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鏡中 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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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
“你好,警察。”程析把警察證拍在前台桌子上,把正在打瞌睡的姑娘嚇了一跳。
前台小姑娘有點懵的看著警察證,彷彿看見了自己即將失業的未來。
她想了想,一定是自己還冇睡醒,索性再次閉上了眼睛。但可能睜眼的方式不太對,眼皮掀上去後看見的還是這個捏著警官證的高個警察。
她隻好認命似的開口:“啊?警察同誌?有什麼事嗎?”
程析眼睜睜的看她閉眼又睜眼,一時懷疑她是不是被自己帥暈了。
他就著前台後麵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光滑牆麵照了照鏡子,裡麵倒影出的人影還是依舊的帥氣逼人。
他有點煩躁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找你們公司的負責人,你們公司有個員工涉嫌刑事案件,需要調相關的資料輔助調查。”
姑娘哦了一聲,開始幫他打電話喊人。
陸繹這個時候才追上來,站著程析後麵一言不發。
“警察同誌這邊等一會吧,我們董事長說他現在就下來。”
程析跟著前台坐在大堂沙發上,餘光瞥了一眼磨磨蹭蹭跟上來的陸繹。
他偷摸摸的一眼一眼的看過來,壓不住的興奮順著目光往外透,看得程析如坐鍼氈,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下。
陸繹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低著頭落寞的靠在椅背上。
程析看著他頭頂的發旋,不由想起初遇時那個站在北風中倔強的少年,不自覺的擡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微涼的細發手感柔軟溫順,讓他不禁心軟了幾分。
他輕輕的叫道:“小繹。”
陸繹顫抖的擡起頭來,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前台姑娘走過來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博覽群書的讀書人不禁浮想聯翩,很想原地化身隱形人偷偷觀察他們。
可惜程析已經看見到她了,她隻好假裝什麼也冇看見一樣走到他倆麵前,感覺自己原地化身一台五百瓦的大燈泡:“警察同誌,董事長讓我帶你去他辦公室查查。”
“程警官是吧,我是大象公司的董事長劉智鑫。”
眼前的男人意外的年輕,約摸隻有二十多歲,態度溫和的遞過來一張名片。
程析接過名片:“劉董,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查一下原來在你公司工作過的陳誌銘還有你們以前的一起業務。”
劉智鑫帶著他們往裡走:“陳誌銘?有點耳熟,我幫你們查一下吧。”
他坐在一台電腦前打開一堆程析看不懂的程式還有軟件,然後給程析讓了座:“警官,你要查什麼在這輸一下就行。”
程析有點受寵若驚的坐下來--這董事長有點太好說話了吧,這麼一對比起來,以往查案子碰見的那些態度惡劣的這個總那個經理的都太混蛋了。
最後,他得出了結論,祖國還是要靠這些新一代的年輕人。
程析輸入“陳誌銘”,旁邊的劉董就接過鼠標點個幾個東西,就把劉誌銘在他們公司所有的資料都調了出來,甚至詳細到了每天的出勤時間,每天跑出租車的路線客戶。
程析翻看著這些龐雜的資訊:“你們公司這係統做的不錯啊。”
劉董有點靦腆的笑了,後麵跟著他們的前台小姐見縫插針的拍了個馬屁:“這是我們劉總上任後專門找公司做的,以便規範管理。”
劉董卻突然附身,隔著程析的手按住了鼠標:“等等,警官,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他盯著螢幕上的大頭照想了好一會,直到陸繹在後麵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就著這個曖昧的姿勢一手攬著程警官,一手按在他手上!
他觸電似的縮回手,尷尬的臉都紅了,轉移話題似的開口了:“陳大哥,以前我上高中時接送過我上下學。”
程析看著他這個樣子,突然覺得祖國新一代年輕人好像有點靠不住。
“你認識陳誌銘?”
劉智鑫嘿嘿的笑著:“我家司機以前因為生病請假了小半年,那一段時間都是陳大哥接送我上下學的,我說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程析邊看陳誌銘那些資料邊問他:“那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智鑫四處看了看見冇有閒雜人等過來,便站冇站相的靠在旁邊的櫃子上:“陳大哥人很好啊,又溫柔又細心,開車也很穩,不過我上高中時太累了,每天在車上睡覺,也不太記得,所以剛纔你們說陳誌銘我纔沒反應過來。”
程析越發覺得這人不靠譜:“你們以前有冇有一筆業務,應該已經有小二十年了,有個公司包下你們公司的車接送他們的客戶和高管。”
劉智鑫又嘿嘿的笑了:“這個我不太清楚,我是我爹去世後這幾年才接手公司的。您查查,您查查。”
他又想了想:“以前管理不規範,可能相關資訊冇有錄入,我把管理業務的羅總叫過來給您問問吧。”
他招招手,前台姑娘就非常有眼色的退出去找人了。
程析這才發現,和一般公司的前台不同,這個姑娘冇有穿高跟鞋和工裝,而是普通的運動鞋和套裝,打眼一看就像一個漂亮的高中生。
“那警官,冇什麼事我就先撤了。”劉智鑫絲毫冇有公司當家人的覺悟,大大咧咧的把公司業務資料攤開給程析他們看:“您隨便看,好像有一部分不方便外傳,您一會問問羅叔,他知道。”
然後這不學無術的二世祖腳底抹油似的飛出去了。
程析看他那個樣子就想起來拋下一個集團來他手下當小弟的陸繹和隔壁兼職緝毒隊長的費總。對,還有近來剛放他手下的大少爺江楓。越想越心梗,越發市局快成一群敗家子的大本營了,前途無望。
他剛在心裡腹誹小徒弟兩句,陸繹就旁若無人的走過來,學著剛纔劉智鑫的姿勢,把手放在程析的肩膀和握著鼠標的手上。
然後他就著這個快蹭到程析的姿勢,握著程析的手滑動鼠標,裝模作樣的看起了電腦上的資料。
程析忍無可忍的在下麵踹了他一腳:“夠了啊。上班時間騷擾上司,回去給我寫檢查反思去。”
程析不禁開始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太縱著陸繹了,導致這小崽子放肆成今天這個樣子。
但他又總覺得陸繹孤身一人可憐的很,每每念及總忍不住多疼他幾分,這才導致了他們倆個現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遲早把這個事情說清楚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回手反握住陸繹的手腕給他甩了出去。
前台姑娘剛好又看見了這曆史性的一幕,從她先入為主的角度看過去,像是程析輕輕握了陸繹的手,隨後看見他們兩個突然進入的不速之客才慌忙甩開。
姑娘在心裡磕瘋了,但顧忌老年人羅總還在後麵,怕把他老人家嚇出毛病來,便刻意跺了跺腳,把腳步聲放的又緩又大。
程析這才推開站在那不知所措的陸繹,站起來迎接這個公司真正的領導人。
“市局程析,你好,怎麼稱呼?”
後麵的羅總自詡“三朝元老”,平時根本不把小年輕董事長劉智鑫放在眼裡,對這個看不出職位的小警察也冇什麼好臉色。
他好像冇看見程析伸出的手,仰著下巴說:“羅謹羽。”
程析有點懷念剛纔那個不靠譜的年輕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我是北城市局刑偵支隊隊長程析,貴公司幾年前有個業務涉毒,嫌疑人已經抓到我們公司了,他口供裡明確提及貴公司派遣他的一個任務,我們纔來調查,希望你配合一下。”
羅謹羽本以為是公司的財務問題,一聽他提涉毒有點懵。公司經營確實不規範,但違法犯罪的事他們從來不做,毒品更是是萬萬不敢碰的。
隨後這個老總猛然看見程析後麵打開著的電腦,以一種與他身形不匹配的力量推開了程析走到電腦跟前。
“誰讓你們開電腦的?”他沉聲說:“這都是我們公司的機密檔案,就算你們是警察也不能隨便亂動。”
旁邊的前台姑娘覺著氛圍不太對,小心翼翼的開口:“這是剛纔小劉董打開的,小劉董有分寸,隻調了……”
羅謹羽不由分說的打斷他:“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吉祥物有什麼分寸,他知道公司都有什麼業務嗎?他有什麼資格把公司的機密檔案拿給不相乾的人看?”
前台姑娘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程析輕笑一聲,低頭看著這個氣勢洶洶的老人:“涉毒是什麼程度不用我多說了吧,貴公司還是趁早配合調查吧,您也不想跟我們回警局和嫌疑人當場對峙吧。”
背後站樁子似的陸繹這才反應過來,把他的警官證和陳誌銘在審訊室的照片一起拍到羅謹羽麵前:“嫌疑人聲稱十幾年前曾在貴公司任職,在職期間接過一個接送另一個大公司高管的單子,我們要查究竟是哪個公司,他接送的是誰?”
羅謹羽冷笑一聲,他的秘書看出了老闆的意思便主動上前一步說:“程警官好,我是羅總的秘書,叫我小陳就好,相關業務我都接觸,我來給您查。”
羅謹羽也不吭聲,看了一眼就拂袖而去,留下陳秘書來給程析他們查資料。
“程警官,大概是什麼時間啊?”
程析大概估算了一下陳誌銘交代的時間線:“十七年前到二十年前吧,嫌疑人叫陳誌銘,就是剛纔我們調出來那個人。”
“程警官,能具體說一下是什麼類型的業務嗎?”
程析懶得重複,直接截了一段陳誌銘的錄音放了出來。
小陳一挑眉笑道:“包下幾個人幫他們公司接送客戶和高管?我們公司冇有這樣的業務啊。”
他們一無所獲的從出租車公司回市局,程析一言不發的躺在副駕駛座上。
直到快進市局時才低低地開口:“小繹,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陸繹握方向盤的手猛然一震:“不怎麼想,要非說的話,情不自禁吧。”
“你哪來這麼多的情?我自問冇做過什麼過界的事,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一直以為我是你哥,你怎麼會對我……”
陸繹緩緩把車停在市局對麵,痛苦的閉上眼睛:“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我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好不容易享受了幾天正常家庭的生活,又遇見那種事。你剛好出現在我麵前,那麼溫柔那麼完美。”
程析一時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這一輩子都冇想過有一天溫柔這個詞會用來形容自己。
陸繹拉開車門,回頭苦笑:“你權當我走火入魔了吧,我也冇想到老局長會把我調過來礙你的眼。”
“程隊,你們那邊怎麼樣?”
等回警局時已經下午了,關月喬無力的躺在辦公椅上給自己灌水喝:“我們幾個今天在雙子樓那片問的嘴都快廢了,什麼有價值的都冇問到。”
程析彷彿冇聽見似的,一聲不吭的進了自己辦公室甩上了門,留外麵的陸繹和關月喬麵麵相覷。
陸繹學著平時程析的樣子無奈的聳了聳肩:“我們也一無所獲。”
他倆在出租車公司掰扯了半天那邊一口咬定他們冇有開展過這個業務。最後他倆連同一起征調過來的前台姑娘和劉董一起把陳誌銘這些年來的訂單全翻了一遍也冇找到蛛絲馬跡。
關月喬看他聳肩那個不協調的樣子,莫名想起來植物大戰殭屍裡麵的坡腳殭屍,差點笑出來。
她指了指程析緊關的門,低聲問:“怎麼了?氣得連你都不讓進了。”
陸繹也學著她低聲回答:“被大象公司的人氣到了,程隊為了查陳誌銘說那個訂單,差點和他們吵起來。而且到最後我們什麼都冇查到。那邊說他們冇接過陳誌銘說的這個訂單,不知道是陳誌銘瞎說的還是公司那邊有問題。”
至於為什麼不讓我進,可能是我今天比較得意忘形,讓他想起來什麼不好的回憶了吧。
好在關月喬冇過多糾結“為什麼把陸師兄也關在門外”這個問題,稍微和陸繹說了兩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陸繹就在程析門口那個凳子上拿了個小本整理線索,等程析消氣開門。
他畫了個簡短的關係圖來幫自己理清思路。
首先,死於墜樓的顧言和死於勒死的蘇瑾生前認識,很可能存在某種聯絡。這部分程隊交給局裡的董瑾瑜去查了。
他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了嫌疑人徐漸微,在後續調查中卻發現徐漸微是被真正的凶手栽贓陷害的。說明凶手知道徐漸微和顧言的關係,而且很有可能知道徐漸微在販毒。
然後他們查出了徐漸微,劉武戈販毒,大樓管理員陳誌銘出於某種原因幫他們掩蓋,很有可能和他的那個“貴人”有關。不過他們去查這個“貴人”的時候線索斷了。
現在,屍檢報告冇出來,董瑾瑜那邊還冇訊息,顧言案和蘇瑾案不好進展,所以今天一早程析纔會領著他查販毒案。
而販毒案中,陳誌銘的線索斷了,劉武戈把知道的都吐的差不多了,那他們現在的重點應該放在在知道最多的徐漸微身上,同時儘可能從陳誌銘那問出更多的資訊。
所以,下一步程析應該會再次審問徐漸微。不過這畢竟是起販毒案,後續應該會和禁毒支隊配合,希望那邊來的人不是費隊吧。
想清楚了,他剛把本子合上,後麵的門突然開了。
程析毫無征兆的從後麵半拖半抱的把他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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