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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平康侯 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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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五。

這是符颺的屍體被打撈上來的第十六天。

傍晚時分,齊豐年和銀鶴從靜湖觀返程,一併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小道士。

小道士名叫陸持,是個樣貌秀美的小男孩。

陸持似乎知道一些符家子女失蹤的內情,他堅持要見到掌事的官員才肯開口。

至大理寺會麵之後,衛明展問他:“小陸真人,我是大理寺寺正衛明展。

你可以放心把你知道的一切告知我。

“陸持麵露猶豫,說道:“如果我告訴你們實情,你們能不能饒過盧夫人?說到底,她隻是為了符小姐好。

”盧夫人?衛明展心中一動,看向他:“我們會考慮的。

你都知道些什麼?先放心告訴我們。

”陸持沉默著,彷彿在做一場艱難的思考。

李霽隻在一旁耐心地等著,並不擔心陸持會不說。

他願意來淮京,就說明他已經做好了吐露一切的準備。

終於,他開口:“我懷疑盧夫人殺了符侯爺。

符小姐恐怕也知情。

”陸持講述了一個匪夷所思而可怖的故事:“八年前,符小姐每年都到我觀中靜修四至五個月。

通常而言,她隻會在第一日露麵,之後便待在後院的廂房,直至最後一日離開,纔會再出現在眾人麵前。

我們都被勒令不得進入那個院子。

觀裡的女冠水青是唯一的例外。

由於水青和符小姐年紀相仿,所以被安排去院裡照顧她。

不過水青性格乖戾蠻橫,又嫉恨符小姐的美貌與家世,常常在我們麵前說符小姐的不是。

她私下裡告訴我,其實符小姐進入小院的第二日,就離開了觀裡。

而直至啟程回侯府的那日,符小姐才又重新出現。

我懷疑她在說謊。

所以我偷偷進入了符小姐的院子裡,卻發現那裡除了水青,確實空無一人。

我一連進去了半個月,都不見符小姐蹤跡。

不過我以為是符小姐貪玩,受不了靜修,自己跑了出去,所以最後也冇在意。

後來有一年,水青非要叫上我,去看符小姐是如何離開觀內。

我看見,並非是符小姐主動離開,而是淩微子真人帶走了她。

而且符小姐的臉上有懼意。

我因此感到不安,去同師父說起此事,希望他能去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師父卻訓斥我得了癔症。

師父打了我一頓,讓我再也不要靠近符小姐的院子。

大約五年前,我在晚間偶然撞見了拿著金瘡藥的水青。

她神情厭煩,說是符小姐回來了,但受了傷。

我不放心,偷偷跟著她到了院子裡,在那裡我見到了符小姐。

她傷痕累累,衣衫破舊,像個乞丐。

這完全不是我見過的那個端莊貴氣的侯府小姐。

符小姐因傷發起高熱,已經暈了過去。

水青卻把藥放在旁邊,不管不顧地走了。

我不忍心,去抓藥煎好,又給她喂下,並且留下來照顧她直至她有所好轉。

符小姐防備心極強,剛醒來時並不相信我冇有惡意。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符小姐相信了我。

之後我們成了朋友。

符小姐告訴我,她來靜湖寺靜修隻是一個幌子。

她其實是被她父親,也就是符侯爺,安排去了其他地方做修行。

淩微子會將符小姐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符小姐需要完全靠自己在那裡生活四至五個月。

她不會知道她到的究竟是哪個地方,她也不會被允許攜帶任何錢財和自證身份的物件。

她隻能靠自己。

她還告訴我,修行的地點每年都有所變化。

可能是邊境,可能是鄰國,可能是沙漠,也可能是深林。

我和她認識的那一年,她被淩微子真人扔到了懷州的白龍幫的船上。

你們大概也知道,那是一個水上匪幫。

好在符小姐隻有十歲,白龍幫並不懷疑她的來曆,隻當她是餓瘋了,所以偷偷上船求點吃的。

符小姐裝作啞巴,在那裡靠著做苦力,生活了三個月。

她趁著白龍幫靠岸,逃下了船,又輾轉多處,回到了靜湖寺。

我覺得這些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更可怕的是,符小姐說,她開始做這種修行,是從七歲開始。

而她的兄弟姐妹亦是。

隻不過符小姐比較幸運,活到了現在。

她三個弟弟妹妹,都死在了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的修行中。

我問符小姐,這背後的原因究竟是什麼?虎毒尚且不食子,符侯爺身為父親,為什麼要送兒女們去受苦?這麼多孩子都已經死於非命,為什麼他還不肯停手?符小姐說,這都是淩微子真人的主意。

淩微子真人給符侯爺算過一卦。

他道平康侯府傳承多年,氣運豐盈,但物極必反,福滿則虧,符侯爺這一代恐怕就要走下坡路。

符侯爺若是能想個法子,將福運分出去一部分,那麼平康侯府便還能有機會往上走。

這個分福的方法,便是讓符侯爺或者符侯爺的血親,去經曆世間的磨難。

於是符侯爺將他的孩子都送出去,要他們獨身無助、窮困潦倒、不得自由。

他的孩子受的苦難越多,符侯爺就能享用的榮華便越滿。

不過恐怕是因果報應,符侯爺的子嗣已經凋零。

但諷刺的是,作為獨女的符小姐卻並不因此得到厚待。

年紀越長,符小姐麵臨的修行越難。

尤其是上一年,符小姐又有了妹妹。

符小姐偷聽到淩微子同符侯爺談話。

符侯爺年近三十,他開始重視兒子。

於是他們要為符小姐設計一場慘烈的死亡,用此換取侯府繼承人的誕生。

今年,符小姐在修行開始前,嘗試過逃走。

她計劃通過易容術改變樣貌,在夜半時分逃走。

不幸的是,這事也被一直暗中窺視她的水青知曉了。

水青本來就不喜歡符小姐,那段時間裡我和符小姐又走得很近,於是更激起了她的憤恨。

她竟然向淩微子告密。

水青是個可憐人,她喜歡我。

她以為冇了符小姐,我就能喜歡上她。

可惜事情並不能如她所願。

我也時常感到自責,如果我能早些發現這些蛛絲馬跡,或許我能阻止水青。

話說回來。

符小姐的逃亡失敗了。

接著在這一年的修行,她被送到南方了無人煙的密林中。

她九死一生地回到靜湖觀。

盧夫人親自來靜湖寺接走了她。

臨走前,我聽見盧夫人對符小姐說,她哪怕拚上性命,也絕不會再讓符侯爺傷害符小姐。

再過了不久,我便得知了符侯爺身死的訊息。

”平康侯府。

謝長宜照例在佛堂誦經。

她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玉心?”謝長宜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符玉心走了進來。

透過嫋嫋香火,年輕的小姑娘靜靜地望向供奉著的靈位,臉上看不出情緒起伏。

符簡心,符元祐——她的弟弟妹妹,已經變成了這一豎木牌上死氣沉沉的字。

符玉心冇回答祖母的話,過了一會,自顧自地點香,又虔誠地在血親們的牌位前跪下。

她起身時,瞥見謝長宜給符颺在角落裡立了一個靈位。

符玉心的目光在那裡停留了幾瞬,嗤笑一聲,開口道:“父親的靈位也配和他的孩子擺在一起嗎?”謝長宜聽到這句話,閉上了眼睛,接著長長地歎息,彷彿在這一瞬蒼老了二十歲:“我知道他做的事情喪儘天良。

可是可是他終究是我的孩子。

他小的時候,也是懂事善良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會變成後來的模樣。

”“祖母對不住你,玉心。

”謝長宜望向孫輩們的靈位,重重地又跪下:“祖母對不住你們。

”符玉心的臉沉了下來。

她又靜默地站著,眼睛裡分不清是恨意或是其他。

她問:“為什麼?祖母,為什麼你要放任他犯下這些罪行?”謝長宜睜開枯乾的雙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祖母這一生,哪有說得上話的時候?不過總歸是我弱懦而自私。

我總想著,或許有一日,你父親就會停下來,會變成一個好父親。

那時一切都好了。

”“什麼都不做的話,怎麼會有這麼一天?你不能指望東去的水會西流。

”符玉心說道。

謝長宜看著符玉心,恍然間發現孫女的眉眼和年輕時的自己其實很像。

她真的是那種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女人嗎?謝長宜曾以為自己不是。

她在侯府裡儘心伺候丈夫,不停地和妾室們、和庶子們纏鬥,最後她守住了主母的位置,獨子也順利繼承爵位。

她的人生走到這一步,在整個淮京城裡都算是美滿的。

但為什麼她優秀的兒子會和她那個朝三暮四的丈夫越來越像?為什麼她唯獨不敢去挑丈夫和兒子的錯處?為什麼她必須要順從她的丈夫,順從宅院裡的規矩和主人?她到現在才明白,從一開始,她便爭錯了東西。

在平康侯府裡,她不可能是贏家。

謝長宜現在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符玉心輕輕地說:“祖母,改日把元暉的靈位也擺上吧。

他早就不在了。

”謝長宜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心頭依舊湧上了流不儘的苦澀,接著她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猩紅的血。

謝長宜撐著身子,問:“你母親知道了嗎?”符元暉是盧宴容的龍鳳胎之一,生於順宏九年。

符玉心點頭:“她是元暉的母親。

她怎麼會察覺不到?隻不過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祖母你應該理解的,畢竟父親出事冇多久,你就發現了吧?”謝長宜冇說話,算是默認。

符玉心蹲下身,緩緩地替謝長宜擦去嘴邊的血跡:“靜湖觀那邊來了人,父親的惡行即將天下皆知。

郡主表姑她們已經去找淩微子。

很快就輪到侯府了。

祖母可要堅強一些,不然怎麼撐得過他們的問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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