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儼托湃oEZA部煞 001
1
沈照微和顧昕川是圈內知名的純愛夫妻。
可沈照微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發現自己養妹懷上了顧昕川孩子。
梨星若跪在她身前,哭著求她成全自己跟顧昕川。
“姐姐,求你成全我們一家三口吧,沈氏都是你的,而我隻有昕川和孩子了。”
沈照微靜靜地抬頭看向顧昕川。
“你沒什麼想說的?”
顧昕川眸色暗沉如墨,夾著煙的手抖都沒抖。
“你永遠是顧夫人,而她這輩子隻有這個孩子了,何必跟她計較?”
沈照微知道他非要保下那個孩子。
她輕笑了一聲。
“好。”
隨後起身徑直走回房間,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那份壓在結婚證下的離婚協議,丟到顧昕川麵前。
“孩子和離婚協議,你選一個。”
顧昕川手裡的煙燙到了指尖,隨即將煙頭摁在離婚協議上。
簽名處瞬間燃燒出一個漆黑的窟窿。
“孩子我會帶她去打掉。”
“過幾天,劉特助會把流產報告單送到你手上。”
黎星若猛然睜大眼睛,眼淚直流,楚楚可憐地看向顧昕川,不斷搖頭。
“昕川,我不要......這是你的孩子啊,再過幾個月就能出生了,你怎麼那麼狠心......”
顧昕川看都沒看她一眼,揮手讓人進來把她帶出去。
“慢著。”
沈照微突然間開口,製止了劉特助的動作。
“送去華安醫院,做了什麼檢查,全部第一時間告訴我。”
顧昕川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後很快恢複如常。
劉特助看了顧昕川一眼,等待他的命令。
“照做。”
顧昕川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等黎星若被帶上車,那淒涼的哭聲才消失。
顧昕川站起身,一把從身後將她牢牢抱在懷裡。
“你不信我?”
不然也不會送去布滿她眼線的醫院裡打胎。
沈照微看著他的臉,沒有情緒地笑了一聲。
“你讓我怎麼信你?”
隨後反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清脆的一聲。
顧昕川悶哼一聲,被打的偏過了臉。
他隨手擦掉了嘴角的血絲,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又把另外半邊臉湊了過來。
“消氣了嗎?”
“還有另外半張臉。”
沈照微沒有說話,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
顧昕川強硬的抓住了她的手。
“手掌都紅了。”
“下次用鞭子抽,彆傷了自己的手。”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回到臥室就要給她上藥。
看著男人眼底病態的執著,沈照微疲倦地閉上眼睛。
“顧昕川,我們離婚吧。”
男人塗藥的手頓了頓。
“不要再說這種話,你明明知道這輩子我都離不開你。”
“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會放開你。”
沈照微再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
他明明知道,她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
她從小在鐵血教育下長大,也就對自己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養妹還有些溫情可言。
可是現在沒有了。
“你愛她嗎?”
顧昕川沒有一絲猶豫,立刻回答。
“你的身體有恙生不了孩子,但現在我要在顧家立足,卻偏偏隻差一個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的孩子會跟你很像。”
當初沈父會把黎星若從孤兒院裡接到家,也是因為看在她跟沈照微長得很像,才心生憐憫。
對顧昕川來說,黎星若是最合適生孩子的人選。
顧昕川揉了揉眉間,聲音多了幾分疲憊。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沈照微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從前。
顧昕川是顧家流落在外的孩子。七歲的顧昕川被仇人追殺淪落在外,被沈照微撿回了家當小保鏢。
二十歲那年,他被顧家找了回去,兩個人順理成章地結了婚。
他說她救了自己一命,他的命往後是她的。
同生共死,絕對沒有離婚這一說。
想要離婚,除非喪偶。
直到結婚的第五年,黎星若突然找上她,說自己懷上了顧昕川的孩子。
原來她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婚姻,早就傷痕累累。
突然間,手機的鈴聲突兀響起,打斷了沈照微的思緒。
是秘書發來的訊息。
【沈總,出海祈福的日子定下來了,時間在兩個月之後。】
沈家早年靠出海經商發家,在一個小島上供奉了一座小廟。
後麵演變成了家規,每隔十年,就要派單身女子登島祈福。
沈家就選中了黎星若去祈福。
沈照微眯起眼睛,直起身,給自己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
她回了兩句:
【提早一個月出發。】
【讓人做好準備,一個月後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臉。】
該提上行程了。
她的風格一貫如此,要下手,就要趁早。
得讓黎星若知道,不是誰的東西都能碰。
2
沈照微親自為出海定了日子。
雖然聽說黎星若知道訊息後哭暈了過去,但不妨礙那是個吉日。
她找出了自己曾經為顧昕川祈福的平安符,久違地前往了一趟郊區的桃花寺。
寺廟裡香火繚繞,沈照微走進去,跪在佛像虔誠拜了三下。
隻是這三下,再也無關顧昕川。
“沈小姐,您來為出海的事情祈福了。”
主持走出來,露出一個慈眉善目的笑容。
沈照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確實是為了黎星若出海的事情祈福。
隻是祈禱她死的快一點而已。
“寺廟裡新建了一個火爐,將汙穢的東西丟進去燒掉,可保歲歲平安。”
沈照微點點頭。
忽然間吹來了秋風,冷的人有些瑟縮。
沈照微低頭看了看手腕的百達翡麗,靜靜看著秒針跳動到12整的位置。
時間到了。
肩膀上突然有人為她蓋上了一件黑色風衣。
“沈總,孕檢單送來了。”
她淡淡伸出手,接過單子一頁一頁翻看。
預計孕周約12周
2天。
也就是說三個月前,她拿下柏林的大單子連夜回國的那晚,她的好老公還在和她的好妹妹在床上廝混大戰。
剩下的內容,沈照微一點都沒看,直接連同平安符一起丟進了火爐裡。
“您為什麼不看看黎星若流產的事情?”
秘書有些好奇。
“聽說黎星若得知自己被選為出海的人選,整個人都抑鬱了,本就有滑胎的傾向,顧昕川知道後還是強硬派人拿掉了她的孩子。”
“甚至還將......胎盤送了過來。”
“那你見到她本人了嗎?”
沈照微抬眸,淡淡看著一臉驚愕的秘書。
她知道顧昕川根本沒有把孩子打掉。
多年夫妻,他們彼此最瞭解對方的痛楚,也最瞭解什麼樣的演技才能騙得過對方。
如果孩子真的打掉了,那麼今天提起這件事的人應該是顧昕川。
而不是她的秘書。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邀功的機會,也自然知道他一說謊就會被發現。
“她現在人在哪?”
沈照微裹緊了風衣。
或許是心也涼了的原因,她隻覺得這天比以往更涼。
“在顧昕川名下的深藍灣的彆墅裡。”
那是顧昕川特地花了五個億為黎星若單獨佈置的豪宅。
“派人看著,她出來了就下手。”
“正巧這海上供奉的神明,最不喜童男童女。”
沈照微聲音淡淡的,拂去了粘在衣上的灰燼,直接坐進車子裡。
等她回到家,才發現家裡的客廳多了位客人。
顧昕川坐在沙發上,交疊雙腿,顯然心情不佳。
沈照微自然地坐到他身邊,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
“我需要一個解釋。”
顧昕川聲音帶著疲倦。
沈照微抿了口伏特加,沒有出聲。
不是因為她怕,而是她做了那麼多事,實在不清楚他說的是哪一件。
“盯梢的人我會撤掉,隻要你把離婚協議簽了。”
“那我寧願你親自動手把孩子拿掉。”
顧昕川抬眸,死死盯著她的臉,像是一條已經捕獲了獵物的蟒蛇。
“孩子流掉之後,你把出海的人選換了。”
“你為什麼不能仁慈點,非要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壞了祈福的大事。”
沈照微忽然為自己的婚姻感到悲哀。
五年婚姻,兩人在這對簿公堂。
“能讓她把孩子留到三個月,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
顧昕川眼神黯下,伸手就要將她摟進懷裡。
可被她一手推開了。
“顧昕川,三個月前的那一晚,海希爾頓的總統套房,八個套。”
“全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沈照微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一把關上了房門。
砰的一聲,隔絕出了兩個世界。
等沈照微洗漱完出來後,看見黎星若給她發了兩條訊息。
一張照片,是自己不太明顯的孕肚。
還有一句話:
【姐姐,明天下午我們見一麵吧,就在顧氏不遠處的咖啡廳。】
沈照微突然間笑了,無情的眼底多了幾分輕蔑,忍不住低喃了幾句:
“顧昕川,你的品味可真差。”
“如果找了個有腦子的人,我還會高看你幾眼。”
“可你偏偏找了這種蠢貨。”
3
沈照微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主動當麵跟她談判。
或許是以為在顧氏門口,有顧昕川罩著她,就可萬事大吉。
所以等黎星若隻身前來,看見沈照微身後一眾黑衣保鏢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但她不想在沈照微丟麵,隻能強裝鎮定。
甚至故意扯開了領子,露出深深刺痛沈照微眼睛的新鮮紅痕。
“姐姐,昕川很在乎這個孩子,哪怕騙你也要保他下來。”
“你自己不能生,難道還不允許彆人生嗎,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們呢?”
“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也應該為我想想。”
沈照微淡淡地掃了一個眼神過去。
黎星若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
“爬上姐夫的床時,怎麼沒有想過我們是一家人?”
沈照微揮揮手,身後的秘書將一份檔案推到黎星若麵前。
等她看清楚上麵的條款時,驀然間紅了眼眶,害怕到眼淚都在打轉。
“不行,我絕對不會出海的!就算你逼我,昕川也不會同意的!”
“你這樣隻會讓他更厭惡你!”
這一登島,或許就是三年。
她就這幾年青春,絕對不能白白浪費。
“動手。”
沈照微淡淡地看著黎星若的眼淚。
身後的保鏢立刻上前摁著她的手,沾上紅泥之後就要往檔案上按壓。
“不行!不可以!你們知不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誰?你們要是敢動我一下試試,我讓顧總把你們的手都砍下來!”
黎星若尖叫著也無濟於事,她根本就不是幾個彪形大漢的對手。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鮮紅的指紋印在潔白的檔案上。
“沈照微,你就是想害死我和孩子,拆散我們一家三口,像你這樣的毒婦不得好死!”
毒婦嗎?
沈照微笑了笑。
確實挺多人這麼稱呼她。
那她也應該讓黎星若看看,什麼纔是真的手段。
“掌嘴。”
沈照微一聲令下,站在黎星若一旁的保鏢立刻左右開弓。
猛猛就是幾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
黎星若瞬間眼冒金星,耳邊一陣轟鳴。
“你,你這個,賤,賤人......”
黎星若嘴裡邊罵著,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沈照微端起咖啡杯,優雅地抿了一口,聲音卻冰冷刺骨。
“準備祈福期間,不允許見淚,對家主不尊,以下犯上,這就是罰你的理由。”
“抽到她明白了為止。”
不知道被抽了多少個耳光,空蕩蕩的咖啡廳裡一直回響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巴掌聲。
到後來黎星若整個人都快失去意識,就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間,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除了淡定的沈照微,所有人都偏過頭看去——
是顧昕川到了。
黑衣保鏢開道,他走在正中間,一身高定西裝,襯得人身形挺拔、眉眼冷峻,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強大氣場。
隻是半邊臉隱沒在黑暗裡,讓人看不清表情。
看到臉蛋腫成豬頭一樣的黎星若,微微皺眉。
“昕川哥哥!”
黎星若像是見到救星一樣,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
不知道哪裡爆發的力氣,她突然間撞開保鏢,想朝著顧昕川跑去。
在經過沈照微身邊時,假裝摔倒,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
“我的肚子!”
冰冷的地板擠壓著肚子,黎星若大喊了一聲,疼到快要昏厥過去。
下半身開始不斷流出汩汩的鮮血,她立刻看向顧昕川,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昕川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她不僅讓人抽我巴掌,還故意絆倒我想害我流產......“
顧昕川不顧汙穢的血玷汙自己的西服,一下子將黎星若抱起來,眼神卻始終落在沈照微身上。
“小微。”
沈照微站起身,跟他幽深的眼神對視上。
“你該給星若道歉。”
“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應該這樣對這個孩子。”
“顧昕川,我忍到現在才給了她教訓,已經是關照了你的麵子。”
否則她在黎星若還沒說完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會動手。
沈照微冷笑一聲。
“一個總想著靠孩子上位的蠢貨,也該清醒清醒了。”
4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雙方的保鏢都動了一下,手按在了腰間。
沈照微抬手錶示製止,露出了左手虎口深深的傷疤。
那是顧昕川剛被接回顧家上位沒多久,被綁架的時候,她奮不顧身救下他而留下來的。
當時她硬生生抗了匪徒一刀,鮮血順著白皙的手腕染紅了衣服,都沒有覺得痛。
現在卻因為顧昕川的一句話,覺得傷口開始發疼了。
這些年顧昕川得到的一切,有一半,都是源於她毫無顧及地為他把上不了台麵的臟活全部乾了。
不是區區一個孩子可以比的。
“你明知道她的愚蠢,還縱容她來挑釁我,那就是你的錯。”
顧昕川臉上沒有情緒,隻是眼神黯了幾分。
“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顧昕川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後來的一段時間,沈照微再也沒見過顧昕川和黎星若。
隻是旁係來申請出海的人不少。
都被她用黎星若已經簽署的檔案推脫了過去。
拒絕掉第二十個旁係後,沈照微給顧昕川發了一條訊息。
“隻要你離婚,我就換掉黎星若出海的位置。”
對方的備注顯示輸入中,可是終究什麼都沒有回複。
這段時間裡,沈照微還是定期去醫院看病。
明明一切正常,可五年了,就是沒有孩子。
小腹也曾為顧昕川挨過一刀,一到下雨天就會疼,卻沒有特效藥可以根治。
黎星若嘲諷她,說她是作孽太多,手裡染了太多鮮血,所以小孩都不願意投胎到她肚子裡。
沈照微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所以她纔不介意,手上再多沾幾次血。
拿著藥想要離開的時候,沈照微在拐角處撞見了黎星若和顧昕川。
“昕川,醫生說這個藥吃多了,就可以讓人無聲無息的懷不上孩子,你回去之後加到她的飯裡麵,好不好?”
顧昕川沉默了片刻。
“不必多此一舉。”
黎星若驀然紅了眼眶。
“我隻是怕,如果她突然間可以懷上孩子了,你肯定就不要我了,我隻是想讓你表忠心而已......”
“你明明知道的,她什麼都有,而我隻有你了。”
顧昕川最見不得她的眼淚。
心疼地用指腹擦掉後,低頭吻上了她柔軟的紅唇。
“彆哭。”
一個纏綿的吻,帶著濃烈的**。
那是顧昕川已經許久不曾對她露過的表情。
沈照微就這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纏綿,任憑指甲嵌入掌心。
“你的要求,我都答應你。”
“出海的事情,我已經替你想好了對策。”
黎星若立刻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
“所有祈福的女子出海前都要蒙麵,到時候我會找人替換你上船。”
黎星若一下子雀躍地撲進他的懷裡。
顧昕川將人緊緊摟在懷裡,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側過臉,跟沈照微對視上。
雙方都沒有在對方的眼底看到驚恐和驚訝。
沈照微知道顧昕川的話是說給黎星若聽,也是說給她聽的。
隻要他想,自然有辦法。
隻是人選可能是沈家旁係,也有可能......是她。
但他不想走到那個地步。
沈照微前腳剛回家,果然後腳顧昕川就到了。
他熟練地圍上圍裙,走進廚房,做了沈照微最喜歡吃的四菜一湯。
他拿進房間的時候,沈照微還在批閱著檔案。
“吃點吧,你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我做的飯了。”
沈照微摘下架在鼻梁的金絲眼鏡,淡淡掃了一眼飯菜。
“沒有加東西進去。”
顧昕川像是為了哄她,特地解釋了一下。
為了驗證,他自己先吃了一口。
“在醫院說的那些話,隻不過是為了哄哄小姑娘而已。”
“她剛流掉了一個孩子,情緒也不穩定。”
沈照微笑了笑。
“你在埋怨我?”
“如果我說那個孩子是她自己故意流掉的呢?”
顧昕川沒有說話。
但是沈照微已經在他的眼神裡讀懂了他的意思。
或許是兩人都做了太多惡,在心底對對方總是有提防。
以至於現在,哪怕說的是真話,也無法完全相信對方。
沈照微剛準備接過飯菜,突然間顧昕川放在兜裡的電話就響起。
接通的瞬間,劉特助稍顯驚慌的聲音傳來:
“不好了顧總,黎小姐她被綁架了!”
5
天台的風聲很大。
但依舊蓋不住黎星若歇斯底裡的哭聲。
沈照微和顧昕川兩人穿著一身黑風衣站在前後,身後是烏泱泱的保鏢,站滿了一層樓。
一個刀疤臉的男人用匕首輕輕在黎星若白嫩的臉頰上來回劃動,嚇得她忍不住哆嗦。
“好久不見,沈照微。”
刀疤臉抬眸,惡狠狠地看著沈照微,指了指自己瞎掉的左眼輕笑了一聲。
聲音乾啞,帶著無儘的怨恨。
“我早就說過,當年你沒弄死我,就該輪到我弄死你了。”
當年顧昕川剛上位,在京城血雨腥風的擴張,幾乎所有跟他對立的人都被沈照微解決了。
唯獨這個刀疤臉活了下來。
當年也是在天台,她弄瞎了他一隻眼,他捅了她的小腹一刀。
那一刀,帶走了她和顧昕川唯一的孩子。
沈照微淡淡掃了一眼身旁的顧昕川。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黎星若身上。
打火機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點燃了沈照微唇間的香煙。
她不急不慢地吐出一層白霧,才緩緩開口。
“知道為什麼當初你會敗在我手下嗎?你不該拿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來威脅我。”
她的聲音冰冷,帶著淡淡的嘲諷,在呼嘯的風聲中顯得有些飄渺。
“她對你來說無足輕重,但是對於顧昕川來說卻不一樣吧?”
刀疤臉的手慢慢往下移動,黎星若瞬間感覺到脖子處傳來一陣令人顫栗的寒意。
“我可是打聽了好一段時間,發現顧昕川不僅跟這個女人同吃同住,對她更是無微不至,沈照微,你為他拚命了五年,就隻得到這個結果啊!”
沈照微沒有回話,隻是微微側過身看向顧昕川,眼底有些諷刺。
“既然是你的人,那就自己解決。”
顧昕川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條件。”
“爽快!”
刀疤臉突然間大笑了起來,看著沈照微的眼神彷彿淬毒一般狠毒。
“我要她。”
他的手指向了沈照微。
“兩個女人,今天必須留下來一個。”
不論是誰,落在他手上絕對都沒有好下場。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落在了顧昕川身上。
沈照微淡淡轉身,剛準備離開,就被顧昕川伸手扣住了手腕。
“小微。”
沈照微身一頓,知道顧昕川已經在心裡做好了選擇。
他隻有在求她做什麼時,才會這樣喊她。
“星若是出海祈福的人選。”
所以她也有義務救黎星若。
“人選可以換,這不是你說的嗎?”
沈照微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他們在黑暗中彼此看著對方。
“救她,我就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沈照微驀然心口痛了一下。
借著月光,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眼底的情緒。
沒有任何不捨。
她突然間笑了,臉色有些蒼白。
“好。”
沈照微緩緩走到刀疤臉麵前。
“我替她做你人質。”
刀疤臉冷笑一聲,隨手拿起一條尼龍繩丟在了地上。
“自己綁上,然後走過來。”
沈照微照做了,等她走到刀疤臉的麵前時,脖子被人一把死死掐住。
刀柄猛然砸在了她額頭,撕開一個鮮血直流的口子。
沈照微硬是咬牙沒發出任何聲音。
鮮血模糊了眼睛,她看見黎星若被推了出去,哭著奔進了顧昕川懷裡。
男人低著頭,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死八婆,我說過,落到我手裡看我不玩死你!”
刀疤臉抓著她的頭發往後扯,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另一隻手拿著刀,一層一層割開了她身上的衣服。
“你老公看起來一點都不愛你啊,就連你受了這樣的屈辱,都沒看過你一眼。”
看著顧昕川轉身離開的背影,沈照微閉了閉眼。
“這麼看,你長得還倒是有幾分姿色......隻要你肯跟著我,我還能留你一條命。”
看著沈照微胸口處白嫩的肌膚,刀疤臉色眯眯的眯起眼睛。
“好。”
聽到她的回答,刀疤臉愣了一下。
沈照微瞬間轉身,一腳踹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撞在牆上,匕首飛了出去。
沈照微想用腳踩住刀把挑起匕首,卻被惱羞成怒的刀疤臉一把推下了天台。
失重感驟然傳來。
風聲在耳邊呼嘯,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歎息,她在空中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寶寶,隻差一點,狙擊手就就位了。”
“不過你放心,就算下地獄,也有我陪著你。”
6
沈照微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
幸好兩個人一起掉在了防護網上,因為顧昕川緊緊抱著她,所以她幾乎沒有受什麼傷。
沈照微下了床,走進顧昕川的病房。
“我想你餵我吃。”
他的額頭纏著紗布,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沈照微默默坐在他身旁,拿起放在櫃子上的保溫杯,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邊。
“為什麼當時選擇了她?”
一個寧願跟她一起死的男人,卻沒有堅定地站在她這邊。
顧昕川沉默了一會。
“星若懷孕了。”
沈照微忽然間覺得心頭很累。
“待會秘書會把簽了字的離婚協議送來,這是你承諾我的。”
顧昕川看著她起身離開,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卻沒有挽留。
沈照微回到家後,劉特助很快送來一堆珠寶首飾。
全是顧昕川派人去國外買的珍寶。
“離婚協議呢?”
沈照微微微皺眉。
聲音剛落,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顧昕川自然地走到她身旁,從身後伸手圈住了她。
“我送你的東西,喜歡嗎?”
沈照微輕笑了一聲。
“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顧昕川像是沒聽到,伸手拿起托盤上的斯裡蘭卡藍寶石項鏈,為她親手戴上。
“不枉我讓人特地去倫敦蹲守拍下來,果然很襯你。”
沈照微盯著他的眼睛,那雙桃花眼裡又恢複了往日的柔情。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他的眼底沒有任何一絲不捨。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打算放手。
沈照微臉色冷了下來。
“你打算把她藏到生產前?”
“如果你把船上的人撤了,我就讓她出海。”
兩個人都熟知對方的下一步棋會下在哪。
“她可以在島上產子,你也完成了任務,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沈照微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顧昕川,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的婚禮,你當著幾百個兄弟的麵,承諾過我什麼嗎?”
“承諾以後隻有你一個人。”
顧昕川牽起她的手,像當年一樣吻在了她手背上,以示臣服。
“為什麼現在不算數?”
顧昕川抬頭,輕笑了一聲。
“寶寶,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
沈照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抽出手轉身離去。
原來所有的承諾都隻有在最愛的時候纔算數。
後來沈照微雖然沒見到黎星若,但是也沒有更換人選。
祈福之人一旦定了下來,身上就背負了重任。
若是違約,則會被沈家和其他旁係下追殺令。
顧昕川不會讓黎星若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距離出海的日子還有三天,沈照微為黎星若舉辦了一場家宴。
所有人都到齊了,唯獨黎星若遲遲沒有到場。
秘書站在主位旁,皺眉看著淡定喝茶的沈照微。
“家主,需要去請顧總來嗎?”
大家之所以如此安分地坐在這裡等,並不是看在黎星若的麵子,而是她身後的顧昕川。
“無妨。”
狩獵總需要有耐心。
“上次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安排好了?”
秘書點點頭。
宴會開始後半小時,二人終於到了。
黎星若穿著一身奢華的高定,麵色驕橫,嘴角掛著淺淺帶著嘲諷的笑意。
“最近懷上了孩子總是忍不住吐,所以纔在路上耽擱了,姐姐應該不會和我計較吧?”
7
沈照微看向顧昕川。
“你們終究是姐妹,彆跟她一般見識。”
輕飄飄的語氣。
倒是顯得她再計較,就不懂人情了。
沈照微頜首。
“坐吧。”
黎星若高調的挽著顧昕川找了位置坐下。
沈照微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這些辛辣的東西不適合孕婦吃,給妹妹換一份清淡一點的菜。”
“不用了。”
黎星若立刻拒絕了。
“昕川知道我吃不慣外邊的菜,特地讓家裡的廚子做好了送過來。”
黎星若的話音剛落,顧昕川帶來的廚子就親自為她端來了菜。
在場的所有人臉色瞬間一變。
沈照微卻沒什麼反應。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沈氏一個元老站起身,說要和顧昕川商議一個合作的專案,將他支走了。
但是他帶來的保鏢依舊留在原地。
沈照微讓人把顧昕川用過的餐盤撤了下去。
現場的人很快就離開了,隻剩下她跟黎星若。
她們像是坐在談判桌的兩端一樣,身後各自站著幾十個人。
“沈照微,你的算盤打錯了,想逼我出海離開昕川?可是我現在又懷孕了。”
“有他在,你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黎星若的聲音洋洋得意。
沈照微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擊在紅木桌麵上。
“兩次了。”
沈照微微微眯起眼睛。
“上次的事情還沒給夠你教訓?”
沈照微打了個響指,大門瞬間轟的一聲被關上。
她抽出腰間的匕首,緩緩走向黎星若。
“你......你要乾什麼,我讓你彆過來啊!我身後可是還有保鏢的!”
沈照微噗嗤一聲。
黎星若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整個人忍不住往後瑟縮,可是一轉頭,身後的保鏢們還是無動於衷。
“你們這群廢物,為什麼不上前保護我!”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誰纔是顧昕川明媒正娶的妻子。”
沈照微抬手用力往下刺,黎星若尖叫了一聲。
鋒利的刀尖深深地紮進她指縫的空隙裡。
沈照微伸手死死掐住了黎星若的下頜,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我突然間改變主意了,你和你肚子裡孩子的命,我會留著。”
“但是你也得為自己的傲慢付出點代價。”
話音剛落,一個陌生男人突然間從沈照微身後的人群裡走了出來。
看見黎星若瞬間驚恐地睜大眼睛,嚇得嘴唇都在哆嗦,沈照微知道自己猜對了。
“還有一分鐘,顧昕川就會回到宴會廳。”
“抓緊懺悔吧,祈禱他會跟天父一樣仁慈,原諒你的過錯。”
門被開啟的一瞬間,黎星若咬牙,直接抽出匕首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肩膀!
8
鮮血順著黎星若的肩胛骨汩汩流下來。
突然間,又是一聲巨響。
一把精美的刀刃瞬間將沈照微的左手手掌心刺穿。
速度之快,絲毫不見血。
沈照微微微皺眉,臉上的血色寸寸退去。
她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死死盯著動手的顧昕川。
廢掉她的左手,是顧昕川對黎星若的投名狀。
更可笑的是,他刺向她的刀,還是她親手打磨,送給他的十八歲禮物。
顧昕川神色陰鬱,將毫無血色的黎星若抱在懷裡。
“我能縱容你想出一口氣,所以特地支開我。”
“但你不應該做的這麼絕情。”
從他進門的角度看來,如果不是黎星若偏過身,那把匕首就會準確無誤地刺中她的心臟。
沈照微利落地將刀拔了出來,接過秘書的繃帶,隨意包紮了一下。
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昕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抱著黎星若轉身離開。
“顧昕川,你會後悔的。”
沈照微的聲音很淡很淡。
他的腳步頓了頓。
“在我的人生裡,就沒有後悔兩個字。”
沈照微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想起他們孩子流產的那天。
他第一次,跪在她身邊,落了淚。
重複著曾經說過無數次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現在他卻想要親自廢掉她的手。
沈照微隨意擦掉了掌心滲出的鮮血,接過秘書遞來的報告單。
她用黎星若死去的孩子跟顧昕川的唾液做了dna檢測。
沒有血緣關係。
現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大概率也不是顧昕川的。
沈照微低聲笑了笑,莫名覺得悲哀和諷刺。
“家主,需要告訴顧總這件事嗎?”
“不用了。”
沈照微用打火機,點燃了報告單。
顧昕川疑心太重,不會相信她的話,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倒是期待,顧昕川知道真相的那天。
出海的時間定在晚上。
沈照微和顧昕川各自帶了人來。
他掀開了蓋在黎星若頭上的頭紗,讓所有人都確定她的身份。
隻是他身後沒有任何沈氏的人。
沈照微歎息一聲。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在他心底,那個用來鞏固地位的孩子終究還是比她更重要。
作為家主,她理應陪黎星若上船。
擦過顧昕川的肩頭時,她把在左手中指上戴了五年的婚戒摘了下來,還給了他。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見他沒有接,沈照微就順手拋進了海裡。
進入船艙時,突然間一雙拿著白布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黎星若一把推開她往外跑。
門外傳來顧昕川的歎息聲。
“照微,等星若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就接你回來。”
下一秒,沈照微就昏了過去。
等再醒來,船已經駛到了公海。
偷襲她的人已經被解決了。
她走到船板上,看著秘書將提早準備好的屍體連同救生艇一起推下海。
“家主,事情已經準備好了。”
沈照微低頭看著幽深的大海,;翻湧的浪花瞬間將名為“沈照微”的屍體吞沒。
“讓人去民政局把事情辦妥了。”
船掉了個頭,駛向新的城市。
天邊即白,沈照微突然覺得整個人都鬆了下來。
顧昕川,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
沒有離婚,隻有喪偶。
9
沈照微被送去島的第二天,顧昕川就帶著黎星若毫不避諱的闖進了沈家大宅。
所有人看見黎星若竟然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從今天開始,沈氏將由我接手。”
顧昕川交疊雙腿坐在主位,聲音淡淡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所有人瞬間明白沈照微的去向。
“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不願意跟著我的,現在就可以離開。”
顧昕川修長的手指搭在真皮沙發的邊沿,不斷規律地敲擊。
按道理說沈照微出了事,顧昕川是最有資格接管沈氏的。
但是顧昕川的野心太明顯,也太張揚。
他可以為了權力舍棄自己最忠誠的棋子,也會在某天悄無聲息地解決他們。
黎星若隻是擺在明麵上的幌子。
若要動她,就是在跟顧昕川做對。
上一個這麼做的沈照微,已經被解決了。
他在逼他們決定立場。
他要的是說一不二的話事權,絕對掌控的權力。
跟著沈照微最久的一個董事先站起來,義憤填膺地看著顧昕川。
“顧昕川,想不到你竟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沈家跟家主對你不薄,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要加害她?”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做你的手下!”
顧昕川微微眯起眼睛,點燃了一根煙。
他沒有說話,吐出的白霧籠罩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神色。
董事掠過眾人,直接走出門。
一個紅色的準星精準的落在他的太陽穴。
他的身體猛然一僵。
下一秒,大門轟然一聲關上。
隻聽見一聲響聲,外麵沒了動靜。
顧昕川直起身子,抖掉了指尖的煙灰,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底下噤若寒蟬的其他人。
“你們呢?”
沒有人敢回話。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跪在了地上。
後來一個接著一個,直到所有人都俯首稱臣。
“我們願意追隨顧總。”
顧昕川輕笑了一聲。
這場不算愉快的家族聚會很快結束了。
顧昕川久違地留了下來休息。
“昕川哥哥,人家今晚想要你陪著我。”
黎星若嬌滴滴地貼上了顧昕川的後背,塗滿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結實的後背肌上不斷畫圈。
顧昕川轉過身,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醫生說生產前你都需要靜養。”
黎星若嘟起嘴,臉上有些不滿。
“可是醫生說隻是偶爾......”
“聽話。”
顧昕川的聲音平淡。
但是那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讓黎星若瞬間打了個冷顫。
她嚥了咽口水,擠出一個笑容: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等黎星若離開後,顧昕川才轉身走進沈照微的房間。
“顧總,這還是您第一次拒絕黎小姐的示愛。”
劉特助有些好奇。
“我可沒有和彆的女人在妻子床上歡愛的癖好。”
顧昕川伸手摸了摸床頭櫃上放著的二人合照。
照片上的沈照微笑顏如花。
為了不過早暴露他的身份,當年的婚禮舉辦的很簡單。
易拉罐拉環作為她的海瑞溫斯頓。
海浪做她的裙擺。
五年了,連同這一次,他欠了她太多。
“最多還有多久?”
顧昕川眼神死死盯著照片上沈照微的笑容。
“醫生說最多還有半年,隻要孩子生下來,就能在保溫倉裡養大。”
“讓人送些物資上島。”
“她不喜歡吃甜食,飲食做清淡點,不要加蔥花洋蔥,肉要煮全熟。”
顧昕川對沈照微的喜好瞭如指掌。
如果不是為了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他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但是他不後悔。
畢竟他知道沈照微太愛他了。
不論他做什麼都可以無條件的原諒,無條件的回頭。
否則他們也不會糾纏這麼久。
劉特助離開後,顧昕川坐在黑暗之中,指尖閃爍著一點猩紅。
他微微皺眉,吐出一圈白霧。
明明現在他已經接手了沈氏,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也安然無恙,沈照微再也沒有離開他的資本了。
可心臟還是在不安的跳動。
他們這種每天活在刀尖上的人,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可顧昕川卻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他緩緩閉上眼睛躺在床上,整個人都被沈照微身上獨有的體香包裹。
是茉莉的香味。
他們有太久沒有歡愛過了,以至於他現在隻是聞到沈照微的味道,就忍不住情動。
顧昕川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呼吸聲有些急促。
腦海裡都是沈照微的身影。
她的哭,她的笑,她在自己身下情動喘息的樣子......
顧昕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沈照微的那一巴掌。
很疼。
畢竟她沒有收力。
但是比疼痛感更先傳來的,是她身上的香氣。
顧昕川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起身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顧先生嗎?這裡有您的快遞。”
可他不記得自己有過什麼快遞。
快遞員看了看上麵的資訊。
“是......民政局郵寄過來的離婚證。”
10
顧昕川微微皺眉。
他伸手拉開了抽屜。
那份離婚協議還完好無損地壓在結婚證下麵。
這不符合沈照微的行事風格。
她不是這麼幼稚的人。
用一些小女孩才會用的手段來引起他的注意。
顧昕川最後還是接過了包裹。
很輕,拆開來看,裡麵隻有一份檔案和一本暗紅色的離婚證。
他沒有拆開檔案檢視,隻是翻了翻離婚證。
上麵寫著他的名字。
下麵還有民政局的鋼印。
倒是還做得挺逼真。
顧昕川叫來了劉特助,把檔案和離婚證順手丟給了他。
“把這些東西送到沈照微手裡。”
“告訴她,隻是玩這些小把戲沒有用,什麼時候能接受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就什麼時候回來。”
顧昕川的神色有些散漫,站起身披上一件西裝外套,就徑直往外走。
他已經接手了沈氏,理應去見一見董事會的那些老古董。
看在沈照微的麵子上,也要走個過場。
一排黑衣保鏢在前麵開路,顧昕川眸中不帶絲毫情緒,始終淡淡半是慵懶,半是壓迫,周身透露著淩冽的氣場。
隻是剛走到會議廳門口,他就看見黎星若跟守門的職員吵得麵紅耳赤。
“憑什麼不讓我進去?你知道我是誰嗎!”
“二小姐,家主有令,會議期間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
職員的聲音淡淡的,看著黎星若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輕蔑。
“你知不知道現在顧昕川纔是沈家的家主?我可是未來的家主夫人!說不定到時候整個沈氏也是我的,等我當上了總裁,把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全部炒了!”
職員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但卻沒有任何讓步。
“你這個該死的狗腿子!那個沈照微到底有什麼好的,她不就是出身好,才當上了總裁?換作是我肯定能做的比她更好!”
黎星若不服輸地嘟囔著。
包括劉特助在內,顧昕川身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金絲雀就應該有金絲雀的自覺。
“顧總。”
劉特助感歎了一聲。
“基因還真是神奇。”
“幸好智商不會遺傳。”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黎星若跟沈照微簡直就是天壤之彆。
一個是在風雨裡成長起來的帶刺玫瑰,一個是養在溫室裡的菟絲花。
沈照微能在虎視眈眈之下坐穩家主之位,手段自然不在顧昕川之下。
裡麵任何一個老東西,單拎出來,動動手都能將黎星若碾死。
隻有她自己還沉浸在美夢裡。
顧昕川抿了抿唇線沒有說話,讓人也看不懂他是不是表示讚同。
聽到穩重的腳步聲,黎星若一轉頭,看見顧昕川走來,眼睛瞬間發亮。
“昕川,這職員竟然不讓我進去,我也是沈家人,關於沈氏的事情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
顧昕川掃了她一眼,還沒開口,劉特助就先說話。
“黎小姐,會議的內容枯燥,你不會感興趣的。”
“可以先去休息室等候,等顧總開完會就回來陪您。”
見顧昕川到來,職員鞠了一躬,為他推開門。
他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走了進去,理所當然地坐在了主位。
隻是門外還不斷傳來黎星若不依不饒的叫喚聲。
“顧總,需要我去解決嗎?”
劉特助壓低了聲音。
“讓她進來。”
顧昕川語氣淡淡的。
劉特助微微皺眉。
“可是這次會議......”
“放心,她聽不懂。”
劉特助點點頭,讓人放了黎星若進來,恭敬地為她加了個位置。
黎星若挺著不明顯的肚子,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所有人都到齊了。
顧昕川甚至特地“貼心”地為上一個已經被解決掉的董事放上了名牌。
他打了個響指,劉特助給各位董事分發了一份檔案。
是股份轉讓。
“這麼多年為了鞏固沈氏,大家也辛苦了。”
“等我上任之後,自然不再需要如此操勞。”
顧昕川看著底下麵麵相覷的董事們,並不著急讓他們先做決定。
畢竟沈照微的股份會轉到他手裡,他早就掌握了沈氏的實權。
隻是他要絕對的權力。
一個董事冷笑了一聲,隨手拿起檔案一甩,漫天紛飛的紙張掉落,如同片片雪花。
“顧昕川,你好大的臉,你有什麼資格接管沈氏?就算你把我們手裡的股份都搶走了,也僅僅隻占30%而已。”
“你這個老東西懂什麼,隻要昕川跟沈照微還沒離婚,昕川自然有權代理沈氏!”
黎星若一激動,拍桌站了起來,指著董事的鼻子罵。
“早就在半個月前,家主就已經把股份變現了,更何況你們的婚姻關係早就解除了!”
現場的氣壓瞬間降至冰點。
顧昕川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逐漸顯露出凶狠和陰鷙。
“想要離婚?隻要我沒同意,她永遠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董事冷笑一聲。
“顧昕川,不是離婚,而是喪偶!”
11
顧昕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從心口開始悄無聲息地往喉間探去。
他下意識伸進口袋裡抓住那枚被沈照微拋下的婚戒。
那是沈照微離開後,他特地派人下海打撈起來的。
鑽石的棱角深深硌進掌心裡,顧昕川卻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顧昕川的臉色漸漸沉下。
“把他舌頭拔下來。”
他身後的保鏢瞬間出動,將絲毫不掙紮的董事按壓在桌上。
“顧昕川,就算你拔掉了我的舌頭,也改變不了我說的是實話!”
“這一切都是你的害的,你這個畜生竟然為了奪走沈氏甚至不惜對沈照微下手!”
顧昕川抬手,製止住了吻保鏢的動作。
“下去查。”
“但凡你嘴裡有一個字是假的,待會掉的就是你的腦袋。”
劉特助很快帶回來了訊息。
隻是回來時臉色有些凝重。
“顧總,我們給島上送物資的人說,夫人並沒有登島。”
“在島的另一側,發現了被燒毀的船,還有一具......焦屍。”
顧昕川心臟猛然停了一拍。
臉上沒有任何神情,手卻有些顫抖。
“帶路。”
顧昕川瞬間站起身,卻被黎星若一把拉住了手腕。
“昕川,我跟你一起去,姐姐出事了我也很擔心。”
顧昕川看著她眼底的驚喜,麵無表情地一根一根掰開了她的手指。
“送黎小姐回去。”
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辨認事情的真偽之前,他不會讓黎星若輕易出門。
從港口到島嶼接近十個小時的路程。
崎嶇的礁石上布滿漆黑的紋路,月光淒涼地照在被燒得烏黑的船上,翻湧的波紋像是眼淚。
顧昕川站在飛艇上,一張臉隱匿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他隻是站在船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那艘船,骨節攥的發白。
“找。”
顧昕川薄唇微啟,聲音如同月色一樣薄涼。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們做過太多在中間地帶遊走的事情,自然懂得如何做到毫無痕跡地金蟬脫殼。
但此刻他卻寧願她隻是使了點手段。
打撈隊瞬間開著船往海岸邊的方向駛去,烏壓壓的一片。
皮劃艇劃破水麵的聲響在一片死寂裡顯得格外刺耳。
潛水員一個接著一個跳了下去,在茫茫大海裡尋找著一個身影。
一尾浪拍打起海風的凜冽,無邊際的海裹挾著孤寂朝顧昕川湧來。
他抬頭看著月亮,看著它靜靜移動,煙一根接著一根燒著,就像是點燃的希望滅掉了,又重新被點燃。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潛水員浮上來,做了個手勢。
屍體找到了。
顧昕川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屍體被打撈上岸,他的船也在往岸邊開去。
或許是海風格外的濕冷,顧昕川第一次,覺得整個人涼的有些發抖。
走下階梯的腳步很沉重。
一步一步,聲音重重的,像是走在他顫抖的心上。
借著月光,他看清楚了躺在地上那熟悉的輪廓。
渾身焦黑,幾乎無法辨認出人形。
顧昕川不想承認那是沈照微。
在他心目中,沈照微一直是美豔高傲的。
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想抬頭去碰,可是胳膊沉的像是灌了鉛,指尖在半空中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昕川才找回自己沙啞的聲音。
“這真的是她?”
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畢竟船上那麼多人。
“顧總,已經確認過了,左手的虎口和掌心有傷。”
顧昕川閉了閉眼,驀然間心臟刺痛了一下。
他親手在沈照微身上留下的傷痕,竟然成為了他們相認的證據。
顧昕川緩慢地,輕輕地伸手撫摸了那幾乎可以用駭人來形容的臉。
“寶寶。”
那是顧昕川第一次露出那樣的聲音。
像是被揉碎了,帶著孩子般的無助。
“我來接你了。”
“是不是很疼?你總是和我說自己不怕疼,為了我捱了兩刀,卻還說一點感覺都沒有。”
“現在身上一塊好的麵板都沒有了......”
指尖觸碰到的那塊肌膚涼的嚇人,彷彿可以將人凍住。
所有人都低下頭,不忍再看。
他的眼底還是跟以前一樣帶著溫柔和眷戀,隻是眼角多了些淚光。
“等幫你包紮好,我帶你回家。”
顧昕川病態般抓著沈照微的手,像是從前那樣,拿著酒精擦拭著她的麵板,輕輕吹著氣,之後包紮上繃帶。
“你賭氣丟掉的那枚戒指我讓人找回來了,五年了,你從來沒摘下來過。”
“以後再生氣,也彆這樣對我,好嗎?”
他半跪在地上,拿出兜裡那枚鑽戒,重新溫柔地,像是在婚禮上那樣,套進了她的中指上。
顧昕川嘴裡說著什麼,彷彿是對戀人溫柔的低語。
卻讓人不寒而栗。
“寶寶,你不是說最見不得我哭了嗎?為什麼不幫我擦掉眼淚?”
“你是不是很恨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那麼愛美的一個小女孩,一定接受不了自己變成這樣吧?”
“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顧昕川的聲音沙啞到不成樣子。
他第二次,在眾人麵前落了淚。
第一次是結婚的時候。
眼淚砸在了鑽石上,折射出熠熠生輝的光芒。
一枚戒指,五年時光,悲喜同生。
顧昕川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麵。
但是從始至終,回應他的,隻有無儘的風聲。
12
顧昕川像從前一樣,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裡。
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在尋求母親的溫暖。
“照微啊。”
歎息聲混雜著壓抑了太久的嗚咽聲衝破了喉嚨。
顧昕川眼尾猩紅一片。
“我以為接過了沈氏,沒了跟我對衡的資本,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一直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他攥著沈照微的手猛然用力了幾分。
“哪怕是死,你也是我的。”
顧昕川親自抱著沈照微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回了京城。
整個人都被燒的碳化,手上的指紋也無法辨認。
雖然有人懷疑沈照微不會就這樣死了,但是顧昕川還是認定這就是她。
很長一段時間裡,顧昕川把屍體放在床上,將自己鎖在房間裡,誰也不見。
所有人都覺得瘮人,覺得顧昕川瘋了。
可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像是平常一樣,讓人送來沈照微最喜歡的衣服,一件一件幫她還上。
讓人送來沈照微最喜歡的甜品,一直放在櫃子上,直到發黴。
他按照記憶裡沈照微的樣子,幫她打扮起來。
直到黎星若再也忍不住了,不顧顧昕川的命令,直接闖了進去,看見顧昕川就坐在床邊。
像是撫摸自己溫柔的愛人一樣,撫摸著沈照微的手。
房間裡漆黑黑的,窗簾緊緊拉上,隻有那開著的昏黃台燈還有一絲光亮。
聽到開門聲,顧昕川抬頭淡淡地往後掃了一眼。
黎星若瞬間打了個寒顫。
她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昕川,劉特助已經選好了下葬的吉日,讓人現在把屍體運過去。”
顧昕川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黎星若身上。
因為沒有光線,她抬頭,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卻依稀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森然。
“誰讓你擅自作主的?”
劉特助是他的人。
沒有他的命令,不會擅自行動。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黎星若自己先斬後奏,將這件事情嫁禍給了劉特助。
顧昕川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不虞。
他最討厭彆人那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我......我這也是擔心你啊昕川,你一天到晚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還跟這具......”
“你都不來看看我和孩子,讓我一直乾著急。”
顧昕川沒什麼反應。
“就算是為了姐姐著想,也應該讓她入土為安吧。”
顧昕川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讓人把事情弄的利索點。”
“我要親自為她扶靈。”
顧昕川的聲音沙啞到不成樣子。
“這......不符合規定吧?”
黎星若微微皺眉。
在沈家的家規裡,隻有血親才能為逝者扶靈,再不濟,也應該是黎星若扶靈。
“在她心底,我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顧昕川的聲音不容置疑,隱隱帶著些瘋狂。
黎星若不敢再說什麼。
門開啟了,從外麵進來了幾個人,將屍體收拾好帶走了。
借著外麵的燈光,黎星若纔看清楚,顧昕川身上的白襯衫臟亂不已,平日裡總是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垂下來,遮住半隻發紅的眼睛,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黎星若心疼地圈上他勁瘦的腰身。
“哥哥,你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讓人怪心疼的。”
“今晚我留下來陪陪你,好不好?”
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顧昕川微微皺眉,胃部一陣翻湧,下意識乾嘔了一聲。
“不用了。”
他一把推開了她。
或許是早就習慣了沈照微身上淡淡的香味,再聞到彆的女人的味道,顯得格外刺鼻。
黎星若的臉色一下子僵硬住。
她咬咬牙,擠出一個笑容。
“那好吧,你早點休息。”
看著顧昕川有些瘦削的臉頰,忍不住伸手去摸,但手剛抬到半空中,顧昕川又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出去。”
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開口。
等黎星若離開後,顧昕川立刻開啟了窗戶通風。
黎星若氣鼓鼓地坐在房間裡,就連女仆給她送來了她最喜歡的雪梨膏都沒什麼胃口吃。
“二小姐。”
女仆看著她怒氣衝衝的樣子,擔憂地問了一聲。
“顧總這個樣子......如果到時候孩子出生了,他不願意和你舉辦婚禮怎麼辦?”
黎星若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私生子,被人恥笑一輩子。
從前沈照微在,她一直隻能屈於人下。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她死了,眼見隻要嫁給顧昕川,她就能過上衣食無憂,萬人之上的生活。
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即將得到的一切就這樣消散。
黎星若眼底閃過一絲忿恨,伸手一把將雪梨膏打翻在地。
“該死的,那個賤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明明都死了還不願意放過我!”
黎星若尖叫了一聲,胸膛不斷起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冷靜下來。
“能捆住男人的隻有兩件事,一個是胃,一個就是孩子。”
“一個孩子不夠,就再生一個。”
“小姐,如果顧總他不肯怎麼辦?”
黎星若冷笑一聲。
“難道他的褲鏈認了主嗎?”
“隻要沈照微死了,我就有機會,時間一久,顧昕川自然會知道我的好。”
到時候她就是新的顧夫人。
黎星若眼底閃過一絲惡毒。
沈照微,你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一步。
當初為了逼走我,你特地為出海算了一個好日子,卻成為了你的忌日。
現在輪到我為你的忌日選個吉日了。
13
葬禮的那天,下起了瀟瀟冷雨。
在場的所有人都穿著黑白色調的衣服,一眼望去,似乎視野裡隻剩下這兩種顏色。
所有人都肅穆地站著低頭哀悼。
顧昕川穿著一身黑西裝,手裡舉著黑傘,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鏤空的墓碑,周圍盛開的白玫瑰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上麵凸起的文字。
雨水順著他的手腕落下,明明冰冷刺骨,顧昕川卻覺得燙傷了他的指尖。
眼神有些恍惚,心裡茫茫然的覺得沒有實感,甚至還覺得有點荒誕。
明明幾天前才見過麵的人,如今卻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
司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是顧昕川一個字都沒進去,他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了,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乾。
他還是沒能習慣沈照微的離開。
或許這輩子都習慣不了。
他把她送去島上,也隻是讓她知道不要再對黎星若和孩子下手而已。
顧昕川深知道她的性格絕對不會低頭,所以將時間設定成半年。
半年一過,黎星若的孩子也該出生了,到時候不論黎星若怎麼反對,他都會接她回來。
他確實接她回來了。
隻是不應該是以這樣的形式。
顧昕川的視線往上移,看到了沈照微生前要求在自己墓碑上刻的那行字——
看在耶穌的份上,讓我體麵的離開。
最愛的那年,他們總是互相打趣。
不知道愛人和死亡,誰先到家。
他們做了太多的惡,可以說是為了權力不擇手段。
但令人諷刺的是,她沒死在敵人的刀下,竟然死在了愛人的手下。
顧昕川忽然間想起在他全盤接手顧氏的那晚。
他跟沈照微兩個人站在公司的頂樓,他半跪在地上,舉起那枚婚戒親手為她戴上。
她舉起手,看著鑽戒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芒,笑了笑。
她問他:
“顧昕川,你說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嗎?”
顧昕川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對你的愛亙古不變。”
司儀的聲音再次想起,拉回了顧昕川的思緒。
該獻花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顧昕川心臟驀然疼了一下,薄唇輕啟,聞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
“對不起。”
出殯前,所有人都要為沈照微獻花。
大家都低著頭,沉痛地將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唯獨黎星若例外。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孕肚,右手拿著一個新款的愛馬仕包包,左手還拿著瓜子。
“黎小姐。”
劉特助站在她身邊不滿地提醒。
黎星若嘟起嘴,這才放下手上的瓜子。
“昕川不是說了,隻要拿的是黑白色的東西就可以了嗎?我又沒有招搖過市的。”
劉特助眉頭擰的更緊了,聲音也冷了幾分。
“如果您再這樣,我就稟報顧總了。”
“知道了知道了。”
黎星若不耐煩拿起花束,一步一步走到墳墓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雖然她很想擠出一個悲傷的表情,但是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狂喜。
“姐姐啊,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留下來的東西我會幫你照看好的。”
包括你的老公。
黎星若的演技有些浮誇,讓人不忍直視。
顧昕川臉色沉了幾分。
“把她帶下去。”
“可是黎星若是沈小姐唯一的親人,出殯的話......理應跟著。”
顧昕川淡淡地掃了個眼神過去。
劉特助立刻低下頭。
“抱歉,是我越界了。”
劉特助立刻帶走了黎星若。
出殯的吉時到了。
耳邊瞬間響起鑼鼓聲。
顧昕川一隻手輕輕地扶在了白色棺材上。
周圍都是穿著喪服的旁係親屬。
雨停了,風又起,招魂的經幡隨風飄起,送行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形成一條流淌的白河。
站在前頭吟誦的人開始念經。
儀式一直持續到傍晚。
顧昕川準備離開墓地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小女孩從人群裡跑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褲腿。
他低著頭,發現小女孩有些眼熟。
他回到顧氏之後,沈照微會經常跟他一起去福利院照顧孩子們。
一是因為這麼多年了,除了那個意外流掉的孩子,他們膝下再無子嗣。
二是因為手上犯下的罪孽太多,除了寺廟,總要有個可以贖罪的地方。
那便福利院。
這個孩子顧昕川有印象,沈照微很疼愛她,因為她天生聲帶受損,說不了話。
為了她,沈照微還特地學了手語。
看著小女孩一直在焦急地比劃什麼,顧昕川微微皺眉。
“她說了什麼?”
“顧總,她說她有東西要給你,是沈小姐生前留給她的,說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會是一份......您意想不到的禮物。”
劉特助站在一旁貼心地翻譯。
顧昕川接過那份沒有重量的檔案,腦海裡搜尋了一圈,也想不到沈照微會給他什麼。
莫名的,顧昕川心裡有些不安,突然間不想拆開這份檔案。
遲疑了許久,他還是邁出了那一步。
裡麵是一張親子鑒定報告。
檢測人是他和黎星若流掉的第一個孩子。
而最下麵一行,顯示的是......
14
親子關係不成立。
顧昕川拿著報告單的手猛然一僵,麵無表情地將報告單揉成一團,然後隨手丟給了劉特助。
“立刻去檢測醫院,把做檢測的醫生找出來。”
劉特助一開啟,才發現裡麵竟然是親子鑒定報告。
他微微皺眉。
“顧總,會不會是沈小姐故意設計的?”
顧昕川頭也沒回地坐進邁巴赫的後座裡。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了,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她不會這麼愚蠢。”
如果沈照微還沒死,那這份報告單他完全不會相信。
但是現在沈照微已經死了。
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生下來,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因為她也看不到。
車子很快停在醫院門口。
顧昕川迎著風雨走了進去,醫生和幾個黑衣保鏢早就在病房裡等候。
“顧......顧總。”
看著來勢洶洶的男人,醫生嚥了咽口水。
顧昕川坐在真皮沙發上,眯起的丹鳳眼裡不帶任何感情。
“說。”
“一個月前沈總讓人帶來了一份您的唾液標本,讓我們用標本跟一個死胎做親子鑒定,當天就出了結果。”
按照時間推算,是沈照微為黎星若特地舉辦家宴的那天。
怪不得她的狀態看上去有些反常。
也就是說,她當時就知道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顧昕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眼神裡透露出一絲陰翳。
他在京城什麼人、什麼事沒見過?
竟然被一個小姑娘耍的團團轉。
說出去簡直被人笑掉大牙。
沈照微對他太瞭解了。
知道當時拿出報告,他定然不可能相信。
顧昕川不敢想那段時間沈照微都是用什麼樣的眼神去看待他。
為自己愛了這麼久的男人覺得可悲,還是覺得嘲諷可笑?
到底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嗬。”
顧昕川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嘴角微揚,眼神卻冰冷無情,彷彿瞬間凍結人心,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把黎星若帶過來。”
“是。”
劉特助照做了。
黎星若在睡夢中被人拉了起來,忍不住對著劉特助發脾氣。
“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我在睡覺嗎!是不是腦袋也不想要了。”
在顧昕川身邊呆了一段時間,她的脾氣也見長了。
隻是沒有任何氣勢和實力,也很難讓人畏懼。
“黎小姐,隻是去醫院做個檢查而已。”
劉特助不想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嚇到了她。
畢竟現在顧昕川還沒發話,誰也不知道黎星若肚子裡的孩子會是什麼結局。
“你要死啊?不知道產檢都是白天去做,晚上我要睡覺,如果因為睡眠不夠導致孩子有什麼問題,你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再不滾,我就讓人把你趕出去了!彆以為你是昕川身邊的秘書我就會給你幾分好臉色,說到底,也不就是跟沈照微一樣,就是昕川身邊的一條狗而已。”
劉特助的臉色冷了幾分。
黎星若的話說的沒錯,但打狗也要看主人。
她有什麼資格?
劉特助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強硬地拉著她走。
“抱歉,這是顧總的命令。”
黎星若被丟上了車。
看著周圍坐著的高大保鏢,黎星若嚥了咽口水,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不都是來保護她的保鏢嗎?
為什麼她要害怕?
很快又調整了心態,恢複了平日裡傲慢的樣子。
車子很快停在了醫院門口。
一走病房,所有人瞬間都看向她。
“昕川,怎麼讓人家大晚上的來做檢查?”
黎星若一眼就看見了英俊的男人,露出一副嬌滴滴的笑容,整個人撲了上去。
可是還沒碰到顧昕川,她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動手。”
顧昕川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吐出來的白霧嗆的黎星若直咳嗽。
黎星若心裡莫名有些恐懼,顧昕川對她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變得冷淡。
至少從前他顧及孩子,從不在她麵前抽煙。
“放開我,你們要乾什麼!”
黎星若不斷掙紮,但她怎麼可能是幾個身強力健保鏢的對手?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到手術室。
“昕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到底要乾什麼,我好害怕啊!”
黎星若被強行綁在手術台上,整張嬌俏的小臉已經爬滿了眼淚。
看著跟沈照微有幾分相似的臉,顧昕川第一次覺得厭煩。
因為相像,所以顧昕川平日裡對黎星若也多了幾分溫柔。
雖然知道她脾氣驕橫,但卻很少指責她讓她落淚。
但如果孩子不是他的,甚至因為黎星若的事情還害得他徹底失去了沈照微......
顧昕川喉結上下滾動,眼神多了幾分狠毒。
麻藥漸漸起了效果,黎星若很快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隻看見顧昕川站在床邊。
她剛想可憐地開口,就看見劉特助拿著報告單推門走了進來。
“顧總,羊水穿刺的結果出來了。”
“親子關係不成立。”
15
這次是他親自看著做的鑒定,絕對不會出錯。
顧昕川額頭上的青筋直跳,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眉間壓著化不開的怒意。
“羊水穿刺、孩子......”
黎星若不斷低喃著這幾個詞,臉上的血色寸寸褪去。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顧昕川到底做了什麼,整個人瞬間僵直,寒毛顫栗。
“不、不是這樣的......昕川你聽我解釋,這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孩子怎麼會不是你的......”
顧昕川冷笑了一聲,伸手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頜。
“孩子怎麼會不是我的?黎星若,你要裝傻到什麼時候?”
“我可以容忍你之前的愚蠢、傲慢、自大,但是我想不到你連你手裡唯一的底牌都是假的。”
“狸貓換太子,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能玩的了一手好手段?”
顧昕川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眼底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柔和體貼。
黎星若微微張開口,剛想要解釋,卻聽到一陣破空的聲音,隨後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
這掌顧昕川沒有收力。
黎星若的臉瞬間高高腫起,整個頭偏向一邊,血絲順著嘴角流下來,眼底滿是驚恐。
眼角積攢的淚水瞬間斷線般落下來。
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臉色陰沉的男人。
“昕川,這件事我可以解釋......我是被強迫的,我不是自願的,我不知道那一次就......所以我一直以為是你的孩子啊!”
黎星若的哭聲聽得有些厭煩。
顧昕川揮了揮手。
“封住她的嘴。”
劉特助立刻拿了一塊白布塞進了她的嘴巴裡。
黎星若睜大眼睛,隻能發出零碎的嗚咽聲。
顧昕川似乎不著急怎麼處理她。
等了大約十分鐘,病房大門轟的一聲被推開。
保鏢一腳將一個瘦弱的男人踢了進來。
男人哆哆嗦嗦地爬到顧昕川跟前跪著。
“顧......顧總。”
他低著頭,不敢跟顧昕川幽深的眼神對視上。
還沒等顧昕川開口,他就一股腦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是這個女人強迫我的!當時我們一起在酒吧喝酒,她就坐在我旁邊,還色眯眯地摸我的大腿,我已經說了不願意,她就打我,還說她的愛人很有能力,我不從的話就要弄死我......”
話一說完,男人不斷磕頭認錯,嘴裡還一直重複著對不起。
額頭都磕破了,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在地上彙聚成河。
“去查。”
顧昕川低聲開口。
劉特助很快帶來了訊息。
男人說的全都屬實。
顧昕川眸色黑的純粹,帶著戾氣,看著黎星若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團爛肉。
“把她肚子裡的孩子拿掉。”
“不準打麻藥,用儘任何辦法,我要讓她受儘痛苦。”
黎星若拚命搖頭,嘴裡又開始發出劇烈的嗚咽聲。
醫生站在一旁,有些猶豫地開口。
“顧總,這樣子的話可能會一屍兩命,到時候是先保大還是保小......”
所有人都知道孩子還不足月,就算是放進保溫箱裡也活不下來。
所以能保下來的隻有黎星若的命。
醫生不希望自己的手上無緣無故多了一條人命。
顧昕川的眼神冷冽。
“我要她們兩個都死。”
但這樣讓黎星若死,還是太便宜她了。
她經受的痛苦遠不及沈照微經受的萬分之一。
他要讓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懺悔。
被拖進手術室的時候,黎星若一直在掙紮。
頭發淩亂地披在臉上,臉色也因為嘴巴被堵住而漸漸發紅,甚至鞋子都被踢掉了一隻。
進手術室之前,黎星若嘴巴裡麵的毛巾掉了下來。
她跟瘋了一樣大吼大叫:
“顧昕川,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不是說愛我嗎!”
“你說話啊,我到底哪裡比不過沈照為了,你要對一個死人念念不忘!”
“我愛你啊,我是真的愛你啊......”
黎星若淒涼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回蕩。
直到手術室的門被徹底關上,才隔絕了她的尖叫聲。
顧昕川麵無表情地看著手術室上顯示的紅燈。
劉特助看了看顧昕川的臉色,忍不住歎息一聲。
真是愚蠢。
一個女人竟然相信“我愛你”三個字,他不用看她八字,這輩子必定離婚三次。
沈照微陪了顧昕川那麼多年,顧昕川為了權力都可以舍棄她,又怎麼會在意一個一無是處的金絲雀,和一個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
愛是人中龍鳳才給得起的東西,真正的癡情種隻會出生於大富大貴之家。
她想要的東西,註定不是顧昕川可以給的。
黎星若再如何辯解,顧昕川都聽不進去的。
他隻在意自己手裡把握的鐵證。
因為人的嘴巴會說謊,那永遠是最不可靠的。
“出來之後,把她關進地下室裡,拔掉舌頭,廢掉四肢,丟進紅燈區。”
拔掉舌頭是為了防止她咬舌自儘,廢掉四肢是為了防止她逃跑。
顧昕川要讓她一輩子都活在屈辱之中。
交代完之後,顧昕川轉身離開了醫院。
剛走到門口,一陣秋風吹起。
顧昕川也有些恍然,下意識伸手摩挲著自己戴在左手上的婚戒。
又是一年深秋。
照微啊,你說從前的愛,為何會變成今天的模樣。
或許是萬物都有時令,愛也到了深秋。
16
顧昕川將黎星若的結局寫成一張紙,在沈照微的墳墓前燒掉了。
“照微,或許當初我就該聽你的。”
顧昕川看著墓碑上那張黑白照,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們的這一生活得太累,以至於死的時候,甚至都找不到一張帶著笑容的臉當遺照。
顧昕川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沈照微生前常去的福利院。
裡麵有一群可愛的孩子在等著他。
“哥哥!”
一下車,一群孩子跑了過來擁抱他。
其實顧昕川並不喜歡小孩。
他討厭聒噪,討厭哭聲,也討厭孩子分走了沈照微的愛。
但是現在,他竟然卑微到隻能從一群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身上,去尋求之前沈照微給予過他的感覺。
他終於理解愛屋及烏是什麼意思。
顧昕川讓劉特助給孩子分發了糖果,自己則一步步走進了這個破舊的小房子裡。
這裡充滿了他跟沈照微的回憶。
最裡麵的小房間裡,沈照微曾經抱著孩子在那裡畫畫。
還有庭院裡種著的大榕樹,沈照微曾經在這裡蕩過鞦韆。
觸目所及,還沒等他稍加思考,回憶就比理智先一步湧上來。
顧昕川的心臟又開始發痛。
其實真正殺死他的,不是知道沈照微死亡的那一瞬間,而是平靜下來的某一刻,他突然間想到與她有關的零碎記憶。
那纔是真正的淩遲。
顧昕川忽然間覺得有人在扯他的褲子。
他低頭一看,是上一次在喪禮上見到的小女孩。
她拿出了一幅畫放在他手上,手裡比劃著什麼。
一些簡單的詞彙,顧昕川依稀可以看懂。
【這是之前沈姐姐跟我一起畫的,她說她沒有小孩,以後會領養我的。】
畫麵上是他們一家三口。
顧昕川的眼神軟了幾分。
他伸手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小女孩不會講話,但還是聽得明白。
【恩希,我叫恩希。】
感恩和希望。
是個好名字。
顧昕川仔仔細細地打量起恩希的眉眼,突然間覺得她和沈照微有些像。
他的心微微一動。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顧昕川突然間想領養恩希了。
“跟我回家之後,你就叫顧恩希。”
她有了自己的姓氏。
就證明她再也不是沒有家人的小孩了。
恩希的眼睛亮了,連忙點頭。
她從顧昕川的懷裡跳了下來,拉著他的大掌朝著院長辦公室跑去,興衝衝地跟她解釋顧昕川想要領養自己的事情。
明明是件好事。
但是院長卻有些糾結和猶豫。
她歎息一聲。
“抱歉顧先生,我們沒有辦法答應你的請求。”
“為什麼?”
顧昕川有些意外。
福利院很難遇到像他條件這麼好的家庭。
“因為一週前,有一對愛爾蘭夫婦向我們福利院申請領養恩希,已經批準了,不久後恩希就會被送到愛爾蘭。”
院長將領養檔案放在了桌上,推了過去。
顧昕川看見了領養人上的名字。
Zachary。
上帝銘記之人。
他的視線往下,在看見領養人的中文名時,雙手有些顫抖。
沈照微。
......
都柏林郊外的教堂裡。
鐘聲悠揚,隨著風聲傳到四麵八方。
一個穿著灰色大衣的女人緩緩走了進去,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
今天唱詩班的孩子們來的很早。
沈照微靜靜聽著,嘴裡並沒有跟著做禱告。
今天不是禮拜天,所以非信徒也能進來教堂。
她不是虔誠的信徒,但偶爾淨化心靈並不是壞事。
更何況她手上還有太多罪孽。
“今天來的很早。”
一個溫雅的男人坐在她身邊。
沈照微看了看手錶。
現在是早上九點整。
“是你來遲了。”
男人挑眉,笑了笑。
“那不知道沈小姐可否賞臉,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沈照微沒有說話,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謝星臨知道她這是同意了。
門外停著一輛低調的蘭博基尼。
沈照微站在副駕駛門前,伸手摸了摸車身。
“你又換車了。”
謝星臨從身後抱著她,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喜歡嗎?”
“還不錯。”
“我見過最美的意大利姑娘。”
沈照微勾起他的脖子,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謝星臨微微眯起眼睛,左手輕柔地按在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技巧不錯。
一吻結束,沈照微的臉色有些發紅。
她推了推謝星臨結實的胸膛,自顧自地坐上了副駕駛。
車子一路開了兩個小時,終於在市區中心的一棟莊園前麵停下。
管家給他們開啟了門。
沈照微和謝星臨剛走進去,一個活潑的小女孩突然間跑出來,一把抱住了他們。
“爸爸媽媽!”
17
沈照微一把抱起了謝言,寵溺地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夫人,國內的福利院來訊息了。”
管家站在她身後恭敬地開口。
沈照微點點頭,將謝言放了下來。
“乖,先去自己玩一會。”
謝言眨巴著眼睛,抬頭看著沈照微,一副期待的樣子。
“是我的妹妹要來了嗎!”
“我還特地給小妹妹準備好了禮物,她什麼時候會到都柏林?”
沈照微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等她一到,媽媽就帶你去接機好不好?”
“那媽媽要和我拉鉤,不許騙我。”
謝言用小拇指勾起了沈照微的手指,這才滿意的離開。
謝星臨從身後圈住了沈照微,將頭埋進了她的肩窩裡。
“領養的事情,我還怕謝言會抗拒,現在看來我的擔心倒是多餘了。”
謝言是謝星臨親屬的遺孤。
初到都柏林,沈照微經常會去郊區的教堂聽唱詩班禱告。
正好那所教堂是謝家資助建成的。
謝星臨總會見到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女人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一句話也不說,也不跟著禱告,久而久之就對她產生了好奇,便主動要了聯係方式。
英俊的男人和美豔的女人在一起,兩個人很快就互生了情愫。
謝家跟沈家不同,謝家三代從政,背景十分乾淨。
沈照微不想對他有所隱瞞,便將自己的往事全盤托出。
至於謝星臨還會願不願意跟她在一起,那就是他自己的決定了。
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謝星臨竟然沒有任何厭惡和驚訝,反而覺得心疼。
一個月後,謝家遠房旁係出了事,隻剩下謝言這個遺孤。
根據愛爾蘭的法律,如果謝星臨要收養謝言,他們就以夫妻的名義住在一起,才具有收養的資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謝言也是幫了謝星臨一把。
落地都柏林後,沈照微時常會想起福利院裡那個跟她有幾分相似的恩希。
正巧為了給謝言找個伴,沈照微決定領養恩希。
還有一週,孩子就該到愛爾蘭的機場了。
沈照微靠在謝星臨的懷抱裡,隨手將國內發來的回執單放在了桌子上。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但是她又說不上來。
“肯定是最近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
謝星臨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先上樓休息吧,等飯做好了我再叫你下來吃飯。”
沈照微點點頭,揉了揉眉心,這纔回到房間。
看著她的背影在視野裡逐漸消失,謝星臨眉眼的溫柔逐漸消去。
他看了看手腕的勞力士,拿起西裝外套和桌上的單子往外走,坐上車前往了辦公室。
“去查。”
謝星臨坐在辦公椅上,雙腿交疊,身體微微傾斜,一手搭在膝蓋上,眼底透露出冰冷。
“那個特地申請陪孩子一同來都柏林的男人到底是誰。”
謝星臨其實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他並不想往最壞的那個方麵想。
畢竟他沒有同妻子的前夫會麵的習慣。
但如果對方非要來跟他搶人,那他不介意跟對方玩玩。
他在資料上已經填寫的很清楚了,是一對愛爾蘭夫妻要領養孩子。
對方不至於蠢到看不懂這幾個字。
秘書很快就回來了,隻是臉色有些凝重。
“謝少,對方的資訊很少,應該是用了什麼手段隱藏了,我們隻知道最基本的資訊。”
謝星臨接過了檔案。
姓名,顧昕川,和沈照微有過一段五年的婚姻史。
從小生活在沈家裡,直到二十歲時才被顧家找了回去,靠著一身鐵血的手段成功坐穩顧家一把手。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訊息。
謝星臨冷笑一聲。
他知道這是顧昕川的挑釁。
他在調查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調查他。
他們都是商人,自然知道透露和隱藏什麼東西,會讓自己的勝算更大。
說到底,他們能查到的,都隻不過是對方想讓你知道的。
還有一張照片。
是顧昕川和沈照微剛結婚的時候,出去度蜜月拍的。
顧昕川牽著沈照微的手,露出了左手中指上閃閃發光的對戒。
謝星臨冷笑了一聲。
“幼稚。”
隨後將照片翻轉蓋在了桌麵上。
“人現在在哪?”
“已經在同孩子來都柏林的路上了。”
顧昕川估計坐不住了,提早了來愛爾蘭的時間。
他很聰明,選擇了特地跟孩子一起來。
就算謝星臨想要對他下手,也該想想孩子在沈照微心中的分量。
“需要我們攔下來嗎?”
謝星臨沉默了片刻。
“不用了,讓他來,再為孩子舉辦個歡迎會。”
謝星臨一把站起來,扶正了自己的領帶。
那是今早出門前,沈照為特地為他選的。
“既然他想來,就讓他來。”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手段。”
彆忘了,這裡可是他謝星臨的地盤。
18
顧昕川要來的事情,謝星臨最後還是告訴了沈照微。
當時她正在收拾為恩希準備的衣服,聽到這個訊息後,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甚至連頭都沒抬起來。
對於這個事情,沈照微並不覺得意外。
她知道顧昕川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找到她的機會。
她隻是有些驚訝他們的重逢會來的這麼快。
“需要我將他攔下來嗎?”
謝星臨牽起了沈照微的手,摩挲著她左手上鴿子蛋大小的戒指。
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謝星臨親手為她戴上的。
剛好遮住了上一枚戒指留下來的深深痕跡。
謝星臨覺得很滿意。
“不用了。”
沈照微把衣服全部放進箱子裡,抬頭看著謝星臨。
“我跟他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更重要是現在有你在我身邊。”
謝星臨微微挑眉,輕哼了一聲,顯然心情不錯。
“那個混蛋之前那樣對你,需要我幫你出口氣嗎?”
“例如折斷他一隻手,掰斷他一條腿?”
沈照微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我可沒有到處樹敵的習慣。”
“更何況,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
沈照微的聲音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謝星臨微微皺眉。
“失去了一個他不愛的金絲雀,和一個不屬於他的孩子,算什麼懲罰?”
沈照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真正能讓人刻骨銘心的,是讓他失去自己最在意的東西。
謝星臨很快就會知道那是什麼了。
沈照微站起身,在櫥櫃裡挑選了一條素雅的裙裝。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接機。”
“我一個人能搞得定。”
“不行,你不瞭解顧昕川,他來都柏林的目的就是為了見我,如果我不出席,他說不定會對恩希下手。”
他們瞭解對方的每一寸,最冷血和最柔情的地方。
謝星臨微微揚起下巴,語氣有些不滿。
“你要穿成這樣去見他?”
“你都沒在我麵前穿過這麼漂亮。”
謝星臨擰了謝星臨的腰身一把。
“我最漂亮的樣子,你已經見到過了。”
隨後她從男人的懷裡出來,從抽屜拿出一本書丟在他手上,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謝星臨低頭,看了看書的封麵。
是一本哲學書,扉頁還有一句話:
“人類最美麗的時刻,就是**著身子來到這個世界上,未曾被汙染。”
接機的那天,都柏林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雪終於停了。
天氣難得轉晴。
沈照微站在草坪上,靜靜看著私人飛機緩緩停下來。
很招搖,估計是為了打謝星臨的臉。
機門緩緩開啟,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小女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跑出來。
“恩希,注意腳下。”
一個熟悉而低沉的男聲響起。
沈照微抬頭,跟顧昕川對視上。
兩個人都笑了笑。
隻是一個沒有情緒,一個充滿眷戀。
像是兩把刀,互相試了試鋒利度。
“照微,好久不見。”
顧昕川一步步走到她麵前,依舊如同往日那樣氣場逼人。
隻是他瘦了很多。
雖然梳著光鮮亮麗的背頭,身上的西裝和皮鞋也都是嶄新的。
但是眼睛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眼下一圈圈烏黑,還是證明瞭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裡,他過的並不好。
謝星臨讓身後的秘書牽著恩希,自己則走到沈照微麵前,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後。
他朝顧昕川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伸出了手。
“感謝顧總不辭辛苦將孩子護送到都柏林,作為孩子的父親,我向你表示深深的感謝。”
顧昕川淡淡地掃了謝星臨一眼,沒有回應。
現場的氛圍瞬間僵硬到了冰點。
“謝先生比資料上看上去要更年輕,或許還沒做好準備當一個好父親。”
“論經驗,我應該比謝先生更合適。”
兩人的聲音淡淡的,但是說的話火藥味十足。
等謝星臨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半會,顧昕川纔回握。
他們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厭惡和憎恨。
假做派的走狗。
沒禮貌的蠻人。
顧昕川的目光下移,落在了謝星臨手上的戒指。
“這是我愛人特地選的,款式還不錯吧?顧總。”
“我看你手上帶的已經是過時的經典款了,現在的年輕人更喜歡新款,更加時尚,也更拿得出手。”
謝星臨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
顧昕川臉色沉了幾分。
如果不是因為孩子還在這裡,他或許會直接將謝星臨的腦袋擰下來。
“星臨,宴會準備開始,我們該出發了。”
沈照微挽起謝星臨的胳膊。
“顧總公事繁忙,我們就不設宴款待了,告辭。”
說罷,她轉身想要離開,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顧昕川看著她的背影,抿緊唇線,隨後才緩緩開口。
“寶寶,你就這麼不情願見我麼?”
“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早在你選擇了黎星若的時候。”
顧昕川歎息了一聲。
“一百五十米開外佈置了狙擊手,你們再走一步,就會進入射程範圍內。”
沈照微像是沒聽見一樣,仍然繼續往前走。
“對準的是謝星臨。”
19
沈照微停下了腳步。
她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顧昕川,忽然間覺得心頭很累。
“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
顧昕川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底儘是瘋狂和愛意。
“我隻想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沈照微冷笑一聲。
“可是我生不了孩子,給不了你想要的,哪怕這樣你也心甘情願?”
顧昕川抿緊了唇線。
聲音像是被堵在了喉嚨裡,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猶豫了。”
沈照微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既然在你心裡權力纔是最重要的,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同時得到,顧昕川,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
顧昕川歎息一聲。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孩子......總該會有的。”
沈照微握緊拳頭,任憑掌心嵌入肉裡,傳來錐心的疼痛。
“你是想讓我眼睜睜看著你跟彆的女人歡愛,讓彆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之後讓孩子叫我母親?”
“顧昕川,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二十五年,我對你的好,對你無條件的付出,在你心底也隻不過是走上權力巔峰的踏腳石而已,你又何曾對我有過一絲真心?”
他們都在對方眼底看見了失望。
顧昕川恨她不懂自己。
沈照微恨他生性薄涼。
或許從前他們之間也有過真心,但是現在也都消散了。
與其一直活在猜忌之中,倒不如放手成全彼此。
“我真的累了。”
沈照微的聲音有些疲倦。
“放過我吧,昕川。”
顧昕川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沈照微隻求過他兩次。
一次是為了離婚,一次是現在。
“我說過,我不會放手的。”
“哪怕是屍體,我也要帶你回去。”
“黎星若已經為她的傲慢付出了代價,你為什麼又不肯原諒我?照微,我還年輕,你得允許我犯錯。”
沈照微忽然間笑了,隻是笑著笑著,眼角帶上了淚花。
“那你呢,你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原諒你不是隻需要原諒一次,而是想起來的每一次,都要原諒。”
“我們之間的事情並不是隻是插足了一個黎星若這麼簡單,哪怕她死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黎星若,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其實你根本沒有那麼愛我,一切都隻是你的佔有慾在作祟,你隻是接受不了自己擁有了二十多年的人,突然不屬於你了。”
“如果你今天非要對星臨下手,那就帶著我的屍體回去。”
“我不介意你再為我舉辦一次葬禮。”
顧昕川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
他沉默了許久,才找回自己沙啞的聲音。
“他到底哪裡比我好?”
話到最後,隻剩下無力的不甘。
“顧昕川,我想要有個完整的家庭。”
顧昕川微微眯起眼睛。
沈照微歎息了一聲。
“你還不懂嗎?你根本沒有生育能力,我為你擋下一刀流掉的那個孩子,是你這輩子唯一屬於自己的孩子。”
她在第一次檢查的時候就察覺出來了。
一個健康的身體,不可能這麼久懷不上孩子。
除非是顧昕川的身體有問題。
黎星若的兩個孩子都不屬於他,足以看出問題。
但是顧及到他作為男人的顏麵,她還是一直都沒有說。
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這麼執著在婚姻內收養一個孩子。
顧昕川恨她生不了孩子鞏固自己在顧家的地位,但她何嘗不恨他給不了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庭?
喜歡不代表一定合適,他們註定走不到最後。
顧昕川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許久,或許是自己也意識到了,忽然間笑了笑,低垂眼眸,淚珠掛在睫毛上,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透露出自己最脆弱和無助的模樣。
讓沈照微一時間有些恍惚。
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七歲的小男孩,坐在肮臟的小巷子裡,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角。
隻是那次回頭,讓兩個不應該重合的世界產生了交疊。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切都是錯的。
“我會把我的人撤掉,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來我身邊呆七天,七天之後,如果你還不願意原諒我,我就放手。”
“好。”
沈照微立刻同意了。
“你把人撤了。”
顧昕川爽快地打了個響指。
“照微!”
謝星臨皺眉,低吼了一聲。
“你不要跟這個混蛋走,我的人也能跟他......”
“星臨。”
沈照微轉身,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嗎?”
謝星臨瞬間臉色一僵。
沈照微從包裡拿出兩罐藥丸,開啟其中一瓶直接吞下,另一瓶則丟到了謝星臨的手上。
“解藥在星臨手上,如果七天後你不放我走,就帶著我的屍體回去。”
說罷,沈照微直接擦過他的肩頭走上了私人飛機。
20
飛機跨越了大洋落在了一個小島上。
沈照微走出機艙,看著熟悉的風景,冷笑了一聲。
“在這裡生活會減輕你的負罪感嗎?”
“不。”
顧昕川從身後抱住了她,沈照微皺眉,想要掙脫出來,卻發現男人的力氣實在太大了,索性不再掙紮。
他貪婪地嗅聞著沈照微身上熟悉的香味,隻是這樣抱抱她,就驅散了這幾個月以來的疲憊。
“我特地出事的島上建了房子,這段時間一直都住在這裡。”
“每天每天,我都想起你的事情,感受心臟像是被撕裂的那種感覺,那是我唯一能向你贖罪的方法。”
“瘋子。”
沈照微忍不住暗罵一聲。
顧昕川笑了笑,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頰,讓沈照微瞬間覺得毛骨悚然。
“沒有你在的世界,我不介意瘋的更徹底一點。”
“跟我在這裡重新開始好不好?我還有許多個二十年可以陪著你,哪怕是用一輩子,我也願意。”
沈照微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當初被選擇的人就是我。”
她掙脫了束縛,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房間裡,重重地關上了門。
顧昕川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眼神黯淡了幾分。
一直到飯點,顧昕川端著自己剛做好的飯菜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沈照微坐在床上,翻看著他們結婚時的相簿。
“你還是跟當年一樣,沒有變過。”
顧昕川將盤子放在桌子上,端起一碗湯喂到了她嘴邊。
沈照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有喝。
她順手將所有拍到自己的照片全部抽出來,點燃打火機燒掉了。
火焰在黑暗中狂舞,瞬間將照片吞噬為灰燼。
但顧昕川似乎並未惱怒。
而是自己先嘗了一口,又重新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邊。
“你不喜歡我們就重新拍過,正好我也想給你補辦過一個婚禮。”
“你是我的人,得讓大家都記得你。”
沈照微推開了他的手,另外拿起一碗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托你的福,那場令人難忘的葬禮,已經夠讓大家銘記的了。”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相顧無言。
接下來的七天,顧昕川帶著她重新做了一遍當他們當初度蜜月做過的事情。
滑翔、跳傘、潛水......
他跟她說了七天的情話,做了七天的飯,也哭了七天。
隻是他的眼淚再也沒辦法打動沈照微,從前百試百靈的招式,如今也沒了效果。
第七天的晚上,顧昕川又推開了她的門。
手裡還多了把華麗的匕首,和一疊檔案。
“小微,這是我欠你的。”
“隻要你簽下名字,顧氏就是你的。”
欠她這麼多年的付出,欠她左手掌心的那道傷。
顧昕川第一次,跪在她麵前,額頭貼在地麵,將檔案和匕首推到她麵前。
標準的臣服姿勢。
沈照微冷笑了一聲,黑色紅底的高跟鞋一下子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以為我不敢?”
“這是你應得的。”
也是他的報應。
沈照微抬腳,用高跟鞋鞋跟往前一頂,將那一份檔案踢了回去。
隨後用鞋尖踩在匕首的刀把上,隨即一用力,將匕首挑起。
旋轉的匕首被沈照微穩穩接住。
她用力往下一按,鋒利的刀尖直接刺入顧昕川的左手掌心。
跟她的傷口分毫不差。
顧昕川悶哼了一聲,脊背繃直,卻硬生生忍住,一聲不吭。
零點的鐘聲響起,沈照微披上黑色的大衣,踩著高跟鞋掠過他走了出門。
“顧昕川,我們結束了。”
血腥味在房間裡蔓延。
顧昕川顧不上掌心流出來的汩汩鮮血,踉蹌著起身,想要伸手去抓住她。
“顧昕川,你要是想看我死在這,大可把我攔下來。”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隨後又無力的垂了下來。
幾台直升機在島嶼的上空盤旋,顧昕川眼睜睜看著謝星臨將沈照微接走了。
他對著她的背影,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照微,顧氏的事情,我是認真的。”
“對不起。”
他們這一世過的太可悲,哪怕說了真話也無法讓人信服。
沈照微轉頭,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直接離開。
天空又下起了雨。
顧昕川一直盯著那台直升飛機。
視野裡的蔚藍的海都黯淡成灰色了,因為海,因為距離,因為逐漸疲憊的目光。
“對不起,小微。”
顧昕川又說了一聲。
隻是隻有風聽到了。
他緩緩朝著深處的大海走去。
三天後,沈照微收到了來自國內的信,是顧昕川生前的絕筆信。
他的葬禮已經悄無聲息的舉行了。
顧氏按照顧昕川生前的心願,落在了她手裡。
沈照微開啟信,完完整整地讀了一遍,隨後麵無表情地燒掉了。
顧昕川,我們沒有食言。
分開也是一種永遠。
(全文完)