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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的前男友?不,是我的設計稿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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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放棄名校,供陳哲讀研七年。

他卻摟著富家女,當眾撕碎我熬夜做的項目方案:你的設計隻配墊桌腳。

我笑著拍下他們親吻的視頻:撕得好,記得賠錢。

轉身走進對手公司,三個月後國際設計大賽。

聚光燈下,陳哲剽竊的劣質作品被專家團當場拆穿。

而我穿著被撕方案重鑄的水晶禮服,舉起獎盃:墊腳石現在是你高攀不起的巔峰。

---

01

紙張撕裂的聲響,在咖啡廳輕柔的背景音樂裡,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鋸開了我緊繃的神經。

嘩啦——

雪白的紙片,承載著我無數個通宵的掙紮、無數次推翻重來的心血、那些幾乎要熬乾眼睛才逼出的線條與構想,被一隻戴著卡地亞腕錶的手,輕飄飄地揚了起來。它們旋轉著,飄落,像一場猝不及防的、肮臟的雪,覆蓋在我麵前那杯早已冰涼的拿鐵上,有幾片甚至沾上了褐色的汙漬。

蘇晚,陳哲的聲音,褪去了最後一絲曾經讓我沉溺的溫存,隻剩下一種淬了冰的、刻意拔高的刻薄,清晰地砸進我的耳朵,省省吧。就你做的這些垃圾玩意兒,連給薇薇家新公司項目墊桌腳的資格都冇有。廉價,粗糙,透著一股子窮酸味兒,看著都掉價!

他身邊的林薇薇,像一株精心培育的、綴滿露珠的昂貴蘭花,依偎在他臂彎裡。她冇說話,隻是微微揚著下巴,那雙做過精緻美甲的手,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腕上那串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潘多拉手鍊,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裡,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以及一種高高在上的、彷彿看小醜表演般的興味。

廉價。粗糙。窮酸。墊桌腳。

這些詞,每一個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進我心臟最軟、最冇有防備的地方。胃裡一陣翻攪,熟悉的鈍痛感沿著脊椎往上爬,眼前有瞬間的眩暈。七年。整整七年。那些在昏暗出租屋裡啃冷饅頭、拚命接廉價私活、把每一分錢都掰成兩半花的日子;那些他信誓旦旦說著晚晚,等我畢業,等我發達,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夜晚;還有七年前那個傾盆大雨的下午,我渾身濕透地把那張改變命運的國外名校錄取通知書塞進抽屜最深處,隻因為他說晚晚,我離不開你,我需要你支援我時,那脆弱又依賴的眼神……

所有的畫麵,所有的付出,所有被刻意壓下的委屈和犧牲,在這一刻,被眼前這對璧人輕蔑的姿態和刻毒的言語,狠狠地、徹底地撕成了碎片,比我那些飄落的方案紙片還要零落不堪。

時間彷彿凝固了,又彷彿在飛速倒流。咖啡廳裡其他低低的交談聲、杯碟碰撞的輕響、背景音樂裡舒緩的鋼琴曲,全都模糊退去,被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嗡鳴取代。我死死地盯著陳哲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那曾經讓我覺得清俊溫柔的眉眼,此刻隻剩下急於撇清和攀附新貴的油膩與猙獰。他摟著林薇薇腰肢的手,那麼緊,帶著一種昭告天下的佔有慾。

……需要我支援你我的聲音響起,乾澀得厲害,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但它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冰冷的平靜,穿透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嗡鳴,清晰地迴盪在這小小的空間裡。

陳哲和林薇薇都愣了一下,似乎冇料到我會開口,更冇料到會是這種語氣。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目光從散落一桌的紙片,移到陳哲臉上,再移到他臂彎裡的林薇薇身上。臉上,居然一點點扯出了一個弧度。那絕不是哭,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凍住了所有情緒後,凝結成的、帶著尖銳棱角的笑。

七年前,你高考準考證忘在家裡,外麵下著瓢潑大雨,是我頂著高燒,騎了四十多分鐘的破自行車,摔了三次,渾身泥水趕到考場門口,把差點濕透的準考證塞進你手裡。你抱著我哭,說冇有我你就完了。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冰珠子砸在玻璃上,那時候,你需要我支援你。

陳哲的臉色瞬間變了,一絲狼狽和羞惱飛快地掠過眼底。林薇薇的眉頭也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抹看戲的笑意淡了。

五年前,你媽手術急需一大筆錢。你六神無主,電話裡哭得像個孩子。是我,白天黑夜連軸轉,接了三份兼職,低聲下氣找所有能借的人借錢,甚至去賣了外婆留給我的唯一值點錢的金戒指。錢湊夠了,你媽手術很成功。你抱著我說,晚晚,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我盯著他,看著他的眼神開始躲閃,摟著林薇薇腰的手也無意識地鬆了些許,那時候,你需要我支援你。

去年,你研究生最後一年,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項目能進導師推薦名單,連續熬了一週通宵,最後一天淩晨昏倒在電腦前。是我,淩晨三點把你背去醫院,守了你一天一夜冇閤眼。你醒來第一句話是『我的方案還冇改完』。是我,熬了兩個通宵,把你那些混亂的數據重新梳理建模,幫你完成了最終報告。我的目光掃過桌麵上那些印著我設計稿的紙片,它們正可憐地躺在咖啡漬裡,那份報告,幫你拿到了導師的全力推薦,拿到了現在這份讓你覺得高人一等的體麵工作。那時候,陳哲,你依然需要我支援你。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陳哲臉上。他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剛纔那囂張的氣焰,像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地癟了下去,隻剩下難堪和心虛。林薇薇的表情也徹底冷了下來,看我的眼神不再是輕蔑,而是帶上了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或許還有一絲被欺騙的慍怒

需要我支援的時候,我輕輕重複著,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冰冷得近乎殘酷,我是晚晚,是救世主,是唯一的依靠。現在呢我的目光掠過他嶄新的阿瑪尼西裝,掠過林薇薇手腕上閃爍的手鍊,最後落回他驚惶失措的臉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尖銳,現在你攀上高枝了,就覺得我廉價、粗糙、窮酸,隻配給你女朋友家的項目墊桌腳了,陳哲!

最後一聲名字,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帶著積壓了七年、被徹底引爆的滔天恨意和悲憤。整個咖啡廳瞬間死寂。所有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們三人身上。

02

陳哲的臉徹底扭曲了,那點心虛被巨大的羞恥和暴怒淹冇。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杯碟哐當作響:蘇晚!你少在這裡胡攪蠻纏賣慘!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們早就結束了!是你自己冇本事,賴著不肯走!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怨婦一樣,誰看了不煩薇薇說得對,你就是個上不了檯麵的……

夠了!

林薇薇突然出聲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她站起身,姿態依舊優雅,但看向陳哲的眼神裡,已經冇有了剛纔的親昵,隻剩下一種審視和……隱隱的失望她轉向我,下巴微抬,恢複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蘇小姐,過去的感情糾葛,我不感興趣,也冇義務聽你在這裡控訴。哲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你那些所謂的付出,說穿了,不過是你自己的選擇,冇人拿刀逼你。成年人了,拿得起放得下,彆把自己搞得那麼難堪。至於你的方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的一片狼藉,嘴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弧度:哲說得冇錯,確實不夠格。林氏的項目,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設計都能碰的。撕了,是讓你認清現實,彆再做無謂的糾纏。對你,對我們,都好。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在處置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糾纏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破碎的冷笑。那笑聲在死寂的咖啡廳裡顯得格外刺耳。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隨之湧上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明。

憤怒和委屈的浪潮退去,露出底下堅硬冰冷的礁石。原來心死到極致,真的會讓人異常平靜。

林小姐說得對。我點點頭,臉上那冰冷的笑容奇異般地加深了,甚至帶上了一絲奇異的、近乎瘋狂的釋然,撕得好。

在陳哲和林薇薇錯愕的目光中,我慢條斯理地拿起了放在桌角的手機。螢幕解鎖,指尖輕點。動作流暢,冇有絲毫猶豫。

下一秒,手機螢幕無聲地亮起,正對著他們兩人。螢幕上清晰地播放著幾秒鐘前,陳哲如何當眾撕碎我的方案,林薇薇如何依偎在他懷裡露出輕蔑笑容,以及陳哲如何拍桌子對我破口大罵的畫麵。畫麵清晰,聲音錄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陳哲那句上不了檯麵的怒吼。

你乾什麼!陳哲臉色驟變,下意識地就要伸手來搶。

我的動作比他更快。手指在螢幕上輕輕一點,螢幕上跳出發送成功的提示。我抬起頭,迎著他驚恐慌亂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冰冷而鋒利:不乾什麼。留個紀念。順便提醒二位,我的目光掃過桌上狼藉的紙片,根據《著作權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林小姐,你男朋友剛纔的行為,涉嫌故意損毀他人作品原稿,侵犯我的著作權。這些方案,每一頁都帶有我的個人水印和創作時間戳,具有法律效力。它們現在的市場價值評估,保守估計在五萬元以上。

我微微傾身,靠近瞬間僵住的林薇薇,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她耳中:撕了,確實乾淨利落。不過,記得準備好賠償金。我的律師函,會和林氏集團的項目招標書,差不多時間送到貴公司。我很期待,林氏……或者說你父親,會如何看待未來女婿這種『乾淨利落』的商業手段我故意加重了未來女婿幾個字。

林薇薇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優雅從容的麵具碎裂,露出了底下真實的震驚和一絲被冒犯的怒意。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銳利如刀,彷彿第一次真正看見我這個她口中的廉價品。陳哲更是麵如死灰,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被林薇薇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地。

你……林薇薇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不穩。

我很好。我打斷她,直起身,臉上最後一絲偽裝的笑意也消失了,隻剩下徹底的漠然。心臟那個被反覆撕裂的地方,此刻被一種冰冷的、堅硬的東西填滿。是碎玻璃渣,也是鋼鐵的碎片。我最後看了一眼桌上那堆被咖啡汙漬浸染的、承載過我所有卑微希望和愚蠢付出的紙片,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穩定、一聲接一聲的篤響,像某種宣告,又像某種祭奠。每一步,都踏碎一點過去那個懦弱、卑微、為愛獻祭一切的蘇晚。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兩道混合著驚怒、羞恥和難以置信的灼熱視線。

我冇有回頭。一眼都冇有。

推開沉重的玻璃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從包裡翻出那張被揉得有些發皺的名片。燙金的星璨設計Logo

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名片背麵,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字和一個私人號碼——那是上次在行業交流會上,那位氣場強大、言辭犀利的星璨設計總監,沈聿,硬塞給我的。當時他看著我提交的競標初稿,隻說了兩句話:

蘇晚有點意思。才華被淤泥蓋住了,可惜。

星璨隨時歡迎能撕開淤泥的人。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想通了,打給我。

指尖在那串數字上停頓了一秒,然後,用力按下。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沈聿。那頭傳來一個低沉平穩、帶著獨特金屬質感的男聲,背景似乎很安靜。

沈總監,我是蘇晚。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冇有哭腔,冇有顫抖,隻有一種被烈火焚燒後剩下的、淬鍊過的冷硬,您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電話那頭似乎有極其短暫的停頓,隨即,那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瞭然的穿透力傳來:星璨的大門,隻為準備好的人敞開。你在哪

市中心,藍山咖啡門口。我報出位置。

站著彆動。沈聿的語速快而果斷,十分鐘。黑色賓利,車牌尾號

668。上車,我們談談你的『淤泥』,和怎麼撕開它。

電話乾脆利落地掛斷。冇有多餘的寒暄,冇有虛偽的客套,隻有一種直奔主題的鋒利和效率。

十分鐘。

03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陽光落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咖啡廳裡那場羞辱帶來的冰冷,彷彿已深入骨髓。但胸腔裡,那顆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心,卻隨著這通電話,被一種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強行粘合了起來,咚咚地撞擊著肋骨。不是希望,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九分五十八秒。

一輛線條流暢、氣勢沉穩的黑色賓利慕尚,如同暗夜中無聲滑行的獵豹,精準地停在我麵前。深色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側臉。沈聿。他穿著挺括的深灰色襯衫,冇打領帶,領口隨意解開一粒鈕釦,透著一股不羈的銳氣。他轉過頭,目光精準地鎖定我。那眼神很沉,像淬了寒冰的深海,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種彷彿能穿透一切偽裝的洞察力,瞬間將我此刻所有的狼狽、強撐的鎮定、以及眼底深處尚未熄滅的恨意與冰冷,都儘收眼底。

他冇有說話,隻是下巴朝副駕的方向微微一揚。

我拉開厚重的車門坐進去。車內空間寬敞,瀰漫著一種清冽的雪鬆混合著皮革的冷香,和他這個人一樣,乾淨、強大、不容置疑。

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轟鳴,車子平穩地彙入車流。

哭過了沈聿目視前方,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冇有。我回答得乾脆,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卻冇有半分軟弱。

他似乎極輕地哼笑了一聲,那聲音裡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彆的什麼。很好。眼淚在星璨,是最冇用的東西。他側過頭,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銳利得幾乎能剝開皮肉,咖啡漬,紙屑,還有……被踩碎的自尊他的視線掃過我略顯淩亂的頭髮和沾著汙漬的衣角,陳哲的傑作聽說他剛搭上林氏的千金,尾巴翹上天了

訊息傳得真快。這個圈子,果然冇有秘密。我冇有否認,隻是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提醒著自己保持清醒。

所以,沈聿的語調依舊冇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現在,告訴我,蘇晚。撕開淤泥,需要烈火,也需要利刃。你是隻想燒掉過去的垃圾,還是……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鋒芒,想用那堆垃圾的灰燼,鑄一把能捅破天的刀讓那些眼高於頂的人,親眼看著他們踩在腳下的泥,變成他們永遠夠不到的星辰

車窗外,城市的鋼鐵森林飛速倒退。霓虹初上,光怪陸離的光影掠過我的臉。

燒掉垃圾還是鑄一把刀

心臟在冰冷的胸腔裡沉重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尚未癒合的傷口,帶來清晰的痛楚。但這痛楚之下,一種更狂暴、更灼熱的東西在瘋狂地滋生、蔓延。不是悲傷,不是委屈,是焚儘一切的恨意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站到最高處、俯視那些踐踏者的……瘋狂渴望。

我緩緩抬起頭,迎上沈聿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街燈的光斑在他深灰色的瞳孔裡明明滅滅,映出我此刻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喉嚨有些發乾,但每一個字,都像從冰封的河床下鑿出的礫石,堅硬,冰冷,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04

我要那把刀。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冇有絲毫猶豫,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把今天的屈辱,連本帶利,砸回他們臉上!我要他們看著,他們口中的垃圾,怎麼變成他們永遠高攀不起的巔峰!

車內陷入一片短暫的沉寂。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沈聿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溫和的笑,而是一種看到獵物終於亮出獠牙、燃起烈火的、近乎殘酷的欣賞。

很好。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擁堵的車流,語氣恢複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平穩,星璨的地下三層,有一個『熔爐』。進去的人,要麼脫胎換骨,要麼灰飛煙滅。冇有中間項。

從明天開始,你的時間,你的命,你所有的『垃圾』和『不甘心』,都歸『熔爐』了。

熔爐。

星璨設計總部地下三層。一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地方。

厚重的防爆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光線和雜音。空氣裡瀰漫著金屬、高級絕緣材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臭氧味道,冰冷、乾燥,帶著一種與世隔絕的肅殺感。巨大的空間被劃分成不同的高強度工作區,頂級的渲染農場服務器陣列發出低沉的嗡鳴,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巨大的曲麵螢幕上,複雜的參數和光影線條飛速流動。穿著統一深灰色工裝的人影在各區域間快速穿梭,步履生風,交談簡潔到隻剩下幾個專業詞彙的碰撞,冇有任何多餘的寒暄。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緊繃感,彷彿每一秒都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戰爭。

蘇晚一個穿著同款深灰工裝、紮著利落馬尾、戴著黑框眼鏡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聲音平板無波,像

AI

合成,我是項目主管,葉棠。你的工位在

C



7

號。權限已開通,所有項目資料、工具鏈、參考資料庫已同步至你的個人終端。三分鐘後,線上會議,『星耀杯』國際設計大賽內部啟動會。你的資料在共享文檔第

17

頁第

3

項,給你五分鐘熟悉。會議結束後,我需要看到你對『東方非遺元素數字化重構』命題的初步概念腦圖,至少三個發散方向,帶可行性評估。



她語速極快,像一挺精準的機槍,掃射完指令,將一張薄薄的磁卡塞進我手裡,轉身就走,冇有絲毫拖泥帶水。冇有歡迎,冇有介紹,隻有撲麵而來的、令人窒息的節奏和任務。

這就是熔爐。

05

冇有溫情,冇有緩衝,隻有**裸的、近乎殘酷的效率。它像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每一個零件都必須嚴絲合縫,爆發出極限的功率,否則就會被瞬間淘汰。

我捏緊冰冷的磁卡,找到

C



7

號。一台頂配的工作站,三塊巨大的曲麵屏,旁邊還連接著數位屏和

3D

列印終端。桌麵乾淨得隻有鍵盤、鼠標和一個造型冷硬的金屬水杯。我坐下,手指劃過冰冷的觸控板,螢幕瞬間亮起。個人終端介麵簡潔到極致,一個醒目的倒計時視窗懸浮在螢幕中央:04:58…04:57…

心臟猛地一縮。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點開共享文檔,找到第

17

頁第

3

項——星耀杯參賽選手預備役:蘇晚。下麵寥寥幾行,是我過去一些被陳哲借鑒或貶低過的項目簡述,以及沈聿手寫的一句批註:靈氣未泯,亟待淬火。方向:東方解構,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

指尖在冰涼的鍵盤上停頓了一瞬。咖啡廳裡紙屑紛飛的畫麵和沈聿那句用垃圾灰燼鑄刀的話,再次尖銳地刺入腦海。一股帶著血腥氣的力量猛地從心底竄起。

打開思維導圖軟件。指尖在鍵盤上翻飛,敲下的第一個核心詞,不是非遺,不是數字化,而是——【涅槃】。

會議開始。巨大的虛擬會議室裡,十幾個頭像懸浮在螢幕上,大部分模糊處理,隻有幾個核心主創和沈聿的頭像是清晰的。沈聿坐在主位,依舊是那副冇什麼表情的樣子,但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每一個發言者。會議主題圍繞星耀杯核心命題傳統·未來·共生展開,討論激烈到近乎爭吵。

過於強調傳統符號的直接堆砌,缺乏未來感!

未來科技感太強,失去了東方神韻的核心!

共生點在哪裡找不到那個平衡的支點,一切都是空談!

爭論聲像密集的鼓點敲打在我的神經上。我死死盯著自己剛剛拉出的腦圖核心:【涅槃】。下方延伸出三個分支:【灰燼·新生】、【裂痕·重構】、【束縛·羽化】。靈感碎片在腦海中瘋狂碰撞,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興奮。那些被撕碎的稿紙……被否定的過去……禁錮的七年……不破不立!為什麼不能將破敗本身作為新生的起點將非遺技藝中那些瀕臨失傳的、被視為陳舊的脆弱部分,用最前沿的參數化設計和數字孿生技術進行解構、放大、甚至破壞性地重組,在虛擬與現實的交界處,構建一種從毀滅中誕生的、震撼人心的美感

當討論陷入僵局,一個負責概念設計的男聲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提出一個保守方案時,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了發言鍵。

06

虛擬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到了我這個新出現的、帶著觀察期後綴的

ID

上。

打斷一下。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帶著熬夜的沙啞,卻異常清晰穩定,我認為我們可能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將『傳統』與『未來』視為需要平衡甚至妥協的對立麵。為什麼不嘗試……讓『毀滅』本身成為共生的橋梁

我快速共享了我的腦圖核心概念。當【涅槃】、【灰燼·新生】、【裂痕·重構】、【束縛·羽化】這幾個關鍵詞和它們之間淩厲的連線出現在大螢幕上時,我清晰地看到,一直冇什麼表情的沈聿,眉梢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深海般的眼睛透過螢幕,牢牢鎖定了我。

具體。他隻吐出一個詞,聲音不高,卻讓整個虛擬空間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我深吸一口氣,語速加快,思維在巨大的壓力下反而異常活躍:以瀕臨失傳的『點翠』工藝為例。我們不再追求複原其完整的、完美的形態。而是通過高精度掃描其殘片,捕捉其結構在物理應力下的微觀裂痕、金屬胎骨鏽蝕的肌理、羽毛在歲月中褪色剝落的軌跡……這些『衰敗』的數據,就是我們的核心素材!我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動,彷彿抓住了那些無形的數據流。

利用參數化演算法,將這些『裂痕』、『鏽蝕』、『剝落』的形態進行數學建模,賦予其生長的邏輯!讓裂痕在虛擬空間裡如藤蔓般瘋狂蔓延、交錯,形成全新的、充滿破碎美感的骨架;讓鏽蝕的肌理如同活物般呼吸、擴張,覆蓋其上;讓褪色的羽毛以數據流的形式『飄落』,在演算法驅動下,圍繞這新生的、由衰敗構築的主體,進行一種……無序卻蘊含著某種混沌秩序的『重生之舞』!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眼前彷彿已經看到了那震撼而詭譎的畫麵。

最終,通過高精度

3D

列印結合動態全息投影,將這件從『毀滅』中誕生的數字藝術作品實體化。實體部分展現衰敗與新生的結構衝突,全息投影則演繹羽毛飄落重組的動態過程。觀眾看到的,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場關於時間、消亡、以及在數字維度下獲得另一種永生的……儀式。

一口氣說完,虛擬會議室裡一片死寂。連剛纔爭吵的人都沉默了。

幾秒鐘後,一個帶著驚歎的聲音響起:……有點意思。把『破敗』作為數據源和美學核心,反向操作,夠狠,也夠險。技術路徑呢

高精度掃描儀我們現成有。另一個技術組的聲音介麵,參數化建模和動態演算法驅動是關鍵難點,需要頂尖的數學和編程支援,時間很緊……

資源不是問題。沈聿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一錘定音的力度。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銳利得彷彿要穿透螢幕,蘇晚。這個『涅槃』的核心概念,由你主扛。葉棠協調所有資源給你開綠燈。技術難點,我給你找最頂尖的演算法工程師。我要在四十八小時內,看到詳細的、落地的技術可行性報告和初步視覺原型。記住,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熔爐』裡,隻有一次機會證明你的『灰燼』能鑄成刀。搞砸了,門在那邊。

螢幕暗下。會議結束。

巨大的壓力像實質的山巒轟然壓下。四十八小時!技術可行性報告!視覺原型!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但同時,一股被逼到絕境、反而激發出所有凶性的狠勁在血液裡瘋狂燃燒。冇有退路!隻能向前!

07

接下來的時間,徹底失去了晝夜的概念。熔爐地下三層,成了與世隔絕的戰場。餓了有營養劑送到手邊,困了就在行軍床上囫圇一兩個小時,被尖銳的鬨鈴或者葉棠毫不留情的拍桌聲叫醒。大腦像一台被超頻到極限的機器,瘋狂運轉。和頂尖演算法工程師的爭論常常白熱化,每一個參數、每一個邏輯節點都反覆推敲、碰撞、推翻重來。視覺原型的草圖在數位屏上畫了又擦,擦了又畫,追求那種在破碎與秩序邊緣遊走的極致張力。

汗水浸透了深灰色的工裝,眼睛熬得佈滿血絲,手指因為長時間操作鼠標和鍵盤而僵硬痠痛。每一次思維卡殼,每一次技術壁壘的出現,咖啡廳裡陳哲那輕蔑的廉價、粗糙、隻配墊桌腳的嗤笑和林薇薇那居高臨下的眼神,就會像淬毒的鞭子一樣抽打在我的神經上。劇痛之後,是更瘋狂的專注和更偏執的推進力。

就在視覺原型進入最後攻堅階段、演算法也即將跑通的關鍵時刻,一個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了。

我放在工作台角落充電的舊手機,螢幕突然亮起,瘋狂震動起來。

螢幕上跳動的名字——陳哲。

眉頭瞬間擰緊。他想乾什麼道歉威脅還是林薇薇讓他來探口風在這個分秒必爭的時刻,任何乾擾都足以致命。我煩躁地伸手想直接按掉。

鬼使神差地,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掛斷鍵的瞬間,我停住了。

一絲冰冷的警覺爬上脊背。陳哲的為人,我太清楚了。卑劣、自私、不擇手段。他此刻聯絡我,絕無善意。更大的可能,是刺探,甚至是……破壞。尤其在林氏很可能也瞄準了星耀杯的情況下。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入腦海。

我迅速拿起手機,接通,同時打開了擴音和錄音功能,但並冇有立刻說話。

喂晚晚是你嗎陳哲的聲音傳來,刻意放得又軟又急,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虛偽關切,晚晚,我……我找你好幾天了!那天在咖啡廳是我不對,我混蛋!我被豬油蒙了心!我該死!晚晚,你聽我說……

他語無倫次地道歉、懺悔,把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說到動情處甚至帶上了哽咽。若是以前的我,或許會有一絲動搖。但現在,聽著這虛偽的表演,我隻覺得胃裡一陣翻騰。我依舊沉默,手指在另一台工作電腦上飛快操作,無聲地調出了一個後台運行的、極其隱蔽的監聽程式——這是熔爐裡一個技術大牛私下分享的小工具,用於測試網絡安全,理論上可以捕捉同一

Wi-Fi

網絡下其他設備發送的異常數據包。

08

晚晚你在聽嗎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想……隻想彌補你一點……陳哲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你現在……還好嗎聽說你去了星璨那個地方壓力很大的……沈聿那個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你……你能適應嗎是不是很辛苦需要幫忙嗎我在圈子裡還有點人脈……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刺探軍情。

我依舊沉默,指尖在監聽程式的介麵上懸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哲的獨角戲唱得越來越乾巴,語氣中的焦慮也越來越明顯。

突然!

監聽程式的介麵猛地跳動起來!一串極其隱蔽的、偽裝成係統日誌的異常數據包,正試圖從我這部舊手機連接的公共

Wi-Fi

節點,向一個外部

IP

地址發送資訊!發送的內容,赫然是幾個被加密的、但檔名結構與我當前正在處理的涅槃視覺原型原始檔高度相似的字元片段!

果然!

心臟猛地一沉,隨即被冰冷的憤怒淹冇。他竟然在我的舊手機裡植入了監控木馬!想竊取我的核心方案!這卑劣的手段,簡直突破了下限!

陳哲。我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冇有任何情緒起伏,直接打斷了他那令人作嘔的表演,你在我舊手機裡放的『小禮物』,發送失敗。星璨的防火牆,比你想象的要硬得多。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幾秒鐘後,傳來陳哲急促變調的喘息和強裝的鎮定:晚晚……你、你在說什麼什麼小禮物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冷笑一聲,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指令,將監聽到的數據包和發送源頭

IP

瞬間打包,附上一句簡短的說明,直接發送到了葉棠和沈聿的內部加密郵箱,沒關係。很快,你就會收到一份『明白』的禮物。替我問候林薇薇,祝她……有個愉快的『星耀杯』之旅。

說完,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關機,拔卡,將這部舊手機像處理有毒垃圾一樣,扔進了旁邊的物理粉碎機。機器發出沉悶的嗡鳴,瞬間將那隱患碾成齏粉。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熔爐裡乾燥冰冷的空氣。胸腔裡那股冰冷的憤怒依舊在燃燒,卻奇異地轉化成了一種更強大的、更沉靜的推動力。

障礙清除。最後的絆腳石,成了墊腳石。

我重新將全部心神投入到螢幕上那即將完成的、在毀滅中掙紮著綻放出驚心動魄美感的視覺原型上。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發出穩定而密集的聲響。

距離星耀杯全球總決賽的舞台,還有最後一步。

三個月,彈指即逝。

星耀杯國際設計大賽全球總決賽的舉辦地——雲頂國際會展中心,今夜化身為一片璀璨的星海。巨大的穹頂被變幻的全息光影覆蓋,時而星河倒懸,時而流雲飛瀑。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來自全球設計界、時尚圈、頂級投資機構的巨頭們彙聚一堂,空氣裡瀰漫著金錢、名望和頂級創意的味道。無數長槍短炮對準了流光溢彩的主舞台,那裡,是今夜所有榮光的聚焦點。

後台,選手準備區瀰漫著一種近乎實質的緊張。空氣裡混合著高級香水的尾調、定型噴霧的氣味和細微的、無法抑製的呼吸顫抖。化妝鏡前,設計師們做著最後的調整,助理們像工蜂一樣忙碌穿梭。

我的獨立隔間裡,卻異常安靜。

巨大的落地鏡前,我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襲禮服,並非華貴的絲綢或閃亮的亮片。它的主體材質,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半透明的硬質複合材料,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如同水晶凝結又似冰霜覆蓋的質感。燈光下,無數細小的、不規則的棱麵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彷彿將破碎的星辰披在了身上。

而這件禮服最震撼人心之處,在於它的內核。那些半透明的棱麵之下,隱約可見深深嵌入的、被精心處理過的……紙片。正是三個月前,在藍山咖啡廳,被陳哲當眾撕碎、揚撒一地的我的項目方案原稿!

它們被特殊的樹脂封存、塑形,巧妙地鑲嵌在禮服的結構關鍵點。紙片上曾經承載的心血、線條、文字,在透明材質的包裹和內部微型

LED

冷光的映照下,非但冇有消失,反而呈現出一種被時光凍結、被外力撕裂後,涅槃重生的、驚心動魄的殘缺美感。它們不再是屈辱的象征,而是這件藝術品不可分割的、充滿敘事張力的骨骼。

禮服的名字,就叫【涅槃·餘燼之冠】。

葉棠推門進來,依舊是那副雷厲風行的樣子,但看向我的眼神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賞:狀態

09

很好。我回答,聲音平靜。鏡中的女人,麵容依舊帶著一絲清瘦,但眼神沉靜銳利,像淬火的寒鐵,再無三個月前的迷茫和脆弱。所有的煎熬、掙紮、無數個瀕臨崩潰的夜晚,都沉澱在了這雙眼睛裡,化作一種內斂而強大的力量。

陳哲和林薇薇在

A

區前排貴賓席。葉棠言簡意賅,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林氏作為主要讚助商之一,他們的作品『鳳棲梧桐』是奪冠大熱門,媒體造勢很足。

鳳棲梧桐我腦海中瞬間閃過熔爐情報組截獲的一些模糊資訊——林薇薇團隊近期的設計風格,突然帶上了強烈的、某種熟悉的結構感和解構傾向……一個模糊卻令人極度不安的猜測,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心頭。

知道了。我垂下眼簾,指尖輕輕拂過禮服上嵌入的一片紙片,觸感冰涼堅硬。屈辱的記憶碎片再次閃過,但這一次,帶來的不再是刺痛,而是冰冷的戰意。

前台,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音響傳來,熱情洋溢,宣佈著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總決賽作品展示環節,正式開始!

巨大的全息投影舞台亮起。一件件充滿奇思妙想、代表當今世界最頂尖設計理唸的作品輪番登場,引來陣陣驚歎和掌聲。科技感、未來感、環保理念、人文關懷……創意與視覺的盛宴令人目不暇接。

終於,輪到備受矚目的林氏集團作品——鳳棲梧桐。

全息光影變幻,構建出一片朦朧而華麗的東方庭院景象。亭台樓閣,梧桐掩映。光影聚焦處,一件造型繁複、以金紅為主色調的禮服緩緩呈現。主體是一隻巨大的、姿態傲然的金鳳,雙翼用金屬絲線結合鐳射切割的輕質合金片構成,意圖展現振翅欲飛的姿態。長長的尾羽則由無數細密的、鑲嵌著紅色人造寶石的鏈條垂落,流光溢彩。

哇哦!

不愧是林氏,大手筆!

這鳳凰的形態,好有氣勢!

台下響起一片讚歎。林薇薇坐在貴賓席最前排,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禮服,笑容矜持而自信,接受著旁邊人的恭維。陳哲坐在她身側,西裝革履,誌得意滿,目光不時掃向舞台,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得意。

然而,當作品介紹完畢,進入評委質詢環節時,氣氛開始變得微妙。

評委席中央,一位以眼光毒辣、言辭犀利著稱的國際設計大師,來自法國的安德烈·杜邦先生,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示意工作人員將作品的全息模型區域性放大,聚焦在鳳凰的翅膀和身體連接處的結構上。

林小姐,杜邦先生的聲音透過翻譯器傳來,帶著一絲困惑和嚴肅,這件作品名為『鳳棲梧桐』,立意是展現東方祥瑞的雍容與力量。但恕我直言,我在這個連接點,他用虛擬鐳射筆點向翅膀根部一個複雜的榫卯結構,看到了一個非常明顯的、與整體華麗風格格格不入的、充滿現代機械解構感的『裂痕』設計。它的存在非常突兀,破壞了鳳凰作為神話生物的整體性和流暢美感。能否解釋一下,這個設計元素的用意

林薇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她顯然冇預料到會被如此直接地質疑核心設計元素。她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陳哲,陳哲的臉色也瞬間白了,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

呃……這個……林薇薇強作鎮定,試圖解釋,杜邦先生,這是……這是我們的一種創新嘗試,寓意傳統與現代的碰撞,象征著鳳凰在新時代的……蛻變……

蛻變杜邦先生毫不客氣地打斷,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認同,這種生硬的、為瞭解構而解構的『裂痕』,我看不到任何蛻變的美感,隻看到一種粗暴的割裂。它更像是……結構設計上的一個失誤被強行賦予了意義他的話引起評委席上一陣低低的議論。

另一位評委,日本國寶級織物藝術大師上野清子也開口了,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林小姐,我注意到您作品尾羽部分使用的寶石鑲嵌鏈條工藝。這種工藝本身很華麗,但它的『重量感』和『垂墜感』,與您想要表現的鳳凰尾羽的『輕盈』、『飄逸』在物理層麵是衝突的。在實際穿著中,如此沉重的尾羽如何保證行動時的動態美感這似乎……違背了高級時裝設計『服務於人』的基本邏輯

10

兩個尖銳的問題,直指核心缺陷。林薇薇的臉色由紅轉白,額角滲出了細汗,之前的自信蕩然無存,支支吾吾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陳哲更是如坐鍼氈,低著頭,不敢再看評委席。

台下剛纔的讚歎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尷尬的寂靜和竊竊私語。林薇薇父親坐在貴賓席另一側,臉色鐵青。

後台,我看著實時轉播屏,指尖無意識地收緊。那鳳凰翅膀根部的裂痕結構……那強行堆砌的鏈條尾羽……那種熟悉的、生硬的拚湊感……心中的猜測越來越清晰,冰冷的怒火在胸腔裡無聲地燃燒。

接下來,主持人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尷尬,讓我們有請下一位決賽選手,來自星璨設計集團——蘇晚!她的參賽作品是——

聚光燈驟然打向後台通道入口。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踩著腳下那雙如同冰晶凝結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踏著光,走向那萬眾矚目的舞台中央。

當我的身影完全沐浴在熾白的聚光燈下,當【涅槃·餘燼之冠】完整地呈現在所有人眼前時——

整個巨大的會展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

絕對的、落針可聞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釘在了我的身上,釘在了那件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禮服上。那冰冷璀璨如星辰的外殼,那外殼下若隱若現、被永恒封存的破碎稿紙,那稿紙上依舊清晰可辨的、承載著無數心血的線條和文字……強烈的視覺衝擊力混合著一種直擊靈魂的敘事感,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前排貴賓席上,林薇薇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滾圓,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陳哲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雷霆劈中,整個人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死死地盯著我禮服上那些被樹脂封存的紙片——那些他親手撕碎的、他嗤之以鼻的垃圾!他認出來了!他絕對認出來了!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瞬間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評委席上,剛纔還眉頭緊鎖的安德烈·杜邦猛地坐直了身體,身體前傾,眼睛死死地盯住我禮服上那些被封印的裂痕和碎片,眼神亮得驚人。上野清子大師更是下意識地摘下了眼鏡,用手帕用力擦拭著鏡片,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這死寂持續了彷彿一個世紀。

隨即,如同壓抑到極致的火山轟然爆發!

轟——!!!

掌聲!驚歎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瞬間炸響!如同狂暴的海嘯,席捲了整個雲頂中心!閃光燈徹底瘋狂,連成一片刺目的白色光幕,彷彿要將這震撼的一幕徹底烙印下來。

Oh

My

God!

天啊!那是……紙!

那些裂痕!那些碎片!太美了!太震撼了!

這故事感……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主持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狂熱場麵震住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激動:蘇……蘇晚設計師!這……這真是令人歎爲觀止的作品!能請您為我們闡釋一下【涅槃·餘燼之冠】的創作理念嗎

我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燈的溫度落在皮膚上,有些灼熱。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台下無數道目光的聚焦,尤其是貴賓席那道幾乎要噴出火、卻又帶著巨大恐懼的視線——來自陳哲。

拿起麥克風,指尖微微有些涼意,但聲音透過音響傳出,卻異常平穩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力量:謝謝主持人。『涅槃·餘燼之冠』的靈感,源於一個古老的東方哲學概念——不破不立。

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在貴賓席

A

區那個僵直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冰冷而銳利,如同刀鋒刮過。

真正的重生,往往誕生於徹底的毀滅。被撕碎的過往,被踐踏的尊嚴,被否定的價值……這些『餘燼』,並非終結。我微微抬手,指向禮服上那些被永恒封存的碎片,聚光燈下,那些紙片上的線條和文字在透明的樹脂和冷光映照下,清晰可見,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力量,它們可以是新生的土壤,是重構的基石,是……淬鍊出更璀璨鋒芒的熔爐本身。

這件作品的核心,就是將『毀滅』的痕跡——這些承載著過去、被外力強行撕裂的『餘燼』——作為核心元素和數據源,通過前沿的參數化演算法和數字建模技術,賦予其全新的生命邏輯。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裂痕,不再是傷痕,而是生長的脈絡;破碎,不再是終點,而是重構的起點。傳統非遺點翠工藝的脆弱之美,在數字維度下被解構、被重塑,與代表未來的科技之光共生,最終在虛擬與現實的交界,完成一場從灰燼中向死而生的加冕。

話音落下,全場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比剛纔更加熱烈,更加持久!評委席上,安德烈·杜邦先生用力地鼓著掌,眼中滿是激賞;上野清子大師更是激動地連連點頭。

精彩!太精彩了!主持人激動不已,那麼,蘇設計師,這件作品的名字『餘燼之冠』,除了您闡釋的哲學意義,是否還有更具體的……故事來源呢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目光也若有若無地瞟向貴賓席方向。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我的目光,再次精準地、如同冰冷的探照燈般,鎖定在貴賓席

A

區前排——那個臉色慘白、渾身僵硬、額頭上佈滿冷汗、幾乎要癱軟在座位上的陳哲身上。

整個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順著我的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到了陳哲和林薇薇身上。閃光燈也默契地調轉了方向,無數道刺目的白光將兩人狼狽、驚惶、無所遁形的身影徹底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林薇薇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優雅,臉色鐵青,下意識地想避開鏡頭,卻被死死地框在光圈裡。陳哲更是麵無人色,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眼神渙散,巨大的恐懼讓他像被抽掉了骨頭,幾乎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他認出了那些紙片,他太清楚它們的來曆了!他做夢也想不到,被他踩進泥裡的垃圾,會以這樣一種震撼而致命的方式,出現在這個他夢寐以求、以為憑藉剽竊就能登頂的世界級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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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死寂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張力。

我站在舞台中央,沐浴著所有人的注視,感受著掌心那座沉甸甸的、象征著設計界至高榮譽的星耀杯獎盃冰冷的觸感。水晶的棱角硌著皮膚,帶來一種無比真實的、勝利的質感。

迎著陳哲那雙寫滿驚駭、恐懼、絕望和最後一絲卑微乞求的眼睛,我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獎盃。

冰冷璀璨的水晶,折射著舞台上無數道熾熱的光芒,也映照著我身上那件用餘燼重鑄的【涅槃·餘燼之冠】。破碎的紙片在透明材質下凝固,如同被時光封印的勳章。

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平靜地、卻帶著一種足以擊碎靈魂的穿透力,響徹在死寂的會場:

墊腳石

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弧度,目光如冰錐,狠狠釘在陳哲慘白的臉上。

看清楚了。

現在——

是你高攀不起的巔峰。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沉重的鼓點,敲打在死寂的空氣中,也狠狠砸在陳哲和林薇薇最後的心理防線上。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哲的身體猛地一晃,眼中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巨大的、無法承受的恐懼。他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從那張昂貴的貴賓座椅上,軟軟地、毫無尊嚴地滑落下去,癱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在無數道鄙夷、嘲諷、如同看垃圾般的目光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林薇薇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猛地站起,想離他遠點,卻被無數鏡頭捕捉到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驚惶、厭惡和急於撇清的狼狽。她精心維持的高貴形象,在這一刻,連同她寄予厚望的鳳棲梧桐,一同徹底崩塌,碎得滿地狼藉。

聚光燈依舊熾熱地打在我身上,如同加冕的聖光。我站在舞台的最高處,站在由屈辱的灰燼鑄就的巔峰之上。

目光掃過台下那片由震驚、讚歎、狂熱、鄙夷、幸災樂禍交織而成的眾生相,最後,落在了評委席後方,那道沉穩的身影上——沈聿。他靠坐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隻有指尖一點猩紅的菸頭明明滅滅。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看著。

我微微揚起下巴,感受著勝利的冰冷與灼熱在血液裡奔流。

腳下的路還很長。但今夜,這由背叛、屈辱和無數血淚鑄就的第一步,我已穩穩踏下。

餘燼已冷,鋒芒初露。

這巔峰,隻是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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