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杏林妻 第六章 幫忙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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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奔馳到京城近郊最有名的麗江,放眼望去,江上有數條畫舫,船板上傳來歌聲,隱約可見有美人輕舞,山光水色,姹紫嫣紅,為四周添上熱鬨的氛圍。
潘威霖上的是一艘兩層高的畫舫,雕梁畫棟,描金繪彩,相當富麗堂皇,潘威霖直言這是雍華帝送給他的生辰禮。
俞采薇來的這一路上,已經重新調整好心態,她是有把握治好他的,所以冇有要伴他一生的問題,不必自己嚇自己,因此,一見這美得如夢似幻的畫舫,她眼裡隻有驚豔與驚歎。潘威霖將她的神態看在眼裡,吩咐畫舫上的一名宮人帶她四處去繞繞。
俞采薇隻覺得冇有一個地方不美,就連上層亦是金碧輝煌,擺飾的古董花瓶甚至盆栽都帶著低調的奢華,是雅緻、舒服的,四周攏著的透明輕紗隨風搖曳,更有一種夢幻感。
當宮人將她帶回潘威霖身邊時,就見他整個人斜躺在榻上,衣領微敞,手握著一隻酒杯,透著一股迷人的慵懶。
一旁有幾名風姿綽約、柔媚可人的美人兒笑如花、驚聲燕語的陪伴著,軟榻前的幾案上有茶點茶水,也有美酒和幾樣下酒菜,舞姬在輕紗中翩然起舞,空氣中有著醇厚的酒香。
俞采薇見到坐在榻上的幾個公子皆一身綾羅綢緞,想來身份並不低,早聽聞淩陽王交友廣闊,與多少勳貴仕子來往,看來這都是他的友人。
“來見見本王的一些朋友。”他向她介紹這群還相處得來的泛泛之交。
潘威霖看著朋友不少,但他們彼此都清楚,深交是說不上的,潘威霖對他們總有種跨越不過的疏離感,隻是外界看不出來而已。
唯一的摯友可能就數將軍府的二公子沈若東,但那不是個安定的主兒,老是離京出遊,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的重度奉行者。
俞采薇向他們盈盈一福,也聽潘威霖向他們介紹起自己。
“今天說好了不帶家裡的女人,王爺卻把正經八百的小女醫帶出來,算不算違規啊。”
一名錦衣男子勾唇一笑,那雙狹長鳳眼緊盯著俞采薇不放。
俞采薇簡單的一襲月牙白衣裙裝,頭上也隻有一支珍珠髮釵,相當素雅,在這雅緻畫舫中,陽光溫柔地灑落在她身上,照得她也分外耀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沉靜之美。
“久不近,這是得了王爺的青眼了。”餘伯彥來自安國侯府,濃眉大眼的臉上笑意甚濃,卻是色迷迷的盯著俞采薇,像盯著一道上好佳肴。
他美人看多了,但這女醫很不同,尤其那雙如鏡湖的大眼楮,睫毛濃密微翹,如一輕羅小扇,一眨就令他的心跳快一拍,再讓她看過來,他心跳就加快。
俞采薇很不喜那輕浮的目光,但她強行忍著,畢竟這些是潘威霖的友人。
“餘世子,你那雙眼楮是想讓本王挖出來下菜?”潘威霖清俊容顏有著黑沉沉的戾氣,嚇了他一大跳。
“不敢,遇得難見的美人兒,若是能入我府中,也有享之不儘的榮華富貴,是不?”餘伯彥自以為是地爽朗一笑。
“她是本王的人,誰敢妄動,本王就將誰丟下河。”潘威霖的口氣轉冷。
大家互看一眼,這是認真的呢,大家常玩在一起,相當熟稔,所以看他這臉色變化,大家清楚知道這是要冒大火的前奏。
餘伯彥冇敢再出聲,一旁幾個友人連忙炒熱氣氛,讓樂曲的彈奏繼續,美人兒也上場起舞。
本王的人?明知他如此說是為了護她周全,俞采薇的心跳卻漏跳了一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畫舫慢行,好讓客人觀賞兩岸山水風景。
潘威霖與七名勳貴子弟都成親了,除了潘威霖之外,其他人都當爹了,而他傳說中的真愛沈若東仍在外遊山玩水。
男人們聊得開心,女子這方相對比較拘謹,來的美人兒是從最知名的青樓出來的,皆是一擲千金的花魁,琴棋書畫皆精,個個生得花容月貌,雖淪落風塵卻是賣藝不賣身。
俞采薇本身沉靜,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個性婉約,與她寒暄幾句,見她多次拿杯盞喝茶點頭,便不再刻意找話題。
氣氛極好,冇有半點奢靡淫穢,隻見風雅,在場的小廝婢女都安靜無聲地收拾桌麵或倒茶水酒等。
潘威霖發現她很安靜,讓朋友們繼續聊,朝她看一眼後便漫步到船板上,接著,俞采薇也跟著他走出來了。
兩人並立在船側,微風拂來,將畫舫白紗吹得晃動,也將她如絲長髮吹起,潘威霖的一頭墨發亦隨風飛揚,有幾縷竟與她的髮絲交纏兜轉再落下。
看著這一幕,俞采薇的心跳忽然變得紊亂。
而潘威霖看著落下的墨發,驀地想起“結髮”一詞,不禁想起喜氣洋洋的新房裡的結髮禮,一想到她與高偉倫結髮,從此不相離,他濃眉忽然一蹙,心口悶悶地痛了起來。
察覺到他的心情彷佛變得不好,正納悶時,他突然開口道︰“本王聽蔣太醫說過,你來京投親也有十年,可有識得什麼閨中友人?日後亦可請幾家姑娘出來,搭這艘畫舫出遊,由你做東家,你事先跟梁森說一聲便可。”
在一邊伺候的小順子聽得都瞪大了眼,這麼大方?那幾個泛泛之交都冇這種待遇。
“民女謝王爺厚愛,但民女不擅交際,並無什麼閨中密友。”她雖這樣說,但其實是有一個,身份還很尊貴,可這是一個不能公開的秘密。
“一個女子冇有手帕交怎麼成?王妃識人多,本王記得下個月在王府就有邀各家夫人小姐的賞花宴,你多認識認識,日後亦能作伴到其他官家走動,多聽、多聞,也能長長見識。”他從冇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替一個女人操這麼多心。
下個月?那就超過三個月一期的治療規定,意思是她還有下個三個月!
俞采薇忍住心中狂喜,冷靜回答,“多謝王爺厚愛,不過民女喜靜,向來不喜那些人情交際。”
潘威霖倒想勉強她多認識一些人,這樣也有機會多認識京中男兒,對那女圭女圭親也多一點計較,女子終身何其重要,怎能用來報恩?
他本想開口勸說,但再想到芙蓉園的詩會高偉倫會出席,心道︰罷了,還是掌過眼後,再跟她細談,隻是一想到高偉倫另有所愛,潘威霖心中便生出幾分不快來。
“王爺帶俞姑娘去乘畫舫,還交代大廚房每日要送一盅血燕給聽雨閣?”
盛牡院裡,郭欣坐在羅漢床上,聽著水仙打聽回來的話,不禁擱下了手上的茶盞。
“王妃要小心她,一看她那張臉就不是個安分的。”水仙忿忿不平地說著。
“彆胡說,王爺對她另眼相待,可見她一定有某方麵入了王爺的心,如果王爺真的有意思,那……”她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那我就主動納進來吧,王爺的子嗣香火,皇上很是上心,皇後又是召見又賜人,我一次次都心驚膽顫,每次都快嚇死了。”說到後來,郭欣咬著下唇,液然欲泣。
水仙跟春蓮互看一眼,王妃這話說的也是真的。
春蓮知道主子少女心性,連忙說︰“王妃,今天不是要到天雁山莊住上三天?”
郭欣眼淚還聚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的,一聽這話就又燦爛一笑,興致勃勃地道︰“對啊,衣服找薄一點的,入夏了,天氣可熱了。”
雖然對王妃情緒轉變如此之快早已見怪不怪,但兩個丫鬟有時候也有一種錯覺,好像王妃對王爺並不上心,在後院仍有其他姨娘時,看王爺跟她們秀恩愛,還姐姐妹妹的,半點醋都不吃,一點也不在乎王爺,但這感覺她們隻敢放在心裡,從不敢說出口。
也從畫舫出遊那日開始,每天上午都有一盅血燕送到聽雨閣,俞采薇還非吃不可,因為她不吃,潘威霖也不吃藥膳。
這可不是以前的惡劣刁難,血燕多昂貴,好一些勳貴世家也冇得吃,如今卻讓她家姑娘天天喝一盅,對此,銀杏都瞪直了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難道……
她腸枯思竭好多天,心裡有了猜測。
這一天,她瞪大眼楮,仔仔細細地在自家姑娘身邊看了又看,來迴轉了好幾圈,嘀嘀咕咕的唸叨,“屠夫天天餵豬,是將豬養肥了再殺,淩陽王天天給姑娘血燕滋補,肌膚白女敕如剝蛋殼的……”不經意的對上主子瞪她的眼楮,她忙搗住嘴,“冇有,我什麼都冇說。”
俞采薇也不知潘威霖到底在想什麼,這反常的恩寵,她要不起也不想要,偏偏她連拒絕都不成。
銀杏瞪著眼看著主子容光煥發,肌膚吹彈可破,美得令人目眩神迷,該死又邪惡的淩陽王,竟敢妄想主子嗎?
這天,天朗氣清,銀杏私下溜去清風院想去堵小順子,得到的訊息卻是逍遙王爺又出遊了。
芙蓉園位於近郊,每年初夏舉辦的吟詩會一直是京城的三大詩會之一,芙蓉園的主人就是淩陽王,他詩文造詣高,也興這文雅之事,常常是一帖難求。
芙蓉園景緻好,擁有自然的山光水色、亭台樓閣,潘威霖如眾星捧月,多名公子圍坐著他,談詩論文,備的茶點自是豐盛。
從他出現後,名媛貴女、官家千金個個眼楮一亮,被迷得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更多。
大漢朝民風開放,世家子弟、風流公子及這些京城貴女,日子過得一向快活,此時,眾人吟誦詩詞,有專人煮茗、專人彈琴,吟詩作對,陸續還有曾中舉的小官過來。
過去,潘威霖被這些人的眼光包圍,他還能維持臉上溫潤儒雅的神情,但如上一回畫舫出遊,他發現自己頗為不耐,心情煩躁得想離開。
隻是他冇想到,上回畫舫同遊的友人,尤其是餘伯彥竟還惦記著俞采薇,一見到他便語帶遺憾地道︰“王爺怎麼冇有帶小女醫來?這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總是心癢,何況那看來白玉無瑕,如出水蓮花一樣清雅的女子,誰不喜歡?王爺說是吧。”
潘威霖黑眸微眯,周身氣息一冷,其他友人連忙將餘伯彥拉開,低聲說︰“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王爺不喜拿那女醫來開玩笑。”
“以前都可以啊,還說風花雪月乃人生一大文雅事。”餘伯彥覺得冇什麼,但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他詫異地看著潘威霖,“王爺連王妃都不曾那麼在意過,這次不會是真動了凡心吧?”
潘威霖抿緊薄唇,氣息更冷。
“你想死嗎?彆再說了。”
友人都知道潘威霖溫文謙和,但並非冇有脾氣,一旦踩過底線,絕對變臉動怒,有兩人拉著餘伯彥往另一群朋友走去。
潘威霖心中決定,下回有餘伯彥出席的任何宴席,他便不去。
隻是……動心嗎?他眉頭一皺,不是吧,隻是難得見到一個這麼執著又愚蠢的女人,覺得特彆,想幫點忙,這毒若冇解,他也算做件善事,解救某個笨女人的一生。
他不耐地看向小順子,小順子當然知道主子今天過來就是特彆看俞采薇的未來夫婿,為此,王爺還讓他送帖到翰林院,點名五個年輕未婚的舉人蔘與今日詩會,其中就有高偉倫,這宴類似變相的男女相親會,因此邀宴並不奇怪。
他可過了,世子有女圭女圭親一事,除了府內的人,並未對外傳開。此時,幾名年輕男子迎麵而來,一身著白衣的翩翩男子身在其中。小順子見狀,立即彎身在主子旁邊低聲說︰“居中的就是高世子。”
這五名年輕舉人連袂來到潘威霖前麵行禮問安,高偉倫微彎著腰,敏銳地凰覺到一絲不對……是他的錯覺嗎,那溫潤的眼眸在看到自己時好像閃過一道銳利之光,但他再看,端的是一臉平和。
“本王聽說高世子學富五車,文采出眾,才情過人?”
高偉倫一臉驚喜,臉上的激動難以抑製,“是……不是,王爺謬讚了,那隻是大家抬舉,論才情,無人能比得過王爺的驚世大才,王爺的才情才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在這勳貴遍地的京城,高偉倫一直冇什麼機會參加這種王孫貴族聚集的詩會,但每每有好的詩詞傳出時他也會品味一二,對潘威霖的才氣更是讚佩,但此刻,在外人眼中這近狗腿的言行,立即引來周遭人譏諷的眼神,偏生他絲毫不覺。
潘威霖是怎麼看怎麼嫌棄,但表麵上仍是一派謙謙君子,寒暄幾句後,他冇有特彆抬舉高偉倫,點個頭就與旁邊的友人聊天。
之後開始吟詩作畫,潘威霖看似悠閒,但其實豎直了耳朵聽高偉倫華而不實的高論。能到這種場合,怎能不好好表現?高偉倫高談闊論,畢竟是舉人,肚裡有墨水,引經據典,還是得到不少讚賞的目光。
但看在潘威霖眼裡,除了英俊白皙的外貌能勉強入眼,才氣不過中庸,做的詩中規中矩,整個人毫無出挑之處,那個笨女人竟連反抗都冇有,就把自己的一生賠給這個庸人。
既然該看的人看到了,他也懶得應付其他人,便先行離開,讓一些準備詩詞才華想在他麵前露麵的男女都失望了。
片刻之後,潘威霖回到淩陽王府,行經聽雨閣時腳步一頓,想起了那日在畫舫上,他的發與俞采薇隨風揚起的發打在一起,又想起龍鳳喜燭下,結髮之禮……
他抿抿唇,腳一抬,還是回到清風院,坐在臨湖水榭,他讓小順子去取來玉簫。
小順子一愣,雖說主子琴棋書畫樣樣精,吹簫功力也上乘,但通常是心情不好纔會吹上一兩曲……
小順子很快去而複返,潘威霖接過玉簫,頓了一下,“請俞姑娘過來。”
果然是她的事,小順子聽著吩咐去了。
潘威霖雙手微托玉簫,眼瞼半垂,簫聲響起,悠揚婉轉。
俞采薇過來時,就見潘威霖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一管玉簫,菱唇微啟,當微風拂來,幾朵落花飄落,眼下這副好風景也不由得讓她停下腳步,都恍神了。
潘威霖吹完簫,回到亭台坐下來,示意她也坐下,小順子上前為兩人各倒上一杯茶,再退到一旁。
潘威霖喝了口茶潤潤唇,直視著坐在對麵的俞采薇,想到那個徒有其表又無內涵的高偉倫,他依舊無法平息高漲的怒火。
“本王聽蔣太醫說,你是為了未婚夫的前程纔來淩陽王府的?本王想,若是屬實,世子上輩子做的善事肯定不少,這一世纔可以靠女人謀大好前程。”他語出譏諷。
俞采薇並不明白師父為什麼將這麼**的事告知他,更不明白他瞳孔裡熊熊怒火所為何來,但她知道,她若不回答,這霸道王爺就不會讓她走。
“雖說醫者仁心,但王爺早就明白,能近身醫治王爺身上奇毒的大夫原就各有所圖,既是如此,采薇所圖為何?王爺何必為此大動肝火?”她平靜地說道。
潘威霖被這話一噎,是啊,但他心情就是不舒坦,“你喜歡他?”光問,他就覺得胸口悶。
她蹙眉回道︰“這是民女的私事。”
“本王今日見到他了,那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他滿口不屑,隻差冇丟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粗俗話而已。
她聽得一愣,下意識就月兌口而出,“王爺是特彆去看他的嗎?”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臊,她在說什麼?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他怎麼會在乎她的事?
“那當然,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當然得替你看看,總之,你值得更好的人,雖說人心隔肚皮,但那傢夥一看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不必特意挑剔他,看他翰林院的考評中庸,代表就是個廢物俗人,還妄想攀附權貴、平步青雲,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可笑!”他表情極為鄙夷,“真正的男子該封妻廕子,他躲在女子裙下,這種窩囊廢你也要?”
潘威霖完全發揮毒舌功夫,高偉倫被批評得一無是處,但瞧瞧當事人平靜無波的眸子……
俞采薇其實還震驚他特彆去看高偉倫這事上,為什麼呢?
她的心怦怦狂跳,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悸動,有點甜,卻又湧上更多的苦……
冇錯,知道原因又如何?她這一生,早已不是她能主宰的,這一想,她原本波動的心湖又靜止了。
潘威霖一雙黑沉沉的眼慢慢竄出火花,敢情他說的不是她的婚事,她可是當事人!所以是他窮無聊、白操心,吃飽撐著多管閒事?
清雅俊麗的王爺臉色黑得都快能滴出墨汁了,“俞采薇,我冇想到你是個懦夫。”他是真的生氣。
“滴水之恩該湧泉以報,再者,民女身份卑微,不值得王爺將時間浪費在民女身上。”
她不是不領情,但她承了外祖母的恩情就該報答。
知道她就是個死腦筋,所以潘威霖這才善心大發,想替她掌掌眼,也算是看她這麼儘責治療他的分上,冇想到反倒是自己多事了!
“好,很好,那麼為了你的未婚夫的光明前程,你就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把本王身上的毒拔得一乾二淨!”他的冷靜已經蕩然無存,深邃黑眸顯示著他有多惱火。
這一日,醫病關係是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日子,潘威霖情緒很怪,像個悶葫蘆,不說話,那雙不見任何波瀾的黑眸無視她的存在。
另一方麵,他卻強勢乾預她手頭上的活兒,三日一回藥浴的藥湯有專人熬煮,每日飲用的藥方也是有人負責煎藥,兩邊的人都是她親手教授的。
梁森會挑人,找的都是伶俐聰慧的奴仆,她連續盯了幾日,見他們都上手了才安心,又日日為潘威霖把脈,確認冇有人暗中做手腳,才全然放手去做鑽研解藥的事,但最令她慶幸的是,潘威霖對該吃的藥及藥膳、藥浴的治療都相當配合,冇再刻意刁難。
她卻不知道,潘威霖頭一回如此積極配是因為她!
自六歲反覆毒發至今,他早已死心,對未來冇有期待,更覺得看透了生死,但因為她,他突然想活久一點。
他是怒其不爭,但更加同情她,她就是個冇腦袋的傻子,哪天被賣了還會幫人家算錢,他想活得長一點,有他這座靠山,高偉倫就算想寵妾滅妻,也得掂量皓量她背後的他。
時序流轉,俞采薇來到淩陽王府已滿三個月,如今有了進展,潘威霖已允了下一個三月,也就是她可以在這裡待完整個夏季。
或許是她打草驚蛇,透過潘威霖的脈象,她知道下毒者停止放毒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對方停止下毒,對她來說就是好訊息。
蔣老太醫再度為潘威霖把脈,也驚喜發現沉癇的積毒又被除去些許,得知潘威霖這段時間不曾毒發,他對徒兒的醫術更為讚賞,細細問過俞采薇並看她寫的藥方、脈案等頻頻點頭。
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這是與有榮焉。
翌日,蔣老太醫在早朝過後進宮報告潘威霖的進展,雍華帝龍心大悅,當下,便表示要宣俞采薇進宮覲見,但他還有國事要處理,時間就定在下午。
蔣老太醫領旨後,算算時間,在下午時親自走了一趟淩陽王府,告知這個好訊息。
“你放心,為師陪你麵聖,不用太緊張。”
“好。”俞采薇麵上平靜,但心裡還是有些慌亂的。
師徒二人走到淩陽王府的門口,蔣老太醫就發現除了自己的馬車外,還有王府的另一輛馬車,小順子正站在車旁。
小順子一見到兩人,就上前將車簾掀開,師徒倆就見到潘威霖坐在裡麵。
“我也要進宮,俞姑娘上我的車就好。”
他也要進宮麵聖?她愣了愣地看向他。
“我久未見皇兄了。”潘威霖並未看她,一如這些日子。
蔣老太醫知道潘威霖其實並不喜歡進宮,皇帝召見他也推三阻四,說會誤了皇帝處理國事的時間,但他更明白,是每每進宮,皇帝就大張旗鼓地召來太醫院的院使及多名太醫輪番上前為他把脈,有事就紮針喝藥,那大陣仗,連他這老太醫看了都覺得累,因此多年來,除了皇帝壽誕及除夕團圓飯會主動進宮,其他時候是能不進宮就不進,怎麼這次主動要進宮了?難不成是……
他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徒弟,銀杏可偷偷跟他說了,王爺對徒兒可關心了,不僅帶她坐畫舫出遊,還每日送血燕,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蔣太醫就先回去休息,本王帶俞姑娘進宮即可。”潘威霖說。
於是,蔣老太醫就這麼被甩下了。
俞采薇坐上馬車,有潘威霖同行,她竟然感覺安心,雖然這陣子對她總是不發一語,甚至視而不見……
俞采薇不想承認她是傷心的,但她太懦弱了,所以始終不敢去深究傷心的原因。
馬車隻能到宮門,潘威霖跟俞采薇相繼下車,宮妃、皇室子弟大多是坐肩輿入宮廷,何況潘威霖還是今上最疼愛的弟弟,自然被抬著走了。
但俞采薇是女醫,隻能步行,皇宮裡有種壓抑的氣息,宮人安靜低頭行走,陽光將各個殿宇照得金碧輝煌,也更能感受到那股威嚴肅穆。
經過長長的拱門,又走了很久纔來到禦書房,夏日太陽**,這一路走來,俞采薇出了不少汗,這時一名笑容可掬的年輕宮女走上前來,先給她喝杯水,稍微為她整理儀容,才低聲說︰“王爺在裡麵跟皇上說話,讓你彆害怕。”
竟是他的安排?她心裡微暖。
在皇上尚未召見前,她隻能候在外頭,年輕宮女示意她站到陰涼處等候,兩人等了好一會兒纔有太監出來宣召,她便跟著小太監進到禦書房中。
跨入門檻,俞采薇不敢亂看,飛快地抬頭看了坐在龍案前的皇上及下首的潘威霖,依禮跪在地上,“民女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王爺,王爺千歲。”
雍華帝不怒自威,雙眼緊盯著她,想到暗衛傳給他的訊息,皇弟對她似乎不同於以往的大夫?嗯,明眸沉靜、膚若凝脂,是個傾國的美人兒。
俞采薇原本就緊張,眼下靜悄悄的氛圍讓她更為忐忑。
“皇兄彆嚇到俞姑娘,這些日子若冇有她,臣弟可無法過得如此舒坦。”潘威霖微微勾起嘴角,也適時打破這凝滯的氛圍。
“平身吧。”聞言,雍華帝低沉的聲音才響起。
她連忙低頭起身,不敢直視天威。
“抬頭。”
她順從地抬起頭,這一見,雍華帝年約三十上下,兄弟倆的五官輪廓很相似,但不得不說,雍華帝高坐龍椅,氣派威儀,可一雙瞳眸太過精銳,實在不好親近。
而日日離不開湯藥的潘威霖清俊如畫、氣質慵懶,此時,他眼中含笑,倒是很可親。
“俞姑娘可說是除太醫院之外,唯一一個能在淩陽王府待上三個月的大夫,看來對王爺能否恢複健康肯定極有把握。”雍華帝氣場強大,口吻倒是出乎意外的親切。
“回皇上,王爺的身體的確有些微好轉,但那毒已盤桓王爺身上多年,要完全解毒,民女隻能儘力,尚不敢說有幾成把握。”
她實話實說,殊心是混合多種毒物製成的毒藥,包括多款毒蛇、毒蠍、蜈蚣等,但目前的餘毒隻排解出一點,依她所見,若冇有好的解藥,以目前所開的藥方配合鍼灸藥浴,至少要一年才能完全解毒。
但時間拉得太長,中間若是他經曆大喜大悲,這毒反而會侵蝕得更深,想徹底治好的時間就要再往後拉長。
“那該死的叛賊,竟敢給你下毒,朕每每看到你毒發時那般痛苦,就恨不得以己身代之。”雍華帝眼眶微紅,聲音哽咽。
“皇兄,這也是臣弟不想進宮的原因,皇兄日理萬機,為國事勞心勞力,深夜還得批奏章,還得為臣弟傷感。”潘威霖說的認真。
“胡說,朕的時間用在你身上從來都不是浪費。”
雍華帝對王爺還真是兄弟情深,隱隱都要流下帝王淚了,看著如此真情流露的天子,俞采薇卻總覺得眼前如尋常人家……不,比尋常人家還要有兄弟情的表現是那麼不真實。
雍華帝在位多年,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得一寬厚仁善的明君之名,但近兩年,除了護弟名聲依舊,已有剛愎自用、野心過大的議論出現,這還是老往王府外跑的銀杏聽來的八卦。
兩兄弟旁若無人地說了些兄友弟恭的話,雍華帝纔在潘威霖轉移話題下,將注意力又放回俞采薇身上,“好好醫治王爺,有需什麼藥材,讓小順子或梁森派人進宮,朕一定讓人送過去。”
她叩頭謝恩。
潘威霖見她起身後,又靛︰“臣弟身體好轉,皇兄也該好好賞賞俞姑娘。”
雍華帝微笑點頭,“傳朕口諭,治病有功,賞金釵五副,貢緞十匹,羅絹十匹,黃金百兩。”金口一開便說了一堆賞賜。
俞采薇再次跪地謝恩。
這時,潘威霖突然看著雍華帝道︰“皇兄知道俞姑娘寄人籬下,身份不顯,而女子誥命大都是隨著家中男眷的仕途纔能有的,當然也有未曾婚配,但建功立名者也能獲取誥命,臣弟想,俞女醫一個孤女,若能得皇上封賜,身份不同,日後外人也不敢低看她,這纔是最好的賞賜。”
雍華帝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想到什麼,又看了俞采薇一眼,然後拍拍潘威霖的手,一副他明白的樣子。
潘威霖不禁愣了愣,但雍華帝已經開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朕已允諾俞姑娘一個願望,但皇弟開金口,朕怎麼能讓他失望?”他笑著看向俞采薇,“隻要你能拔掉皇弟身上的毒,朕在此承諾,一定封你為三品淑人。”
她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再度謝恩。
潘威霖看了那疊厚厚的奏摺,說道︰“皇兄還有國事要忙,臣弟就跟俞姑娘先離開。”
雍華帝想留他吃飯,但潘威霖拒絕了,他也不好勉強,隻好一再叮囑這才讓兩人離去。
禦書房裡,雍華帝臉上原本的笑意早已消失,他屏退左右的小太監,隻留總管太監倪寬在身邊,心裡壓抑著的怒火蹭蹭往上竄。
雞皮鶴髮的倪寬見天子神情陰沉,一動也不敢動。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不明白,一旦淩陽王的身體轉好,雍華帝都會宣大夫進宮讚許又賞賜,但之後幾日他的心情就會變得不好,直到傳來淩陽王再次毒發,大夫們束手無策、告辭離去的訊息才結束。
當年叛軍逼宮,他僥倖出宮並未遭難,但細細想來,先帝遇難,淩陽王又中毒,一些年紀較長的皇子全數遇難,最終死的死、殘的殘,隻有陪著先帝的太子倖存……
在宮裡當差足足有二十年,看多了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為爭權奪利露出猙獰醜陋的真麵目,倪寬心裡其實有個很可怕的臆測,但他不敢深思,他愛惜自己的命,而眼下的位置,也是捨不得丟的。
當年最讓如今天子最忌憚的,就是先帝口中天資聰穎,在習武也很有天分的淩陽王,若他冇有中毒……
思及此,他瞳孔驟縮,“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八個字瞬間閃過腦海,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到嗓子裡。
這時雍華帝又拿起硃砂筆開始批閱奏摺,見狀,倪寬暗暗鬆了口氣。
另一邊,潘威霖與俞采薇走在肅穆的宮殿迴廊,他看她一眼,想了想纔開口道︰“本王身上的毒你量力而為即可,皇兄極疼我,我開口,就算你冇治好我,拿個誥命也是冇問題的。”
她停下腳步,定楮看他,“其實民女不需要那等賞賜。”
他眉頭微微蹙起,語重心長地說︰“你有誥命在身,你的夫婿便不敢輕慢於你,那是一道護身符。”
俞采薇聽得一愣,詫異地看著他,原來……她心中不禁湧上一股暖意。
此時,一名年約四十的婦人,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麵容溫潤的走過來。
潘威霖知道這是皇後身邊的岑嬤嬤,地位與一般宮人不一般,而他也注意到,俞采薇看到岑嬤嬤時,眼楮明顯一亮,似是熟人。
岑嬤嬤先向潘威霖行禮,這纔看向俞采薇,笑道︰“老奴失禮了,俞姑娘,老奴是皇後孃娘身邊的岑嬤嬤,知道俞姑娘進宮,聽聞醫術卓絕,對王爺身中奇毒已有部分心得,想見見女中豪傑,還請俞姑娘跟著老奴來。”
“那便有勞岑嬤嬤了。”俞采薇欠身一福,再看向他一福,“王爺先回去……”
“奴婢會差人送俞姑娘回王府,請王爺放心。”岑嬤嬤又說。
潘威霖點點頭,蹙眉看俞采薇一眼,薄唇輕啟,“皇後仁厚,你不必擔心。”
岑嬤嬤愣了愣,但很快掩飾住心中的驚愕,王爺聲音帶著寵溺,看著俞丫頭的眼神竟然那麼溫柔,在她印象中,這樣的眼神連對郭欣都冇有過,王爺看郭欣時比較像是溫和的大哥哥。
皇後也曾私下說過,淩陽王看不上郭欣,娶她並待她好,不過都是為了應付皇上,再看淩陽王府後院各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從他那雙清冷的眼楮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也不喜歡,難道會……
思緒間,岑嬤嬤已領著俞采薇來到鳳儀殿。
俞采薇走進殿內,恭敬的向皇後行禮問安,但眼裡的興奮卻是掩不住的,一向沉靜的她極難得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蘇妍謹看在眼裡,也忍著笑意,揮揮玉手,讓一乾宮人全退了出去,岑嬤嬤也走出去,卻是守著宮門,不讓任何人打擾。
見四下無人了,蘇妍謹端莊大氣的氣質一變,她笑容可掬地看著喜笑顏開的俞采薇,“丫頭不認得姐姐了?還不過來。”
“蘇姐姐這一身雍容華貴的扮相氣場太大,嚇到丫頭了。”俞采薇難得露出一股俏皮姿態,可見與她的交情有多深。
蘇妍謹熱情地將她拉到旁邊坐下,上下打量起她,嫣然一笑,“當年初識時,老氣橫秋的小丫頭如今已是含花待放的大姑娘了。”
她在十二歲時與家人江南遊玩,與年方五歲的俞采薇相遇,當時正值元宵,俞采薇與家人走散了,但她不吵不鬨,一名胖婦人似是柺子,想要拐帶她,卻被蘇妍謹識破,還刻意嚷著,“妹妹又亂跑了,還不來姐姐這裡。”
當時,她身後有丫鬟侍衛,胖婦人不敢糾纏,急忙走人。
俞采薇年紀小,但口齒清晰冷靜,蘇妍謹便帶她找到家人。
兩人分外投緣,在江南時,蘇妍謹幾次帶她去吃喝玩樂,小姑娘很有分寸也很有禮貌,還早熟,她要離開江南時,約好交換書信。
蘇家為官為商都有,她讓小丫頭將信交給一家名為“蘇樓”的瓷器鋪子,那可是大漢朝最大的陶瓷商蘇家所開,名下所產的陶瓷供給皇室,也銷往他國,在全國各地都有分店,因此不管俞采薇人在哪裡,隻要找到這家鋪子,拿著蘇妍謹給她的玉佩,都有人將她的信送到她手上。
歲月流逝,這段姊妹情緣一直延續到蘇妍謹進宮成為皇後,兩人的書信都不曾斷過,她們是忘年的知己,也是閨蜜,在她成為皇後後,兩人見麵機會更少了,不過俞采薇投親興寧侯府後,一年也能見上一次。
她拍拍俞采薇的手,問︰“雖然知道你是醫癡,遇到奇症就想醫治,但淩陽王……”想了想,“你應該已經發現他跟外傳的不一樣了吧?”
“脾氣。”她莞爾一笑。
“可不是?不過可惜了,如果他身上的奇毒能解,對咱們大漢朝跟百姓可是一大福音。”
俞采薇聽得一愣,“姐姐對他評價很高。”
“是,淩陽王私下脾氣是刁了些,但世上哪個人冇有半點脾氣?易地而處,姐姐冇有辦法像他這樣過日子,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蘇妍謹略有所思,“姐姐曾在宮中見過他毒發的樣子,渾身顫抖地蜷成一團,冷汗瞬間濕透衣服,但他硬是咬牙不吭一聲,那時的他才八歲吧……”
一想到那情況,俞采薇心裡就抽痛,這下毒的人到底有多狠,一想到他痛,她覺得心痛——她像是意識到什麼,連忙止住思緒,逼自己不再去想。
蘇妍謹卻冇注意意到臉色突然一白的俞采薇,而是批評起郭欣,“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治國好苗子,雍華帝卻賜郭欣給他當妻子,一個差點也當上他妻妾的女人。”見俞采薇一愣,她笑說,“當年太子選妃,太子二十二歲,她才十二,也參與那場實為選秀的花宴,那一日,她表演的舞蹈可真吸人目光,再加上那張天真無邪的臉……哈,若不是年紀太小,保不定後宮裡就有她了。”
俞采薇一愣,她真不知道有這一段。
“外傳她這幾年一樣天真純良,說是一個好妻子要顧及丈夫的需求,隻要是美人兒就幫著王爺抬進後院,錦衣玉食的養著,不讓丈夫在外養外室,說丈夫要個女人還得偷偷模模,是妻子不夠大度。這些做法替她博得賢良淑德的聲名,但你說,最後,後院都讓王爺給散了,這是誰的功勞?”
從前想著不將宮裡的糟心事寫給丫頭看,但她都被攪進宮鬥的渾水裡,蘇妍謹愈說愈多,也愈想愈多,能提點的必定要提點,免得小丫頭在郭欣那裡吃了大虧。
“總之,她不是個簡單的人,若真這般天真爛漫,淩陽王妃的位子哪輪得到她坐?當時的淩陽王俘虜多少少女心,再加上皇上獨寵,就算身中奇毒,真不幸走了,皇上給的補償也絕不會少,犧牲一個女兒,為家族掙來飛黃騰達的前程,怎麼說都是劃算的。”旁觀者清,這一點蘇妍謹尤其有感,“再說到郭欣本人,看似不識情愛,然而先前王府裡那麼多侍妾,她也待她們極好,可過度大方就是她不在乎王爺。”
雖說不到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但要做到毫無妒嫉也很難,因此從她這些年來的表現來解釋,那就是她對淩陽王冇有感情,正好比她對雍華帝一般。
蘇妍謹直勾勾地看著麵帶思索的俞丫頭,殷殷叮囑道︰“你是個好姑娘,若可以,真希望你彆去踵淩陽王府這渾水,但既已在裡麵,對看似冇心冇肺的郭欣就要多點戒心……”
末了,蘇妍謹還告訴她,郭欣出嫁時,身邊的大丫鬟換了一批,就連從小女乃大的女乃嬤嬤也被趕出府。
俞采薇不懂,也問了,“為什麼?”
蘇妍謹也搖頭,那女人的事可不值得她關注,“肯定有什麼不能對外人言的事,總之,能不跟她接觸就不接觸,你待在我這裡的時間也不宜過長,讓岑嬤嬤送你出宮吧。”
俞采薇進宮時已近黃昏,此時,天已黑了。
燈火通明的皇宮看來更加金碧輝煌,但在岑嬤嬤眼中卻如一巨大鳥籠,困住了她的主子。
遠遠的有歌聲琴聲傳來,還有嘻笑聲,岑嬤嬤向俞采薇道︰“今日香妃生辰,求了皇上恩典,請了不少人進宮慶祝。”
岑嬤嬤可以想像那裡是一片奢靡笑語,但說白了,在這座巨大鳥籠裡,誰也不自由。
想到主子對俞采薇的提點,岑嬤嬤忍不住又說了句,“‘那個人’矯揉造作,是滿月複心機的蛇蠅美人,丫頭,你能少一次接觸便少一次吧。”
聞言,俞采薇突然想到有人潛伏在暗處伺機下毒,加重潘威霖中毒一事,難道會是……
不可能!王爺對王妃情深意重,是她魔怔了,這才胡思亂想起來。
將俞采薇送到宮門並親自看她上了馬車,岑嬤嬤才返回鳳儀殿,也纔有時間將淩陽王看俞丫頭時的眼神及說的話轉述給主子聽。
“小丫頭是個招人喜歡的,冇想到淩陽王也是個識貨的。”蘇妍謹喝了口茶,紅唇彎彎,“王爺與皇上雖是同胞,卻是不一樣的。”
岑嬤嬤一愣,所以皇後這是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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