有準備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那也比留在城裡等死強！”
被稱為“老大”的那位金丹中期修士沉默了片刻，終於沙啞開口：“準備好所有靈石和值錢貨。子時三刻，老地方集合。能否走成，看造化吧。”
屋內眾人似乎鬆了口氣，又更加緊張起來。
子時三刻！老地方！
冼丕酉記住了這兩個關鍵資訊。他緩緩後退，離開這片區域，開始在西城門附近相對偏僻的街區遊蕩，尋找可能是“老地方”的標記或地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城內的搜查越來越密集，氣氛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好幾次，影鴉小隊幾乎與他擦肩而過，那冰冷的視線掃過他易容後的病弱模樣，並未過多停留，但每一次都讓他心絃緊繃。
終於，在接近子時的時候，他在一處早已廢棄的、據說鬨鬼的祠堂後院，發現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刻在歪脖子樹下的老鼠圖案標記。標記很新，周圍還有幾道幾乎難以察覺的腳印。
就是這裡了！
他隱匿在祠堂殘破的殿宇陰影中，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等待著。
子時二刻左右，開始有身影陸陸續續、鬼鬼祟祟地來到後院，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沉默等待，個個神色緊張，約有七八人，修為從煉氣到築基不等。那瘦小漢子和那位金丹中期的“老大”也在其中。
“老大”是個獨眼龍，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氣息凶悍，他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低聲問道：“人都齊了？沒尾巴吧？”
“齊了，老大，我們都繞了好幾圈。”
“放心，影鴉現在主要在查客棧和酒館，還沒搜到這種鬼地方來。”
獨眼龍點點頭，走到那歪脖子樹下，腳踏某種特定方位，手中打出一道法訣。地麵微微一震，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漆黑洞口無聲無息地出現，一股陰冷潮濕的土腥氣撲麵而來。
“快！依次下去！保持安靜！”獨眼龍低喝道。
那些人臉上露出喜色，紛紛魚貫而入。
就在最後一人即將進入時，異變陡生！
嗤嗤嗤！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從四周的黑暗中射出，瞬間將那名落在最後的煉氣期修士射成了刺蝟！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有埋伏！”
“快走！”獨眼龍驚怒交加，大吼一聲，猛地將那瘦小漢子推入洞中，自己則猛地轉身，一把鬼頭刀出現在手中，悍然劈飛了射來的弩箭！
但更多的黑影從祠堂四周的斷壁殘垣後湧出！正是影鴉的修士！為首者，正是白天城門處那名金丹初期的頭領！
“哼！鼴鼠幫！早就料到你們這些地老鼠會走這條路！束手就擒，說出通道另一端出口，饒你們不死！”影鴉頭領冷笑，一揮手，手下修士結成戰陣，將洞口和獨眼龍團團圍住。
獨眼龍獨眼赤紅，心知今日難以善了，怒吼一聲，鬼頭刀爆發出慘烈的血光，竟主動撲向影鴉頭領，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弟兄們快走！彆忘了給老子報仇！”
地道內傳來驚恐的呼喊和急促的腳步聲。
冼丕酉隱藏在暗處，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機會！混亂就是最好的機會！
就在獨眼龍與影鴉頭領悍然對撞、靈力爆鳴聲響徹夜空的瞬間，冼丕酉動了！
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將速度提升到極致，並非直接衝向洞口，而是先猛地撞向另一側包圍圈的影鴉修士！
那幾名築基期的影鴉修士根本沒料到側麵會突然出現襲擊！隻見一道模糊的身影閃過，一股沉重如山、卻又帶著奇異震蕩之力的拳風轟然襲來！
砰！砰！砰！
連續三聲悶響，三名影鴉修士如同被巨錘砸中，胸口塌陷，口噴鮮血倒飛出去，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包圍圈出現了一絲混亂！
“還有同黨！”影鴉頭領又驚又怒，卻被拚死的獨眼龍死死纏住。
利用這電光火石間創造的混亂，冼丕酉身形一折，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猶豫地射入了那漆黑的地道入口！
“攔住他！”影鴉頭領怒吼！
洞口附近兩名影鴉修士急忙揮刀斬來！
冼丕酉不閃不避，雙指並劍，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兩人手腕上！
哢嚓！哢嚓！
骨骼碎裂聲響起，長劍脫手！冼丕酉身影毫不停留，瞬間沒入黑暗之中。
“追！”影鴉頭領氣得暴跳如雷，一劍逼退獨眼龍，就要親自帶人衝入地道。
“哈哈哈！一起死吧！”獨眼龍卻狂笑著，猛地激發了某種秘術，身體如同氣球般膨脹起來，轟然自爆！
金丹中期修士的自爆威力驚人！狂暴的靈力瞬間席捲了整個祠堂後院！
影鴉頭領被迫後退格擋，一片人仰馬翻。
等到爆炸餘波散去，那地道入口已然在自爆中坍塌了大半，被亂石堵死！
“混蛋！”影鴉頭領臉色鐵青，看著一片狼藉的現場和被堵死的通道，怒吼道：“立刻上報！目標可能已通過鼴鼠幫密道逃離！請求‘黑曜’大人定奪！其他人，跟我去可能的出口方向追！”
而此刻，冼丕酉正沿著漆黑、狹窄、陡峭向下的地道，全力向前疾奔。
身後隱約傳來爆炸的悶響和坍塌聲。
他知道，退路已斷。
唯有向前，闖入那未知的、危機四伏的黑風戈壁，纔可能有一線生機。
絕境之中的抉擇，往往通向的是另一條更加艱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