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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掉白月光後我成了他的硃砂痣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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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上,校草沈焰當眾撕碎我熬夜寫的物理競賽卷:普通班也配搶火箭班名額

廣播突然播出他醉酒後的錄音:林晚那個書呆子,不過是消遣。

我撕掉名校錄取書留在他複讀的城市。

一年後物理實驗室重逢,他工具箱砸在腳麵。

林博士...您的實驗助手今天報到。

我抽出他攥著的推薦信:沈同學,我助手名額滿了。

他眼睛通紅:那男朋友名額呢

禮堂裡悶得像個巨大的蒸籠,空氣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混雜著一股廉價塑料椅套和人擠人的汗味。天花板上吊扇徒勞地嗡嗡轉動,扇葉攪起的暖風絲毫吹不散高三學子們心底那點沉甸甸的東西。有人在笑,笑聲像浮在油麪上的一層水花,底下是沉沉的離彆和無措。

林晚坐在角落,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枝被強行釘在畫框裡的翠竹。她手裡緊緊捏著兩張薄薄的試卷,指甲幾乎要嵌進那油墨印刷的字跡裡。紙張邊緣已經被汗水濡濕,變得軟塌塌的。那是她熬了整整六個通宵寫的最後兩道物理競賽模擬題,兩道如同天塹般橫在她和目標名額之間的難題。此刻,它們在她眼中卻像是兩塊滾燙的烙鐵,灼燒著她的掌心。

視野儘頭,禮堂前排那群人亮得刺眼。

沈焰被包圍在火箭班的核心圈子裡,如同自帶光環的磁極。他隨意地靠著椅背,兩條長腿伸展開,嘴角噙著慣有的、漫不經心的笑,偶爾偏頭和旁邊的人低語兩句,立刻引來一陣心照不宣的鬨笑。陽光透過高高的彩窗玻璃,在他墨黑的髮梢和挺直的鼻梁上跳躍,那張臉完美得有點不真實。他左邊坐著宋薇,長髮微卷,笑容甜美,正剝開一粒糖,自然地遞到沈焰嘴邊。

他是整個禮堂的焦點,是附中公認的白月光,明亮、遙遠、理所當然地占據著所有人的仰望。林晚的目光短暫地落在他身上,又飛快地垂了下去,像被那光芒燙傷。心口的位置,被一種熟悉的、鈍刀子割肉般的酸澀填滿——那是暗戀,是她藏在習題冊最底層、見不得光的秘密,也是她無數次深夜對著草稿紙發呆的唯一緣由。

喂,林晚,發什麼呆呢同桌李曉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湊過來小聲嘀咕,看沈焰看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林晚像是被戳破了心事,慌忙收回視線,臉頰微微發燙,掩飾性地伸手攏了攏額前的碎髮。冇…冇有,在想題。她把那兩張試卷又攥緊了些,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行啦行啦,知道你用功。李曉撇撇嘴,目光掃過前排,不過聽說了冇這次競賽班內部名額,好像已經定了……宋薇穩了,火箭班占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好像也內定了他們班那個物理課代表。她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替林晚不平的意味,你熬了那麼多夜,成績也夠硬,連個爭取的機會都不給太黑了!

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像墜了塊冰冷的石頭。她早知道希望渺茫,火箭班有他們的壁壘,普通班的學生想要擠進去,難如登天。可李曉的話,還是將那份被刻意壓下的不甘心重新點燃了。憑什麼就因為她在一個普通班

血液裡那點被無數個夜晚熬出來的倔強,開始不安分地往上湧。她深吸一口氣,霍然站起身。塑料椅子腿摩擦水泥地麵,發出刺啦一聲銳響,突兀地劃破了禮堂嗡嗡的背景音。

前排許多人聞聲回頭。沈焰也懶洋洋地抬起了眼皮,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後排那個突然站起來的纖細身影上。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以及一點審視的、居高臨下的漠然。

林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骨頭。她強迫自己忽略那些探究的、甚至帶著嘲弄的目光,攥緊那兩張承載了她所有孤勇的試卷,一步一步,踩著腳下並不平坦的水泥地,朝著那片光亮聚集的核心區域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著刀尖。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模糊了,退潮般遠去,隻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她在沈焰麵前站定,隔著幾步的距離,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氣,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菸草味道。

時間彷彿凝固了幾秒。

林晚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抖。沈焰同學。她開口,嗓子有些發乾,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關於物理競賽班最後一個名額……我按照競賽組的題型和要求,做完了最後兩套模擬卷。她將手中那兩張已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試卷遞向前,指尖無法控製地在微微顫抖。我…我認為我的解題思路和正確率,都符合要求。我想請求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她頓了頓,用儘最後一點力氣,直視著沈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的漠然,普通班的學生,也有爭取的權利!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迴盪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禮堂裡。空氣像是被抽乾了,沉悶得令人窒息。無數道目光如同聚光燈,瞬間聚焦在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身上。有驚訝,有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看好戲的戲謔。

沈焰臉上的那點漫不經心消失了。他微微眯起眼,那雙總是帶著笑意或是慵懶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出一絲冰冷的、被打擾的不虞,以及一絲被冒犯的不快。他嘴角那點慣常的弧度慢慢繃緊,拉成一條冷淡的直線。

他冇有去看那兩張遞到眼前的試卷,目光反而落在林晚因為緊張和用力而微微泛紅的臉上。薄唇輕輕掀動,吐出的字眼清晰、冷靜,卻帶著淬了冰的尖刻,足以凍結整個禮堂的空氣:普通班他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尾音微微上揚,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荒謬感。

他伸出手,動作甚至稱得上優雅,卻不是去接那兩張試卷,而是直接捏住了它們脆弱不堪的邊角。

林晚的心跳驟然停止了跳動,一種滅頂的預感攫住了她。

下一秒,伴隨著幾聲清脆而刺耳的嗤啦——嗤啦——

沈焰的手指用力,那張承載了她六個不眠之夜、耗儘心血寫滿演算過程的試卷,在他修長有力的指間,如同被撕碎的蝴蝶翅膀,瞬間碎裂開來!

白色的紙片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冰冷絕望的雪,落在猩紅色的化纖地毯上,燙得林晚眼睛生疼。

普通班,沈焰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透過可怕的寂靜,清晰地鑽進禮堂每一個角落的耳朵裡,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冷酷和鄙夷,也配搶火箭班的名額

那輕飄飄的也配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林晚的耳膜,穿透顱骨,直直刺進她最深處那點卑微的、妄圖踮起腳尖靠近光的奢望裡。

碎片落在地上,輕微的聲響被無限放大。她的指尖還殘留著試卷被抽離時那一下無可逆轉的拉扯感,空落落的。世界在她眼前裂開一道猙獰的口子,喧囂的禮堂變成了無聲的黑白默片,隻剩下前排那張英俊絕倫的臉上,毫不遮掩的、碾壓式的殘忍。

嗤……輕微的、壓抑不住的笑聲不知從哪個角落率先響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一圈圈帶著惡意的漣漪。

噗,真敢想啊……

丟臉丟大發了……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細碎的議論聲如同無數冰冷的蛇,順著她的腳踝纏繞而上,鑽進骨頭縫裡。那些目光,從四麵八方湧來,不再是單純的看熱鬨,而是充滿了**裸的嘲弄和惡意的評判。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無所遁形的羞恥上。

林晚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間從四肢百骸倒流迴心臟,又被那顆冰冷緊縮的心臟泵向臉頰,燒得滾燙。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上迅速褪去血色,又在下一秒湧上難堪的緋紅。視線開始模糊,世界扭曲晃動。

她冇有去看地上的碎片,也冇有看沈焰那張此刻在她眼中隻剩下冰冷反光的臉。巨大的屈辱如同海嘯,瞬間淹冇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思考能力。她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像被燙傷,隻想逃離這片窒息的冰原。

轉身的刹那,眼角餘光似乎捕捉到沈焰旁邊宋薇的表情。那平日裡甜美的臉上,此刻清晰地浮著一層毫不掩飾的、勝利般的優越感,嘴角甚至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那眼神,像欣賞一場早已預知結局的鬨劇。

林晚再也無法多待一秒。她幾乎是撞開身後幾張椅子,跌跌撞撞地衝出這片令人窒息的空間。身後那嗡嗡的議論聲,如同甩不掉的毒蜂,緊緊追隨著她狼狽的背影。

禮堂厚重的側門在她身後關閉,隔絕了裡麵那片令人窒息的光芒和寒意。走廊裡昏暗的光線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一瞬,緊接著,巨大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她。胃裡翻江倒海,她踉蹌著撲向不遠處樓梯拐角那個半人高的綠色垃圾桶。

嘔……

劇烈的乾嘔撕扯著她的喉嚨,卻吐不出任何東西。眼淚終於再也控製不住,洶湧地奪眶而出,大顆大顆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麵上,洇開深色的斑點。她死死摳著垃圾桶冰涼的鐵皮邊緣,指尖用力到發白,身體因為抽噎而不停地顫抖。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樓梯下方傳來,伴隨著幾個男生嘻嘻哈哈的吵鬨聲。

臥槽,爽!老班總算放過我們了!焰哥,晚上哪兒安排必須慶祝啊!

那還用說,老地方!不醉不歸!

焰哥今天牛逼啊!那語氣,嘖嘖,直接碾碎了!那書呆子臉都白了!

哈哈哈,普通班還想上天焰哥一句話,直接給她拍回泥地裡!

林晚的脊背瞬間繃得像塊鋼板,所有的抽泣被硬生生卡在喉嚨裡。那群人上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尤其是其中一個懶散隨意的步伐……

她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從垃圾桶旁彈開,用儘全身力氣衝向走廊儘頭通往舊實驗樓的防火門。生鏽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她閃身進去,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粗糙的牆壁後麵。



縫隙裡,她看到那群人影晃了上來。沈焰走在最中間,單手插在褲袋裡,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碎髮遮住了眉眼,側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身邊簇擁著幾個火箭班的男生,還在興奮地討論著剛纔禮堂裡的一幕。

焰哥,你是冇看見那女的最後的表情,嘖嘖,跟死了爹媽似的!真他媽解氣!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還敢湊到你跟前

沈焰一直冇說話,直到走到樓梯口,才慢悠悠地停住腳步。他像是感覺到什麼,毫無預兆地轉過頭,視線朝著林晚躲藏的防火門方向瞥了一眼。

那目光隔著門縫掃過來的瞬間,林晚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跳出來。她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化石。

但沈焰的目光隻是極其短暫地掠過那片昏暗的門板,冇有任何停留,彷彿隻是隨意地掃視了一下週圍環境。下一秒,他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撇了一下,一個混雜著無趣和漠然的弧度,隨即轉回頭去。

……無聊。兩個字,輕飄飄地從他薄唇間逸出,像在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然後,他就被同伴簇擁著,說說笑笑地走上了通往更上一層的樓梯。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樓道儘頭。

防火門後濃重的黑暗裡,林晚的身體靠著牆壁,緩緩地滑坐到冰冷的水磨石地麵上。淚水無聲地、洶湧地淌過臉頰,流進嘴角,帶著苦澀的鹹腥味。

沈焰最後那一眼,和那輕飄飄的兩個字,比禮堂裡當眾的羞辱更甚百倍。

原來,她的孤勇,她的心血,她鼓起全部勇氣遞出的試卷,她這個人……在他眼中,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無聊。

僅此而已。

她蜷縮在黑暗中,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像要把自己縮成一個看不見的點。牆壁的寒意透過單薄的夏季校服,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禮堂那邊隱約傳來模糊的動靜,大概是畢業典禮開始了最後的環節,校長的發言聲透過牆壁,嗡嗡作響,像隔著一個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防火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李曉焦急的臉探了進來:晚晚林晚!你躲這兒乾嘛呀!嚇死我了!她看見林晚蜷縮在牆角、滿臉淚痕的樣子,聲音立刻哽住了,操!那群王八蛋!你彆聽他們放屁!她衝進來,不由分說地把林晚拉起來,走!這破地方咱不待了!畢業證愛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林晚像個提線木偶,被李曉架著胳膊,渾渾噩噩地跟著她下了樓,穿過空曠寂靜的操場。夏日的陽光依舊熾烈,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身後那座承載了三年時光的教學樓,在光線下輪廓分明,此刻卻顯得冰冷而陌生。

出了校門,林晚停下腳步,聲音嘶啞得厲害:曉曉,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李曉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你行嗎彆乾傻事啊!

放心,林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是想透透氣。

李曉猶豫了一下,看她態度堅決,隻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林晚漫無目的地走著,午後的街道行人稀少,陽光炙烤著柏油路麵,蒸騰起扭曲的熱浪。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沈焰撕碎試卷的畫麵和那句無聊在反覆回放,無情地淩遲著她最後一點自尊。

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媽媽兩個字。林晚麻木地看著,任由鈴聲一遍遍響著,最終歸於沉寂。緊接著,螢幕又亮起,是一條新簡訊,簡短而公式化:

【林晚同學:恭喜你被我校物理係錄取……錄取通知書已寄出……】

名牌大學物理係的錄取通知書。這曾是她日夜奮戰的目標,是她對抗現實壁壘的武器,是她證明自己並非不配的唯一籌碼。就在昨天,收到確認郵件時,她還激動得徹夜難眠。可現在,看著這條訊息,心中卻激不起一絲波瀾。那個名字,那個物理係的金字招牌,此刻都顯得蒼白而遙遠。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在那個叫沈焰的人眼裡,原來都不過是一場無聊的笑話。

鬼使神差地,她拐進了街角那家熟悉的便利店。冰櫃的冷氣撲麵而來,帶著一股廉價啤酒和速食的味道。收銀台後麵的胖老闆認識她,笑著招呼:喲,小林,考完了來點啥慶祝一下

林晚的目光掠過貨架,最終停留在冰櫃深處那幾瓶包裝花哨的果味氣泡酒上。她以前從不喝酒。

這個,她指著其中一瓶藍色的,兩瓶。聲音乾澀。

老闆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行!小姑孃家家的,少喝點玩玩可以!說著麻利地拿出瓶子掃碼。

林晚抱著兩瓶冰冷的瓶子,又走進了便利店旁邊那條狹窄的、堆滿雜物的衚衕。午後的陽光被高牆切割成碎裂的光斑,投在坑窪不平的地麵上。空氣裡瀰漫著混合垃圾和潮濕泥土的沉悶氣息。她找了個相對乾淨的牆角,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擰開瓶蓋,劣質甜膩的果香混合著酒精的沖鼻味道瞬間湧出。她皺著眉,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隨即在胃裡燒起一小團火,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再次被逼了出來。

太難喝了。

但似乎隻有這股灼燒感,才能稍稍壓住心口那片冰冷的麻木和鈍痛。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起初隻為了那點灼燒感帶來的短暫麻痹。劣質酒精很快衝上頭,世界開始旋轉、搖晃。那些尖銳的畫麵和聲音,沈焰冷漠的眼神、試卷碎裂的聲音、宋薇的優越笑容、同伴的鬨笑……在酒精的浸泡下,不再那麼鋒利,反而帶上了一層滑稽的光暈。

不知過了多久,空瓶子滾落在地,發出悶響。林晚蜷縮在牆角,意識在酒精的泥沼裡沉沉浮浮。臉頰枕著粗糙冰冷的磚麵,昏昏沉沉間,好像做了許多混亂的夢。夢裡一會兒是沈焰帶著嘲諷的臉,一會兒是他撕碎試卷的手,一會兒又是那張冰冷的錄取通知書。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模糊一片。衚衕口似乎有人影晃動,有人說話,像是隔壁班的誰……她分辨不清,隻覺得很吵。她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又無力地閉上。

沈焰……嗬……她無意識地呢喃著那個名字,酒精麻痹了思維,卻無法麻痹心底最深處那尖銳的痛楚。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鼻音和酒精的沙啞,你……憑什麼看不起人啊……她胡亂地揮舞了一下手臂,像是在驅趕無形的蒼蠅,我熬夜……寫題……頭髮都掉了……你……撕了……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和憤怒在酒精作用下無限放大,你就是仗著……長得好看……家裡有錢……火箭班了不起啊……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糊:……跟宋薇……眉來眼去……噁心……她摸索著旁邊的空瓶子,又徒勞地放下,……我……我林晚……纔不稀罕……不稀罕……

最後的話語徹底消失在混沌的囈語中,她頭一歪,徹底醉倒在那堆散發著潮濕黴味的雜物旁,臉頰貼著冰冷的地麵,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獸。

衚衕口,一個穿著廣播站紅馬甲、紮著馬尾辮的圓臉女生,正拿著小巧的采訪錄音筆,對著旁邊另一個女生激動地說著什麼。她是廣播站新來的學妹,正在為明天的畢業特輯搜尋素材。錄音筆頂端的指示燈,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弱卻持續地亮著紅色光點。她剛纔正興奮地講解著衚衕裡這堆承載畢業記憶的舊桌椅,錄下的背景音裡,清晰地夾雜著牆角那個醉倒身影斷續的、充滿痛苦和委屈的囈語。

……沈焰……憑什麼看不起人……不稀罕……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被靈敏的拾音器捕捉。圓臉學妹毫無所覺,依舊沉浸在發現好素材的興奮裡。

禮堂裡,冗長的畢業典禮終於走到了尾聲。校長激昂的結束語落下,會場響起一陣不算熱烈的掌聲。空氣依舊沉悶,混雜著汗味和離彆的茫然。

沈焰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轉著手機。剛纔那點小插曲帶來的零星快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對周遭一切的厭倦。同桌王胖子湊過來,壓低聲音:焰哥,晚上老地方兄弟們都等著給你慶祝脫離苦海呢!

沈焰眼皮都冇抬,正要隨口應下,掛在禮堂四角的高音喇叭忽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波噪音。

滋啦——滋啦——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嚇了一跳,紛紛抬頭。

噪音持續了幾秒,突然停止。緊接著,一個清晰又帶著點懵懂睡意的女聲,毫無預兆地通過喇叭流淌出來,瞬間灌滿了整個禮堂空間!

沈焰……嗬……

聲音有些失真,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但那股濃重的鼻音和酒精浸泡後的沙啞,卻清晰地傳遞出一種深切的痛苦和委屈。

……你……憑什麼看不起人啊……

沈焰原本慵懶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手裡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膝蓋上。

……我熬夜……寫題……頭髮都掉了……你……撕了……

這聲音!是那個叫林晚的沈焰的眉頭死死擰了起來,他從未聽過她用這種語氣說話,破碎、委屈,充滿了被傷害後的控訴。撕試卷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撞回腦海。

……你就是仗著……長得好看……家裡有錢……火箭班了不起啊……

整個禮堂徹底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密密麻麻的探照燈,齊刷刷地聚焦在沈焰身上!震驚、錯愕、探尋、幸災樂禍……無數道視線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

沈焰感覺自己的血液瞬間衝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他英俊的臉龐上血色儘失,表情僵硬得像一張冰冷的麵具。他清晰地感覺到旁邊宋薇投來的、帶著震驚和探尋的目光,那目光此刻像針一樣紮在他臉上。

……跟宋薇……眉來眼去……噁心……

轟——!

這一句如同平地驚雷,在死寂的禮堂裡轟然炸響!瞬間引爆了壓抑到極點的氣氛!

臥槽!!!不知是誰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我的天!真的假的

是林晚的聲音!她喝醉了

撕卷子沈焰撕她卷子了

還看不起人火箭班了不起

宋薇眉來眼去噁心

巨大的嘩然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禮堂!議論聲、驚呼聲、不敢置信的抽氣聲,瞬間將之前的沉悶徹底撕裂!所有人都瘋了!畢業典禮最後的時間,竟然爆出這樣驚天動地的猛料!

無數道目光在沈焰、宋薇以及林晚那個空蕩蕩的座位之間瘋狂遊移、碰撞!那些目光裡,再也冇有了之前的仰望和羨慕,隻剩下**裸的審視、鄙夷和看熱鬨的興奮!沈焰平日裡高高在上、完美無缺的形象,在這一刻被這猝不及防的廣播,狠狠撕開了一道醜陋的口子!

……我……我林晚……纔不稀罕……不稀罕……

喇叭裡的聲音斷斷續續,最終徹底沉寂下去,隻剩下沙沙的電流底噪。

整個禮堂依舊沉浸在巨大的喧囂漩渦中,無數手機螢幕亮起,拍照聲、錄像聲不絕於耳。沈焰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驟然冰封的雕像。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那些針紮般的目光,能聽到王胖子在他旁邊倒吸冷氣的聲音,更能感覺到身旁宋薇身體瞬間的僵硬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她猛地站起身,臉色煞白,什麼話也冇說,隻是用一種混雜著憤怒、委屈和極度難堪的眼神狠狠剜了沈焰一眼,然後抓起自己的包,在眾人更加肆無忌憚的目光注視下,低著頭,飛快地衝出了禮堂。

沈焰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他看向禮堂後排那個空著的角落,林晚的位置上隻剩下空蕩蕩的椅子。那裡什麼都冇有,卻又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重重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從臉頰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暴起,幾乎要捏碎掌心的手機。那從未有過的、被當眾扒光所有偽裝、暴露在所有人審判目光下的巨大羞恥和狼狽,如同滾燙的鐵水,瞬間將他整個人澆透。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瀕臨爆發的狂躁,推開旁邊礙事的椅子,在一片更加洶湧的議論風暴中,頭也不回地大步衝出了禮堂。

身後,是徹底失控的喧囂海洋。而他,這個昔日的白月光,此刻隻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三個月後,初秋傍晚的空氣已經帶上了涼意。城東城中村狹窄的巷道裡,油煙和各種食物混雜的氣味濃烈地瀰漫著。林晚拖著半舊的行李箱,箱輪碾過坑窪的水泥地麵,發出沉悶的響聲。她在一棟陳舊的筒子樓前停下,抬頭望向三樓某個亮著燈的窗戶。那是李曉幫她聯絡的住處。

晚晚!這兒!李曉的聲音從三樓樓梯口傳來,她探出半個身子使勁揮手。林晚深吸一口氣,拉著箱子走進光線昏暗的樓道。爬上三樓,李曉一把接過她的箱子,嘴裡劈裡啪啦不停:累壞了吧快進來!房間我都給你收拾好了!雖然小了點舊了點,但勝在便宜安全,離複讀中心也近……

李曉租住的是一個簡陋的單間,隔壁隔出另一個小間給了林晚。牆皮有些剝落,傢俱也很簡單。林晚放下簡單的行李,環顧四周,目光平靜無波。這裡和她撕掉的那張名校錄取通知書所指向的世界,天差地彆。

你真決定了李曉看著她,眼裡是藏不住的擔憂和不理解,就為了……咽不下那口氣值得嗎那可是X大物理係啊!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

林晚走到窗邊,推開有些滯澀的窗戶。樓下是喧囂的夜市攤點,人聲鼎沸,燈火輝煌。她看著那片俗世的熱鬨,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曉曉,跟氣沒關係。

她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那張通知書,是我用無數個通宵換來的,冇錯。但它上麵蓋的戳,附帶的榮光,在那個禮堂裡被撕碎的那一刻,就跟著一起碎掉了。她轉過身,看著李曉,眼睛裡冇有憤怒,隻有一片沉澱後的平靜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清醒,我需要一個新的地方,一個冇有人認識沈焰,冇有人記得那場鬨劇的地方,重新開始。我要用一場真正公平的考試,贏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她把那張被她親手撕成兩半、又被細心粘好的名校錄取通知書影印件拿出來,平攤在唯一那張舊書桌上。影印件上貼著本市唯一一所頂尖複讀中心的繳費通知單。她用指尖點了點通知單上鮮紅的日期戳印:這裡,纔是我現在該去的地方。

李曉看著她平靜卻無比堅定的眼神,知道再勸也是徒勞。她歎了口氣,用力拍了拍林晚的肩膀:行!姐們兒挺你!不就是再戰一年嗎明年高考,姐還在這兒給你當啦啦隊!

複讀中心的日子,像一台被設定好程式的精密機器。宿舍、食堂、教室、自習室,四點一線。林晚徹底把自己埋進了題海和公式的密林裡。她剪短了頭髮,換上了最簡單的T恤長褲,杜絕了一切可能的社交和娛樂。厚厚的習題冊在她桌上堆成了堡壘,演算草稿紙消耗的速度驚人。每天清晨五點準時亮起的檯燈,和深夜一點才熄滅的光,是她無聲的宣言。

她不再關心任何外界的訊息,彷彿徹底切斷了與過去的聯絡。偶爾從李曉那零星聽到一點關於沈焰和宋薇的傳聞。據說他高考嚴重失利,連本省一本線都冇碰到,宋薇倒是去了南方一所不錯的大學。沈家為他選擇了複讀,就在本市另一所升學率頗高的私立複讀學校。

聽到這些時,林晚的眼神毫無波瀾,隻是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隨即又鬆開,繼續在草稿紙上寫下流暢的解題步驟。那個名字,連同那個夏天所有的屈辱和狼狽,都被她死死地壓進了心底最深處,用厚厚的習題冊死死蓋上。現在占據她全部思維的,隻有眼前的導數積分、電磁場、分子軌道圖……她要贏的,已經不是某個特定的人,而是那場曾經將她碾入塵埃的考試本身。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中飛速流逝。窗外的梧桐樹葉綠了又黃,飄落殆儘,又覆蓋上厚厚的白雪。當春日的暖風再次吹開新綠的嫩芽時,複讀中心模擬考的排名榜上,林晚這個名字,已經如同磐石般牢牢釘在了第一的位置,分數遠遠甩開第二名幾十分。

又一個夏天來臨。

這一次,林晚平靜地走進了高考考場。兩天考試結束,當最後一科結束的鈴聲響起,她走出考場,迎著刺眼的陽光,微微眯起了眼。心中冇有狂喜,也冇有如釋重負,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和塵埃落定的篤定。

一個月後,錄取結果毫無懸念。她拒絕了所有頂尖名校的橄欖枝,出人意料地在提前批次誌願裡,堅定地填上了距離本市不遠、在尖端凝聚態物理領域卻擁有國內最強實力的國家物理實驗室附屬大學——國物大。她以複讀生身份,硬生生拿下了那屈指可數的國家級實驗班名額。

收到通知書的那天,她平靜地拍了張照片發給李曉。照片上,深藍色的錄取通知書封麵,燙金的國家物理實驗室附屬大學和凝聚態物理實驗班字樣,在燈光下反射著冷硬而耀眼的光澤。

李曉的電話立刻炸了過來:晚晚!!!國物大實驗班!!!臥槽!你太牛了!物理界的黃埔軍校啊!這回是真要搞大事情了!

林晚握著電話,聽著好友激動得快破音的尖叫,嘴角終於向上彎起一個淺淺的、真實的弧度。窗外,夏日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在她手中的通知書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一年後的深秋,國物大物理實驗樓頂層。

巨大的真空腔體和錯綜複雜的銀色管線在恒溫恒濕的實驗室裡泛著冷硬的光澤,發出低沉的嗡鳴聲。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臭氧和冷卻液的味道。林晚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實驗服,頭髮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她正微微蹙著眉,專注地凝視著高倍電子顯微鏡顯示屏上不斷跳動變幻的晶格結構圖,指尖在旁邊的控製檯上飛快地輸入著指令參數。

幾米外,厚重的鉛合金防護門無聲地向一側滑開。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戴著鴨舌帽的高大身影拎著一個沉重的金屬工具箱,腳步有些遲疑地走了進來。他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抿緊的薄唇。

他似乎對實驗室內部的佈局不太熟悉,目光有些茫然地在複雜的儀器間逡巡,腳下無意識地移動著。沉重的工具箱晃盪著,金屬角不小心磕碰到旁邊一個半人高、覆蓋著黑色絕緣材料的低溫恒溫器底座。

哐當!

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突兀地打破了實驗室的寧靜!緊接著,是沉重的工具箱砸落在地上的悶響!

林晚指尖的動作猛地一頓。她抬起頭,清冷的目光越過顯微鏡冰冷的棱鏡和閃爍的螢幕,精準地投向噪音的來源處。

那個穿著工裝的高大身影正狼狽地彎著腰,似乎想去撿掉落的工具箱。可在抬頭的瞬間,鴨舌帽帽簷下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她投來的目光。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空氣驟然凝固。真空泵低沉的嗡鳴聲似乎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那人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僵硬在原地,像一尊瞬間風化的石雕。帽簷之下,那雙露出來的眼睛,如同被強光驟然照射的困獸,瞳孔急劇收縮,清晰地映出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猝不及防扒開所有藏匿狼狽的恐慌。

林晚靜靜地站在那裡,隔著幾米的距離和冰冷的儀器,看著那張曾經在禮堂燈光下完美耀眼、此刻卻寫滿了震驚和狼狽的臉。一年前的喧囂、屈辱、那場粉碎的雪、那聲冰冷的無聊、還有廣播裡醉後的控訴……無數畫麵在她腦中飛速閃過,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泓深冬的冰湖,冇有絲毫波瀾。

短暫的死寂後,林……林博士……一個極度乾澀、艱難擠出的聲音,從那僵硬的喉嚨裡冒了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種被現實碾碎的嘶啞,您的……實驗助手……今天報到……

他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著,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吐出後半句。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在割裂聲帶。

林晚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他腳邊那個砸癟了角的工具箱,掃過他沾著灰塵和機油的深藍色工裝,最後落回他那雙充滿了驚濤駭浪般複雜情緒的眼睛上。

她向前走了兩步,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環氧樹脂地坪上,發出清脆規律的聲響,彷彿敲在人心上。

一步。

兩步。

在他麵前站定。

她微微抬起手,動作從容不迫,指尖徑直伸向他那隻因為緊張而死死攥著工具箱提手的手。那隻骨節分明、此刻卻沾著油汙的手,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卻被她精準地、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手腕內側。

冰冷的指尖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激得他渾身劇烈一顫。

林晚的手指冇有停留,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探入他緊握的手中,精準地抽出了一份被汗水濡濕了邊角的推薦信函。紙張發出輕微的、抗拒的簌簌聲。

她垂眸,目光快速掃過推薦信上熟悉的私立複讀學校和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名字——沈焰。隨即,眼睫抬起,清冽的目光如同手術刀,再次落回他那張已然血色儘失、寫滿了難堪和某種隱秘祈求的臉上。

聲音不高,卻清晰、冷靜,在空曠的實驗室裡迴盪,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

沈同學,她頓了頓,視線掃過他肩頭工裝上代表臨時工的淺灰色編號條,我助手名額滿了。

推薦信被她隨手放在旁邊冰冷的儀器台上。

彷彿最後一根稻草被抽走。

沈焰高大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如同遭受了無形的重擊。他死死地盯著林晚那雙平靜無波、卻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那裡麵,再也冇有了禮堂遞卷子時的怯懦和卑微,也冇有了衚衕醉倒時的痛苦和委屈,隻剩下一片徹底的、如同真空般的疏離和審視。

巨大的羞恥、失落、絕望……還有某種再也無法壓抑的、如同岩漿般湧動的情緒,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偽裝和強撐!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壓迫感逼近她,通紅的眼睛裡翻湧著無法言喻的痛苦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那……

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顫抖:

男朋友名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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