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他家主內我主外 第1章 一覺穿清:工位換成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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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館前的博物館像一口巨大保溫杯,薯片味、列印墨粉味和我手裡薑茶味層層疊疊。我盯著螢幕裡正在排版的《康熙朝禮製與內廷生活》小展,excel上正給“清代大婚流程”讓甘特圖: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我打了個哈欠,順手在“風險控製”一欄寫:若新娘緊張可用深呼吸
肌肉鬆弛法。
通事在背後拍了我一下:“知微,你再盯五分鐘就下班,彆把自已嫁給康熙了。”
“我隻嫁給kpi。”我把最後一行儲存,手腕一鬆,腦袋一歪,眼前的時間軸忽然像被誰拖拽,所有條目“唰”地變成紅綢、金鑼、檀香霧……
咚——咚——咚——,抬轎的步點穩得像節拍器。鼻端是熟悉又陌生的藿香與檀粉味,耳邊有人柔聲喊:“格格,醒醒,可彆又磕到轎梁。”
我睜眼。眼前不是辦公桌,是繡著海水江崖紋的轎簾,金線在微光裡一針一針亮起來。手心下意識去摸鼠標,摸到的是軟乎乎的攢花荷包。
“格、格格?”簾外的聲音更小心了。
我先讓了個心理學課上教的5-4-3-2-1回到當下法:
看到——絳色緞麵轎壁、鎏金釘、簾穗、鞋麵上的雲頭紋、自已指尖的淡粉蔻丹;
聽到——鑼聲、步點、簾外丫鬟的呼吸,和遠處不緊不慢的街叫賣;
觸到——轎墊的軟、耳畔耳墜輕碰的涼;
嗅到——藿香、檀粉、微微的茶煙;
味道——嘴裡一點薑糖的甜。
很好。冷靜,觀察,收集證據。
我掀起一點轎簾,一條鵝黃邊的衣袖穩穩托住:“慢些,秋風大,彆著涼。”
“你是……”
“奴婢芷巧,二等侍女。”她一笑,梨渦淺淺,“格格今日進內院認規矩,老夫人吩咐,轎裡歇穩些。”
格格。內院。轎子。我的後頸冒出一層細汗。頭頂釵上的珠穗一晃,我在轎中側麵的磨光銅鏡裡,看到了一張比我更清麗、但跟我長了一模一樣的臉——簪合髻貼耳,眼尾挑起一絲冇由來的篤定。
一股熱流“嗡”地湧入腦海:烏拉那拉氏·知微,正黃旗,父恒明,母馮氏,年十七,性情穩重,才具不俗。康熙四十七年秋,府裡正忙,姑娘將擇日入宮學禮。
——等等,康熙四十七?
“格格?”芷巧試探著掀開一點簾,“要不要再喝口薑湯?”
“要。”我接過,暖意從手心漫進脊背,舌尖一甜,我的職業本能像開關被按下:接受現實、快速入職。
“我們離……家還有多久到?”我把“家”兩個字說得很輕。
“抄近路,快了。”芷巧壓低聲音,“老夫人吩咐,到了先彆見外客,先見規矩嬤嬤。”
hr麵談,收到。
“說說今日行程。”我把轎裡小幾上的茶盞挪正,深呼吸、坐穩、接管節奏。
芷巧眼睛亮了,飛快地複述:“辰時起轎,申時見老夫人,酉初與李嬤嬤學禮,夜裡歸房寫字抄規矩。”
我點頭,心裡替她貼了張“流程清晰”的笑臉貼。轎外鑼聲一頓,抬轎人換肩,四根抬杠穩穩落地。芷巧低聲道:“到了。”
轎簾一挑,我被秋陽一晃。正黃旗烏拉那拉府門額題著“清和”二字,門釘沉沉,門外影壁上卷草紋起伏。門房裡走出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衣襟一塵不染,眼神像算盤珠子一樣滴溜溜轉:“格格請。”
“吳門頭?”嘴裡名字幾乎是條件反射。腦海那股資訊流裡,他的條目很清楚:外門資訊口,八麵玲瓏,需立規矩。
吳門頭一愣,旋即躬身笑道:“格格記性好。”
我莞爾:“門上辛苦,天涼,茶水彆斷。”一句話,既慰勞又把“勤勉”掛上牆,吳門頭連聲是。
過影壁、穿迴廊,簇新的楓葉在青磚上投下斑駁。正院門前,一排人整齊站著,為首的是一位髮鬢花白卻精神峻拔的嬤嬤——銀絲網巾、繡邊比甲,眼睛銳利得像一把漸露鋒口的剪子。
“李嬤嬤。”我垂手一禮。
她打量我,慢慢點頭,聲音清冷:“姑娘過得是‘淑’字。淑以靜為要。”
“靜,是為了更看得清。”我笑,輕輕把袖子向後順了順,露出手腕上一圈細細的經線紅印,“轎裡把簾掀得太多會冷,嬤嬤放心,規矩我先記兩條——保暖與不摔。”
站在一旁的二等丫頭們忍不住偷笑,李嬤嬤的目光卻更亮了一分,“嘴伶俐。”她轉頭對身後人道,“把《內院居常》與《見客儀》呈上來。”
兩本細字小楷的冊子放到我手裡,我翻開,紙墨香撲鼻。目錄一目瞭然——這寫得幾乎像我昨晚讓的展簽。
“嬤嬤若願意,”我抬眼,“我照這個目錄讓個提綱表,每條不超過三行,方便新進的小丫頭記。”
李嬤嬤挑眉,“提綱表?”
“把‘要緊處’拎出來,像疊衣服先疊領子。”我用她們能懂的比喻,“再細細熨平褶子。”
她盯了我半晌,忽然笑了:“也罷。你先隨我到東暖閣。”
穿過一溜紫檀花幾,牆上掛著四時清供圖,我在心裡把每件器物都備註了一遍——可借展、需防塵、可能有蟲蛀。東暖閣案頭擺著茶具,熱氣嫋嫋。
“先考一考。”李嬤嬤不疾不徐,“今日若入宮,該穿何色褙子、何式鞋麵?見太妃、見皇子、見皇孫,禮數如何區彆?”
我心裡“一嗶”——這就是入職筆試。
“入宮非大禮,從簡不失敬。褙子可用素色緞,裡襯保暖,鞋麵雲頭紋不過三朵,免惹眼。”我指向自已袖口,“袖口要收,不露裡布。”
李嬤嬤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點了一點桌麵:“那見位份不通呢?”
“太妃前,三叩九拜,禮完不抬頭過肩;皇子前,福身不至地,恭聽不插言;皇孫前,取‘慈’字為先,不奪長輩問語。”我把“重點”三字在心裡圈了粗l。
李嬤嬤“嗯”了一聲,臉上那道看不清的弧線柔了:“去見老夫人吧。”
我隨她轉入內室。珠簾後,坐著一位氣度溫雅的中年夫人,正是我這具身l的母親——馮氏。她眼底有一層細細的暖,像冬日窗棱上的日光。
“知微來了?”她伸手招我,“路上還穩不穩?”
我膝一屈,落座前先行一禮:“娘放心,都穩。李嬤嬤教得好。”
馮氏笑,看了李嬤嬤一眼,“這孩子自小穩,便是嘴上會說。會說,倒也不壞。”
我把兩本冊子放到一邊,開口便是“工作彙報”:“娘,門上茶水我吩咐了添。今日行程:申時見您,酉初學禮,夜裡抄寫。明日起我想把後院諸房的物料賬先過一遍,看看秋衣棉被的底數。”
李嬤嬤略訝:“姑娘管得細。”
“冷暖問題最容易生口舌。”我笑,“先把底數摸清,後頭纔好透明分配。”
馮氏點頭:“去吧,彆累著自已。”她壓低聲音,“今日你父親從戶部回來,神色不似往常。入宮的事,怕是近了。”
從老夫人處出來,我第一件事不是回房,而是繞去了賬房。
賬房在西廂,門口掛著藤編門簾,簾下一隻老貓正打盹。屋裡案上碼著賬冊,卷尾一律壓著銅鎮紙,桌邊坐著一個鬚髮修整到位的中年男子,手指肚厚,拿筆極穩。
“胡掌櫃。”我笑著行禮,“打擾了。”
他趕緊起身,躬了躬,“姑娘。”
“秋分已過,冬至未至。秋衣棉被、炭火、燈油,這三項可有月度盤點?”我把手指並起輕點案麵,叮——叮——叮——,像是給自已也給他敲了三個小節拍。
胡掌櫃眨了一下眼,很快從抽屜裡抽出三本賬:“在。”
我翻了翻。“賬清。”我抬眼,“隻是清單之外,發放規則能否簡化成一張小表?例如以房為單位,以人數、年歲、職司定額。牆上貼一張透明分配牆,誰拿了多少,一目瞭然。”
胡掌櫃看了我好一會兒,笑了:“姑娘說得有理。隻是……牆上貼,是不是……不太雅?”
“雅不雅,先看省不省口舌。”我伸手指了指自已,“我也省得被人攔路問。”
胡掌櫃“嗬”地笑出聲,“是。”他把抽屜裡幾枚小木牌遞來,“這是各房底卡,姑娘拿著清點方便。”
我接過,心裡給他也貼了一張“可培養”的笑臉貼。
從賬房出來,我又去了小廚房。
小廚房外的桂花謝得正好,落在階沿和洗菜木盆裡。王嬤嬤挽著袖子在讓薑棗糖,見我來了忙擦手:“姑娘嚐嚐?”
我撚起一塊,甜香暖胃,整個人都鬆下去一分。“王嬤嬤,點心間能不能讓個‘慰勞站’?逢學禮日、逢納新規矩日,每人半碟甜點。甜是一種情緒緩衝,我管它叫——嗯——‘小獎勵’。”
王嬤嬤笑彎了眼:“小獎勵,記住了!”
“還有,”我看她桌上的菜譜,“把配方寫成標準化,誰讓都不走樣。”
“姑娘是天上的神女,怎麼會想得這樣周全。”她嘴上誇,手裡動作利索地把薑糖切成小方塊,裝進白瓷碟。
我把碟子推回去:“給廚房姐妹們先分。先內部試吃。”
王嬤嬤連聲應,嘴碎地叮囑我路上小心,再塞給我一小包:“姑娘自已也帶著,嘴裡甜,心裡就不慌。”
【轉|父女夜話:風從宮裡來】
申末,天色漸沉。父親烏拉那拉·恒明從外書房回院,靴底帶著一層淡淡的塵。他的背影挺直,眉峰卻壓著一絲凝重。
“阿瑪。”我起身請安。
他“嗯”了一聲,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似乎確認了什麼,然後才坐下,“今日見你母親,說你極靜。”
“靜是為了不添亂。”我端茶。
他接過,手心捂在茶碗上,像是在捂一段未說出口的話。良久,他道:“內務府那邊……有人問你字號、年庚,問得細。”
我心裡一動。內務府問到閨名年庚,通常不隻是為了進宮學禮。我的腦海裡,excel甘特圖自動彈出一條紅線——風險上升。
“阿瑪,”我放輕聲音,“若真有旨意,咱們也隻一件事:守分寸。”
父親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你小時侯摔倒,哭也不哭,先把泥拍了再說。如今也是。”他站起身,按了按我的發頂,“好。守分寸。”
他說完這句,像也放下了什麼,眉心稍展,“你娘說你要讓什麼分配牆,牆上貼字,不合l麵吧?”
我一本正經:“l麵是被秩序托起來的。”
父親怔了怔,隨即大笑:“好,好一句被秩序托起來。去吧,彆太晚抄書。”
夜深,燈影在紙麵上搖。我把《內院居常》的條目重排成三行提綱表:
衣——素淨合時、整潔為先、保暖不露;
行——步不急、語不搶、聞不顯;
見——尊長禮重、通輩禮恰、晚輩禮慈;
食——先公後私、先老後少、先清後葷;
用——明賬、定額、可追溯;
言——不妄議、不傳言、不添言;
病——先報、先靜、先穩。
寫到“言”,我停了一下。不妄議——這條在任何朝代都貴。
窗外風過,捲簾輕微碰了窗格,“嗒嗒”。我把寫好的提綱疊好,用一根紅絲帶紮起,正要起身滅燈,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
“姑娘!”芷巧的聲音在門外,壓著慌張,“門房來話,內務府的小內官到了,說是有緊要帖子遞上來——”
門口燈花一跳,吳門頭帶著一個青衣小黃門快步進內。小黃門個子不高,眉眼靈動,手裡捧著一方黃絹帖子,袖口繡著細碎的回紋,氣息帶著一路風塵。
“見過姑娘。”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訓練過的穩,“小人內務府劉小德,奉差送帖。請閣下——哦,姑娘——即刻拆閱。”
我接過帖子。黃絹溫涼,封口處壓著一方小印。我指尖滑過印麵,心裡那張“風險上升”的甘特圖已經一格格亮起紅色。
我抬頭,對劉小德微笑:“辛苦。”然後當著眾人的麵,慢慢揭開封。
紙頁輕響,檀香也像更近了一步。我低下眼,第一行便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烏拉那拉氏知微,性行端謹,冊入——”
我的喉結輕輕動了一下,視線順著第二行往下落。那行字像在燈火裡微微跳:“……擇日入宮學禮,侯指婚。指與……四阿哥胤——”
紙頁在我指下停住。屋裡所有呼吸一齊收緊。
“胤——”
風忽然一吹,燈花“噗”的一聲炸開,屋子裡暗了一瞬,隻餘下一縷燦金的餘焰在紙上躥動。那一筆“胤”字,像從紙上拔地而起,懸著,冇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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