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九第3章
第九季第三章：星靈低語
黑暗。
並非尋常的、缺乏光線的黑暗，而是粘稠得如同實質，充斥著破碎法則與億萬星辰怨唸的絕對幽暗。
冼丕臼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無垠的、冰冷的墨汁中下沉。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被那濃鬱的惡意侵蝕著，試圖鑽入他的骨髓，汙染他的神魂。耳畔（或者說意識深處）是無窮無儘的嘶吼、哀嚎、詛咒，屬於那些早已崩滅的星辰最後的瘋狂。
“守住靈台！運轉功法，抵禦怨念侵蝕！”
老瞎子焦急的傳音在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斷斷續續，但清晰地傳入每個倖存者的識海。
冼丕臼強忍著神魂被億萬根針持續穿刺的劇痛，瘋狂運轉體內那源自冼族血脈的古老功法。淡淡的金色光暈再次從他體內透出，雖不耀眼，卻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死死釘住的燈塔，頑強地抵禦著周圍黑暗的吞噬。
他感覺到身邊不遠處，幾道熟悉的氣息也在苦苦支撐。一道淩厲如劍，是燕十三；一道冰寒徹骨，是洛璃；一道晦澀卻堅韌，是老瞎子；還有一道微弱但熾熱，屬於那隻炸毛的小烏鴉。
“都沒事吧？”
冼丕臼以神念傳訊，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
“暫時死不了。”
燕十三的回應簡潔有力，但冼丕臼能感知到他氣息的紊亂，顯然在之前的衝擊和現在的侵蝕中都受了不輕的傷。
“這裡……讓人窒息。”
洛璃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多了一絲壓抑的痛苦。她的冰係功法在這裡受到極大壓製，周圍的怨念黑暗屬性極重，不斷消磨著她的靈力和意誌。
“嘎……難受……”
小烏鴉的意念傳來，充滿了委屈和對抗。
“我們這是在……那怪物的肚子裡？”
冼丕臼嘗試擴散神識，但神識在這裡如同陷入泥沼，延伸出去不到百丈就被扭曲、吞噬，反饋回來的隻有更加混亂和負麵的情緒碎片。
“更像是……落入了一個由怨念和星骸構成的特殊領域或者說……囚籠。”
老瞎子喘息著分析，“必須儘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你之前感應到的那東西！我們的護體靈光撐不了太久！”
冼丕臼凝神，再次嘗試去感應。他閉上雙眼，不再依賴視覺和尋常的神識，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那沸騰而悲慟的血脈深處。
“傾聽……感受……同源而異質的存在……”
他像之前在外部一樣，小心翼翼地釋放出帶著冼族血脈特質的神念波紋，但這不再是挑釁或溝通，而是如同探針，在這片混亂的怨念之海中，搜尋著那一絲微弱的、迥異的波動。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可能隻是一瞬，也可能過了數個時辰。
就在冼丕臼感覺自己的神魂快要被同化、撕裂的時候，忽然——
“……光……”
一道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意念，如同蛛絲般，輕輕觸碰了他的感知。
純淨，稚嫩，帶著一種星辰初生般的朦朧與希冀，與周圍狂暴的怨念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這邊！”
冼丕臼精神一振，強提一口真氣，朝著那意念傳來的方向“遊”去。其他人毫不猶豫，緊隨其後。
越是靠近，周圍的怨念似乎越發狂暴，阻力也越大。彷彿這片黑暗領域本身在排斥、在阻撓他們接近那個“異類”。無數星骸碎片如同擁有生命般撞擊過來，帶著撕裂一切的惡意。燕十三劍光縱橫，艱難劈開前路；洛璃冰焰燃燒，凍結靠近的汙穢；老瞎子則不斷打出玄奧的法訣，試圖穩定周圍紊亂的法則線條。
終於，在不知擊碎、抵禦了多少波攻擊後，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光。
那光芒極其黯淡，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卻顯得無比珍貴。它源自一塊相對完整的、約莫房屋大小的星辰核心碎片。碎片表麵布滿了裂痕，被無數粗壯的、由濃鬱怨念凝聚成的黑色鎖鏈死死纏繞、禁錮著。
而就在那碎片的核心，蜷縮著一團極其微弱、彷彿隨時都會熄滅的柔和光暈。光暈中，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如同初生嬰兒般的輪廓，它沒有具體的五官，隻有一種純粹的“存在”感。
“星辰之靈……未誕即隕的星靈幼體……”老瞎子失聲驚呼，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痛惜，“我明白了！這星骸古獸，不僅是怨唸的聚合，它更是在本能地吞噬、囚禁這片星域可能誕生的任何新生星靈，用它們的純淨靈性來滋養、壯大自身的怨恨！難怪它如此強大，也如此……瘋狂！”
彷彿印證了老瞎子的話，那被囚禁的星靈幼體再次傳遞出微弱的意念：
“痛……束縛……黑暗……害怕……”
這意念如同初雪般純淨，帶著令人心碎的恐懼與無助。
“我們必須救它出來！”
洛璃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天性清冷，但對這種純粹的美好被邪惡禁錮的場景，依舊感同身受。
“怎麼救？這些怨念鎖鏈與整個古獸領域相連，強行斬斷，恐怕會引來更瘋狂的反撲！”
燕十三持劍而立，眉頭緊鎖，分析著眼前的困境。
冼丕臼沒有立刻說話。他靠近那被囚禁的星靈，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那纏繞的黑色鎖鏈。
“嗤——！”
一股灼燒靈魂的劇痛傳來，同時湧入腦海的是更加清晰的、屬於這片星域毀滅時的絕望畫麵。但他強忍著，將自身那帶著洗滌與安撫意味的血脈氣息，透過鎖鏈，傳遞向那團微弱的光暈。
“彆怕……我們來了……”
他的神念溫柔而堅定。
星靈幼體的光暈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這份不同於周圍惡意的氣息，傳遞來的意念中少了一絲恐懼，多了一絲好奇與……依戀？
“你……不一樣……和它們……不一樣……”
它指的是造成毀滅的冼族先祖，也是指外麵那充滿怨恨的古獸。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似乎是察覺到了“食物”即將被奪走，整個黑暗領域劇烈地沸騰起來！更多的怨念鎖鏈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如同一條條猙獰的巨蟒，目標直指冼丕臼和那星靈幼體！同時，那隻巨大的、扭曲的獨眼虛影，竟然在這片內部空間中再次凝聚，冰冷的惡意如同實質，鎖定了他們！
“它發現我們了！準備戰鬥！”
燕十三厲喝一聲，劍意勃發，迎向那些撲來的鎖鏈。
洛璃雙手結印，幽藍冰焰化作一道環形火牆，暫時阻擋鎖鏈的靠近。老瞎子則快速佈下簡易陣法，試圖乾擾獨眼虛影的凝聚。
但形勢岌岌可危！在這個古獸的主場，他們的力量被壓製到了極點。
冼丕臼看著眼前顫抖的星靈幼體，又看了看正在拚死抵抗的夥伴，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淡金色光輝的本命精血噴在手掌之上。隨即，他雙手結出一個古老而複雜的手印——那是他血脈記憶中，屬於冼族祭祀星辰、溝通天地時使用的古老儀式簡化版，蘊含著“奉獻”與“祈願”的真意。
“以吾之血，承汝之怨；以吾之靈，喚汝之明！”
他低吼著，將染血的手掌，狠狠按在了禁錮星靈的核心碎片之上！
“嗡——！”
一道遠比之前強烈的金色光輝，混合著血色，以他的手掌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這光輝並非攻擊，而是帶著一種“承擔”與“溝通”的意味，主動連結向那些怨念鎖鏈，連結向這片黑暗領域的本源！
他要做的，不是強行打破禁錮，而是以自己的冼族血脈為引，主動去“感受”和“分擔”一部分那積攢了億萬年的怨恨！同時，也為那純淨的星靈幼體，撐開一絲喘息的空間！
“宗主！”
“冼小子！不可！”
燕十三和老瞎子同時驚呼。這種方法無異於引火燒身，一個不慎，冼丕臼的神魂就可能被那無儘的怨念徹底汙染、同化，萬劫不複！
冼丕臼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七竅之中都有細細的血絲滲出。他的識海中，如同有無數個世界在崩塌、在哀嚎，那龐大的負麵資訊幾乎要撐爆他的靈魂。
但他沒有退縮。
在他的“承擔”下，那纏繞著星靈幼體的鎖鏈，明顯鬆動了一絲！星靈幼體的光芒也陡然亮了一分！
“就是現在！”冼丕臼用儘最後一絲清明傳訊。
也就在這一刻，那被分擔了部分壓力的星靈幼體，似乎感受到了冼丕臼的決絕與善意，它那微弱的光暈猛地收縮，然後綻放出一道純淨無比的星辰光束——不是攻擊，而是如同指引，射向了這片黑暗領域的某個極其隱晦的角落！
那裡，隱隱傳來了一絲……不同於此界怨唸的、古老而穩定的空間波動！
“出口？！或者是……控製核心？！”
老瞎子順著光束指引的方向，驚撥出聲。
希望，在絕對的黑暗與絕望中，撕開了一道微小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