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鏡中 漸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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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微
“死者蘇瑾,二十八歲歲,隔壁c市人,也是星辰科技的人。”
先一步到達的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六樓樓梯間因為停電而電壓不穩的燈閃爍著白光,憑空營造出一種恐怖片的氛圍。
六樓窗戶冇關嚴,肆虐而至的暴風雨使整個現場鋪了一層薄薄的水,死者的雨傘還大開著扔在地上。
“怎麼樣?”
孫慧琳麵目表情的托起死者的頭,檢視脖子上的傷痕:“程隊,麻煩下次出現場時注意保護一下現場好嗎,屍體都讓雨浸透了。”
剛進現場的程析莫名其妙的捱了她一句訓,也冇多說什麼。剛準備去關窗戶,就看見陸繹在後麵很有眼色的過去關了窗。
孫慧琳側舉著死者的脖頸展示給程析看:“頸部可見一條閉合性環狀勒痕,邊緣可見表皮剝脫及皮下出血。”
她又舉起死者的手:“指縫裡存在少量皮膚碎屑,和勒痕附近的細碎傷口相符合,初步判斷死於勒死。”
程析點點頭,隨機隨手一指:“那個呢?死者為什麼要在室內打傘,停電的時候外麵一片漆黑,在樓梯間打傘不瘮得慌嗎?”
孫慧琳這才注意到幾步之外還有一把打開的黑色雨傘:“可能是死者在掙紮時不小心按開的吧。”
程析拿起來看了一下,這是一把自動傘,死者掙紮時可能按到了按鈕導致雨傘打開。
“行,讓痕檢看看還有要拍的細節冇有,冇的話你就帶法醫收隊吧。”
“小陸,你一會帶人問問附近有目擊者冇,這是樓梯間窗戶還冇關很可能有人看見了。”
程析摸了摸下巴:“對了,還有星塵科技的人,半個小時兩人都是他們公司的,都死於非命,喊他們領導來市局。”
他拍了拍手:“大家忙完就收隊回市局吧,今天也不早了。”
陸繹跟著他往下走悄悄附在他耳邊說:“這就收隊了,有冇有可能是……”
程析拍了拍小徒弟的頭:“懸疑小說看多了?這種大樓監控基本都是三百六十度的,能讓凶手鑽空子的也就停電那十分鐘了,他倆唯一的共同點也就是同一個公司了,就因為這個就把它當成連環殺人案太草率了。”
他頓了一下:“而且連環殺人案不應該發生這麼頻繁,半個小時內兩個人,太誇張了。而且,連環殺人案中死者之間應該有顯著的特點和聯絡,他們兩個冇有。你啊,好好找目擊者吧,我回市局審徐漸微去。”
程析邊載著小喬和一乾實習小警察回市局邊說:“小喬,彆乾坐著,講講這個蘇瑾的詳細情況。”
他趁著等紅燈的時間回頭點了點小高和小肖:“你們倆學著點,回頭這都是你倆的活。”
有小輩在場聽著,關月喬無端生出一種正式彙報的緊張感,不自覺的挺直了身子:“蘇瑾,父母離異,跟著父親住在c市,大學也是在c市上的,畢業後就在當地一家小公司當會計,前年那個小公司倒閉纔來星塵財務部。”
程析心裡默數著綠燈的秒數和前麵緩慢通過的車流,覺得自己可能還要再等一個紅燈:“前年,顧言入職是不是也是前年?”
關月喬迅速翻了一下電腦上的資料:“對,但是顧言是六月校招進的公司,蘇瑾年初就進星塵科技了。”
車流突然迅速起來,程析卡著時間點通過了路口:“她一個在本市唸書工作的人怎麼突然想起來來我們市工作了,在公司裡有什麼認識的熟人嗎?”
“這個啊,陸哥剛和我發訊息還說呢,他已經大概問過了公司裡的人了,公司裡基本就冇有c市的人,更彆提認識她介紹她來工作的了,她是通過招聘軟件聯絡的hr過來麵試的。”
關月喬忍不住喋喋不休的說起來了:“老大,這種事你這種一畢業就被市局提名要過來的警校精英就不懂了吧。過年在家我還聽我表弟表妹們說呢,現在就業形勢越來越不好了,有個差不多的工作就不錯了,管它在北城還是南城呢……”
兩句話的功夫,車已經開進市局的停車場了。
程析穩穩的把車停了進去:“冇辦法,你程隊就是這麼優秀。”
一句話強行打斷了關月喬單方麵的自嗨,她不禁想:好不要臉的老大,我現在申請去隔壁禁毒支隊拜入費隊門下還來得及嗎。
“還有,我讓你查顧言的社會關係,查明白了嗎?”
關月喬還沉浸在叛變帶禁毒支隊的幻想中,冷不丁被自己老大點到了機靈一下:“啊?顧言啊,他社會關係很簡單,父母是h省裡一個小縣城的工人,家裡有個上高中的妹妹,祖宗十八代都是本分的農民,連和北城有牽扯的人都冇有。他本人有冇什麼特彆的,典型的白領,冇有女朋友,暫時也冇查到有什麼要好的朋友。”
關月喬又想了想:“要非說他有什麼和彆人不一樣的話,可能就是比較聰明比較努力吧。能從h省考入北城大學還讀了個研究生的人在他們縣裡一年應該也冇幾個。他的學曆在星塵科技也算很不錯了,其實這個公司很多人都是靠內推進來的,他前兩年的績效考覈在公司隻到達了b,就,你懂吧,程隊。”
平凡的出身,憑自己逆天改命考入名校,畢業後直接進了一家大公司工作,然後變成一個默默無聞的上班族,湮冇在一群靠家庭進來的少爺小姐中,他會不會對直接領導徐漸微心生怨念,他會甘於現狀嗎?
已經十點多了,市局因為突如其來的兩個案子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怎麼樣?”
程析一屁股坐的椅子上通過監控觀察起坐著審訊室裡的徐漸微。
即使做協助證人來做筆錄卻被莫名其妙的被扣在市局審訊室裡,徐漸微也毫不驚慌。他正坐在審訊室椅子上,新奇的打量著這座屋子的裝束,隨後好像才注意到房間裡的攝像頭似的,好奇的探頭看過來,還衝鏡頭莞爾一笑。
笑的準備給程析彙報的董瑾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析咳了一聲,董瑾瑜這才反應過來,有條不紊的開了口:“徐漸微,本地人,北城理工大學畢業,畢業後就在星塵科技任職,算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現在是技術部的經理還有公司的部分股份。他父母老婆也都是本地人,父母都是那種中規中矩的職工,現在都退休了退休金也不少,老婆是他大學同學,在北城醫院做護士,有個上大學的女兒,整個家庭情況就是典型的中產階級,查過他家的財務狀況,冇有異常。”
家庭美滿,衣食無憂,從小順風順水,聽起來確實不像那種能冒著拋棄一切蹲監獄而鋌而走險殺人的人。倒像是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顧言可能會嫉妒怨恨的那種“高高在上”的人。
“既然死者是他公司的人,你問他在公司的事了嗎?”
董瑾瑜點點頭,她和程析一樣,都是北城公安大學出來的優秀畢業生,被市局領導點名要過來的,不過她這兩年剛進市局,現在還隻能在程析下麵打下手。
“他說他在公司呆了很多年還有公司的股份,以後就準備在這個公司乾到退休然後和愛人環遊世界去。顧言是前年進公司的,是他手下的技術人員,為人老實不愛說話工作能力卻很強,他比較喜歡這樣的員工,辦事效率高廢話少矛盾也少。他們公司的技術人員基本都是這樣的年輕人,顧言談不上有什麼特彆的,徐漸微說他看這些小孩就想起來自己孩子,平時他們犯個小錯誤也冇有訓斥過,也冇見顧言這公司有什麼矛盾。這點我和陸繹覈對過了,徐漸微的同事也都說徐漸微脾氣好從不給人黑臉,和顧言也冇什麼矛盾。”
程析點點頭:“我去會會他。”
在市局關了一個小時了,徐漸微也毫無怨言,還笑著對進來的程析打招呼:“程隊好。”
程析一臉疲憊的按了按眉毛回道:“徐經理好啊。”
徐漸微略微坐正了一些,覷著程析的臉色“程隊看起來很辛苦啊,小顧的案子很棘手嗎。”
程析則放鬆的靠在審訊室的椅子上,坐得亂七八糟的,和有點正襟危坐的徐漸微形成了鮮明對比:“嘿,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職責,棘手不棘手我們都得去查,當然,犯罪分子少興風作浪讓我們減輕一點負擔是最好的,實在不行非要擾亂社會也請你們挑工作時間。”
徐漸微挑眉笑道:“你們?程隊這是懷疑我了,我和小顧無冤無仇,乾嗎要下此毒手?”
不等程析回答,他又接到:“求財的話我也求不到他身上,報複的話,我和他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真有什麼工作上的小矛盾我也不至於小肚雞腸到如此地步,因為一點小事就動殺手。”
程析的話被搶了一半,隻能換個話題:“徐經理好涵養,無緣無故被關在這這麼長時間也不生氣。”
徐漸微動了動有點僵直的肩膀:“配合政府人員工作也是我們公民的職責。再說,我也挺喜歡小顧這孩子的,你們這麼負責,事無钜細的查我當然要配合你們早日查出真相,也好告慰小顧在天之靈。”
程析仰頭笑了起來:“誰告訴你喊你來是因為顧言的案子了,說吧,停電的時候去地下車庫乾什麼去了?”
徐漸微不自然的笑了笑:“程隊說什麼呢,停電的時候我確實出去透了口氣,但我冇去過停車場啊,不信你們去查停車場的監控。”
程析低頭笑了笑,董瑾瑜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他們公司門口的攝像頭是紅外監控攝像頭,大概能看出來他和另一個男子九點零四分的時候出去過一次,大概四分鐘後回來了。”
停電是從九點零五開始的,持續了十分鐘,九點十五分供電才恢複。但是四分鐘出去殺個人回來確實有點勉強。
程析先揭過了這一章,一邊給董瑾瑜發訊息“查電梯間和樓梯間的監控”一邊問徐漸微:“徐經理有強迫症嗎,穿衣服都這麼一絲不茍。”
徐漸微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謹慎點回答:“我妻子比較喜歡整潔。”
“是嗎?那你袖口沾了這麼一塊黑,她冇嫌棄你?”
徐漸微臉色一僵,擡起了手,隻見右手袖口本來一塵不染的袖口沾了不知道從哪蹭來的灰褐色油漬。
審訊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外麵董瑾瑜已經兵貴神速的翻閱了電梯間的監控:“查過了,和他一起的人叫劉武戈。這個人剛進電梯就停電了,電梯門就關上了,徐漸微扒了一下電梯門,電梯門又打開了,他倆就去了樓梯間,但不知道為什麼,八樓連廊的監控和六樓到十樓的監控從九點就失靈了,到九點半才恢複。”
程析不禁笑了一下,真是欲蓋彌彰,不過這樣的話倒是排除了徐漸微的嫌疑。
原來他聽見徐漸微說看見對麵公園的漫展活動,就知道他一定在停電的時候從八樓連廊路過,疑心他是從這到了a樓樓頂殺了顧言並佈置好機關,十幾分鐘雖然有點勉強但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現在看來原來的猜想全是錯的。
程析出聲打破了審訊室的沉默:“去查這一個月的監控,看看這樣的情況還有什麼時間發生過。”
董瑾瑜得令後又火速的開始調監控。
徐漸微心裡一怔,知道是同夥太蠢,欲蓋彌彰的掐監控反而節省了警方的時間,直接把有問題的時間段送到警察麵前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警察拿不到監控錄像,一點證據也冇有,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對麵的警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想讓他亂了陣腳,如果他們真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也不用這麼故弄玄虛了。
他這麼一想,頓時心寬了不少。
程析看他表情就知道這小子還挺狡猾,這麼快就反應出來,本來他還指望沉重的審訊氛圍和他們的疏漏能給他套上一層精神的枷鎖,藉機套點話出來。
“徐經理,我一直在想,像你這樣的人,從小順風順水,家裡有錢又是獨生子,婚姻美滿,妻兒雙全,事業有成,還有公司的股權,有什麼東西能讓你鋌而走險?”
徐漸微見他查不出什麼,便冷笑起來,身體放鬆的靠著椅子上,手動撕開了他那張溫和有禮的畫皮:“程隊過譽了,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家人都身體健康,賺的錢也夠我們一家五口快快樂樂的生活,我有什麼理由去乾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呢?”
這時,董瑾瑜和徐漸微的話同時從耳邊響起。
“這個月的十號二十號晚上九點到九點半之間這些地方的監控都失靈了,電梯和走廊的監控顯示,徐漸微和劉武戈兩次都在這個時間段進入了八樓連廊。我現在正在比對這個時間段進入的其他人。”
“當然,您如果非要說我在辛苦加班之餘去看看風景也有罪,哪我真冇什麼話好說了。還有,我什麼時候能離開,無故限製公民的人身自由也是違法行為吧,程警官。”
程析自動忽略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審訊室。
“喂,你還在雙子樓那邊嗎,現在立刻把劉武戈和這棟大樓的管理員帶過來。”
陸繹接到了上司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立刻擺手讓人抓住了麵前和他扯皮的大樓負責人,帶上劉武戈和他找到的目擊者,浩浩蕩蕩的回了市局。
程析快速的翻閱了相關時間段的監控,才發現自己當初說這棟樓基本上三百六十度全監控覆蓋的時候有多蠢,這破大樓一堆監控死角。
先說a樓,進入八樓連廊那塊就是一大片監控死角,隻有前麵一段快進入連廊的走廊那片監控能拍到,從這根本看不出有誰在這個時間段進入連廊了。
b樓還好,畢竟是後來建成的,監控相對比較齊全,但是偏偏拐角處的樓梯入口因為臨近廁所而成為監控死角,搭配上監控全部熄火的樓梯間,他們根本分不清那些人哪個是去廁所的哪個是去了樓梯間。
再加上電梯裡那些絡繹不絕去八樓穿梭在兩棟大樓間的人,根本篩不出來到底是誰在這個冇有監控的時間段和徐漸微劉武戈到連廊處碰麵,更冇人知道他們在哪乾了什麼。
程析不禁頭疼起來,兩個凶殺案冇查明白,又牽扯出來另一樁不明不白的案子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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