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鏡中 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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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意
這個半拖半抱的姿勢讓陸繹迅速想起他們初識那個夏夜,程析也是這樣把他拉出噩夢的。
還未等他回頭觀察一下程析的臉色,程析就就著這個姿勢啪的再次把門關上,把陸繹逼進狹小的角落裡。
程析雙手撐在門板上盯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程析的嘴唇堪堪停到他的鼻尖前:“我剛纔把我們之間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我想清楚了。我覺著我們應該聊一聊了。”
程析把他拒之門外後就迅速的在腦子裡把他們之間的所有事過了一遍。想弄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才使他的便宜弟弟蹬鼻子上臉,堂而皇之的宣告要上/了他。
他們年少相識,那個時候程析父親還冇出車禍去世,他自己也隻是一個靠父母的中二少年,不像現在在各個現場和官場輾轉,見遍世間冷暖。
中二的高中生程析在腎上腺素的加持下奇蹟般的救出來小學生陸繹,從此二人結下不解之緣。
在脫離危險後,程析陸陸續續的陪了陸繹一年,直到他病情好轉可以獨自生活。
這個時候,陸繹也考上了北城公安大學,開啟了他忙碌豐富的大學生活。那四年他對這個曾經生死與共的“小繹弟弟”展現出一種親弟弟的關心,隔三差五就給他打電話詢問一下這小子的成績生活,逢年過節還把他接過來到自己家住。
再後來,他進了北城市局,當了個小刑警,每天忙得飯都吃不上,奔波在各個凶案現場,屋漏偏逢連夜雨,不久後程父出車禍去世,程母工作調動,離開了北城,他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疲於奔命的程析自然而然的疏忽了陸繹。不過,一年後,不顧所有人阻攔的陸繹成功考入了程析的母校,正式搬進了北城,從此開啟了和程析朝夕相伴的四年。
程析回想起來不禁有點唏噓,其實現在看起來那四年陸繹的愛意展現的相當明顯。警校那麼忙的生活,他還每週末都回家,變著法的給自己做好吃的,哄自己開心。自己怎麼就和眼瞎了一樣堅決認為陸繹隻把他當親哥?還到處炫耀自己有個孝順的“好弟弟”。
事情的轉變在陸繹大學畢業那一年,那天也是陸繹父母的祭日。
兩人去烈士陵園掃過墓後就回家借酒澆愁去了,這是程析任刑偵副隊長後難得的放縱。
程析有點醉了,看著陸繹緊皺的眉毛病便知道他心裡不痛快--十年過去了,凶手還冇找到。程析像以前一樣伸手把他皺在一起的眉毛按開了。
“冇事,小繹,哥在呢,哥答應你,一定還你父母一個真相。”
陸繹錯愕的擡起頭,良久才說到:“哥,我這輩子還能找到真相嗎?”
程析揉了揉他的頭:“我在一天,就查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受害者沉冤得雪,把所有凶手繩之以法。”
他拿出一個掛著陸繹家全家福的小掛墜塞帶他手裡。
那是他當年冇有送出手的禮物。本來這是準備給陸繹的出院禮物,但是醫生說他的情況其實不是很好,建議不要施加刺激,程析纔沒把這個小掛墜送出去。
“彆擔心,叔叔阿姨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也一樣。”
陸繹拚命的眨眼睛,不想讓眼淚就這樣掉下來。
程析好長時間冇喝酒了,一時有點上頭,他伸手抹乾了陸繹含在眼眶裡的淚水,蓋住了他的眼睛。
他感覺到陸繹的眼睫毛颳著他的手心,那是陸繹在他手下不受控製的快速眨眼。
陸繹顫抖的掰開他的手叫道:“哥。”
程析笑著迴應:“嗯?”
陸繹再也忍不住了,學著剛纔程析的樣子把手蓋到他眼睛上。
程析不禁笑道:“傻小子乾嘛呢,我又冇哭。”
下一刻他便笑不出來了,陸繹含住了他的嘴唇!
他彷彿回到了十年前他倆初遇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愣在原地,被嚇的腦子一片空白。
等他反應過來把陸繹推開後,嘴裡已經充滿了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陸繹苦笑著:“哥,對不起,但我現在隻有你了。”
隨後,這小子背上自己的包,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裡。
程析酒都嚇醒了,心裡暗暗叫苦,這都什麼事啊!
不過還冇等他想好怎麼麵對陸繹時,一隊走私槍支的團夥就流竄到北城附近,他聯合周圍幾個縣區一起展開了抓捕行動,忙得腳不沾地。
等幾個月後這案子終於塵埃落定,所以罪犯抓捕歸案移交檢察院時,他纔有精力處理家務事。
而那臭小子好像掐著點來的,在案子結束那天下午再次出現在程析家。
“哥。”陸繹臉上掛著八麵不動的笑容:“我回來收拾東西。”
程析拿舌頭把牙數了兩遍,都冇能說出話來,最後推開門:“進來吧。”
隨後他一邊換鞋一邊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去哪了,這麼長時間不回家,回家了還不進來,我冇給你鑰匙嗎?”
陸繹笑笑:“未經允許進彆人家總歸是不太好的。”
程析被他一句話氣的說不出話了,現在是彆人家了,強吻我時怎麼不知道未經允許不能隨便親人了。
陸繹在他背後繼續說:“我在汝南縣那邊做實習警,未來一段時間就住那邊的宿舍。”
程析怔了一下,似乎冇聽明白他什麼意思。
陸繹好似冇注意到他停滯的動作:“我需要冷靜一點時間,暫時,就不在這礙你眼了。”
迴應他的是程析“砰”的關門聲。
陸繹苦笑著盯著緊閉的書房門,把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好。
他提著揹包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給予他無數痛苦和幸福的房子,還有房子裡那個人,終於邁出了門。
程析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直到聽見關門聲才站起來。他在門口猶猶豫豫的徘徊半天也冇想好自己該怎麼辦。
憤怒的程副隊一拳打在門上,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什麼!
自己每天忙的跟陀螺一樣,還要抽空關心他,管吃管住的,現在這臭小子說他看上自己了,還要登堂入室成為這棟房子真正的主人。
程析越想越氣,又一拳打到門上。
就這樣,又是幾年過去了,除了逢年過節和程母一起吃飯,二人再冇單獨見過麵。
再後來,就是措不及防的久彆重逢。
他們默契的冇再提之前的事情,看起來隻是一對“好兄弟”,後來,在燕副局的提議下,還成了對“模範師徒”。
陸繹盯著他緊閉的雙眼和顫抖的睫毛,苦笑著問:“是準備和我說清楚了嗎?”
程析睜開眼盯著他,良久纔開口:“既然回來了,就早點回家吧。”
陸繹猛然睜大了眼睛:“哥,你……”
“傻小子。”程析被他氣笑了,空出一隻手捏著他的下巴逼他擡起頭看著自己。
程析也不說話,就藉著這個近在咫尺的距離靜靜看著陸繹,盯的陸繹渾身不自在。
從前,他總是剋製內斂的,作為刑偵隊的隊長他可以懶散不著調,卻不能衝動不負責。他既要明察秋毫,還要在某些事上裝聾作啞,水至清則無魚,這個度要把握好不容易。
他要給所有的受害者一個真相,要顧及社會輿論,要把每個案子的影響降到最小,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管著手底下那一群人,還要孤立無援的處理上麵那群領導錯綜複雜的關係。
所以,他要儘量拋除自己多餘的情緒,調用最大的理智來做出最合乎大局利益的選擇,權衡利弊成了他這幾年做事的基本準則。
從前他和陸繹朝夕相伴時不覺得這個人有多麼不可或缺。經過這幾年孤家寡人的日子後他才驚覺,原來這個人已經在他生活乃至生命裡留下來如此不可磨滅的痕跡。
說起來,早在十多年前,陸繹就“從天而降”強硬的擠進他的懷中,插進他的生活。而後在十幾年的相伴中潤物細無聲的熨帖他那些埋在心底不可為人說的傷口。無論他是否接受,陸繹早已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當連軸轉的案子結束後的深夜,他總會想起那個等他回家的青年。
甚至在某一次夜深人靜的時刻,他甚至想起了那個意亂情迷的吻。
真是荒唐,他拿涼水洗了把臉。
他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
他再次把所有的感情封存心底,不再試圖辨彆那到底是親情,友情還是些彆的什麼東西。
直到這次遇見陸繹,他那些被自己封存許久的感情終於開始反噬,洶湧的感情決堤而出沖垮了他在陸繹麵前為數不多的理智。
他回想起小時候和陸繹相依為命的幾天,回想起他們相伴進行心理治療的一年,回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他無法分辨出自己是什麼時候產生了這樣異樣的感情,但是沒關係,至少現在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究竟是怎樣的。
命運讓他們再次相遇,這次,他不準備放手了。
去一邊的權衡利弊,沉淪一次又能怎麼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繹在程析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裡微微顫抖著,他想說些什麼,但大腦一片空白。
程析輕輕笑著,死死的捏著他的下巴往上擡逼他微微展開嘴,不由分說的吻了上去。
凶猛又衝動,一股血腥味在二人糾纏的口腔中蔓延開來。
等再反應過來時,陸繹已經反客為主的掙脫了他的手,順勢把他壓到了門後的牆壁上,掐著他的脖子以更生猛的架勢吻了回去。
兩人呼吸微亂,都失了神智。
程析嚥下滿嘴的血腥味,靠在牆壁上用手輕輕撥著陸繹的耳垂:“還要我多說什麼嗎?我愛你,陸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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