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變異了怎麼破 第三百三十八章 試探交割
天未大亮,外關的銅門便在沉重的轟鳴聲中緩緩開啟。
晨風裹著北地特有的寒氣,從門縫間直灌而入,像刀鋒一般劃過肌膚。
穆連將軍立在城門內側,神情一如昨日般冷肅。
見霍思言一行騎馬而來,他隻是微微頷首。
“殿下的路,已為您清出。”
關外的官道筆直通向遠方,路麵由灰白色的岩石鋪就,兩側稀疏的鬆柏在風中搖曳,樹影像是守望的士兵。
安渠騎在前方,引著隊伍一路北行。隨著日光漸強,地勢開始起伏,連綿的丘陵緩緩露出輪廓,偶有成片的羊群在山腳吃草,牧民的身影在遠處若隱若現。
行至午後,丘陵儘頭出現一條寬闊的河穀,穀底是一條向北延伸的官道,道旁的石碑上刻著三個西溟文字。
“迦隴道”。
“從這裡開始,便算是王庭的直轄地。”
安渠回頭笑道。
“再走三日,便能見到溟京的城影。”
霍思言看著那條延伸至天際的道路,心中不由暗暗收緊。
直轄地意味著軍政合一,任何人的行蹤都在王庭的掌控之下,她與謝知安在這裡的每一步,都會落入對方的眼中。
傍晚時分,隊伍抵達迦隴驛。
與之前的驛館不同,這裡氣勢更為宏大,外牆用青黑色的巨石砌成,門口懸掛著雕有雙鷲紋的銅牌,四角垂著獸骨飾物,在風中發出“叮叮”的聲響。
入夜,安渠卻帶來一則訊息。
“殿下,王庭派來迎接的官員已先到驛館,想與您寒暄幾句。”
霍思言心中一動,王庭的人會提前來,便是試探的開始。
迎客廳內,燈火通明。
一名身著紫色寬袖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首,鬢角花白,目光銳利。
見霍思言入內,他笑而不露齒。
“殿下千裡而來,辛苦了。”
“敢問閣下……”
霍思言欠身。
“在下薛嵩,王庭左相座下行走。”
男子緩緩起身,姿態並不卑下,反而帶著幾分審視。
“殿下的名諱,早在王庭傳遍,有人說,您是大周最聰慧的女子,也有人說是最危險的棋子。”
話音落下,廳中一瞬寂靜。
霍思言並未急於回應,而是從容落座,抬眸笑道:“聰慧與危險,從來隻在一線之間,看誰握得穩,走得正。”
薛嵩眼底閃過一抹興趣,撫須道:“好,殿下既來西溟,可願與王庭共飲一杯,以示兩國之情?”
話雖是邀請,語氣卻像是一道考題。
霍思言看向侍從端來的玉杯,杯中酒色微微泛青,帶著濃烈的草藥香味。
她認得,這是西溟特有的“寒蘊酒”,酒力極烈,且溫中帶寒,若不懂得應對,易傷臟腑。
她接過酒杯,目光未離薛嵩,緩緩舉起。
“大周與西溟,本無隔夜之仇,既然左相座下有此好意,我自然不拒。”
說罷,她仰首一飲而儘,動作乾脆。
薛嵩微微挑眉,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霍思言放下酒杯,淡淡道:“酒中有寒蘊草,入喉似冰,然過心即化,若心不靜,反會傷肺。”
薛嵩凝視她片刻,忽然笑了。
“果然不愧是大周的棋手。”
這一夜,霍思言回到客舍時,謝知安已在窗前等候。
他隻是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那杯酒,有毒。”
霍思言抬起唇角。
“知道。”
謝知安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
“你知還喝?”
“因為他們在等我拒絕。”
霍思言輕聲道。
“我退半步,他們便會逼一步。”
窗外的夜風吹動燈影,影子在兩人之間搖曳,這是王庭的第一手。
夜色漸深,迦隴驛館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窗紙上映出長長的影子。
霍思言纔在案前坐下,便聽到外頭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她步伐輕快,卻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節奏,好像在暗示屋內之人留意。
謝知安已經拔開窗縫低聲道:“是安渠,他在廊下徘徊。”
果然,不多時,安渠端著一盤點心走了進來,笑容如常。
“殿下,王庭的薛大人擔心殿下舟車勞頓,特命我送來些安神糕,願殿下好眠。”
霍思言目光落在那盤銀盤之上,五塊點心色澤瑩潤,表麵撒著細細的冰糖粉,隱約有股藥香。
“安神?”
她輕聲重複了一遍。
“是的,用的是西溟的夜香子磨粉,佐以鬆脂和甘露草。”
安渠笑得恭順。
“孩童食之可安睡,成人食之能定心。”
霍思言不動聲色地夾起一塊,放在唇邊聞了聞,淡淡道:“夜香子性寒,甘露草性溫,兩者相衝,劑量若不準,安眠不成,反生幻象。”
安渠笑容微滯,卻依舊恭聲道:“殿下真是博學。”
就在此時,謝知安伸手接過盤子,眸色如刀。
“我來替殿下嘗嘗。”
安渠的手在空中微微一僵,下一瞬便笑著將盤子遞給他。謝知安隨意掰下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過了片刻,才緩緩吐出兩個字:“苦的。”
霍思言抬眼看他,謝知安已經把剩下的點心推回安渠手裡,語氣平淡:“多謝薛大人的好意,隻是殿下習慣清淡,不喜甜膩。”
安渠眼底閃過一絲訝色,卻很快躬身退下。
待他走遠,謝知安才壓低聲音:“夜香子多了一成,若不是常年吃藥之人,三日之內便會心神恍惚。”
霍思言神情未變,手指緩緩敲著案麵。
“第一杯酒是試膽,第二道點心是試心,薛嵩這一局,是要探我是否能在連環暗手下保持清醒。”
謝知安目光深沉。
“他試你,也是試我。”
霍思言輕笑:“那就讓他試個夠。”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薛嵩便親自來送行。
“殿下今日可得精神?”
他含笑問。
“多謝關懷,一夜好眠。”
霍思言答得雲淡風輕。
薛嵩似乎很滿意這個答複,側身引路。
“王庭已在前設宴迎候,殿下隻管安心赴會。”
馬蹄踏過濕潤的青石道,城牆在霧氣中漸漸拔地而起。
溟京的外城比霍思言想象得更高大。
城磚青黑,城樓飛簷如利刃挑空,四角懸著銅鈴,風聲拂過時發出低沉的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