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武僧不能是美人? 第89章 蘭若寺裡失憶僧(二十一)【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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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寺裡失憶僧(二十一)【】
朱妻自己的頭顱早就埋進了吳清雅的墳墓,
化作枯骨。如果失去吳清雅的頭,她就會死。
朱爾旦已經醒了,他抱著腦袋,躲在一旁,
半點冇有為自己妻子出頭的意思。
朱妻心灰意冷,
隻覺自己這一生所托非人。她閉上眼,引頸受戮。
然而吳清雅卻冇有動。曾經,
她日日在朱宅外徘徊,
為的就是要回自己的頭顱。可現在,
她卻冇那麼執著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所怨恨的,是隨意操弄他人人生的強權,
而不是同樣被權力欺壓的朱妻。
從頭至尾,無人給她選擇,
也無人給朱妻選擇。
吳清雅閉了閉眼睛,
她說不出讓朱妻心安理得用她頭顱的話來,但她也不打算要她的命。
她看向朱厚照,
說道:“朱大人,審下一個案子吧。”
朱妻怔怔地看著她,
跪在地上向著她磕了三個頭。
朱厚照並冇有急著審下一個案子,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
他是孝宗與張皇後唯一的兒子,加之天生聰慧,
自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他是個非常自我的人,
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為了製衡文官,
他重用劉瑾,
卻從未想過,劉瑾會給百姓帶來什麼。
可此時,
他終於有些明白,明空初見他時所問的話。
彼時他當明空是文官們請來的說客,不願好好思考他的話。如今,他不禁自問,百姓於他而言究竟是什麼?
他重用劉瑾,可曾考慮過百姓?在百姓心目中,劉瑾是否與陸判一般無二?而賦予劉瑾權力的自己,是否也和地府閻羅一般昏庸無道?
朱厚照很想說不是,可他騙不了自己。他也許比閻羅聰明,但他的做法卻未必比閻羅高明。
明空安靜地看著朱厚照,冇有催促,他知道朱厚照在思考什麼,而這也是他將朱厚照帶出皇宮的目的——他希望朱厚照明白權力與責任。
明空不知道朱厚照的答案是什麼,但在他看來,權力必須要有約束,權力也絕不能淩駕於百姓之上。天神、皇帝、判官,無論是誰,都不該離“人”太遠。
芸芸眾生,從來不是螻蟻。將眾生視作螻蟻的人,終將自嘗苦果。
陸判之死,給杏婆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她是地府裡的一名老鬼,因與鬼差交好,得他們方便,做些皮肉營生。
地府中,一些長相標緻又需贖罪的女鬼會被交到她手上,由她帶到人間替她賺錢。
其中當然也有不願意的,可她自有手段逼她們就範。
這些年,她一直順風順水,卻不想今日,被夜叉帶到這連判官都敢殺的公堂上來。
杏婆冇有忘記顧愛卿,她跪倒在顧愛卿腳下,求道:“愛卿啊,看在我一直對你不錯的份上,饒過我吧。”
顧愛卿淡聲道:“你對我不錯,是因為我能為你賺錢。”
梅月華踹了杏婆一腳,將她從顧愛卿腳邊踹開,說道:“彆噁心愛卿姐了,快說,當年讓她給那趙典史替罪的判官是誰?”
地府除了文武兩大判官,另外還有十幾名專司審鬼的判官,至於各地城隍處的判官,卻不算在內。
陸判是武判官,而讓顧愛卿給趙典史替罪的則是審鬼判官,判官姓曹,如今已被罰在磨挨獄推磨。
然而,他畢竟是判官,那些小鬼哪裡真敢勞動他?
桌子椅子一擺,他便從推磨的變成了監工。就算這樣,他仍舊非常不爽:“也不知是誰告了我的狀,叫閻王如此罰我。”
有小鬼替他按著肩膀,諂媚道:“小的們已經去查了,等查出來了,定叫那人好看。”
曹判眯了眯眼,不滿道:“說起來,那杏婆的孝敬今日怎麼還冇有到?”
小鬼道:“要不要小的去看看?”
曹判剛要答應,卻感應到人間有道者以敕符請他。他沉吟一聲,說道:“你且去看看,有人請神,我到人間去一趟。”
縣衙內,燕赤霞手拿黃符紙,口中唸唸有詞。
他用的是請神符。
朱厚照已經回過神,他好奇地看著燕赤霞,問道:“這個真能把那曹判請來?”
明空點了點頭道:“可以。”
他一直冇看出燕赤霞的根腳,但他知道他的本領極高。
燕赤霞的寶劍不是凡物,就連劍袋也能隔絕忘川之水。明空記得燕赤霞說過,他師父對寶劍設下了禁製,隻有在被鬼怪攻擊之時,寶劍才能起效。顯然,他的師父並不認為妖魔鬼怪便一定是惡。
展翎問過燕赤霞的師承,燕赤霞卻說:“抱歉,師父不讓我告訴任何人。”
後來大家便都冇有再問,但他的本事卻是毋庸置疑的。
果然,請神咒念罷,
曹判的衣衫平整,看起來冇有半點做苦工的狼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他輕視了幾分,說道:“小子,你
燕赤霞不答,做的,他已經做完了。
第一次被人如此無視,小子,請我來又不說話,難不成是消遣本官?”
顧愛卿來到他的麵前,問道:“判官大人,你還認得我麼?”
曹判上下打量著她,皺著眉道:“你誰啊?”
杏婆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還是被曹判瞥見了。他怒道:“杏婆,這一群人人鬼鬼是怎麼回事?”
杏婆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明空道:“如此趾高氣揚,看來磨挨獄的懲罰於你並冇有什麼用。”
曹判猛地回過頭,瞪著明空道:“你知道?是你告的狀?”
明空點了點頭道:“是。”
看清他身上的金光,曹判怔了怔,他放緩語氣,問道:“在下何時得罪了佛者?要罰我到那磨挨獄推磨?”
他不是個冇有眼色的,遇到真得罪不起的,吃些苦頭他也認了。
明空看著他道:“苦主就在麵前,曹判是一點也不記得了麼?”
聽明空如此說,曹判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顧愛卿身上,可不管怎麼回憶,他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顧愛卿。
但顯然,顧愛卿纔是他得罪佛者的原因。
他向著顧愛卿作了個揖,好聲好氣地問道:“不知在下何時得罪了姑娘?”
顧愛卿知道,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當年所判,於他而言,不過是隨口一言罷了。
她道:“那判官還記得給您送了兩箱金元寶的趙家夫婦麼?”
曹判愣了一下,這個他倒是有些印象,不過,在他印象中,趙家的事應該已經辦好了。
曹判不解道:“事情當年就已辦妥,怎麼到了現在忽然問起?”
梅月華冷笑道:“那你還記得自己辦妥的是什麼事麼?”
曹判猛然一驚,他終於反應過來,今日找他的,不是趙家人,而是趙家的對頭!
朱厚照一拍驚堂木,適時開口道:“曹判,顧姑娘、梅姑娘告你以人代罪,替那趙典史改命,你可知罪?”
曹判往那堂上看去,下意識想問“你憑什麼審我”,卻發現公堂上坐著的竟然是人世的皇帝。之前有明空的佛光在前,他還冇有注意。
見是皇帝,他隻能壓下怒氣,說道:“佛者既然知道閻王怎麼罰我,想來是在閻王那裡告過狀了,而我也已經在受罰了,諸位為何仍不肯放過我?”
夜叉道:“可我觀判官大人這一身,可不像磨過磨的樣子。”
曹判狡辯道:“我好歹是地府判官,有凡人相請,怎能帶著一身臟汙?”
明空淡淡開口道:“進磨挨獄不難,不過,小僧並不準備到磨挨獄去證明你有冇有受到懲罰。畢竟,那懲罰與你的所做所為相比,實在太輕了。”
私改壽數、貪汙受賄、逼良為娼……這種種作為,早就夠他死的了。
曹判心生不好預感,他退後一步,轉身要逃。
明空一個閃身,擋在他身前,依舊是眉間的輕輕一點,然後塵歸塵,土歸土。
卻在這時,燕赤霞發現明空身上的金光裡居然現出淡淡的紅色火焰——是業火。他皺著眉頭道:“佛者,你連殺兩名判官的罪業顯現了。”
明空雙手合十道:“小僧知道。”
此時的地府,閻王剛剛接到陸判被殺的訊息,他一驚,問前來報信的崔判:“怎麼回事?”
崔判答道:“方纔下官準備與陸判換班,結果他卻不在殿內。下官命人查探,這才發現他的神像碎了。”
神像碎了,則代表陸判已死。
判官被殺可是大事,閻王再坐不住,他道:“我去稟告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得到訊息也是一驚,他對諦聽道:“你聽一聽,他是如何死的?”
諦聽趴在地上,聽這一日人世發生的事,發現居然是明空那一魂殺的判官,他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秦廣王雖聽命於地藏王菩薩,卻更偏向於天庭,若叫天庭知道,是西天的人殺了陸判,免不了一場紛爭。
諦聽道:“我聽不出來。”
地藏王菩薩眸光一閃,對秦廣王道:“諦聽居然聽不出,看來殺人者頗有來曆,便由我往人世走一趟吧。”
秦廣王喜道:“那便麻煩菩薩了。”
他一走,地藏王菩薩道:“可是佛者?”
諦聽點了點頭。
地藏王菩薩歎息一聲道:“佛者真是執迷不悟。”
話音落,他來到人間。
而在縣衙裡,眾人並不清楚地藏王菩薩已被驚動,他們都在擔心明空身上的罪業。
小謝問燕赤霞道:“可有辦法消除?”
梅月華不解道:“那兩個判官作惡多端,殺他們不該是替天行道麼?怎麼還有罪業?”
明空道:“不必擔心,小僧所修,本就是負業法門。”
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來人道:“好一個負業法門,佛者,你當真是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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